第79節(jié)
這下好了,別說招上門女婿,便是嫁人都變得困難重重。她多了一個這樣的名聲,恐怕是要砸在手里了。 “姑娘,那個…侯爺約你見面。”微草說完后,低下頭不敢看她。 她心一凜,把書“啪”一聲合上。 “走,去會會他?!?/br> “姑…姑娘,你真的要去啊?” 明語眼神帶殺氣,堅定道:“去,我正好有話要問他?!?/br> 她就想問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所有人都以為在背后搗鬼的是齊王母子,她卻不這么想。到了今時今日,她開始認真回想那死男人說過的話和他做過的事情。 難道他之前說的都是真的? 這可真是天大的諷刺,他是何時起的心思? 明語找了一個出門逛街散心的借口,把盧氏心疼的不行,心肝rou地叫個不停,當(dāng)下就準(zhǔn)了她出門。 季元欻約見的是一家茶樓,茶樓的掌柜直接引她上二樓的雅間。 推開門,就見那身長玉立的男人站在窗前,他聽到動靜轉(zhuǎn)身時窗外的光將他籠罩著,清冷的眉眼在光暈中變得柔和,緩緩朝她走過來。 有那么一瞬間,她似乎從他眼神中看出不一樣的東西,一種可以稱之為情的東西。她不是無知少女,沒有真正長在山上養(yǎng)在深閨的那種天真。從一開始,她對他就帶著固有的思維,根本沒有想過改變自己對他的看法。 微草關(guān)上門,退到外面守著。 明語心情復(fù)雜地看著他,“為什么?” 他眸底晦澀,暗涌迭起,“因為他們都不是你的良配?!?/br> 第60章 心跡 如果不是他深邃的眼中沒有那微微泄露出來的占有欲, 她還會把他當(dāng)成一個普通的長輩, 一個為小輩親事cao心的長輩。 她不知道其他女子在知道一個男人對自己有意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 此時的她恰似那幽靜的湖水, 看似風(fēng)平浪靜,實則湖底卷起漩渦,攪亂她原本無瀾的心。 他說那些人都不是她的良配,所以他就替她作主, 讓她多了一個佛光護身的名聲。難道說那些人不是她的良配, 他就是了嗎? 誠然, 他讓她在議親之初就看清那些男人不為人知的真面目, 她很感激他??墒悄莻€名聲, 她真的不想要。 “你喜歡我?” “是。” 沒有半點遲疑的回答,反倒讓明語早有準(zhǔn)備的心再次受到?jīng)_擊。她不知道他是何時開始的,甚至覺得有些荒謬。 她的內(nèi)心并不欣喜, 有的只有對自己遲鈍的懊惱。懊惱過后深覺無力,便是一早知道又如何,結(jié)果指不定比現(xiàn)在更尷尬。 “謝謝?!?/br> “嗯?” 他柔和的目光有些疑惑,就這樣, 一聲謝謝?他做這些不是為了她的感謝, 更不是為了讓她再去尋找其他的男人。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自認做不到那般大度,更不會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子另嫁他人。 她的反應(yīng),出乎他的意料,又在預(yù)料之內(nèi)。 此前, 她曾誤會他對君涴涴有情,無論他做什么她都視他別有居心。他解釋過,很顯然她并不相信。 他頓生無力,早年征戰(zhàn)沙場時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挫敗之感。 “上回德妃有意在陛下面前替齊王世子求娶,此事還沒有完?!?/br> 明語驚詫,她爹已經(jīng)婉拒,怎么還沒有完? 他指指凳子,讓她坐下。她倒是沒有拒絕,坐在桌子的這一邊,而他坐在桌子的另一邊。樓下是街市,行人的聲音和小二跑堂的吆喝聲絡(luò)繹不絕。窗外春光明媚,徐徐微風(fēng)中送來各種氣息,混雜交錯。 “還請侯爺告之?!?/br> 求人的時候,她向來不吝好言好語放低身段。正是因為如此,他的挫敗之感尤甚,晦澀的眼神更添幾分復(fù)雜。 “若真是誠意結(jié)親,理應(yīng)事先通氣。德妃貿(mào)然提出來,而且還是在陛下的面前,說明她壓根沒有想過你爹和公主會同意,她不過是在試探你們國公府的態(tài)度?!?/br>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是在替冷貴妃探話。賢王府有意與你們國公府結(jié)親,楚側(cè)妃應(yīng)該已經(jīng)探過你祖母的口風(fēng),且被你祖母當(dāng)場拒絕。賢王此人,向來是個睚眥必報的,那楚側(cè)妃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們一計不成,自會有第二計。你爹拒了齊王世子,如果再拒絕賢王府的求情,陛下會怎么想?” 皇帝一定會想,難道是金玉鑲的姑娘不成,竟然一而再地拒絕皇家子孫,難不成是看不起他的兒孫? 君王一怒,伏尸千里。 便是當(dāng)時不發(fā)作,總有一天會尋著機會發(fā)作。 明語沉默,背后直冒冷汗。如果因她之故,而連累祖母和父親母親,那她豈不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兒。她垂著的眸,烏羽般的睫毛輕顫著。借著從窗外照進來的光,他能清晰看見她粉白面容上那一層極細的絨毛。 “侯爺既然知道事情緊急,為何再三阻我姻緣?” 季元欻以為,他的心意足夠表述明白。 “你說呢?” “我相信侯爺?shù)脑?,也相信侯爺或許有一點心悅于我。然而我將侯爺視為長輩,侯爺對我的喜愛之中未必沒有包含長輩之情。再者侯爺當(dāng)知,如今國公府已是騎虎難下。我爹在陛下面前表態(tài)要替我招婿,侯爺身居高位,想來是不會屈于他人門下,做一個贅婿?!?/br> 他看著她,她在說完這番話后已經(jīng)抬頭。清澈的眼神中沒有女兒家提及自己親事時的羞澀,平靜得像是在談?wù)搫e人的事情。 這份心性,要么是還不識男女之情,要么就是對他真的無意。 “你最近議親之事雖有我的故意為之,卻還有一些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招婿上門聽起來很好,可難防別有居心之人。事關(guān)你一生的幸福,你真愿意如此倉促嗎?此則一。再說若為爵位,也不止女婿上門一種法子,日后你所出二子可過繼回國公府,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此則二。我記得你曾說過,你羨慕你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你父親和公主的感情,希望能得遇良人,一生人世一雙人,我自問可以做到。三點理由,難道不夠你做決定嗎?” 明語望著他,他的眼神真摯。在這一刻,她信他。信他對自己有感情,信他能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可以拋開個人感情嫁給他,只為他的這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哪里來的二子? 一子都生不出來,她去哪里生二子? 當(dāng)年外祖父給他喂藥時,他年紀(jì)尚小。這些年他身邊又沒有女人,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問題? 如果是這樣,他這般理直氣壯倒是合理。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心里悶得慌,有些同情他。試問一個男人,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不完整的男人,該是何等可悲。 “我…”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怎么也說不出口。他不舉,先帝是主謀,她的外祖父雖不愿意,卻是幫兇。 “我…能不能考慮一下…” 他神色一松,無人知道他緊握的拳心中滿是細汗。至少她沒有斷然拒絕,還給了他一絲希望。她還小,還不太知男女之事,他是不應(yīng)該逼她太急。 “好,我等?!?/br> “如果我最后的答復(fù)不能如你所愿呢?” 他的目光直看進她的心里,她的心微微一顫,竟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告訴她,沒有第二種答復(fù)。如果有,他也會讓它變成沒有。 怎么辦? 她好像把自己繞進去了。 成個親而已,怎么搞得如此復(fù)雜。先是卷進奪位之爭,后又涉及宮闈朝堂。如今倒好,直接變成玩弄心術(shù)。 她好難。 “我…” “餓了嗎?” 呃? “這家的酥皮玫瑰餅不錯?!?/br> 這家茶樓不光是酥皮玫瑰餅好吃,其它的甜味糕點也不錯。除了甜味的,還有咸味的蘿卜餅蝦仁餅,味道都還行。 精致的白玉瓷碟,每碟三塊小巧的點心。各式各樣將桌子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清幽的茶香從壺眼中裊裊,香氣混在一起,便是再煩躁的心也會得到安撫。 萬事沒有填飽肚子大,事到如今,明語覺得她除了硬著頭皮往下走,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既然如此,多思無益。 混了個肚飽回去后,她神情有些蔫蔫。有些懊惱自己吃人嘴軟,到最后都沒有狠下心來撂句狠話。相反那死男人還叮囑她,希望她不要讓他等太久,因為遲恐生變。 她這是自己刨的坑,把自己給埋了。 盧氏瞧著自家孫女出去逛一趟后心情還是不見好,心疼得不行。她告訴祖母自己沒事,不過是出去后又聽到一些人議論,所以覺得有些悶。 然后她又說起自己的親事,讓她們暫時不要再替她張羅親事,盧氏嘆著氣答應(yīng)下來。 事情已經(jīng)這樣,有那樣的名聲在,尋常人家會忌諱,皇家更會忌諱。原本急著給明兒定親就是怕被陛下賜婚,如今大家都忌諱,反倒不急。 說不定,那個冤家一蹬腳…… 三年守孝,有的是時間慢慢挑。 盧氏不急了,錦城公主也不急了。只是兩人都擔(dān)心明語的心情,怕她年紀(jì)小,受不住這樣的流言蜚語。婆媳二人一商議,最后決定讓錦城公主帶著她去京外的另一處莊子小住散心。 明語解釋過,她真的不是很在意那些流言??墒潜R氏和錦城公主認定她是為寬慰她們的心,是在強顏歡笑。 她一想,出京散心就散心吧。 那莊子是錦城公主的莊子,不是很大,風(fēng)景卻是極佳,聽說還有溫泉。錦城公主再不受寵,那也是皇室公主,陪嫁自是常人不能比。 溫泉附近的樹木比其它地方的要蔥翠一些,幾株桃樹上的花苞也要大一些,有幾朵隱約有了要開的模樣,艷粉點綴在光禿的枝干上,別有一種視覺沖擊的美。 楚夜行送母女二人來的,自是要把事事都安排妥當(dāng)住上一晚再離開。先前在國公府的時候,明語和祖母住在幽篁院,他們夫婦二人住在春暉院,倒是不怎么影響。 如今在莊子上,離得近,有些事情不想知道,也能知道。 比如說夜里,明語有點認床,折騰到好晚都睡不著。莊子里清靜,外面一點響動都能聽見。她能聽見下人們走動的聲音,還能聽到她們的低低的說話聲。 如此一來,她第一次親眼見證父母夜里要水的事。好在終于不是四回,而是兩回了。 楚夜行天不亮就走了,她免去一場尷尬。 原本還想著,在莊子上住個幾日,等桃花一開,還可以做些桃花餅桃花露。誰知天空不做美,眼看著天起了變化。 天邊的烏云漸漸聚攏,黑壓壓地壓在頭頂,讓人有些喘不上氣。到辰時三刻,隨著一聲驚雷破天劃過,劈竹似的雨像刀子般直插而下。 雨下了,堆積在心口的沉悶反倒散去。 屋廊下,雨水很快匯流成河,帶著莊子上的泥土,渾濁地朝低處流去。空氣中迷漫著水濕氣,夾雜起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錦城公主感慨幸好楚夜行走得早,要是用過早飯再走,只怕就趕上這場雨。她見女兒久久不進屋,生怕了她受了潮氣,染上風(fēng)寒。 “明兒,你看什么?” 明語回過神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好像在看雨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看。似乎在想事情其實什么都沒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