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并不是因?yàn)樗鞘?，而是因?yàn)槎鼙徽一貋砹?。二弟之所以被找回來，與君家不無關(guān)系。所有的事情究根結(jié)底，全都是君家做事不干凈，否則哪有今天的事。

    他的目光更是冰冷，凍死人一般地看向君涴涴。

    “母親，涴涴身子還虛。方才大夫說是要靜養(yǎng)著，勞母親關(guān)心親自來看她。眼下她看去上并無大礙，兒子送母親回去。”

    盧氏點(diǎn)頭，叮囑幾句要照顧好君氏之類的話，這才由明語扶著出了留青院。

    楚夜舟送走嫡母后，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久到他突然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場夢。如果沒有那些變故，他和湘湘是不是會成為夫妻？嫡母喜歡湘湘，有他們夫妻承歡膝下，嫡母是不是就會漸漸忘記二弟，絕了找二弟的心？

    不出意外，父親百年之后，他理所當(dāng)然地繼承國公之處。到那時候，湘湘和嫡母婆媳關(guān)系融洽，他無論是在外面還是回到府中，必然都是事事順心的。

    想著想著，他忽然覺得那些事情清晰起來，像是真的會發(fā)生一樣。

    “娘！您別嚇我！”

    楚晴柔尖利的叫聲將他思緒拉了回來，他茫然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恍惚。方才的想法為何如此真實(shí)，真實(shí)到他以為他才是他應(yīng)該過的生活。

    他抬起腳，木然地邁進(jìn)屋子。

    楚晴柔正撲在床邊哭，君涴涴慘白著一張臉，看上去有些不好。

    如果是往常，楚夜舟一定會心疼半分不會懷疑?？墒沁@一刻，他竟然覺得她在裝。他忘不了她之前猙獰的狠厲模樣，忘不了她說的那些話。

    “爹，娘剛才差點(diǎn)又暈過去了?！?/br>
    “是嗎？大夫不是說靜養(yǎng)就好，怎么又暈了？”

    楚晴柔不敢相信這樣冷冰冰的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他幾時對娘這么冷淡過？難道他真聽了野種的話，懷疑起什么？

    都怪那個野種。

    都是她！

    要是沒有她，自己怎么會成為二姑娘，爹和娘又怎么會起間隙。

    “爹，娘是你的妻子，這些年對你對我們這個家勞心勞力，您可千萬不能聽了別人的挑撥，懷疑娘對您的真心。您可別忘了，我們越是不好，他們就會越開心…他們心里盼著我們不好…”

    楚夜舟一個激靈，腦子一陣清明。

    沒錯，無論涴涴做過什么，最終都是為了他，眼下他最大的阻礙是新歸家的二弟。他們只有夫婦一心，才對搶回原本的一切。

    這個時候，他們夫妻不能離心。

    “涴涴，你放心，無論他們說什么我都不會聽。我只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都是為了我們的前程?！?/br>
    君涴涴慘白的臉上已是淚水漣漣，“夫君，我就知道你會信我…”

    他上前安慰她，她順勢一起一靠，靠進(jìn)他的懷中。她能清晰感覺到他身體那一瞬間的僵硬，心里立馬冰冷一片。

    這筆賬，她定然要親自討回來。

    那個賤種，她不會放過！

    明語知道從今天起，君涴涴必視他們祖孫三人為眼中釘。祖母和爹，還有她自己，都將是對方欲除之而后快的絆腳石。

    所以，他們不能坐以待斃。

    “祖母，大伯娘能被鬼上身，她那院子肯定不太干凈。您看要不要多派些人守著，萬一她再被鬼纏上做出什么發(fā)瘋的事來，傷到別人就不好了，要是傳了出去更不好?！?/br>
    盧氏欣慰一笑，摸了一下她的發(fā)，“小鬼精靈，果然和你姑姑一樣，不愧是她親自教出來的。你能這樣，祖母就放心了?，F(xiàn)在你是國公府的大姑娘，祖母讓你學(xué)著掌家，這些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就行?！?/br>
    明語羞赧一笑，她不怕被祖母看出自己的真實(shí)模樣。她不是原主，更不想一輩子偽裝成不知世事的樣子。

    后宅之中，也容不下單純的女子。

    她要做的不僅是保護(hù)好自己，還要保護(hù)好祖母，讓爹順順利利當(dāng)上國公。

    “多謝祖母，那我就看著辦了。要是有不妥的地方，祖母可千萬要指出來，好讓孫女及時改正。”

    盧氏又笑了，目光憐愛。

    祖孫二人說著話進(jìn)了幽篁院，楚夜行已處理完鋪?zhàn)拥氖虑榛貋?。他因?yàn)樯磉厸]有妻妾，便住在前院的天一閣。

    母子父女見過禮后，他欲言又止。

    盧氏好笑道：“折騰一天，我乏了。我先去歇著，你們父女有話慢慢說?！?/br>
    楚夜行確實(shí)有話對女兒說，且從他糾結(jié)的表情看，這事還有點(diǎn)急。明語心里納悶著，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事情讓親爹糾結(jié)的。

    “爹，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叮囑我？”

    楚夜行心里難過得很，他剛認(rèn)了母親，女兒也才認(rèn)不久。他都沒來得及好好寵愛女兒，彌補(bǔ)自己多年未盡的父親之責(zé)，誰知就有人虎視耽耽覬覦他的女兒。

    一想到這里，他心情十分沮喪。

    “嗯…是，也不是…那個我出去的時候碰到了武安侯……”

    第30章 殺雞儆猴

    明語一拍腦袋, 之前她一面讓人去宮外守著祖母, 一面還派人去求助季元?dú)H了。今天事情太多, 她壓根忘記這事。

    也不知道姓季的等了多久, 會不會又要發(fā)瘋？

    “胡掌柜說你被京兆府帶走時，我心里很急。怕等不到祖母回來，便讓人去請武安侯出面。不想他果真是個知恩圖報之人，竟然真的來了, 他現(xiàn)在人呢？”

    “走了?！?/br>
    楚夜行的心情很復(fù)雜, 他拿不準(zhǔn)女兒對武安侯是什么意思。看女兒的樣子落落大方, 臉上并無羞澀之意, 許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女兒無意, 武安侯未必?zé)o意。

    之前他和幾位兄弟送族老們出去，想著鋪?zhàn)永锏哪且粩傋邮拢€有替自己擔(dān)心的掌柜伙計(jì)們, 便派人向盧氏知會一聲，自己帶著胡掌柜離開國公府。除了他們兩人，身后還跟著十來位家丁。

    胡掌柜跟在他的身后，走路都帶風(fēng), 頭昂得老高。

    將將出了國公府, 便看到季元?dú)H。

    他不認(rèn)識季元?dú)H, 還是胡掌柜一提醒才上前打招呼。上次的事他是知道的，是因?yàn)槲浒埠顝闹兄苄?，梁將軍府才松了口。他還知道武安侯是為報忠勇侯的恩情，才會找到女兒接回京中。

    對自己施以援手, 也是看在忠勇侯的面子上。

    這幾天事情一件接一件，他根本來不及和女兒談?wù)撨@件事情。以前沒見過真人，有些事情還不好說。

    如今一見對方這冷面煞神一般的模樣，覺得不太好相處。想著對方到底幫過自己，該有的禮數(shù)他不能沒有。他道過謝，簡略提了一下自己如今的身份，那武安侯似乎很是意外。

    當(dāng)他得知是明兒向武安侯求助，武安侯才會過來時，心情有些不太好。身為父親，他覺得女兒還太小還不應(yīng)該過早知道男女之事。身為男人，他本能覺得武安侯不是一個好招惹的男人。

    兩人寒暄過后，便各走各路。

    心里著急，一辦完事情就急急趕過來找女兒。

    “那個明兒…武安侯雖說是想報你外祖父的恩情，但他到底是個外男，聽說后院連個理事的女人都沒有人。如果他有妻子，那還好說些，畢竟是女眷來往。所以你往后沒什么事情別麻煩他…免得別人說閑話?！?/br>
    明語先是一愣，然后不知想到什么，“撲哧”一聲笑出來。

    真是天道好輪回，她還記得不久前季元?dú)H厲聲喝令自己不要和爹見面，也是怕爹對她有什么想法。誰知一轉(zhuǎn)眼，變成爹耳提面命，讓自己不要和季元?dú)H見面，看樣子是怕她和季元?dú)H會發(fā)生什么感情。

    這都是哪跟哪，是不是男人的想法都差不多，他們的腦回路居然出奇一致。爹是親爹，有些擔(dān)心尚是情理之中，那姓季是她什么人，為什么管得那么寬

    “爹，您想多了。以前我是沒有倚靠，除了找他幫忙也找不到其他人。往后我有祖母還有爹，怕是沒什么事情會找他。再說他對說指不定是長輩之心，并無那般想法，您就放心吧?！?/br>
    季元?dú)H被忠勇侯府收留時七歲，在侯府呆了三年被人接走。彼時君湘湘十八歲，算起來他今年應(yīng)該二十六七了，她才十六歲，年歲上差不少，加上還差著輩。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姓季的心有白月光，喜歡那個所謂的jiejie君涴涴，怎么可能對她有什么想法。

    如果有，那也是算計(jì)。

    楚夜行一想，女兒說得極是。往后他能光明正大護(hù)著女兒，誰敢打女兒的主意，他就和誰拼命，想來身后靠國公府這棵大樹，也沒幾人再有膽子害他們。

    放心的同時，又有些內(nèi)疚。

    要不是自己，女兒又何至于受這些年的苦，又何至于會去求一個外男。

    “你能這樣想最好…他那個人爹看不透，瞧著不太好打交道…”

    “爹說的是，我記下了。”

    女兒懂事聽話，他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失落。其實(shí)他是希望女兒對自己撒嬌的，可是一想到自己以前的身份，又覺得底氣不足。還有大小姐…她定是怨自己的…

    他情緒瞬時變得低落，愧疚地望著漸暗的天際。

    明語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是因?yàn)槟陌恪?/br>
    “爹，你是想娘了嗎？”

    他心頭一震，雖然他認(rèn)了女兒，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能和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子相提并論，更遑論以夫婦之名。

    大小姐會不會怪他？

    “我…怕她怪我，沒有經(jīng)過她的允許，就把她的名字記在我的名字之后，讓世人都知道我們是夫妻。她若是泉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同意？”

    明語默然，她不是君湘湘，回答不了這個問題，誰也不能代替君湘湘說一聲愿意?？墒羌讶艘咽?，身后名聲被人踩入塵泥。如果能洗清穢名，或許君湘湘未必不會同意。

    “也許娘知道后…也會同意爹和祖母的做法?！?/br>
    楚夜行搖頭，“你不了解你娘，雖然我也沒有見過她幾回，但我知道她是一個心性極強(qiáng)的人。她那樣的女子，未必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

    正是因?yàn)槿绱耍艜活櫼磺械纳滤麄兊呐畠?。試問這樣的女人，如果還活著，真的會接受他這樣的丈夫嗎？

    他不敢想，他不配。

    這種事情哪有什么如果，真有如果的話，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fā)生。

    千種思緒萬般糾結(jié)，最終只能化成一道長長的嘆息。看著與大小姐長得極像的女兒，他的心里重新生起希望?？v使大小姐不會原諒他，到底還是把他們的女兒生了下來。從今往后，他的后半輩子都將為女兒而活。

    “夜涼了，回屋吧?！?/br>
    “那爹你也回去吧，今天忙了一天，您好好歇著。”

    楚夜行沒有女眷，不好住在內(nèi)院，只能安排暫時住在前院的天一閣。盧氏準(zhǔn)備派人修葺自己原來住的院子，以后他倘若有女眷便可以搬進(jìn)去。

    目送他高大孤寂的背影離開，明語這才進(jìn)了屋子。

    這一夜居然風(fēng)平浪靜，晨起時她還在想冷氏那邊居然如此沉得住氣，安安靜靜的連個聲響都沒有。不想便聽金秋說冷姨娘一大早就跪在院子里，說是要向老夫人賠罪。

    不愧是盤踞后宅多年的老白花，這一以退為進(jìn)使得真好。

    她快速梳洗穿戴好，去向祖母請安。

    在院子里那么一瞄，就看到一身素凈的老白花。與她第一次見到的那個一身榮華的老夫人做派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光是她眼神微妙，來向盧氏請安的小冷氏華氏和楚晴書楚晴娟見了，也是個個臉色紛呈。

    華氏純粹是興奮和解氣，冷氏端著老夫人的做派多年，她可沒少受氣。如今瞧見對方這般模樣，想著對方不過就是一個姨娘，那口惡氣長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