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人群漸漸散去,之前被選出的十個代表重新從人群中走出,將一個紅綢包裹的東西交給宣玥寧。 爽利的婦人干粗的手按在宣玥寧想推讓的手上,“我們知道給你們送東西你們不能要,咱也不能在洛陽大官面前,給裴州長找事情,咱們裴州長最是清廉,可不能壞他名聲?!?/br> 放在手里的東西還頗有重量,摸上軟軟的,似乎是布料,“嬸子,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如此了,趕緊將東西收回去?!?/br> 婦人道:“這里面是百家被?!?/br> 宣玥寧和裴寓衡齊齊一愣,百姓中有人說道:“你們?nèi)ヂ尻?,我們就看不見你們成婚了!然后就一家出了一塊最好的布。” “裴州長和七郎可別嫌棄我們,我們都把布洗的干干凈凈的。” 婦人繼續(xù)說:“大家將布縫在一起給你們未來的孩兒做了幾床百家被,七郎,收下吧,都是我們的心意,不值幾個錢,我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br> 宣玥寧喉頭一哽,那日大家給他們湊成婚錢財?shù)膱鼍斑€歷歷在目,裴寓衡將她懷里的百家被接了過來,“多謝諸位,日后我與玥寧有了孩兒,立刻給你們送信?!?/br> “那,那,把信兒送給誰???” 裴寓衡一身長袖寬袍,風度翩翩,卻珍重地捧著百家被,“你們放心,無論我與玥寧成婚還是有了孩兒,都會寫信告知安州長,托他跟你們說?!?/br> 百姓們七嘴八舌的呼喊,“不要忘了我們??!給你們的錢要用!小孩子皮膚嬌嫩,百家被要是不能用,就別給孩子用了。” “不會,它很好,我們會給孩兒用的?!?/br> 宣玥寧都來不及害羞他說孩兒的事了,轉(zhuǎn)頭讓雪團將錢盒拿出來,抱著錢盒對他們道:“你們給我們湊的錢,我都收著呢,到時候我就帶著它們出嫁,我永遠是咸滿州的七郎!” 說完這句話,淚水奪眶而出,心中酸澀不已,胸腔中仿佛壓著什么重山一般。 “哎,好好好,你們得用?!?/br> “裴州長、七郎,你們快走吧!” “是啊是啊,到了洛陽,要給我們寫信,我天天去府衙門口守著?!?/br> 在百姓們的疊疊催促中,他們重新登上馬車。 宣玥寧打開百家被上的紅綢,嬰兒拳頭大小的布料你一塊我一塊緊挨在一起,為了好看,還用相同顏色的色塊縫出了可愛的形狀,這樣的被子,竟足足有五條。 最后那一條,上面的布料全變成了拇指大小,一整張被都是用密密麻麻的長條拼接而成。 所有的被子內(nèi)里用的都是上好的綢緞。 她伸手摸了摸它們,從這條摸到那條,哪條都舍不得不碰。 突然一陣響徹的鼓聲從身后傳來,隨即歌妓獨有的嗓音響徹在這萬物萌綠的天地間。 她們唱著豪放之辭,舒著心中的不舍與祝福。 宣玥寧一把掀開車簾,和裴寓衡一起朝他們身后看去。 就在城門口,被胡商用百金請來的歌妓們,腳踏大鼓,舞動身姿,身上紅裙隨風飄揚,像是一朵朵開在田野間的倔強小花。 漸漸的,她們的聲音中混入了咸滿州百姓的聲音,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 一首送別辭,被他們反復歌唱。 直到車隊變成的小黑點都消失不見,裊裊余音才散盡。 我們只祝你們平安康順。 我們不會忘記你們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了好久,我淚點太低了,把自己寫成嚶嚶怪,抱歉又更新晚了,我有罪!謝謝小可愛的等待!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可愛:一個人(不要一個人啊,成雙成對多好,哈哈) 4個;旁觀者、沈書妤、夏目、露米娜:銀翼 1個;(講真你們的名都是怎么起的,怎么我起的就一言難盡~)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可愛:白斬雞呀 20瓶;會點魔法(捕捉到一個魔法師)、水水 10瓶;星星小餅干~、???、阿瑜 1瓶; 愛你們呦,我會堅持日更不動搖,時刻提醒自己要加更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回洛陽(晉江首發(fā)) 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 車隊停了下來,高公公身邊伺候的人殷勤地跑下來, 在車隊中央鋪上席子,擺放上用冰塊盛著的新鮮水果,還有各種各樣的點心、酒釀。 高公公招呼著裴寓衡和宣玥寧他們下來一起吃點東西。 此時正值盛夏, 他們每每都趁著高高懸掛一天的驕陽垂落下去,就下車吃些高公公特意備下的吃食。 初時還覺得奢侈,想想高公公還沒有一些世家大族嫡系子弟出行來的鋪張浪費,也就習慣了。 倒是他們這邊好酒好菜, 鄭家掌事的車隊可就簡陋的多了, 只能在車上啃些餅子,眼饞的看著他們又重復起每天讓他們嫉妒的悠閑時光。 “阿姊、阿兄,出來玩??!” 裴璟昭抱著彩布跳下了馬車, 立刻就拉著裴璟驥跑出了車隊圍起的小圈, 在外面和彩布撒歡。 宣夫人見車隊的人目光盯著兩個孩子, 便從車上下來道:“不用管他們,瘋玩一會兒就回來了?!?/br> 白色的彩布像一朵云彩般,穿梭在綠油油的小草間,孩子們歡快的聲音讓疲憊了一天的人,臉上都不自覺露出了笑容。 馬車上, 宣玥寧拿出一個幃帽給自己戴上, 還想給裴寓衡也戴一個。 讓裴寓衡偏頭躲了,“我不用?!?/br> 再次沒能給他戴成,宣玥寧怨念地放下幃帽, “外面日頭毒辣,曬黑了怎么辦?” 裴寓衡已經(jīng)在整理衣襟,打算下馬車了,聞言頭也不回就道:“如此你們小娘子戴就是,我一個郎君沒甚必要?!?/br> “怎么沒必要,你曬黑變丑了怎么辦?” 宣玥寧在馬車里嘟囔,“果然一但定下親來,你們郎君就對自己的儀表不在意了。” 她可實在想象不出來裴寓衡一臉黑又配著紅唇的模樣。 裴寓衡落地的腳差點崴了,隨即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模樣,端坐在高公公準備的席子上,伸手為自己倒下一杯水,酒是萬不敢碰的。 一則是宣玥寧現(xiàn)在看他看的嚴,認為喝酒傷身,不許他喝,二則他同她在一個馬車中,要是喝醉了,恐怕自己控制不了酒醉后的自己。 他眸黝黑熠熠,紅唇不自覺就露出了甜蜜的笑來。 讓不小心瞥到他的宣夫人,一下就嗆到了。 宣玥寧百無聊賴掀開幃帽前的白紗,趴在車窗上瞧著他們說笑。 從越州出來時,寒冬臘月,他們只租了兩輛馬車,那時裴寓衡利用路上時間,一直在腦中默默背誦要考的書籍,一刻不敢耽擱。 她不敢打擾,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當時也是像這般坐的,似乎誰都沒有對她和裴寓衡再次坐一輛馬車而感到質(zhì)疑。 如今,他已經(jīng)是六品州長,有官在身,已是讀書人中的楷模,一幅大字都能賣上千金。 而他們的馬車也從兩輛變成了很多,除了他們,還有雪團和王虎等人陪他們一起趕往洛陽。 對了,她瞇起眼睛,看向又暗戳戳坐到裴寓衡身邊的小孫主簿。 在她求情之后,裴寓衡也不在吊著小孫主簿,主動問他是否要跟他去洛陽。 他不去,大可以還在咸滿州的府衙,有經(jīng)驗、有能力,一開始就會得到安州長的重用,一但跟他們?nèi)ネ尻?,前路未知,裴寓衡許不了他絲毫。 小孫主簿都沒想過和家里人商量,當即就同意下來,美的跟要過年一樣,逢人就說裴寓衡要將他帶去洛陽,可把王虎給嫌棄壞了。 這一世,他不光有王虎這個猛將,還多了一個軍師類的小孫主簿。 當她不知道,咸滿州各種規(guī)定都是由小孫主簿起草發(fā)布的。 但是,這個小孫主簿是不是離她們家裴寓衡太近了點。 每每想到蕭子昂曾經(jīng)看上過小孫主簿,她就克制不住想要亂想的腦袋。 她真心覺得幃帽是個好東西,不光能遮陽,還能遮臉! 就該把裴寓衡遮得嚴嚴實實,只給她一個人看。 “七娘,我都喚你好幾聲了!下馬車透透氣吧?!毖﹫F站在馬車外,呼喊著她, “好,今晚上吃什么?!?/br> “七娘,你是不是除了吃什么,什么都不關心?!?/br> “瞎說,我還關心晚上喝什么?!?/br> 一晃又是幾日過去,因為有裴寓衡這個病秧子在,高公公特意囑咐車隊緩慢前行,走走停停,聊聊天,不知不覺就離洛陽越來越近。 巍峨的城池已初見容貌,他們再在城外睡上一夜,明日趕一天路,就能抵達洛陽了。 傍晚,篝火升起,宣玥寧往里面埋了兩個番薯,親自熬煮了一鍋補身湯。 香味四溢,鄭家車隊的人頻頻相望,不是說宣玥寧是鄭家嫡女,給他們分點東西也好?。?/br> 鄭家掌事一人賞了一張胡餅,“沒出息?!?/br> 被罵的仆從敢怒不敢言,有能耐你別望著那鍋流口水! 宣玥寧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舉給鄭家車隊的人,心靈造成了怎么樣的傷害,她做飯的水平依舊一絕,將熬煮的濃稠發(fā)白的湯盛出一小碗。 打掉了裴璟昭伸過來的小手,在她抗訴的目光下,坦然走到馬車旁,“寓衡,你把這碗湯喝了暖暖身子?!?/br> 馬車在行駛時,他怕傷眼都不敢看書,此時正低頭著看著手里的書。 他的思緒還沒有全部從書中抽離出來,望向她的目光純凈迷茫,她舉碗地手一抖,放緩了呼吸。 幾個呼吸間的功夫,他已經(jīng)恢復了原狀,起身接過湯,“多謝,玥寧?!?/br> 被他這樣咬字,她揉揉爬上紅暈的耳,催他趁熱喝了,趕忙跑到湯鍋旁,又盛了一碗,在裴璟昭一副這回肯定輪到她的目光中,再次打掉了她的手。 “阿姊!”裴璟昭氣得直跺小腳。 而她則走到了高公公身邊,“公公,我剛熬煮了一鍋湯,公公給嘗嘗味,指點一二?!?/br> 一路相伴,高公公又對他們頗為照顧,已是很熟了,他喝了一口贊道:“棲霞亭主的手藝當真是妙?!?/br> 宣玥寧索性就坐在了高公公的身邊,“公公說笑了,玥寧的手藝才到哪里,倒是公公還是不要叫我棲霞亭主了,聽著怪不習慣的,若不還是喚我七娘吧?!?/br> 高公公隱晦道:“棲霞亭主得早日熟悉自己的身份才是,日后這做湯之事還是交給奴仆的好?!?/br> 她愣了一瞬,滿口答應,是了,她都快忘了,她要去的是洛陽,大洛權(quán)利的中心點,容不得她行錯。 棲霞亭主是她,她是棲霞亭主。 看她小臉有些暗淡,高公公不忍道:“棲霞亭主這幾日,日日都親自做飯,可是有甚想問的?” 她回頭望了一眼裴寓衡的馬車,她知道他氣定神閑,絲毫不怕去洛陽,甚至骨子里隱隱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