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尖的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并沒有把乞兒呼嘯跑過當(dāng)回事，正和同僚吃著餛飩的白衙役。

    “白衙役，前面的坊出事了，我感覺不太對，不如去看看？”

    白衙役見是宣玥寧，這可是裴寓衡的阿妹，二話不說，唏哩呼嚕吃下一碗餛飩，“兄弟們，走，去看看?！?/br>
    宣玥寧跟在他們身后，在心里祈禱，可千萬別是宮燕兒，要是她，也千萬別出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南小詢回來啦！

    謝謝小可愛們，你們對我的關(guān)心都收到了，嗚嗚，抱抱。

    我滿血復(fù)活了！這章有紅包，我國慶給你們加更呦，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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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薄皮荔枝（晉江首發(fā)）

    “再給我們點(diǎn)吃的?！?/br>
    “我們是剛跑過來的, 還沒領(lǐng)到你的東西。”

    “小娘子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們。”

    宣玥寧提著一顆心, 跟在白衙役他們身后一路小跑跑過來，就瞧見無數(shù)人圍著中間的主仆二人，還有那小孩仗著自己身量矮小, 躥到了宮燕兒的裙擺上去拽她，看得她心里直抽抽。

    她們主仆二人身側(cè)未見那些侍衛(wèi)，反而是拉食物用的牛車，已經(jīng)被那些人一哄而上, 上面的食物慘遭哄搶。

    婢女的嘶喊聲顯得那么單薄, “你們別搶，別搶啊！”

    哪里有人聽她的話，瘦弱的孩童搶不過那些強(qiáng)壯的大人, 紛紛轉(zhuǎn)而去求宮燕兒。

    宮燕兒今日沒穿那身象征身份的紫色衣裙, 鵝黃色的八幅石榴裙布滿了臟兮兮的小手印, 也不嫌棄他們，臉上的笑容一直未退，連弧度都沒變一下，鶴立雞群。

    眼見著事態(tài)升級，越來越多的人涌了過來, 用不懷好意的目光肆意打量主仆二人, 婢女急的眼睛都紅了，拼死護(hù)住她，“娘子, 快把他們叫出來吧。”

    隱匿在暗處的侍衛(wèi)只待宮燕兒一聲令下，就能將這些無賴們砍殺干凈。

    她拿著手里的汗巾，替趴在裙擺上的一個孩子擦拭臉蛋，神情不悲不喜，卻在看見朝他們這里跑來的宣玥寧有了絲波動。

    對婢女道：“不急，再等等。”

    “可是，娘子？??！”

    卻是有人趁人亂摸上了婢女的屁股，引得她驚叫連連，整個人護(hù)住宮燕兒的身后，顫著身子不松手。

    宣玥寧一口氣都不敢松，離著好遠(yuǎn)就喊道：“衙役已到，勿要放肆！”

    她聲音尖細(xì)，足以讓哄搶之人聽的清清楚楚，有真是被食物沖昏頭腦的不依舊不管不顧搶車上饅頭，更多的是沒拿她的話當(dāng)回事的。

    他們這個坊賭坊、妓院眾多，是連衙役平日里都不愿意踏足之地，整日里高高在上的衙役們，憑甚會來管這點(diǎn)子事。

    白衙役他們自然也看到前方一幕，紛紛抽出腰間佩刀，“衙役在此，命爾等速速停下！”

    那些人回過頭一看真是衙役過來了，跳到牛車上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腳，能搶到什么是什么，拼命往懷里塞腳下生風(fēng)溜走了。

    圍著宮燕兒的孩子們見勢不妙，跑地更快，那原本趴在宮燕兒裙擺上的孩子伸出小手惡狠狠推了她一把，若非身后就是婢女，這力道能將她推個仰倒。

    “娘子！”婢女大呼小叫，“你可有事？”

    宮燕兒穩(wěn)住了身子，望著那孩子被趕過來的衙役撲倒在地，說道：“無事?！?/br>
    剛才身邊還全是人，此刻能跑的全跑的，跑的慢的都被衙役抓住了。

    宣玥寧是最后一個跑到的，見宮燕兒只是身上臟了些，彎腰大口喘著粗氣，寒冬臘月，可把她連跑帶嚇出了一身汗。

    宮燕兒扔了那條給孩子擦臉的汗巾，又從袖中掏出一條，帶著劫后余生般悻然的婢女，來到她的面前，輕柔地幫她拭去臉上汗水。

    擦臉之人尚未覺得有何不妥，被擦之人可是唬了一跳，她何德何能讓宮燕兒幫她。

    急忙站直身子，接過宮燕兒的汗巾自己擦了起來，擦了半天，臉上汗珠被吸走，未施粉黛的小臉白里透紅，誘人得緊。

    邊喘邊問：“娘子，你沒事吧？”

    宮燕兒瞥了一眼暗中的侍衛(wèi)，侍衛(wèi)們怕被衙役發(fā)現(xiàn)，悄悄退去，方才對宣玥寧道：“這些衙役可是七娘找來的？多虧了你們，不然我主仆二人危矣?！?/br>
    宣玥寧趕緊擺手，示意宮燕兒不要客氣，看著一地的碎饅頭渣，還有牛車上被糟蹋的面食，嘆道：“可惜了這些糧食，娘子下次再來還是帶上些人才好?！?/br>
    她身邊婢女拼命點(diǎn)頭，如驚弓之鳥般，和依舊嘴角彎彎，一臉鎮(zhèn)定的宮燕兒形成鮮明對比。

    在心中贊了一句，不愧是被女帝夸贊的內(nèi)舍人，光憑這份氣度就不知強(qiáng)過多少只會說大話的才子們。

    宮燕兒瞧著一片狼藉地面，和那些被衙役們抓到的人，雙手交握于腹前，突的問道：“不知七娘如何看待他們？是否覺得我今日莽撞了？”

    順著她的目光，宣玥寧自然看到了在衙役懷中扭打的孩童。

    雖不知她為何如此發(fā)問，卻回了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shí)的想法，“是莽撞了?！?/br>
    婢女首先不干了，“你這小娘子怎么說話呢？要不是我家娘子不要……”

    后面的話被宮燕兒輕飄飄一個眼神噎了回去，婢女低垂著頭沖宣玥寧彎腿行禮，“是婢子說錯話了?！?/br>
    這一板一眼的動作從宮中出來的動作，讓宣玥寧眉頭跳了兩下，下意識就撫過了右眼的睫毛，柔軟的睫毛刷在食指上的感覺，將她喚回了神。

    只見宮燕兒立在原地，身有悲愴之感。

    宣玥寧自然知道賤籍出身的宮燕兒，幼時在宮廷中受了很多苦，想來是觸碰到了心中的柔軟，才會有了今日發(fā)糧一事。

    不自覺看向她就帶上了柔光。

    宮燕兒立在她身側(cè)，伸出右手指著腳下的土地道：“我們腳下的山河是陛下的，你、我，都是營營眾生的一人，幼時我曾期盼有人能伸出手來拯救我，也真的成功了，見到這些孩子就也想著救救他們，也許會給他們一個不一樣的人生?！?/br>
    此刻的她嘴角的弧度是最真摯的，是宣玥寧想都不敢想會出現(xiàn)在這位“巾幗宰相”身上的笑容。

    她沒有在第一時間附和而去，反而隔著汗巾小心地抓住她的手，小聲道了句得罪了，將她的手指向那曾推開她的小孩。

    小孩正對著衙役拳打腳踢，流露出的目光不像個孩子更像只野獸，對上她們惡意滿滿。

    “我覺得救人先救幾，我們能救得只有那些本身就想求救的人不是嗎？一個喪失了希望的人，是沒有必要救得，也救不了。”

    這堪稱冷血的話，讓宮燕兒身子顫了顫，轉(zhuǎn)動脖頸看去，只瞧見了宣玥寧冷冰冰的小臉上那漠然的目光。

    她松開宮燕兒的手，“讓娘子看笑話了，我只是覺得，娘子本意是好的，卻用錯了方法，解一時之飽，是沒有任何用的?！?/br>
    自怨自艾、自暴自棄、針鋒相對，她宣玥寧全都經(jīng)歷過了，戰(zhàn)亂、貧窮、家亡，她也經(jīng)歷過了，她見過易子而食，也見過將渾身血rou割了喂子的父親。

    人性的惡，她從來沒有低估過。

    說不出違心的話。

    宮燕兒將手收了回來，宣玥寧剛才那番話，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對正處在迷霧中看不清道路的她，有醍醐灌頂之效，似是劈開濃霧，為她照進(jìn)了一束光。

    阿諛奉承聽的多了，人真的是會迷失自己。

    就像她說的，那一時之飽得到的可能只是短短一瞬的感激，更多的是因?yàn)楹罄m(xù)自己無法裹腹而生出的怨懟。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想要做出改變，倒不如擴(kuò)大書館增設(shè)學(xué)士。

    她沉吟著思索可能性，宣玥寧卻以為自己剛才的言語被她不喜，便主動轉(zhuǎn)移話題，她衣裙已臟，不如移步到文涯閣，那里有剛給她做好的兩身衣裙。

    宮燕兒點(diǎn)頭同意，那邊白衙役已經(jīng)控制住這些鬧事之人，小娘子好心發(fā)放食物，他們倒是肆意爭搶，拎著他們同宣玥寧說了一聲就帶回了衙門。

    一人五大板，保證他們長記性。

    跑了的那些也別想落好，黃州長可是通過崔棱知曉宮燕兒入了越州，可謂是又驚又怒，當(dāng)即就派人去好好整頓。

    白衙役交了差事還被黃州長夸獎了一番，五大三粗的漢子一拍腦門，他得去把此事告訴裴郎一聲，省得他擔(dān)憂阿妹，誰知到了州學(xué)，沒瞧見裴郎，抓住過路學(xué)子，讓他給傳個話。

    傳來傳去，話里的意思就變了。

    換了一身淺色素氣衣裙的宮燕兒同宣玥寧正一起坐在她的馬車中，原本的熏香被她撤下，婢女蹲坐在一旁，為兩人剝著荔枝，溫柔小意不過如此。

    宣玥寧可不想知道這荔枝是怎么來的，反正有人伺候，她樂得吃，都多長時間沒有吃到荔枝了，不知不覺她就擺出了前世蕭家鄭夫人的做派，一臉從容。

    宮燕兒只覺面前這個小娘子和自己原本想的全然不一樣，原以為就是個投機(jī)取巧，利用崔珺瑤的騙子，沒想到能說出剛才那一番有見解的話來，還能透析自己心思，為她做了一身素氣的衣裙。

    不像個剛滿十四的小娘子，所有行徑反倒給了她遇見世家大族宗婦之感，倒是個聰慧可培養(yǎng)的。

    最開始見到她的名字是在崔珺瑤給她的信上。

    怕那個單純憨厚的崔五娘，被宣玥寧一手做飯好手藝騙了去，就開始有意無意問起她的事情。

    自然也就知道了，她在文涯閣當(dāng)起了首席畫工，畫的圖樣讓那些夫人小娘子喜歡的不得了。

    后來崔家進(jìn)了賊，崔珺瑤了了幾句她都能想到那晚的驚險(xiǎn)，差一點(diǎn)，這個干凈的小娘子就要蒙塵了，也是自那之后，崔珺瑤給她的信上，三句話不離宣玥寧。

    什么今天玥寧給她家阿兄準(zhǔn)備州學(xué)的用品都不理她了，什么她最喜愛玥寧給她做的玉露團(tuán)，什么她去裴家串門偷偷給玥寧做詩但玥寧笑得好牽強(qiáng)。

    還有玥寧真的好愛錢，她覺得自己在玥寧的心中大概都不如錢可愛。

    若不是知曉宣玥寧是個女子，她都要以為崔珺瑤芳心暗許了。

    從崔珺瑤給她的信中，她竟也拼湊出了裴家的近況，縱然不如以前長安裴家，但裴家人一個都沒有折彎了脊梁，奮力求生，令她欽佩之余也有遇到同類之感，有了幾分心心相惜之意。

    裴家的事情，跟在女帝身邊的她自然最是了解，裴父與其說查到了世家大族的齷齪證據(jù)，不如說觸動了他們的利益，兩大派系相爭，成了犧牲品。

    她對宣玥寧連帶著對裴家的關(guān)注，又怎能逃脫陛下的眼，裴寓衡也算是因禍得福，能夠被陛下所知了。

    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殊榮。

    是以，她到越州請崔棱歸洛陽，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想要試探宣玥寧一二，如今結(jié)果，到也甚是令她滿意。

    看那兩人一個扒一個吃，她眸光帶笑，“七娘慢些吃，要是喜歡，我再著你給送些去?！?/br>
    “真的？”

    “自然?！边@會兒倒是像個好吃的小娘子了，她也吃了一顆荔枝，恩，甚甜。

    宣玥寧是抱著一籃子荔枝回的家，“阿娘、昭兒、驥兒，快出來，看阿姊給你們帶什么回來了！”

    她能察覺到宮燕兒對她態(tài)度的改變，以為是自己救了她的緣故，就沒跟她客氣，全當(dāng)是其賜給她的，荔枝這東西金貴，用冰護(hù)著運(yùn)到長安可是千金難買。

    尋常百姓吃不到，可對宮燕兒來講就是平日吃食，算不得什么，沒看她在越州都能吃的到。

    宣夫人來問，她便回道：“都是隔壁娘子送我的，分出一半，我找白衙役給阿兄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