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婢女不敢反駁,手腳麻利地將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妥當時,鄭梓睿過來了。 鄭亦雪立即揚起一個笑臉,好像剛剛發(fā)脾氣的不是她一般,向著其施了一禮道:“阿兄怎么過來了?” 鄭梓睿從袖中掏出一個文集遞給她,“本次文會上的詩詞歌賦我都再次挑選了一遍,包括你與其他小娘子做的詩,一并重新篩選納入了進去,待明日我去找家書肆抄寫幾本,定要讓州學的學子人手一本,還要將其寄回洛陽,讓父親母親一同高興高興?!?/br> 他話里話外都是要炫耀她的意思,她靦腆地一跺腳,似是害羞了,“阿兄,這多不好,十一娘做的詩又沒有那么好,還不得讓人看笑話。” “怎么會,我阿妹做的詩連不少學子都比不上?!?/br> 鄭亦雪被他逗笑了,拿過那本文集,高高興興的向他道了謝,復又問道:“阿兄,你說我們昨日那般強求裴郎來參加文會,是不是應該再次向他道歉才是?” 鄭梓睿沒看出她只是想找個借口見裴寓衡一面,只是寬慰她:“放心就是,裴郎不是那般心胸狹窄之人,他不會將其放在心上的,等后日我入了州學,再好好同他道歉就是,今日是你生辰,莫要想太多?!?/br> 她暗嘆一聲收起了文集,轉而想到,無法去見裴郎,總能去文涯閣會一會宣玥寧,需知她已經得到了父親告知的消息,那位已經從洛陽出來,即將于近日抵達越州。 父親的本意是讓他們兄妹二人小心提防,但她可不想那樣做,在心里見不得光的地方,她是羨慕那位的,憑著女子之身,做到了不知多少郎君夢寐以求的位置。 那位可是最喜愛鮮嫩的小娘子的,她衣裳不少,但也不嫌棄多,回了洛陽,可就沒有在外面的舒心日子了。 次日一早,她就收拾妥當,待著一眾婢女去了文涯閣。 從一樓逛到二樓,并不見宣玥寧,她挑了兩身色彩鮮艷的衣裳,就覺無趣。 白秋之當了這么多年的掌柜,在她進門的第一刻起,就讓身邊伙計收了昨日給她和裴寓衡看的首飾。 是以,她找了許久,昨日所見的東西一樣都沒瞧見。 不禁在心里樂了起來,想著,莫不是裴郎已經偷偷將其買了下來,打算在一個合適的時間送給她,她到時該怎么拒絕才好呢。 剛想到暢快之處,就見宣玥寧手里拿著圖紙從三樓走了下來。 雪過天晴后,陽光從窗棱間照射進來,細小的塵埃在其中沉浮,一身嫩粉色襖裙的宣玥寧從陰暗中踏入陽間,如同一朵顫巍巍綻放的鮮嫩花瓣。 而在她的飛天髻上,很是眼熟的珍珠步搖隨著她的走動來回晃蕩,時不時還會勾到她的發(fā)絲,調皮地黏在上面。 她頭也不抬地拿著圖樣問向白秋之,“掌柜的,郎君去了何處,他前些日子讓我畫的圖樣我都畫了出來?!?/br> 而巧在此時,另一位夫人招呼藏首飾的伙計,“你這郎君,我說我剛瞧上的紅寶石簪子哪去了,原是讓你收了起來,幸虧我看見了,不然你們家不就少了一單生意。” 順著聲音望去,鄭亦雪立刻看見了自己一直在找的東西,豈不就是昨日暗示裴寓衡買給自己的簪子,再去看宣玥寧頭上的步搖,不正是和簪子在一起的那個! 所以裴寓衡沒有給她買那支簪子,而是送了宣玥寧一支步搖? 再看那已經付錢的夫人,三十出頭的年紀,臉上都有了細紋,一個如此丑陋蒼老的女人,竟然要買她看上的簪子。 她氣得狠狠瞪了一眼裝傻充愣的白秋之,又盯著茫然看向她們這的宣玥寧看了半晌,拂袖而去,“我們走!” 毫不知情的宣玥寧此時是真的在疑惑,在她出來后就轉身而走的鄭亦雪,此時的背影看上去都變得高大起來,若是日后她見了自己能不假裝親熱,就是這副模樣,她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看破不說破的白秋之老神在在,他可是承諾要幫裴郎保守秘密的,順手拿起柜臺上的黃連水,喝了一口降降火氣,道:“七娘莫急,郎君不久前才出去,馬上就歸了?!?/br> “非也非也,郎君我現(xiàn)在就歸了!”庫狄蔚文一次邁著兩個臺階,咚咚地從樓梯上跑了上來。 他今日一身胡服裝扮,臉側的小辮被他高高豎起,露出了清秀的臉龐,那雙碧綠的眸子滿含溫情的看著宣玥寧,“七娘,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被他的情緒感染,看見鄭亦雪那點子不快,馬上就被拋在了腦后,宣玥寧從樓梯上走下,將手里的圖樣交給他,問道:“不知是何好事?” 庫狄蔚文接過圖樣,粗粗一打量,拍著大腿就叫了一聲好,差點將正在裝簪子的伙計嚇得手抖。 他帶著宣玥寧去了三樓畫室,將圖樣鋪在桌子上,眼里有著前所未有的光芒,“七娘,你可知我為何讓你設計一套圖紙,我去洛陽的時候是帶著你設計出的衣裳而去的,你猜怎么著,你的衣裳入了貴人的眼!” 宣玥寧有些警惕道:“什么貴人?” “是我們平日里都見不到的大人物,她喜歡你的衣裳特意派小廝聯(lián)系了我,讓你給她也設計一套衣裙,若是被她看上了,你日后就不愁了?!?/br> 他抖抖手里的這些圖樣,壓低聲音道:“七娘,你再將這些圖樣好好畫上一遍,屆時我將其送給那位貴人瞧瞧去?!?/br> 宣玥寧心中一突,聽出了他話里的漏洞,“那位貴人從洛陽來越州了?” “正是,她的小廝先一步來了越州,剛還找了我管我要圖樣?!?/br> 對上他那雙能溺死人的翡翠眼,她先誠懇的道了謝,即使他不說,她也知道為了將她的圖樣給貴人挑上,他費了不少心。 庫狄蔚文見她還是如此客套,眸子不禁暗了暗。 可這一切正在垂眸看向桌上圖樣的宣玥寧卻沒能看見。 她知道他是為了她著想,想讓她能多賺點錢,可暗潮涌動的洛陽,沒有準備她不想貿貿然接觸了去。 那里可還有著裴寓衡的敵人,裴家依舊如日中天的豎立著。 而在洛陽的大人物、貴人,千里迢迢來到越州,還不是大張旗鼓,而是派小廝先行探路,這種情況下,還能找到了庫狄蔚文要圖樣,不知是福是禍? 作者有話要說: 親媽告訴你,是福,不要怕! 我看到小可愛們的留言了,我記著我還欠著你們加更呢,我……會寫了的。 接檔文我看大部分小可愛都想看死對頭,那咱們就暫定下一本開死對頭啦!愛你們,紅包都發(fā)了呦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漸行漸遠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海薰 30瓶;小糖不吃糖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貴人青睞(晉江首發(fā)) 身份成謎、權利滔天的貴人一時間影響不到裴家的大小事情。 裴寓衡即將返回州學, 家里正忙著為他置辦東西,心不在焉的宣玥寧很快便讓他看出了端倪, 問了才知曉她的擔憂,遂安撫她不會是洛陽裴家之人。 他們陷害裴父還有個借口,可若來到越州自己動手, 那跟迫害族人有什么區(qū)別,他們不會如此行事。 宣玥寧將其記了下來,暗自猜測會是哪位貴人不辭辛苦從洛陽跑到越州來。 可萬沒想到,她與神出鬼沒的貴人很快就見了面。 那是在通往州學的必經之路上, 眾多學子早已抵達, 距離去洛陽參加科考已不到三月,放松了幾日,他們便要頭懸梁錐刺股的苦學了。 羊腸小道上唯剩宣玥寧和裴寓衡坐在牛車上慢悠悠地前行。 被雪覆蓋的道路, 走的人多了就滑了起來, 怕在這關鍵時刻摔傷了裴寓衡, 宣玥寧說什么都不準他走路上山,直接雇了牛車,將他們二人,和給他準備的衣物一并拉上山去。 可即使有輛牛車,宣玥寧依舊被凍得手腳冰涼, 手里握著被裴寓衡塞進的手爐, 還是忍不住打了個瑟縮。 越州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尤其這山上,她都有些不愿意去回憶, 在那和裴寓衡相依為命的日子,是怎么熬過這個冬天的。 裴寓衡身子本就寒涼,對這低溫適應良好,見她凍得臉都白了,主動解下披風要給她系上。 狐貍毛糊了她一臉,遮擋住她半張臉,她扒拉下都戳到了杏眼的毛,忍不住揉了揉手里觸感柔軟的長毛,搖著頭要將披風還給他。 她自己還穿著襖裙,不過就是凍一會兒不礙事的,倒是裴寓衡,要是感染了風寒就麻煩了。 裴寓衡不容她拒絕,“在山上這般久了,我早已習慣此處的寒冷,不穿披風也無事?!笔种冈谄洳弊忧跋抵浝K,將她整個人都裹在披風里,穿在他身上的披風,到了她身上,正好能將她從頭到腳都蓋住。 他說的是實話,宣玥寧瞧他內里穿著自己給他特意訂做的夾襖,又貪戀這披風的溫暖,尤其是狐貍毛領被風一吹貼合在臉上,癢癢的讓她舍不得將其還了回去。 將披風嚴絲合縫地連腳都沒有放過地裹住她,他便出言同駕車的人說讓其快上一些,早些到州學,她也能少遭些罪。 “好,裴郎你們坐穩(wěn)了。” 牛車快了起來,可再快也是老牛拉的車,速度只比剛才快上些許。 也就在這時,他們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輛停在山路中的馬車,卻只有車廂不見馬匹,再定睛一看,那馬就倒在車廂旁,口吐白沫已是沒了性命。 而在馬車周圍圍著一圈數(shù)十人腰間別刀的男子,見到他們的馬車將其叫停了住,不準再向前。 裴寓衡默默將宣玥寧擋在身后下了牛車看向他們,宣玥寧從他身后探出,只露出了一雙杏眼,打量著他們腰間的刀,她認得其上的花紋,那是宮里的侍衛(wèi)專有的。 這些人來自宮中。 想到那位從洛陽而來的貴人,不禁將目光對準了被他們護在中央的馬車上。 一只白皙的手掀開車簾,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蕩在她纖細的手腕上,一名侍衛(wèi)低頭向車廂內的人其說了現(xiàn)在的情況,車簾被徹底拉開,里面的人作勢要出來。 所有侍衛(wèi)精神一振,嚴陣以待,不敢去瞧馬車中人,便炯炯有神的盯著他們的牛車。 一個身形矮小的宦官在馬車下蜷縮起自己的身體,撐直了背脊,紫色典雅的衣裙在眼前晃過,輕巧地踩在他的后背上落于地面,儀態(tài)端莊。 刻進骨子里的禮儀讓她的雙手,一直交疊放于腹上,轉過身來終于顯露了真容。 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娘子,一頭長發(fā)盤在頭頂,梳的是婦人髻,沒有過多的飾品點綴,額上描著一朵盛開的紅梅,正襯這冬景。 為她這張溫婉大氣的臉上,增添了嫵媚。 躲在裴寓衡身后的宣玥寧將面前這位十分年輕的娘子,同記憶里那位長袖善舞、權勢日盛的“巾幗宰相”做起比較。 困惑、錯愕,探頭時的驚疑不定,宣玥寧微張開口,她是宮燕兒啊。 被女帝倚為心腹,封為內舍人,命其掌管宮中文誥多年,后又更進一步,被女帝應準可以參與朝中事務,被戲稱為“巾幗宰相”,同裴寓衡分庭抗禮的宮燕兒。 她的一生也頗具傳奇,原本是掖庭奴隸,但在出生名門之母的教養(yǎng)下敏識聆聽、博涉經史、精研文筆,其才名被女帝所知,女帝見之。 初見女帝時她就能與其對答如流,絲毫不懼女帝威儀。 于是被明察善斷,善用英賢的女帝帶離了掖庭,放在身邊教養(yǎng),一躍脫離賤籍,成為人人都要艷羨巴結的所在。 此時的她還未成長為那位女宰相,僅是女帝身邊的負責文誥的女官。 她自己曾跟隨蕭子昂進洛陽面見女帝,當時的宮燕兒就伺候在女帝身側,額上的紅梅妝叫她印象深刻。 蕭子昂解了她的疑惑,宮燕兒忤逆女帝,犯下殺頭之罪,理應當誅,可女帝憐惜,便免去她的死罪,著人在其臉上刺字,是為黥面。 出入宮廷,臉上有字,有礙儀容,她便別出心裁地在傷疤處刺了一朵紅色的梅花以遮掩,后來這種梅花妝便風靡了宮內,引得眾人競相效仿。 面前之人,額上那朵紅梅,可不就是記憶中的那朵。 宮燕兒cao著一口長安官話問道:“這位郎君可是越州州學的學子,怎的不在州學讀書?” 裴寓衡施禮,“州學放假,某剛要前往?!?/br> 她面上一直帶笑,嘴角微彎,透著恰到好處的疏離,打量著二人,宣玥寧下意識躲過了她逼人的目光。 只聽她道:“不知可否讓我與你們同行?我的馬車壞了。” 她身邊的護衛(wèi)面若冰霜,完全以她為主。 裴寓衡低頭瞧著臉都快埋進狐貍毛里的宣玥寧,又將她擋了擋,避過宮燕兒試探的目光,冷淡道:“自無不可。” 眾人一齊上山,有宮燕兒在,他們兩個人自然不能再坐牛車,一行人便慢慢行走在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