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袁盛嘴角勾了勾,俊美的面龐在跳躍的燭光下,顯得面部線條微微扭曲, 有種兇惡的美感。 陳致遠(yuǎn):“……” 對著這樣一張臉,牧水是怎么學(xué)會昧著良心說不危險的? 哦,也是。 陳致遠(yuǎn)冷冷地看著袁盛。 他背對著牧水,牧水當(dāng)然看不見這一刻他臉上的表情,有多像一只令人憎惡的惡鬼。 “水水, 過來?!标愔逻h(yuǎn)不厭其煩地重復(fù)道,仿佛還是牧水過去記憶中令人尊敬的極有耐心的師長。他緊盯著袁盛的身后,倒也沒有要偽裝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說:“水水,只有我能帶你出去。” 牧水腦中冒出了一個問號。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談鏡在一旁捶打著自己的骨頭架子,輕佻地笑著說:“從潘出來的人,懂的東西就是多……”笑得眼鏡架都快從半邊臉上掉下來了。 牧水聽到這里,才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他剛?cè)嗔巳嗨ぬ哿说钠ü?,結(jié)果腦袋就碰上了一道墻。牧水的眼淚剎那就飛出來了。 “這是什么東西?”牧水抬手去碰。 “別碰?!痹⒎瓷硪话炎プ∷氖滞?,牧水站立不穩(wěn),直接摔進了袁盛的懷里。 陳致遠(yuǎn)眼底燃起了兩撮火,也不知道是蠟燭的光,還是真的怒火。 他同時起了身,就在袁盛摟住牧水發(fā)怔的時候,伸手就要去抓牧水。整個空間似乎突然變得狹小了,連陳致遠(yuǎn)都不得不躬著背,但躬起背之后的他,在燭火下顯得更像一頭猛獸了。 就在陳致遠(yuǎn)的手快要碰上牧水的時候,他又猛地頓住了。 陳致遠(yuǎn)收回手,從上衣的口袋里扯出了一塊手帕,他用手帕裹住了右手,也裹住了流血不止的手指。然后他才嘗試又一次去爭奪牧水。 牧水的動作更快,他縮了縮腦袋,整個人好像都縮進了袁盛的懷里。 袁盛身形高大,比他要大出一圈兒,牧水完全縮懷里也不難,就是陳致遠(yuǎn)一手又撈了個空。 陳致遠(yuǎn)的臉色這下有點難看了,他吐了一口氣,借此把不快都吐出去。 “老師?!蹦了偷偷睾八?。 陳致遠(yuǎn)屏住了呼吸,那口氣也又憋了回去,他靜靜地看著牧水,等著牧水接下來的話。 糊弄不過去了。陳致遠(yuǎn)掐住了手指,手指間又傳來了一點撕裂的疼痛。 牧水覺得自己的腦袋里,仿佛被誰硬塞了一顆炸彈,里面有個定時器不停地“滴滴答答”地走動著,讓人感覺到不舒服。 他慢吞吞地開口:“老師……你瞞了我太多了?!?/br> 言下之意也就是,從理智上來說,我不可能再交付給你全部的信任了。 陳致遠(yuǎn):“哦?!?/br> 陳致遠(yuǎn):“但你還是得到我這邊來,他們什么都不懂,不了解陷入了什么樣的境地,更不懂得怎么自救。出于安全,你應(yīng)該和我站在一起?!?/br> 袁盛的獨占欲在這一刻又發(fā)作了。 他單手勒住了牧水的肩:“你說這個地方我們不懂?”袁盛的聲音微微變了調(diào),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好笑的事。 談鏡也笑了下,并且跟著又調(diào)整了一下眼鏡:“沒有人比他更懂了。” 陳致遠(yuǎn)冷冰冰地掃視過袁盛,連帶談鏡。 等目光落回到牧水身上的時候,倒是立馬就變了:“這里是一個重疊的空間,最早的記錄已經(jīng)不可追溯了,但最近是在上個月……大概就是在一個原有的世界框架內(nèi),突然誕生一個新的小世界,這個小世界建立在原有空間的基礎(chǔ)上,通常是狹窄、黑暗且危險的,很多時候它和原有空間是相似的。它誕生的規(guī)則在現(xiàn)有記錄里,是由于力量向四周延伸引起的??梢岳斫鉃橐环N能量波動導(dǎo)致的?!?/br> 談鏡笑了下:“就像是恐怖游戲的里世界。水水,恐怖游戲玩兒過嗎?” 袁盛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談鏡。 談鏡立馬改口:“牧水?!?/br> 牧水茫然地?fù)u了搖頭:“沒有玩過的?!?/br> 這個他的確沒有玩過,完完全全觸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qū)。 不過這并不影響他抓住重點。 牧水揪了揪袁盛的袖子。 他的手指也就順帶觸碰到了袁盛的皮膚。 袁盛感覺自己的皮膚快炸開了。 他竭力控制著呼吸,但又不想將牧水推出去。旁邊牧水的老師緊緊盯著……后面還有三號。 袁盛出聲:“嗯?” “談先生為什么說,沒有人比你更懂了?”牧水一邊說著,一邊艱難地從袁盛懷里往外挪。 袁盛扣著他的肩膀用了下力,又把牧水扣了回去。 牧水:“?” 牧水湊在他耳邊說:“剛才是不小心摔的,我很沉的,壓著你會難受的?!惫室獠蛔尷蠋熉犚?。 老師騙他。 他也不能讓老師如愿。 袁盛只感覺得到牧水在他的耳邊吹氣,其它的都感覺不到,他反倒把牧水抱得更緊了。 牧水:“……你不覺得難受嗎?” 他覺得袁盛應(yīng)該快難受炸了呀。 袁盛卻避開了這個問題,直接回答了牧水的上一個問題:“我見過。” 三個字,干巴巴的。 牧水:“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嗎?” 袁盛有點心不在焉:“大概?!?/br> 牧水的身上有味道。 一股冷香,混著點甜味兒,直直往人的大腦里鉆。 但詭異的是,這回他沒有那種渾身血液奔騰,仿佛下一刻就要失控發(fā)瘋的感覺了。 他只是想…… 只是想要把少年扣得更緊一點,還想要湊近他的發(fā)間,將那股香氣聞得更清晰一點。 牧水掐了一把袁盛的手背,示意他真的得把自己放開了。 但袁盛毫無動靜。 牧水捏了捏自己的指尖,難道是我的力氣太小了嗎? 牧水只好抬頭問:“現(xiàn)在怎么辦?” 陳致遠(yuǎn)還緊盯著他和袁盛,沉聲道:“你不是說老師瞞了你,你想知道什么,現(xiàn)在都可以問老師?!?/br> 袁盛聽他還這么不要臉,還一口一個自稱“老師”,聽得也不痛快。 牧水一頓:“不先出去嗎?” 陳致遠(yuǎn)自嘲地道:“現(xiàn)在不告訴你,你一點兒都不信我了不是嗎?” 談鏡看著這一幕,心想是燭火閃得太快了都出幻覺了嗎?他剛帶著卡格拉來見這個男人的時候,他可是無論發(fā)生什么意外,都始終穩(wěn)得毫無其它表情?,F(xiàn)在又是自嘲,又是流露心酸…… 戲多? 牧水沉默了一下,乖乖道歉:“對不起,不是不信老師。” 陳致遠(yuǎn)的臉色好看了點兒,說:“我不希望你接手他們,就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原因,他們太棘手。我知道你是拉不回來的,所以當(dāng)時我特地出國學(xué)習(xí)交流,就是希望留給你時間,在接觸他們之后,能夠知難而返?!?/br> 陳致遠(yuǎn)似是氣笑了:“但我沒想到,就這樣你也還能忍下去?!?/br> 陳致遠(yuǎn)沉默了下,嘆了口氣:“是老師以前沒好好教你,以至于你的性情太好欺負(fù),什么樣的都能容忍下來……” 牧水有點不解。 這和老師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性格呀。 接手的,就不會輕易放棄。放棄的,就不會再撿起來。而且他在一些方面有著天生的情感遲鈍,就好比別人恐懼的時候,他不會覺得恐懼;別人難過的時候,他一滴眼淚也不會掉…… 更何況,齊星漢和袁盛,還有后來的焦嚴(yán),都不如想象中那樣麻煩。 相比之下,更麻煩的是那些奇奇怪怪,總是像炮灰一樣登場,但偏偏就是糾纏不休的低級怪物吧? 就如老林一類的。 “我是潘的成員,但僅僅只是外圍的成員。我給他們提供的,僅僅只是一些特殊病例。我毫無實權(quán)。之后我在潘的內(nèi)部聽說了你的名字,后來又知道會派人去和卡格拉接頭。我不希望你落入卡格拉的手里,也不希望你落在潘的組織內(nèi)部,所以我頂替了那個接頭人,直接找到你,希望能帶你走。但是失敗了……”陳致遠(yuǎn)說到這里,又看向了袁盛:“在你的心里,老師比不上你的病人。是嗎?” 牧水咬唇。 “在老師的心里,我也比不上老師要瞞著我的事,是嗎?” 陳致遠(yuǎn):“什么意思?” 牧水搖頭:“老師還沒有說實話?!?/br> 兩個都是學(xué)心理的,碰一塊兒,誰又能瞞得過誰呢? 牧水幾乎可以肯定,老師在潘的內(nèi)部,不僅擁有實權(quán),并且擁有相當(dāng)高的地位! 不然的話,老師的敘述根本就是不通的。 牧水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在一個組織內(nèi),要和另一個組織頭領(lǐng)交易的情況下,盡管卡格拉這個頭領(lǐng)名不副實,但他們派出去的接頭人,也不是說頂替就能頂替的。 不管使用什么樣的手段。 是把這個人留在了組織內(nèi),他自己換上去,還是干脆殺了那個接頭人,再另外頂替。 這都是建立在老師的身份地位不低的情況下,他才有如此足夠的底氣,迅速做出這樣的舉動。 牧水一下子覺得無聊透了。 他甚至有種自己生活的二十年,好像都是生活在虛假世界的感覺。 牧水知道自己不該這么快地聯(lián)想、遷怒,但這個念頭就是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