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步放緩了，坐在他身邊，把秦十五手臂拿下來：“怎么哭了？”

    那小孩前幾分鐘被他媽給帶走了，秦十五哭的抽抽搭搭，頭頂上的呆毛都萎了，說：“我想我媽了。”

    路潼提議：“不然給她打個電話？”

    秦十五轉(zhuǎn)過頭，路潼說：“你能打國際電話的吧？”

    他記得，秦十五他媽一直都在國外，家里只有一個保姆照顧他。

    “我去借個充電寶，不要哭了，臉都哭花了。”

    路潼起身，找到了一個臨時充電的地方。他把電充上，過了會兒就開機了。

    這幾天，路潼擔(dān)心自己錯過秦初的短信和電話，手機一直都是開機狀態(tài)。

    他翻了下短信，對方果然沒給他發(fā)。

    路潼不免有些生氣：真這么有決心？

    白色的短信頁面忽然暗了一下。

    手機上的來電顯示閃爍不停，來電人是秦十五。

    路潼回頭看了眼秦十五，有些遲疑，按下接聽鍵：“這么近給我打電話做什么？”

    秦十五沒說話。

    兩人隔了一條街，就這么遙遙相望。

    路潼心臟用力的跳了一下，街上的人來來往往，似乎都成了虛影，在他們之間劃開了一道十六年的距離。

    秦十五張了幾次嘴，才開口：“路潼，你……”

    你真的不愛我嗎？

    既然不愛我，為什么又要生我呢？

    既然生下我，為什么又不理我呢？

    我看見你，覺得你特別好，想做你的兒子，又覺得自己沒那個運氣。

    我好希望一睜眼，就在你懷里。

    他鼻子酸的厲害，眼淚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想到路潼壓根就沒想要過他，更是傷心委屈，于是在電話的那頭嚎啕大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哭到打嗝。

    路潼茫然地聽著他的聲音，覺得自己喘不上氣，心也跟著被哭碎了。

    第64章 “渣男”路哥

    “怎么了？”

    路潼坐下來,把口袋里的糖摸出來，放到了秦十五的手心里。

    秦十五哭的太猛，一下子收不回來,捏著手機,抽抽搭搭沒法兒停下。

    路潼的聲音很輕，稱得上是溫柔似水了：“剛才還好好地,有什么傷心事嗎？”

    秦十五用胳膊擦眼睛,他皮膚嫩，粗糙的衣料在他眼睛上來回磨蹭了幾次，就把眼睛擦的通紅。

    路潼捉住他的手：“別擦了，眼睛不疼嗎?！?/br>
    秦十五哭完，鼻音很重：“不疼。”

    路潼：“疼的話可以說出來?！?/br>
    秦十五：“說出來也沒人理?！?/br>
    他說這話，不是沒有事實依據(jù)。

    實際上，十六年后，秦十五要是在家哭了摔了,只要保姆不在，他就算哭的天崩地裂也沒人湊上來。

    就算有保姆理他，也哄不好。

    秦十五哭又不是想引起保姆的注意力，久而久之,愛哭的孩子也得不到糖,他就不哭了。

    路潼：“你說出來，我理理你，怎么樣？”

    秦十五低下頭沒說話。

    路潼把他腦袋抬起來，輕輕吹了一下眼睛：“還疼嗎？”

    秦十五眼淚又掉下來了。

    路潼：“這次別用手擦,我買了餐巾紙?！?/br>
    他替秦十五把哭花的臉擦干凈,又把他的手也捉住擦了擦，然后把他手心里的那顆糖剝開,塞到了秦十五的嘴里。

    “好了，今天是出來玩的，開開心心，別哭啦?！甭蜂嗔巳嗨哪X袋。

    秦十五嘴里含著糖，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給路潼帶來了麻煩：“對不起?！?/br>
    “這有什么好對不起的。人總有難受的時候，也有自己過不去的坎?！甭蜂参康溃骸暗饶汩L大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其實現(xiàn)在覺得過不去的坎不值一提?！?/br>
    秦十五問他：“是真的嗎？”

    路潼：“當(dāng)然是真的?！?/br>
    秦十五又問：“你也會有煩惱的事情嗎？”

    路潼：“當(dāng)然。我又不是神仙?！?/br>
    他頓了下，大約是為了安慰秦十五，今天的話格外多：“我讀小學(xué)的時候，有一回把新買的鋼筆弄丟了，那時候?qū)ξ叶?，這稱得上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我還記得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我連家都不敢回。”

    秦十五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路潼：“千真萬確。不過現(xiàn)在想起來，也就那么一回事?！?/br>
    秦十五看向遠(yuǎn)方：“我長大以后，也會覺得現(xiàn)在難過的是小事嗎？”

    路潼：“或許不會。但長大之后，絕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難受了。”

    秦十五：“為什么？是因為事情不值一提嗎？”

    路潼開了個玩笑：“因為長大之后會有更多的煩惱，跟山一樣大的煩惱比起來，眼前的煩惱就都是小煩惱了?！?/br>
    好比讀小學(xué)的時候，一直被遺棄的鋼筆就讓他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但是現(xiàn)在遇上自己跟秦初這個剪不斷理還亂的關(guān)系后，那支鋼筆的煩惱就顯得微不足道。

    人生的煩惱會隨著年紀(jì)的增長越滾越大，越來越多，然后就這樣煩著煩著，就過完了一生。

    人人都一樣，也不必覺得自己的日子不好過。

    這世上總有更難過的日子，至少路潼覺得，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秦十五坐了會兒，問路潼：“你真的要去做腺體摘除的手術(shù)嗎？”

    路潼：“是秦初告訴你的？”

    秦十五晃了下腳：“你不要怪他，是我自己去問的。”

    路潼靠在椅子上，放空了一會兒，才開口：“老實說，我沒想好?！?/br>
    秦十五看著他。

    路潼做事向來說一不二，想到就去做，很少出現(xiàn)這種“我沒想好”的風(fēng)格。

    但是這一回，對他而言，算是遇到難題了。

    路潼把話題另起了一個頭：“秦初還跟我冷戰(zhàn)?！?/br>
    秦十五聽到他爸的名字，嘴角咧開：“他肯定舍不得跟你冷戰(zhàn)太久?！?/br>
    路潼搖頭：“都堅持一個禮拜了?！?/br>
    秦十五驚訝道：“這么久了，他還挺有決心?！?/br>
    想到這里，路潼不是滋味兒的吐槽：是啊，連短信和電話都沒有。

    路潼說：“等我想明白在結(jié)束冷戰(zhàn)，秦初是這么說的?！?/br>
    秦十五：“他要你想明白什么？”

    路潼猶豫了下，把前因后果說了。

    他認(rèn)為秦初生氣是自己摘除腺體的緣故，秦初卻說路潼根本不了解他。

    但除了生氣摘除腺體，他還能生氣什么？

    秦十五聽完，撐著下巴，一語道破：“他是生氣你不告訴他吧。”

    路潼微微愣住。

    秦十五恢復(fù)了常態(tài)，高深莫測說：“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br>
    他一開始只準(zhǔn)備像個高人一樣說一句，但是又擔(dān)心他爸媽兩個戀愛新手連個新手村都走不過去，于是繼續(xù)說：“去做腺體摘除手術(shù)，不是擺明了不相信他喜歡你嗎?；蛘哒f，不相信他喜歡你有多深。感情的事最怕出現(xiàn)懷疑了，你讓他覺得你只是在和他玩玩，秦初當(dāng)然要生氣?！?/br>
    路潼啞然：“他想這么多的嗎?！?/br>
    秦十五搖頭：“誰都會想這么多的。如果你和他商量，他就不會生氣了?！?/br>
    他看向遠(yuǎn)方，刻意不看路潼。

    秦十五說：“他肯定會尊重你的意見的。如果你想摘除腺體?！?/br>
    他告訴自己，站在路潼的角度，孩子只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哪兒來的感情。

    可是一細(xì)想，委屈的情緒張牙舞爪，似乎要找他拼命。

    路潼說：“你好像不喜歡我去做手術(shù)?！?/br>
    秦十五咬著牙擠出一句話：“我、我也尊重你的意見！”

    “我能知道原因嗎？”

    秦十五閉嘴不言。

    “現(xiàn)在不告訴我也沒關(guān)系，等哪一天你想告訴我了，隨時可以來找我?！甭蜂α艘幌拢骸安贿^，別哭了?！?/br>
    秦十五才覺得不好意思，擦了下臉：“我沒哭了?！?/br>
    路潼問他：“走吧，還想去哪里玩。去大門那兒吧，可以看火烈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