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著話，一邊往回走，到了半途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

    歲歲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一個人，正跟丁安易他們說著話，看起來聊得很開心的樣子。她總不能去把人請走，于是步伐一轉，在旁邊找了張空著的桌子坐下。

    意料之外，方明遠也跟著坐下了。

    “初次登上航母，感覺怎么樣？”他低聲問道，很隨意的語氣。

    周圍不斷有目光投向這邊，歲歲已經(jīng)習慣了被人注視，倒也沒覺得不自在?！昂苷鸷?，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她就像是一座海上的移動城市，很大，同時又很小。”大是指航母本身，小是指她目前所接觸到的區(qū)域，都是小小的。

    歲歲說完之后，抬眼略有些好奇的看著方明遠，“方老師，你為什么會在這上面啊？按王老師說的，你應該是空軍飛行員吧？”她一直是這么以為的，也所以之前在這里看到方明遠，她是真的很驚訝。

    “以前是?！狈矫鬟h簡單回道。

    還能從空軍變成海軍？

    對于這個回答，歲歲有些意外，但也沒追問，因為方明遠顯然不想多說，否則就不會只簡單說三個字。不過她仔細想了一下，覺得可能跟這艘航母服役的時間有關系。

    歲歲來之前簡單查過一些資料，知道這艘東方號航空母艦是幾年前才正式服役的，也是國內第一艘服役的航母，此外還有另一艘曙光號航空母艦，還處于調試階段，并沒有正式服役?！畺|方艦’一開始的時候是處于裸奔狀態(tài)，沒有搭載戰(zhàn)斗機，連帶著驅逐艦也跟著一起趴窩，直到第二年才上了四代戰(zhàn)機。

    戰(zhàn)斗機啊……

    想想去年國慶閱兵典禮上看到的戰(zhàn)斗機，歲歲就抑制不住的有些小激動，她眨著眼，看著方明遠，“方老師，開戰(zhàn)斗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她當初會去學飛機駕照，是因為想試試余首富給她買的飛機，但是當她第一次由教練帶著試飛，坐在駕駛座上那種感覺，簡直讓人癡迷。不過余首富買給她的只是普通的民用飛機，不知道駕駛最先進的艦載戰(zhàn)斗機是什么感覺。

    速度肯定更快，升限也更高，駕駛難度也必然更大……

    ……

    眼前的女孩有些走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方明遠雖然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但也能大致知道是跟艦載機有關，畢竟她剛才問了這方面的問題。

    他有些想笑。

    他認識的女性，特別是年輕女孩，幾乎都對這些不太感興趣，倒是這個意外的女孩比較特殊。不過認真說起來，也是因為她的特殊，他們才能意外遇見，不然根本不會有什么交集。

    “2.4馬赫的最大飛行速度，兩萬米的實用升限……”方明遠簡單說了一下，這些都是網(wǎng)上可以搜索到資料，并不是什么不能說的機密。

    “哇！”一聲驚呼。

    眼前的女孩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墨黑的眼瞳此刻仿佛被點亮了一般。

    “方老師?！彼兴?。

    “我突然有了一個夢想！”她說。

    “嗯？”方明遠投以疑惑的眼神。

    “我想開戰(zhàn)斗機！”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

    方明遠聞言失笑，過了兩秒稍稍收斂，認真的給她建議，“你現(xiàn)在上大二，倒也來得及，重新去考個空軍或者海軍航空學校，努力學習幾年再訓練幾年，大概就能開上戰(zhàn)斗機了。這個過程，會很辛苦?！?/br>
    話音落下，就見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一點點暗了下去。

    “我知道。”她的語氣有些失落，“所以這個突然產生的夢想，它是永遠不可能實現(xiàn)的qaq”

    這是一個從小眾星捧月，千嬌百寵長大的女孩，她從出生到現(xiàn)在，應該都很順遂，沒有過什么太大的波折……除了川溪的那場天災。

    方明遠莫名覺得，這張精致漂亮的臉上，應該帶著笑容和希望，而不是這樣失望的表情，她的聲音應該婉轉動聽，而不是明顯的失落。這樣的想法占據(jù)了他的大腦，他下意識說了一句，“也不一定?！?/br>
    作者有話要說：　　ps：稍微改了一下女配的名字徐夢潔→徐夢夢。以及修改了一下航母體驗時間，從兩周改到一周。

    第52章

    “??？”女孩眨了眨眼睛，一副沒聽明白的樣子，拿筷子的手也停了下來。

    話說出口，方明遠自己也愣住了。這是他從未想過的，有一天他會因為一個女孩的失望與低落而‘口不擇言’。

    “方老師？”

    女孩略帶疑惑的聲音響起，將方明遠從走神之中拉回來，他視線落在女孩身上，看了幾秒后，唇角彎起不太明顯的弧度，聲音稍稍放柔和了一些，笑道，“你們這次的行程是七天，這才剛開始，你努力一下，夢里什么都有。”

    假如這時候有錄像有后期，那歲歲腦袋上肯定會被加上一排的問號，她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方明遠，“方老師你……？？？”

    “快吃飯吧?！狈矫鬟h笑道。

    女孩瞪圓了眼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可愛，臉上表情似乎在說——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方老師！

    “哦?！睈瀽灥穆曇?，聽起來似乎有些小情緒。

    方明遠垂下眼眸，眼中有明顯的笑意，很快這份笑意又變成了別的。

    夢里什么都有，的確是這樣。

    但有的時候，夢是可以被造出來的。

    他很少承諾什么，但承諾過的事情，就必然會做到。而他剛才跟女孩說的話，雖然算不上是承諾，他也會嘗試著去實現(xiàn)它。

    ……

    接到自家兒子的電話，方文濤很是意外，“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是有什么事嗎？”

    之所以第一反應是‘可能出什么事了’，是因為方明遠一般只會在休息日的時候，才跟家里打電話聯(lián)系，給他或者給謝媛，還有一些長輩問好，聊幾句家常。而現(xiàn)在這個時間，并不是部隊的休息日。

    電話那頭，方明遠開門見山直接說，“嗯，是有點事想問一下你?！?/br>
    對于自家兒子，方文濤還是很了解的，所以并不怎么擔心，“說吧?！?/br>
    “海軍官方微博抽了7個人到航母上來體驗一周這個事，爸你知道的吧？”

    “知道，林榮跟我說過，還說這次抽獎很戲劇性，抽到了閱微跟帝都大學的兩個人，一個是那個年家的小姑娘，另一個是溫家的小子。這次給他們安排的是‘東方艦’，你正好也在上面，怎么，有沒有遇到？”方文濤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最后接了一個問題。

    電話那頭，方明遠罕見的沉默了幾秒，才接話道，“嗯，接引員今天帶他們來2號餐廳吃飯，剛好遇見了。”

    這下輪到方文濤意外了，他原本只是隨便一問，沒想到還真的遇到了，“你跟那個小姑娘，倒是很有緣?。　彼袊@一句，也沒多想，接著轉了話題，“繼續(xù)說你的事吧?！?/br>
    “我只是有點……好奇，怎么突然讓普通人到航母上來體驗，而且還是一周這么長的時間？”方明遠問完之后，又迅速補了一句，“畢竟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例子?！?/br>
    的確，國內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例子，對于國民來說，航空母艦一直是很神秘的存在，只能通過官方發(fā)布的圖片以及視頻看到它的身影，也因此這次官方微博揭曉神秘驚喜的時候，評論區(qū)里無數(shù)網(wǎng)友撒潑打滾哇哇大哭，難過為什么不是自己中獎。

    “軍隊每年都會拍攝公益宣傳視頻，我們海軍也會單獨拍，這一點你是知道的。今年拍攝團隊的人，他們本來就在想嘗試不一樣的風格，而海軍建軍節(jié)抽獎微博的那個神秘驚喜，就是初步嘗試?！?/br>
    “一開始的時候，林榮跟我說，那個神秘驚喜只是一天的航母觀光體驗，但是當抽獎名單出來，看到里面閱微的年歲跟帝都大學的溫承業(yè)兩個人，拍攝團隊那邊就起了心思，他們內心掙扎了很久，最終還是大著膽子提議，把這個神秘驚喜的時間延長，從一天變成一周，然后讓他們跟著拍攝這些被選中的人在艦上的生活，最后剪輯出合適的片段與內容，投放出去，用來做征兵宣傳。”

    “怎么說呢，我當時聽了覺得很新奇。現(xiàn)在社會的發(fā)展太快了，幾乎是一天一個樣，網(wǎng)絡已經(jīng)滲透到生活中的每一處，網(wǎng)絡上活躍的年輕人很多很多，從這個方面入手做宣傳，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而年歲本身就擁有很高的關注度，不比娛樂圈的偶像明星差，并且形象非常的正面。還有溫承業(yè)，雖然沒有年歲小姑娘的關注度高，但他是帝都大學的，跟閱微是冤家，這也是一個話題?！?/br>
    “以上這些是林榮轉述給我的、宣傳片拍攝團隊提出來的點，不可否認是有道理的，也因此他們的提議得以采用?！?/br>
    方文濤說了很長一段話，末尾了嘆一口氣，笑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腦子就是好使！”

    又問，“你怎么想起問這個？”

    “只是好奇，所以問了一下?！彪娫捘穷^，方明遠的語氣聽起來沒什么起伏，聲音淡淡的，“林叔有跟你說過，這些被抽中的人，在航母上的七天行程是怎么安排的嗎？”

    這番話聽起來，就好像真的只是單純好奇，不經(jīng)意間問出來的。但是自家兒子的性格，方文濤怎么會不清楚，方明遠從小到大可都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孩子……除了當初一時頭腦發(fā)熱跑去學廚師以外。

    也就是說，方明遠會問起這件事，必然是有原因的。

    方文濤略微想了一下，但是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這事有什么特殊的，能讓方明遠上心，特意打電話來問。他本來都要放棄，懶得去想了，但是腦海里突然掠過一個名字——年歲！

    這個小姑娘應該是七個人里面，唯一跟方明遠有交集的了，而且她跟方明遠之間，也算是比較特殊的緣分了。幾年前的川溪大地震，是方明遠跟戰(zhàn)友將她從廢墟底下救出來。時隔幾年，又因為一個意外，方明遠給她當了一段時間的理論課老師。好像前段時間，還聽妻子謝媛提過，方明遠似乎打聽了小姑娘相關的消息？

    思及此，方文濤忽然想起之前在御香園里的事，當時他偶然遇見明安的年元瑋，閑談了幾句，跟對方道別之后，正好方明遠跟謝喬典走過來。按照方明遠一貫的性格，他是不會關心這些的，但是那天偏偏好奇問了幾句，再回想方明遠當時的神態(tài)，似乎也跟平時有些不同？……

    方文濤想得多了，不免走神，直到聽筒里傳來方明遠略帶疑惑的聲音，“爸，你有在聽嗎？”

    “我聽著的?！狈轿臐剡^神來，應了一聲，“我在想呢，畢竟過去了一段時間，當時林榮也只是提了一下，再加上我都一把年紀，記性也沒以前好了，你等我想想啊?！?/br>
    “爸……”電話那頭，方明遠語氣微微有些無奈。

    方文濤笑了起來，“好了，我想起來了，他們七天的行程也沒什么特殊的，會由接引員帶著參觀航母上的一些不涉密的艙室，看看士兵們平時是怎么訓練的，體驗士兵們真實的生活狀態(tài)，再跟著一起訓練之類的?！?/br>
    聽筒另一頭的方明遠又沉默了，過了好幾秒，才開口說，“他們參與的應該只是普通的訓練吧，像是體能之類的，不會參與到飛行訓練中來?！?/br>
    方文濤是那種直性子，跟方明遠彎彎繞繞扯這么多，這會兒也不耐煩繼續(xù)了，直接說道，“方明遠，我是你老子，還能不明白你的性格？你有什么話直接說吧，別扯那些有的沒的。”

    的確是這個道理，電話那頭的方明遠聽到這番話，心里松了一口氣，不像是一開始那種別扭，大大方方直接道明來意，“我在這件事上面，有一點想法，拍攝團隊既然想拿這個來做宣傳，我覺得目前的行程安排還不夠吸引人，更準確的說法是，這個行程相比起航空母艦本身來，反而有些遜色了。”

    “所以呢？”方文濤問。

    “可以讓他們體驗一下駕駛戰(zhàn)斗機的感覺，這種經(jīng)歷，相比起登上航空母艦要更難得，畢竟航母上幾千人，能駕駛戰(zhàn)斗機也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狈矫鬟h回道。

    “你怎么會有這個想法？”方文濤又問。

    方明遠也沒找什么理由，直接說了實話，“我下午在2號餐廳遇到年歲，吃飯的時候聊了幾句。她考到了飛機駕照，這個你是知道的，當時她問起我開戰(zhàn)斗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我跟她說了之后，她突然就很期待，想要體驗一下開戰(zhàn)斗機的感覺，但是這明顯是不現(xiàn)實的。不過她的話給了我靈感，這件事本身并非不可行?！?/br>
    方文濤是真的非常驚訝了，他從沒想過自家兒子會有……這樣一面。

    ……

    晚上睡覺前，方文濤想起之前兒子打來的電話，猶豫了一下，跟妻子謝媛說道，“我覺得，明遠可能是戀愛了?！彼晨恐眍^坐在床上，屋子里開了床頭燈，柔和的光線下，他一貫嚴肅的面容，此刻看起來柔和了很多。

    他這番話，把謝媛給驚住了，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而后從被窩里坐起身來，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也沒發(fā)熱啊，說什么胡話呢！”

    妻子的反應，讓方文濤一時有些哭笑不得，“沒說胡話?！彼涯峭ㄩL電話的內容，簡單跟謝媛說了一些，“明遠從小到大是什么性格，你也知道的，他以前幾乎不會對這些事情產生好奇心，這次卻因為小姑娘的一句話，特意跟我打這通電話詢問，還給我提了建議，這真的很不對勁?！?/br>
    他說完之后，略微停頓了幾秒，又問妻子，“你之前好像跟我說過，明遠找雯雯了解過人家年歲小姑娘的事情吧？單獨一次兩次可以說是意外，但這么多次，就不是巧合能解釋的了?！?/br>
    “你說是吧?！彼粗拮?。

    謝媛原本還覺得方文濤在說胡話，但是聽完這一通分析，也覺得是有些不尋常。她在腦子里把事情經(jīng)過簡單理了一下，串聯(lián)在一起，越想越覺得是那個道理。

    “還真是！他對人家小姑娘的態(tài)度，是跟其他人不一樣！”謝媛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之前雯雯跟我提起，我專門去看了一下，年歲那個小姑娘樣貌是真的標致，品行性格家世學識能力，樣樣都好得沒什么可以挑剔的！這樣的小姑娘，隨便拉十個男生出來，少說也有一半的人會喜歡她。我們家明遠雖然是塊木頭，但到底也是男生??！”

    “唯有一點……”謝媛說到這里，略微停頓了幾秒，“年紀太小了，跟明遠差了好幾歲?！钡共皇钦f謝媛嫌棄人家小姑娘，相反，她這話的意思是擔心人家小姑娘嫌棄她的木頭兒子，或者說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會嫌棄，畢竟人家小姑娘各方面都那么優(yōu)秀，想要什么樣的男朋友找不到？怎么想也不可能看上她家木頭兒子啊！

    這么一想，謝媛就覺得有點心疼自家木頭兒子，“明遠要是喜歡上人家小姑娘，這路可就有點太難了！我想想啊，這個難度，轉換一下，其實跟他開艦載機是一樣的，甚至要更難，畢竟前者有天賦有恒心就能做到，而且他也已經(jīng)做到了，而后者變數(shù)就太多了，說不準的?！?/br>
    但是在心疼的同時，謝媛又莫名有些……期待？假如是真的，她挺想看看自己木頭樁子要怎么追女孩子，不管最后結局如何，但是這個過程一定會很有趣。

    ……不用懷疑，她是親媽，親得不能再親那種！

    ……

    歲歲什么都不知道。

    航空母艦在大海中前行，可能有人會聯(lián)想起藍天白云、明媚的陽光照在一望無際的深藍海面上、海風徐徐吹拂、粼粼波光如夜空里璀璨的星辰，頭頂還有海鷗盤旋，這樣一幅絕美的風景畫，說不定還可以釣釣魚什么的……但事實上，這些全都沒有！

    航母上有大大小小幾千個艙室，它們幾乎都位于甲板下層，很多官兵從登艦開始，一直到結束任務離艦短暫休息，整個過程中都一直都在工作崗位上，在一個相對封閉的艙室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是陰是晴，海風是徐是急。

    航母的甲板上，只有極少人的人才能在上面，他們大多是航空聯(lián)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