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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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新立道:“二嬸說錯了,我與表妹清清白白,哪里來的婚約?” 楊二嬸還想說點什么,可目光掃過眾人的臉色,又連忙將肚子里的話咽了回去。她哎呀一聲,道:“瞧我這記性,都隔了這么多年了,連這種事情都會記錯?!?/br> 幾人很快岔開話題。 家中酒菜備得齊全,男人們一桌,女人們一桌。 楊二嬸坐在女眷堆里,與眾人說著在西北時的家常,說著說著,又說到了緲緲身上。 楊二嬸說:“可憐她一個女兒家,身邊也沒有兄弟,林家可沒剩下什么人了,這留下來的家業(yè),全歸了她一個人,樹大招風,興許還要遭人惦記?!?/br> 楊母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林家也不過是小戶,哪里能遭來賊人?!?/br> “大嫂可別這么說,幾年前,我回了一趟娘家,離桐州近,便順路去了一趟,那可是親眼見著了?!睏疃鸬溃骸懊梅蚬俾毑桓撸扇兆舆^得卻不差,我在林家小住幾日,日子過得可比在京城時還滋潤,臨走之前,小妹備了行李,路上我一瞧,你猜我見著了什么?” “什么?” “旁的不說,只說小妹貼心,我與她提了一句,她二哥在外辛苦勞累,身子多有不適。她便給我備了補身子的,光那人參看著品相實在好,沒個千百兩銀子可買不來,平日里有這等好東西,我連給別人看一眼都舍不得,林家說拿就拿出來了,至于其他,也是件件都不差。都說江南多富庶,我看林家這日子,就算是在江南,也是一等一的好?!?/br> 楊二嬸別提多羨慕了。 西北貧瘠,哪怕她夫君做官,日子在當?shù)匾呀?jīng)過得很好,可到底比不上那江南富庶之地。別說林父官職沒有楊二叔高,面上瞧著雖普通,可家中吃的用的,那都是她在西北見不著的好東西。她見著的是這些,還不知道私底下藏了多少呢! 幾年前小住了幾日,她可到如今都記著。 楊母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起來:“你說林緲緲?” 楊二嬸喝了兩小杯酒,這會兒正上頭,她一問,便直接把心里話說了:“說的可不就是咱們這外甥女?大嫂也是,這好好的婚約怎么還不作數(shù)了?若是娶了緲緲,可就是娶了個金娃娃,后輩子都不用愁了?!?/br> 楊母臉色僵硬:“哪來的婚約,我可沒聽說過。” 楊二嬸小聲嘀咕了幾句,含含糊糊的,也聽不真切。楊母就聽她說:“這么大筆家財,以后也不知道會落到誰手里?!?/br> 楊母的心都揪了起來。 仿佛是有一雙手將她的心肝脾腎都抓住,只聽著楊二嬸在耳邊念叨著可惜,她的心口就一陣一陣泛起疼。 要是林家當真如她說的那般,有那么大筆家財,林緲緲回了桐州,日后嫁給其他人,這些家產(chǎn)也都落到了其他人手里? 若是婚約算數(shù),林緲緲本該是嫁給她兒子的。 楊母仿佛是見著本該屬于自己的大筆錢財,忽然生出翅膀飛走了。 她不但臉色難看,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第18章 自從有了身子,緲緲出門的次數(shù)就少了很多。 非但是她自己小心克制,家中上下所有人都攔著,聽大夫說她身子弱,胎兒也不穩(wěn),便是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會有什么不慎。 奶娘原先見她肚子里的孩子十分不順眼,如今也只能接受下來,變成了換著法子與李大廚一塊兒給她補身體。奶娘伺候過林夫人,平日里也與其他府中婦人來往,記下了不少注意事項,回頭仔細說給李大廚聽,吃食便全由李大廚精心準備。 緲緲不出門,容景反而多了不少空閑時間。 他一個人住一間屋子,偶爾有手下潛入林家匯報事情時也十分方便,若是要出門,與管家說一聲便可以出去,給了他不少方便。 只除了公事之外,他平日里也不亂走,連出門回來都惦記著要給緲緲買點心。自從之前說開之后,如今是林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想要娶小姐的事情。 緲緲懷孕的事情還沒有對外講,眾人只打算等到肚子瞞不住了之后,再對外告知寡婦的身份,只有給相熟的幾戶人家透露了消息,至于林家的下人,也只是真以為他們小姐成了寡婦。他們小姐肚子里有了前頭那個的遺腹子,這孩子還沒顯懷呢,容景這護院就上趕著獻殷勤,林家下人都不禁嘀咕。 反倒是奶娘等人,見容景送了一回又一回的點心,無事時就守在院子外頭,沒有緲緲吩咐,連一步也不多近,若是有上門找麻煩的,就是第一個站出來把人打跑。先是冷眼瞧著,看著久了,奶娘都不禁嘀咕起來。 她還對緲緲說:“我原本以為這人只是面上瞧著老實,心里頭還不知道藏著多少歪主意,可這么些日子看來,竟然沒瞧出一點不對勁,還真是稀奇。” 奶娘與緲緲說起這話的時候,正是午后閑時,外頭舒適,太陽也正好,她就在院子里教著緲緲做未來孩子的衣裳。緲緲手上不太熟練地拿著針線戳進布料里,聽見她這樣說,下意識地便轉(zhuǎn)頭往院子門口看去。 她不讓人進來,容景便站在院子門口,不遠不近的距離,可若是里面有什么動靜,他耳朵尖,立刻就能聽見,也不怕出意外。這會兒奶娘與緲緲說話,便是小聲的,怕讓他聽見。 緲緲看了一眼,便又轉(zhuǎn)回了頭,道:“奶娘又在胡說些什么?!?/br> “我可沒胡說?!蹦棠镄Σ[瞇地道:“小姐難道還打算一輩子都不嫁人了?就算有了孩子,成了寡婦,可若是小姐以后能找到一個合心意的人,像老爺夫人那樣伉儷情深,也是一件好事。我心中可就盼著小姐日子能過得好?!?/br> “我看現(xiàn)在就過得挺好的?!?/br> “小姐可別這樣說,如今小姐身邊雖有我們?nèi)齻€在,可等再過些年,我們肯定要先小姐一步離開。等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大了,也是要娶妻生子,這能陪在小姐身邊,最知冷知熱的人,也就是小姐的夫君了。” 緲緲低頭做著衣裳,一聲不吭。 奶娘心疼地看著她,又小聲說:“我看這人若是當真一片心意向著小姐,也未嘗不是一個合適的人選?!?/br> “奶娘先前可不是這樣說的?!?/br> “當然了,這也得保證他絕無二心,一心對小姐好才行?!蹦棠镞B忙道:“別以為給小姐送幾回點心,說幾句好話,就想把小姐騙走了。” 站在門口的容景耳朵動了動,隱約聽到里面有說話聲,他知道緲緲與奶娘正在院子里,有些好奇地轉(zhuǎn)過了頭去,沒想到卻正好與緲緲偷偷看過來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容景還未反應過來,那邊緲緲就先嚇了一跳,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受驚似的飛快移開了視線。容景不但耳朵尖,眼睛也尖,看見緲緲手中的繡花針拐了個彎,他來不及出聲制止,針尖一下戳進了她白嫩的指腹里,戳得不深,可血珠卻擠了出來,把緲緲疼得眼淚汪汪。 她紅著眼,憋著淚,回頭埋怨地瞪過來一眼,似乎是在怪他嚇到了自己。 容景一口氣才剛提起來,又長長地吐了出來。 想他上戰(zhàn)場時,什么刀尖血海都闖過,更重的傷不知道受過幾回,可偏偏小姐流了一滴血,卻比自己受了致命傷還要緊張。 緲緲低著頭,仿佛感受到院門口處有一道目光遠遠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低頭繼續(xù)小心翼翼地做著衣裳,口中嘀咕道:“我看一點也不好?!?/br> 奶娘附和道:“是,他身份太低,也是配不上小姐的。” “身份高也不一定好?!睏罴胰松矸菘刹坏湍?。 “是是,他身份雖然低些,可身份低,也好拿捏,也不怕小姐以后被欺負?!蹦棠锏吐暯o她出主意:“他先前可是親口說了,林家的東西,半分也不要,若是有一點不好,都可以凈身出戶。有宋大人照拂,這桐州地界上,也不怕有人敢對小姐陽奉陰違?!?/br> 緲緲聽著,又有幾分為自己的護院鳴不平:“也不是逼不得已,他何必要娶我,還退讓這么多?” “哎喲,我的傻小姐啊?!蹦棠锊唤麌@氣:“旁人看著什么便宜,可就一股腦的湊上去占了,小姐倒好,非要走更難的路?!?/br> “他又沒欠我什么,我哪里能占他的便宜?!本樉樄虉?zhí)地道:“他雖是護院,可也只是花銀子雇來的,出身不高,卻也沒有非要受我脅迫的意思。再說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上京城前,大家不也覺得楊家都是好人嗎?” 奶娘就沒話說了。 緲緲垂下眼睫,不太熟練地給小衣服鎖了邊。等好不容易做完一件,她放下針線,捏著衣肩處將小衣服拿起來看了看,不由得高興地瞇起了眼。 而后她放下手,便看見院門口處杵著一人,目光炯炯地看著這邊。隔得遠,緲緲也看不大清楚他是什么表情,可沒由來的覺得,他應當是在高興。 可他又有什么好高興的? 與緲緲的視線對上,容景便立刻跑了過來。 “小姐有什么吩咐?” 緲緲:“……” 她唔了一聲,一時想不出什么借口來。 容景問:“小姐可是想吃點心了?今日我未出門,還沒給小姐帶點心?!?/br> “那……好吧,你去給我買一些回來。” 容景得了令,立刻便跑出去了。 緲緲目送著他的身影離開,收回視線時,轉(zhuǎn)眼便對上了奶娘的眼睛。 奶娘嘆著氣道:“小姐還怪我呢,分明自己也最上心不過?!?/br> “我……我對他上心什么?”緲緲說:“他既是家中的下人,我吩咐他做事,那不是應當?shù)膯???/br> “小姐可不想吃點心,方才老李端來的點心,還滿滿一盤未動?!蹦棠镎f:“小姐這副樣子,就與夫人當年一模一樣?!?/br> “我娘?” “夫人當初懷了小姐時,也愛折騰人,老爺被夫人支使著滿京城的跑?!?/br> “……” 奶娘說:“我看小姐身邊若是多個人陪著也好。這女人懷孕,可要吃不少苦頭,老爺當初可比我們還上心,夫人有什么不適,還未開口,老爺便先察覺了,白日夜里都伺候著,夫人才生得順利。這成親的事,說來說去,還不就是得找個合意又貼心的?!?/br> “奶娘今日怎么總是給他說好話。”緲緲小聲嘀咕:“再說了,也沒有心意相通的。” 她的護院可是親口對她說,不知道喜歡她什么,也說不出她的好來。 原先她懷疑這人也是像其他人那樣看中了她的家財,可知道了她這些事情之后,還沒變過念頭,甚至也說連林家家財都不要,也讓緲緲對他另眼相看幾分。 可他的心意,緲緲知道歸知道,仍舊有些不情愿。 貼心是貼心,可既是不喜歡她,何必要做這么多呢。 第19章 容景整日在緲緲面前晃悠,連奶娘都在她耳邊念叨了幾回。同在一個屋檐下,容景又總是主動湊到她面前來,緲緲想要不看到他都不行。 見得多了,她也不禁多留意了一些。 似乎如奶娘說的一般,在她的護院身上找不到什么壞心眼,緲緲觀察了好幾日,卻在他的身上挑不出錯處來。非但是盡忠職守,因著身手了得,還主動教起其他護院功夫,連著其他人對他的態(tài)度也好了不少。 這些日子,緲緲把他的話想了又想,可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從京城回桐州的路上,她何時與容景見過。 她的記性雖然算不上好,可也不算差,若是有人做了什么對不起自己的事,更不會輕易給忘了。可容景說的篤定,她就只好懷疑起自己來。 她還將從地圖尋了出來,找了一條從青州到桐州的路線,又對比起自己從京城回來時的路線,尋著重合的地方苦思冥想。 只是她想了許多日,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再看她的護院,明明她沒答應,可態(tài)度殷勤地仿佛他們倆已經(jīng)成婚了,她的肚子還沒顯懷,就已經(jīng)從容景手中得了不少小孩的玩意兒。某人臉皮深厚,說會將她肚子里的孩子當做親子看待,就比奶娘等人還要關心。 緲緲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他鍥而不舍,也難免對他多看了幾眼。 隨著日子過去,天氣逐漸變冷,緲緲的肚子也終于顯懷了,好在如今還不太明顯,衣服穿得多了,外人也看不出來。這段日子以來,怕肚子里的孩子出事,緲緲對外便說身子不適,女醫(yī)也時常到府中來查看,過了頭三月,眾人的心才終于放下,也肯放她出門了。 難得出門,自然還是容景陪在旁邊。 距離上回出門,已經(jīng)過去了近十日,連鋪子里的事情都是管事送到府中來,緲緲被拘在府中這么多日,好不容易才出來,坐在轎子里,一路上便常常忍不住掀起簾子一角往外看。 容景落后一步,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的視野。 緲緲不高興地仰起頭來:“你站到旁邊去?!?/br> 容景不為所動:“今日風大,小姐小心著涼?!?/br> “唉,你這人怎么變得比奶娘還要啰嗦?!本樉樞÷曕止玖艘痪洌傻降走€是聽話的乖乖松手,隔著布簾與他講話:“等會兒到了鋪子里,你別站在外頭等了,你替我跑去寶芝齋買些點心來,這時候他們的桂花糖糕最好吃啦。等我從鋪子里出來,那會兒就要餓了,立刻就要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