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哭。”

    ……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牧與之表情古怪一瞬，接著意識到不對：“我怎么感覺她跟上次來的時候不太一樣？”

    “哪里不一樣？”

    “說不準，就好像……喝了假酒一樣，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你要不要帶她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啊？”

    申屠川不說話了，主要也是沒想到，就連牧與之都意識到了季聽的不對勁。

    “產(chǎn)檢一切都正常，但是別的檢查沒做過，每次跟她提，她就哭?！鄙晖来ㄕf不擔心是假的，但是每次看到她哭，自己就不忍心。

    牧與之揚眉：“產(chǎn)檢正常的話那大人應該也沒什么事，可能是心理上的原因，我叫人去給她測試一下吧。”

    申屠川想了想，最終還是同意了：“不要太勉強她?！?/br>
    “不會?！蹦僚c之說完就叫進來個人，叮囑幾句后就讓他離開了，接著自己開始檢查申屠川的心理情況。

    半個小時后，他看著診斷單頗為欣慰：“如果再這樣堅持下去，你遲早會痊愈的?！?/br>
    “我知道?！鄙晖来ㄊ制届o。

    兩個人說著話，剛才的醫(yī)生進來了，拿了張單子給牧與之，牧與之驚訝：“很健康的狀態(tài)啊，那她為什么會哭？”

    “那位小姐說了，她就是想哭，”醫(yī)生說完頓了一下，“她還說，以后你們誰要敢再懷疑她有病，她就要他好看?！?/br>
    申屠川肩膀一緊，淡淡道：“你去告訴她，是牧與之非要檢查的，我本身是不同意的。”

    牧與之：“……”

    第173章

    季聽的假酒期還在繼續(xù)，情緒波動的時常叫人莫名其妙，比如有一天晚上，她突然想吃大棚里種的草莓，然而現(xiàn)在是夏季，他們這個城市，就算有草莓，也沒有大棚里種的草莓。

    申屠川試圖拿其他草莓騙過她，然而還是被她刁鉆的嘗了出來，最后道了三天的歉，她眼里那點淚花花才算消失。

    又有一次，她看到申屠川跟女下屬說話，回家就食欲減半了，嚇得申屠川差點連公司都不去了，就為了讓她放心。

    孕期也就剛六個月，申屠川就覺得自己身心俱疲了，連占有欲什么的都顧不上了，只希望她的注意力能稍微轉(zhuǎn)移，別總揪出一點奇怪的事哭個不停。

    又是一次做心理咨詢，牧與之驚訝：“你最近怎么了？情緒很糟糕嗎？”

    “……沒有，就是有點累?！鄙晖来ㄑ巯聮熘鴥蓚€黑眼圈，那是昨夜季聽突然想看電影，自己陪了一整夜才留下的。

    牧與之看了一眼他身后：“季聽呢？”

    “在家睡覺?！鄙晖来ㄕf完，打了一個哈欠。

    牧與之失笑：“你睡會兒再回去吧?！?/br>
    “不行，她如果醒了沒看到我，會哭的，”申屠川說完頓了一下，“她最近一直睡眠不好，也會無緣無故的哭，雖然以前也這樣，但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夸張，我是不是該帶她來心理咨詢？”

    “聽起來像是產(chǎn)前抑郁，你過兩天帶她來一趟吧?！蹦僚c之緩緩道。

    申屠川一聽都抑郁了，臉色當即不好了：“那還等什么，下午我就帶她過來?！闭f完扭頭就走了。

    還沒反應過來的牧與之：“……”

    申屠川回到家后，季聽還沒醒，躺在床上睡得很安靜，一點都不像醒著時折騰人的樣子。她穿著柔軟寬大的睡衣，將已經(jīng)隆起的小腹蓋得嚴嚴實實，本就白皙的皮膚如今更是光彩照人。

    他們沒有做性別鑒定，但申屠川查了很多資料，都說季聽現(xiàn)在的癥狀像是要生女兒。他其實對男孩女孩都不太在意，但覺得如果能有一個像季聽一樣的小姑娘做女兒，應該是很幸福的事。

    一想到女兒和季聽同時朝自己撲來的模樣，申屠川的唇角就噙著笑意，眼底全是幸福和滿足感。他靜靜的坐在季聽身邊，直到她突然驚醒，才立刻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季聽愣了半天，才喃喃一句：“他好像踢我了?！?/br>
    申屠川頓時皺眉，對小朋友的喜歡減少一分：“他太壞了?！?/br>
    “還在踢，你摸摸。”季聽說著，拉著他的手覆到自己的肚子上，他手撫上的一瞬間，肚皮明顯的動了一下，這下申屠川瞬間僵住了。

    季聽突然心生感動，眼角泛著淚花道：“他一定很喜歡你，才會在感應到你的時候動?！?/br>
    “……是嗎？”那就把減少的一分喜歡給加上吧，看在他那么喜歡自己的份上。

    季聽笑笑，拭去眼角的淚，握著申屠川的手問他咨詢的情況，申屠川一一說完，想了想道：“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不如我下午帶你去牧與之那里吧，叫他仔細說一下，剛好帶你出去散散心?！?/br>
    說完怕季聽擔心，他又補充一句：“應該是整體還在好轉(zhuǎn)，你別怕?！?/br>
    “嗯，好?！?/br>
    雖然季聽自從懷孕就整個都不太正常，但關(guān)于申屠川身體的事卻是從來不含糊的，雖然聽到他說在好轉(zhuǎn)，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去找牧與之問問。

    兩個人吃過午飯，又一同去補了會兒眠，這才往牧與之那去。

    牧與之剛接待完兩個病人，連口氣都沒喘勻，這倆人就精神煥發(fā)的來了，他無語一瞬：“你們來得還真是時候?！?/br>
    “我的病情，你跟聽聽說吧?！鄙晖来ò凳镜目此谎?，全然忽略了他的話。

    牧與之秒懂，然后問了句：“我能先吃口飯嗎？”

    “不能，她出來久了會累，速戰(zhàn)速決。”申屠川一口回絕。

    牧與之嘴角抽了抽，還未開口說話，季聽就先哽咽開口了：“讓他先吃飯吧，牧醫(yī)生為了你的事沒少cao心，真是太辛苦了，醫(yī)生真是個偉大的職業(yè)，希望所有人都能善待醫(yī)生?！?/br>
    “……我突然覺得還不餓，來我們聊聊?！蹦僚c之說完，請季聽到隔壁診療室去了。

    一個小時后，季聽眼淚汪汪的出來了，申屠川一看眉頭就蹙了起來：“他欺負你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做什么都不容易，現(xiàn)在心理醫(yī)生連病人家屬都要關(guān)心，太難了。”季聽嘆了聲氣。

    申屠川：“……”他大概已經(jīng)知道牧與之是怎么跟她解釋的了。

    為了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申屠川難得給她買了個冰淇淋球，季聽頓時把牧與之的不容易拋到了腦后，專心致志的吃她那點冰淇淋。

    牧與之把申屠川叫到了一旁，小聲的嘀咕道：“她目前還算不上抑郁，可能有點沒安全感?！?/br>
    “沒安全感？怎么會？我一直在努力對她好。”申屠川蹙眉。

    牧與之看了一眼季聽的方向，見她還是一點一點的抿冰淇淋，便放心道：“女人在懷孕的時候本來就身處弱勢，不管是職場還是現(xiàn)實生活，都在承擔難以想象的壓力，稍微不注意，可能就會產(chǎn)生巨大的恐慌感。”

    “難道是因為我最近一直在好轉(zhuǎn)，讓她誤以為我不夠在意她了？”申屠川的眉頭皺得更深。

    牧與之眼看他要往危險的地方想，急忙制止道：“你想多了！她本心肯定是希望你能盡快痊愈，如果你因為她停止治療的話，她肯定會責怪自己，從而壓力更大?！?/br>
    申屠川只得放棄這種想法。

    牧與之捏了把汗，只覺得不能用正常思維去跟申屠川聊天。他想了想，干脆直接道：“與其想些歪門邪道，不如來點實際的，她心里高興了，自然就把壓力給忘了。”

    “怎么讓她高興？”申屠川沒想到，自己也有咨詢牧與之這個問題的一天。

    牧與之恨鐵不成鋼的看他一眼：“帶她吃帶她玩，上班的時候也帶她去辦公室，這些都是最基本的，而最重要的，就是給人家一個婚禮啊！”

    申屠川一愣。

    “我問你，你跟她求過婚沒？說過要給她一個婚禮沒有？”牧與之瞇起眼睛。

    申屠川沉默了。他之前倒是求過一次婚，但她說就這么答應他太便宜他了，因此這事就算了，之后他也有想過要求婚，但很快她就懷孕了，然后自己就開始照顧孕婦，這事就一直放在了心里。

    “雖然季聽是個不計較的好女孩，但是普通人有的東西，她心里肯定也是想要的，你可倒好，人家都懷六個月了，你還不打算求婚，人家能有安全感？壓力能不大？”

    牧與之的聲音在耳邊縈繞，申屠川靜了許久，總算看向了沙發(fā)上的季聽，恰好季聽這個時候跟他對視，兩個人同時頓了一下。

    半晌，季聽小聲的問：“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不能再吃了?！?/br>
    “……”

    季聽看一眼已經(jīng)被吃得干干凈凈的紙盒，委屈的閉上了嘴。雖然申屠川一直很慣著她，想要什么基本都會給，但冰淇淋這種東西，卻是把控得很嚴，孕婦體溫又高，她每次都饞得不行，卻很難吃到。

    ……連個冰淇淋都不給吃，還好意思說愛她。季聽一想到這件事，就心酸得想哭。

    “走了，前天你不是想吃板栗，我?guī)闳ベI。”

    “好。”季聽急忙站起來，完全忘了冰淇淋的事。

    兩個人從牧與之那里出來，就一起去逛街了，申屠川有意無意的掃她一眼，半晌才淡淡問道：“你覺得哪種求婚方式更好？”

    “你要跟我求婚嗎？”季聽問。

    申屠川頓了一下：“是不是不該問你？”好像女生都希望求婚是未知的驚喜，他這樣一來不就全暴露了？

    季聽笑了起來：“你怎么求我都喜歡，別太敷衍就好?！?/br>
    “那鄭重點？”申屠川又問。

    季聽想了想，搖了搖頭：“不行，那樣好累?！编嵵氐目隙ㄒê芏噱X，還要請很多朋友來見證，可是現(xiàn)在的她一點都不想見別人，但如果不請朋友就他們兩個，錢不就白花了？

    怎么想怎么不合適。

    不能敷衍也不能鄭重，這個要求聽起來簡直比所有甲方都恐怖，申屠川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方案。他本來想請一個專業(yè)團隊，后來在查資料的時候被季聽看到，季聽愣是眼淚汪汪了半個小時，說他拿錢敷衍自己，他只好作罷。

    現(xiàn)在季聽已經(jīng)知道他要求婚的事了，他干脆也不瞞著了，每想到一個方法就去問她，結(jié)果每次都被拒絕。

    在拒絕與被拒絕中，轉(zhuǎn)眼就過了一個月，季聽懷孕七個月了，每過一天肚子就會大一點，她的皮膚上開始出現(xiàn)一片一片的暗沉，整個人也開始發(fā)腫。

    在某個清晨，她起床洗漱時，盯著鏡子里那張臉許久，愣是沒看出對方是誰。

    申屠川在外面遲遲等不到她，推開門進去就看到她對著鏡子發(fā)呆，頓了一下后從背后抱住她：“看什么呢？”

    “好丑?！奔韭犉届o道，這次眼眶并沒有紅。

    然而申屠川卻知道，她這回受的打擊比任何時候都多。沉默半晌后，他看著鏡子里圓潤了些、但依然漂亮的小姑娘說：“不丑，特別好看?！?/br>
    季聽抿了抿唇，一言不發(fā)的松開了他的手，轉(zhuǎn)身回到床上躺下，申屠川跟出來時，就看到她的肩膀在小幅度的抽動。

    其實真的不丑，她的五官依然出彩，只是下頜稍微圓了些，身上寬大的衣服和隆起的肚子，暫時使她的身材走樣，可嚴格說起來，仍然比普通人要好看得多。

    申屠川靜了片刻，到她身后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還有兩個多月?！?/br>
    “萬一不好了怎么辦？”季聽的聲音帶了點輕微的哭腔，“我看新聞上，好多女性生完孩子肚子都很難恢復，還有一些會腹肌分離什么的，我覺得我也會的……”

    “你不會?！鄙晖来ㄒ呀?jīng)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了。

    季聽沉默許久，似乎冷靜了些，她坐起來看著申屠川的眼睛：“如果我丑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會?！?/br>
    “等你恢復得像正常人一樣，不再眼睛里都是我，還是會喜歡丑了的我？”

    “會。”

    季聽和他對視許久，最后也不知道信沒信，躺在床上很快睡著了。她睡著之后，申屠川陪了她很久，這才轉(zhuǎn)身出去，叫管家準備了一些高熱量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