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還是抱著她不肯撒手，臉上的淚落在季聽身上，好像是她哭的一樣。然而季聽一滴淚都沒有。

    車子沉默的往前開，整輛車?yán)镏挥薪さ某槠暎韭犚恢笔掷潇o。

    一連開了小時后，總算是隱隱看到了a市的指路牌。趙恒下令大家休息，于是車隊停在了郊區(qū)的荒地上。

    其他車上的人下車時，李向明看向季聽：“待會兒等他們都睡了，我們就直接開車離開?！?/br>
    季聽平靜的看向他，半晌不動聲色的往鞋里塞了個東西，這才淡淡道：“再說吧?！?/br>
    說完就下了車，李向明意識到她情緒不對，皺著眉下車要跟過去，結(jié)果看到她徑直朝趙恒走去，頓時心里一驚。

    在他大步走過去要阻止時，就聽到趙恒問一句：“怎么了？”

    然后季聽突然哭了起來，哭著告訴趙恒申屠川死了的消息。李向明十分驚訝，沒想到她憋了一路的情緒，竟然會在趙恒面前釋放。申屠數(shù)和姜瑜擔(dān)憂的想跟過去，卻被李向明一把攔?。骸笆迨灏⒁蹋銈冃那椴缓?，先去車上吧?！?/br>
    二人哪里放心，但見李向明十分堅決，只能先回車上。李向明看了他們那邊一眼，最終什么都沒說去跟大部隊會合了。

    “如今這個時代就是這樣，隨時隨地都可能喪命，你也別太難過，”趙恒說完看到了她手上的傷，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傷是怎么回事？”

    “我想下車去救他，可是李向明不答應(yīng)……”季聽哭著，臉上閃現(xiàn)一絲對李向明的怨恨。

    趙恒不悅的看她一眼：“他不答應(yīng)是對的，否則現(xiàn)在你就跟申屠川一塊死了……跟我過來，我給你包扎?！?/br>
    季聽紅著眼眶搖頭，趙恒皺起眉頭：“跟我來！”

    季聽愣了一下，這才哭著跟了過去，兩個人一起到后座上坐下，趙恒拿出藥箱，借著車?yán)锏臒艄忾_始幫她取手上的碎玻璃，一邊摘一邊勸她：“申屠川走了，他的父母還在，你以后不能再這么沖動了，哪怕是為了他爸媽，也要好好活下去?！?/br>
    “我、我就是想不通，申屠川平時體力一直很好，做事也小心，那些喪尸雖然數(shù)量多，可速度卻不如他，他這次怎么就跑不出來了呢？”季聽哽咽。

    趙恒頓了一下，嘆了聲氣道：“可能是太大意了，也可能是喪尸進化了，這次的喪尸明顯要速度更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br>
    季聽靜靜的看著自己的手，半晌痛呼一聲，趙恒看向她：“疼了？”

    “嗯，不要酒精消毒了，有雙氧水嗎？”季聽低聲問。

    趙恒笑了起來：“你怎么這么嬌氣?！彪m然這么說了，可還是低頭去藥箱里找雙氧水了。

    季聽眼底沒有任何情緒：“你說我只是玻璃劃手都這么疼，小川他被那么多喪尸咬，得多疼啊?！?/br>
    趙恒被她奇怪的語氣鬧得有些遲鈍，抬頭看她的瞬間一道銀光閃過，他只覺喉嚨被什么刺破，還毫不留情的朝旁邊剜去，下一秒喉嚨就好像能灌風(fēng)了一樣，劇痛總算傳了出來。他目眥欲裂的去抓季聽，季聽拔出。

    “疼嗎？可我覺得還好，肯定沒有小川疼，你該嘗嘗他那種痛，才知道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季聽用盡全力，用鋼釘刺穿了他掙扎的手，將他的手掌釘在了車座上，接著一臉平靜的看著他，“對不住了，小川腳受傷這件事實在奇怪，我只能想到你跟孫凌，所以算賬也只能找你們了?！?/br>
    趙恒痛得眼睛通紅，可卻因為被劃了聲帶，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而瞬間血液的流逝，叫他的力氣快速消失，他很快變得奄奄一息起來。

    季聽安靜的看著他，面上沒有一絲表情，身上淺色的羽絨服淋滿了趙恒的鮮血，就連臉上都濺了不少。白皙的膚色和鮮紅的血液，叫她好似地獄來的修羅。

    趙恒突然恐懼起來，嘴巴一張一合的求饒，卻只字不提自己對申屠川做過什么。

    季聽臉上沒有半點波動，好像剛才在趙恒面前痛哭的人不是她一樣。她就這么安靜的坐著，直到李向明找來，看到這一幕徹底驚了。

    趙恒看到有人來了，立刻奄奄一息的求救，李向明只看了他一眼，扭頭對季聽低聲斥責(zé)：“你瘋了？！知不知道現(xiàn)在這么做會有什么后果！”

    “向明哥，你把叔叔阿姨叫過來吧，我們開這輛車走?！奔韭牽聪蛩?。

    李向明咬咬牙，最終還是照她說的做了，趙恒見李向明已經(jīng)背叛，眼底閃過一絲絕望。

    申屠數(shù)和姜瑜很快就過來了，很罕見的，他們在看到這樣的趙恒后半個字都沒說，只是安靜的坐到了車上，李向明趁其余人還在吃飯，車子一打轉(zhuǎn)向猛地朝外沖去，等那些人著急忙慌的追趕時，他們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

    車子沉默的往a市開，在快進城時，季聽突然道：“停車。”

    李向明看一眼前方幾只喪尸，皺了皺眉問：“為什么？”

    “向明哥，停車?！奔韭犞貜?fù)一遍。

    她冷靜又冰冷的眼神，就這么直勾勾的看著他，李向明發(fā)現(xiàn)自己簡直沒辦法拒絕，只能聽她的把車停下。

    此刻趙恒已經(jīng)瀕死了，眼皮也愈發(fā)沉重，隨時有昏死過去的意思。季聽盯著他囑咐：“我說了，要讓你嘗嘗小川的痛苦?！?/br>
    趙恒猛地睜大眼睛，恐慌的開始掙扎，姜瑜意識到她要做什么，立刻打開了車門，血腥味頓時引來前方幾只喪尸的注意。

    季聽面無表情的把他推到了車下，等姜瑜上車后毫不猶豫的關(guān)了車門。李向明一言難盡的看著她：“現(xiàn)在可以了吧？”

    “我要看著他死?！奔韭犞徽f了一句。

    李向明看到那些喪尸朝渾身是血的趙恒撲去，不忍直視的把車往前開了一截，面對季聽的目光還忍不住解釋：“我是怕臟了咱們的車……”

    說話間耳邊傳來撕咬的聲音，他臉色一變差點吐出來。

    季聽就這樣安靜的聽著，直到那邊趙恒死透了，她才輕輕揚起唇角：“走吧，去a市?！?/br>
    第127章

    呼……吸……呼……吸……

    夜色降臨，黑暗籠罩了整個小鎮(zhèn)，肚穿rou爛的喪尸游魂一樣游蕩。在一片靜謐中，一只露著指骨的手揪住了地上的枯草，下一秒一個眼睛發(fā)灰的喪尸從爬了起來。

    它的臉已經(jīng)毀了一半，上面滿是啃咬過的痕跡，一只眼珠也直接沒了，肚子上有一個黑黝黝的洞，腸子沾著血rou從里面露了出來，刺骨的寒風(fēng)能從洞里直接穿過，整個腹腔仿佛變成了漏風(fēng)的箱子。

    它像其他喪尸一樣，站起來后就開始游蕩，只是他一直沿著路往前走，好像是有目的地一般。沒有了神智，五感也只剩下聽力和嗅覺，但它好像天生就有一種執(zhí)念，不斷的超越本能驅(qū)使它向前走，一直向前走……

    冬天的夜總是格外漫長，一直到早上八點，才有天亮的趨勢。

    甩掉了車隊的季聽等人，在a市轉(zhuǎn)悠一夜后，總算暫時找到了安身的地方——一家早教中心。

    雖然資源匱乏，可這里面幾乎沒什么喪尸，比起外面來說更加安全，而且教室的柜子里有小毯子，睡覺時可以保暖。

    “這邊比較偏，但我剛才檢查了一下，很安全。只找點一點吃的，大家先湊合一下，等休息完再四處看看。”李向明將吃的放在了桌子上，眼底滿是疲憊。

    他對昨天虐殺趙恒的事只字不提，其他人也沒有開口，四個人仿佛同時把這件事給忘了一般。

    姜瑜無力的搖搖頭：“你們吃吧，我不餓。”

    “我也不餓，你跟季聽吃吧。”只經(jīng)過了一夜，申屠數(shù)仿佛老了十歲。

    李向明看了看他們，最后將目光轉(zhuǎn)到季聽身上：“你勸勸他們吧，日子總要過下去。”

    季聽沉默許久，才輕聲道：“先緩緩吧，讓他們先睡會兒，醒了再吃也行。”

    “……那行吧，我那份我先吃了，不吃飽我會睡不著?！崩钕蛎髡f完，就不客氣的把東西分成了四份，拿了自己那一份到角落里坐下，吃完就閉上眼睛睡了。

    他一走，季聽就看向姜瑜：“阿姨，先休息吧?！?/br>
    “你睡吧，我不困?！苯ぱ鄣椎陌麕缀跻酥撇蛔?，每說一句話都要哽咽出聲。

    申屠數(shù)無聲的抱住她，許久之后沉聲安慰：“好了，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要向前看知道嗎？季聽需要我們，我們不能倒下。”

    姜瑜將臉埋在他的懷里，壓抑的低啜著，肩膀顫抖得不成樣子。季聽安靜的站在他們身邊，直到姜瑜累了，站著都在申屠數(shù)懷里沉沉睡去，她這才對申屠數(shù)道：“叔叔，你也睡會兒吧?！?/br>
    “嗯，別cao心我們了，累壞了吧，快去休息?！鄙晖罃?shù)放緩了聲音。

    季聽看他情緒狀態(tài)都還算正常，于是點了點頭，沉默的到角落里躺下，拉了一條毯子蓋在了身上。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呼吸聲，毯子帶來的溫暖讓所有人緊繃了一天的精神忍不住放松，就連腦子亂糟糟一片的季聽，也克制不住身體帶來的困意，很快就睡了過去。

    只可惜她這一覺并不踏實，夢境里反復(fù)播放申屠川被喪尸撲倒的畫面，直到大腦再承受不住這種痛苦，逼著她從夢里醒來，她才怔怔的睜開眼睛。

    她沉默許久后坐了起來，看了眼屋里還在睡的李向明和姜瑜，發(fā)現(xiàn)申屠數(shù)不見了。她急忙跳下床跑出去找人，在沖到走廊里后突然聽到一陣壓抑的哭聲，她猛地愣住，怔怔的看著走廊盡頭背對著她的中年人。

    他的鬢發(fā)好像一夜之間白了，后背也不再挺直，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還很年輕的樣子，可才短短一天，老態(tài)就出現(xiàn)了。

    季聽安靜的站在走廊里，聽著他痛苦絕望的哭聲，并未上前打擾。他是丈夫，是父親，是一個家庭里的最后的信念與支撐，所以他悲傷時不能悲傷，痛苦時不能痛苦，只能咬牙撐著，源源不斷的把自己的苦難熬成希望，撐著這個家走下去。

    她的眼眶微微泛紅，指尖也在顫抖，在眼淚快要落下時，李向明走了出門，安靜的陪她站了會兒后，轉(zhuǎn)身朝另一個教室走去。季聽垂下眼眸，無言的跟了過去。

    “是趙恒害了申屠川？”李向明單刀直入。

    季聽看向他：“是。”

    李向明頓了一下：“節(jié)哀?！?/br>
    季聽盯著地板上印的卡通人物看，半晌開口：“我沒有證據(jù)，如果你不信我，或者覺得我的手段太殘忍，我們可以和平分開，但要先等我跟叔叔阿姨找到代步車。”

    李向明沉默許久，許久之后看了她一眼：“我相信你，也信申屠川?！闭缢罢f的，好人和壞人的氣場天生是不合的，如果他們是壞人，那他一開始就不會選擇幫他們。

    季聽平靜的點了點頭：“謝謝?！?/br>
    兩個人就此無話了，半晌李向明忍不住道：“季聽，你情緒不對，不會想不開吧？”

    他這問題一說出口，季聽的唇角揚起一點弧度：“你想多了，只要這個世界還存在，我就不可能想不開?！?/br>
    她這話乍一聽沒問題，可仔細(xì)聽又覺得奇怪，李向明看著她，還想再勸上幾句，季聽聽到了申屠數(shù)回房間的腳步聲，于是也轉(zhuǎn)身回去了，留下了一臉擔(dān)憂的李向明。

    季聽回屋時，申屠數(shù)眼睛還紅著，看到她后遮掩的低下頭：“你跟向明都不在，去哪了？”

    “我們出去聊了會兒天，叔叔再睡一會兒吧，等阿姨醒了我們再吃東西?！奔韭牸傺b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

    申屠數(shù)含糊的應(yīng)了一聲，在姜瑜身邊躺下了。季聽沒有再跟他說話，看了一眼跟進來的李向明后，就安靜的坐在了角落里。

    一個小時后，姜瑜流著淚醒來，睜開眼睛后看到申屠數(shù)眉間的溝壑，擦干眼淚后伸手幫他撫平。申屠數(shù)因此醒了過來，無聲的將她抱在懷里許久，才低聲問一句：“餓了嗎？”

    “……餓了?！焙翢o胃口的姜瑜回答，然后就感覺到抱著自己的男人放松了些。

    聽到他們說話的季聽立刻招呼他們：“叔叔阿姨，起來吃點東西吧?！闭f完頓了一下，又看向李向明，“向明哥，一起吃吧?！?/br>
    “我那份已經(jīng)吃完了，哪好意思吃你們的?！崩钕蛎餍α艘宦?。

    季聽笑笑：“以后就我們幾個相依為命了，哪至于還計較這些?！?/br>
    李向明頓了一下，漫不經(jīng)心的起身了：“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闭f完就跟他們坐到了一起。

    幾個人將緊巴巴的食物分了一下，一邊吃一邊商議未來的事。

    “我們幾個單打獨斗的話，還是太危險了，最好是再找個組織依附，”李向明把最后一口餅干吃了，“對了，你們來a市是打算做什么？”

    “聽聽有個表哥在這里，我們是打算投奔他的，”姜瑜說完苦澀一笑，“當(dāng)時沒想到會在加油站困這么久，也不知道她表哥還在不在這里?！?/br>
    “找找看吧，反正也要順便找靠譜的組織?！崩钕蛎鳟?dāng)即道。

    剩下三人也都答應(yīng)了，這件事算定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一行人踏上了尋找之路。

    而某個在小鎮(zhèn)蛻化的喪尸，也在不斷靠近a市。它走得極慢，可日日夜夜都沒有停下，僅僅憑借本能一直往前，哪怕腳上的鞋底磨爛了，腳底也開始血rou模糊，每走一步雪上都會印下一點血跡，它也沒什么反應(yīng)，只知道要往前走。

    一日夜里，它嗅到了生人的氣味，嘶吼一聲朝著味道來處撲去，頓時一片混亂。在它要咬上一個女人的脖子時，突然一個鐵锨朝著它的腦袋砍了過來，它的脖子瞬間斷了大半，接著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拿著鐵锨的人走到它跟前，舉起鐵锨再次拍在它的頭上，它僵硬的躺在地上，再也動不了了。

    “死了嗎？”有人問。

    拿鐵锨的人踢了踢它的頭：“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