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你說爹稀罕小的。 老話都說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 …… 盛飛瑤快讓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給急死了,同樣的,方明喆也煩他娘。心里煩,不想聽她念叨那些,結(jié)果就是他討了個名額上國子監(jiān)去了,他是后世所說的走讀生,清早去傍晚回,整個白天見不著人,回來扒完飯就往書房一鉆,你隨時去找都在忙活。 之前方明喆是在自家讀書,教他的先生說他人聰明學得好,以后不是個簡單的人。 因為這個批語,方家上下都高興過。 但其實吧,方明喆不是世人所謂的天才,他不笨,一直也挺勤奮,剛開始的表現(xiàn)是不錯,看他不錯,先生為了討方家人高興,又抬著夸了夸。 方家上下都覺得他以后能有大出息,絕不會墮了祖輩威名,結(jié)果人一進國子監(jiān)就上演了出現(xiàn)形記。人嘛,就怕跟別人比,國子監(jiān)里匯集了全天下最會讀書的一批人,跟那些一比,他平庸了。 方家人都覺得莫名其妙,本來那么出色的孩子,怎么進國子監(jiān)以后反而不行了? 他們不會去想方明喆本來只有那點本事,左思右想把罪過推給盛飛瑤,覺得就是她說那些才讓人分了心。 別說其他人這么以為,就連方明喆自己也相信了。 他總不能承認自己就是二流貨色,找不到其他原因,他就覺得是當娘的影響了自己,他躲人分心了。 …… 因為知道錢玉嫃跟盛飛瑤有過節(jié),有人為了攀附她,特地提起盛飛瑤的慘事。從以前就有個說法,兩個本來談不上親近的人,只要有個共同的敵人,他們在一起說說那人的壞話情就會突飛猛進。 要是十年前,甚至不用十年,七八年前的錢玉嫃可能會吃這套。 現(xiàn)在她不吃了。 她也沒打算對方,還是完完整整聽了下來,聽完撇了撇嘴。 邊上人問世子妃有什么見解? 只聽她說:“百善孝為先,我十月懷胎拼了命生下來的兒子若敢這般對我,扒他的皮都是輕的?!?/br> 倒是沒料到她會這么說,邊上人你看我我看你,又有一個小心翼翼道:“世子妃覺得方夫人對方少爺錯了?” “不是對錯的問題,當娘的誰也不會想要這種兒子,我光聽著就感覺他往后本事再大都靠不住。” 錢玉嫃是親王世子妃,她身份高太多了,說什么你都只能聽著。 這話要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沒什么,是錢玉嫃說的,都覺得很大可能會應驗,這可真是……飛來橫禍啊。 也可能不是飛來橫禍,換個角度看,應該是給盛飛瑤提了個醒。當兒子的十歲就嫌棄娘,往后還能改了態(tài)度? 基本上,這個等于白養(yǎng),趁早再生一個還靠譜些。 但是話傳到盛飛瑤耳中,她一點兒也不感激,非但不感激,還氣瘋了。好在錢玉嫃也只不過是停到那里順嘴一說,沒指望得到她的感謝。 不是想膈應誰,她認真覺得兒子才十歲出頭遇上點事不反省自己還在當娘的身上找原因,就這做派成不了事。 而就算他成了事,根據(jù)現(xiàn)在這表現(xiàn),當娘的也享不了福。 倒回去想,誰也不會天生就是白眼狼,會變成這樣要不沒人教要不教壞了。 這番話不光成為京里談資,也讓方家人心里一咯噔,雖然叫他們看來方明喆除了最近學業(yè)出了問題之外,其他方面都還不錯,但只要想到錢玉嫃以前的經(jīng)歷,他們覺得把寶押在方明喆一個人身上實在沒法讓人放心。斟酌過后,方家人決定做多手準備,府上兒孫全都好好培養(yǎng),這個不行還能指望那個。 策略變了,方明喆當然會有感覺。 他被迫緊張起來,不得不把當娘的問題拋到腦后,將全部精力用在學業(yè)上。全副身心投入進去,結(jié)果也不樂觀??陀^的說,他在進步,只是進步幅度不如其他人大,考完你看排行,就跟沒努力似的。 人跟人的差距就是有這么大,方明喆也意識到他好像沒有家里人以為的那么聰明。 意識到這一點,他慌神了。 燕王本來有段時間沒關(guān)注過魏國公府,直到聽了兒媳婦說那個話,他才去了解了一下。了解之后只有失望沒有別的。 以前覺得方中策不錯,這幾年墮落了。 以前看喆哥兒長著一副聰明相,結(jié)果是這個樣子,都十一歲了,還讓方家人當寶貝兒捧著,本事不大,氣性不小。 而盛飛瑤他壓根就不想說。 盛飛瑤的存在感一上來,就有人想起她娘秦氏,算算走好幾年了。雖說燕王傷了根本不能再生,燕王妃的位置對一些人來說還是有吸引力的。他身子骨不錯,看樣子還有得活,只要他活著,王妃以及王妃娘家沒好處? 再說王妃跟世子妃未必就要對立,進了王府再跟世子妃搞好關(guān)系,好日子長著。 哪怕也存在風險,可要是賭贏了好處更大,免不了有人肯干。 于是乎,王妃過世幾年后,有人到太后跟前提了這事,說是不是該給燕王娶個繼妃。 第117章 找太后沒錯, 她可是燕王生母,可這事兒吧,實話實說太后聽了沒想法。 兒子要是二三十歲, 王妃死了肯定要安排續(xù)弦,可他這都五十左右,還折騰什么?別人娶妻一為傳宗接代,二要個女人管理后院。 燕王又不能生,王府后院還有個兒媳婦立著, 大小事錢氏就能安排妥當,哪怕忙不過來還有側(cè)妃援手。 太后瞧他過得挺好,不像是需要續(xù)弦的。 心里這么盤算, 她沒把話說死, 回頭招來兒子問了問。燕王聽太后說這些, 恍惚了下,才想起王妃過世快六年了。 懷念倒是沒有, 他只是有些恍惚,感覺還沒怎么,稀里糊涂就過了六年??纯刺螅咽菨M頭銀發(fā),精神頭倒是挺好, 瞧著還能再活些年。 燕王走著神兒,忽然聽見一聲假咳,回過神看太后很不滿意的樣子—— “哀家說話呢,你眼神飄忽啥?” “就是感覺日子過著真快, 那事過去竟然都有六年了,我還沒做個啥。” 太后看著坐在一旁的兒子,笑道:“這還叫沒做個啥?哀家人在深宮都聽說了,你跟皇帝這兩年動作頻頻。” “誰跟您嚼舌根呢?” “你這話說得前頭的事哀家不能知道不成?你跟皇帝決心改革農(nóng)業(yè),給糧食增產(chǎn),是好事情。要真能做成哀家也能隨你們寫上史書,后人會提到哀家的兩個兒子做了大善事。人活著其他都是其次,先要糊口,能活下去才會追求其他,能讓天下人吃飽飯很了不起,后來的人吃著五谷都該想到你們,誰不得給我兒子豎個拇指?” 太后吹彩虹屁有一手的,這不,她幾句下來燕王都感覺不好意思。 “真正厲害的還沒做成,現(xiàn)在搞那些只不過小打小鬧,母后悠著點夸?!?/br> 太后還在笑:“哀家相信你們,哀家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就是你們兄弟,細數(shù)各朝各代,皇家兄弟很多都反目了,沒翻臉的大多也是做個表面功夫,真心相待的能有幾人?你跟皇上很好,老話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只要你倆心往一處使,沒有做不成的事。” 燕王心說搞農(nóng)業(yè)跟政斗不同,不是兄弟齊心就能取得突破進展。 說句實在話。 甭管是已經(jīng)推廣出去那些,還是跟著要來的雜交稻,他跟皇兄都沒出什么力,頂多就是催了催進度。 這里頭最要緊是杰哥兒和他那些天書。 當然京郊試驗田里那批農(nóng)事專員也不容易。 能出成果,全靠他們。 太細節(jié)的東西燕王也懶得說了,反正就算他說一萬遍事情是底下人做的,母后該怎么想還怎么想。再者今天進宮來也不是為了談這事,燕王明確表達了自己沒想續(xù)弦的意思。 到這歲數(shù)還娶嬌妻進門,不是糟蹋人么? 再說他從來不是個溫柔體貼的人,平常勻給側(cè)妃的時候都不多,有那功夫?qū)幙啥嗝c正事。 當然也不全是為這種理由,最關(guān)鍵在于他對王府現(xiàn)狀挺滿意的,不愿意娶個變數(shù)進門。 太后沒勸他,還道:“哀家也是那么想,只是有人提起,想問問你的意思,你不愿意那就打住。” 太后又說:“哀家還聽說了魏國公府的事,她這幾年沒點變化?” 燕王剛才輕松些,這會兒笑都斂了,只聽他淡淡的說:“人的性子是最難擰,她養(yǎng)成那德行,估計就是一條路走到黑。她的事我現(xiàn)在不想過問,連聽都不愿意聽,左右我活著一日魏國公府還有她容身之處,等哪天我閉了眼,身后事也就輪不到我cao心了?!?/br> 別說盛飛瑤,哪怕對府上兒孫他也是一樣的想法。 我活著一天管你一天,至于說百年之后的事,誰都算不到,也沒必要去算他。 兒孫有出息,家族自然興旺。兒孫要是窩囊廢敗家子兒,你留下金山銀山都能給禍禍干凈。誰也護不了誰一輩子,當?shù)锏淖钜o真不是給他留多少家產(chǎn),還是得教他咋的做人。 對謝士洲,燕王基本還是滿意的。 他這些年的長進當?shù)目丛谘劾?,能有今日,并不容易?/br> 如果說對兒子是勉強放心,加上那么個兒媳婦,他再沒啥可憂慮的。 母子兩個從續(xù)弦說到魏國公府,最后在明姝和杰哥兒身上收場,太后也問了一下孫子和孫媳婦近來如何,說她還想再抱個曾孫。 “那這話您不該跟兒子說,回頭直接跟洲洲講去,他不是就在宮里當差?” 大半年前,謝士洲被提拔到御前行走,當時御前侍衛(wèi)滿員,前段時間皇上一番調(diào)動,空出有缺,他補上了。現(xiàn)如今人在侍衛(wèi)這條道上也算做到巔峰,御前侍衛(wèi)不算什么大官,卻是必須深得信賴才能提拔上去的位置,從這里出過許多權(quán)臣。 燕王撂下話就出宮去了,太后心里有了譜兒,就沒再為續(xù)弦的事cao心。 她放下了,下面有些人放不下。 比如漢陽郡主就帶著兒子回了趟娘家,她來找側(cè)妃敘話。母女兩個談的就是王爺續(xù)弦的事,她們忙著談事情的時候,逸哥兒跑去明姝那頭,后來當娘的說好了來接他走人還不樂意。 好在他已經(jīng)七歲大,不像三四歲那會兒一不高興就滑地上撒潑打滾,讓郡主催著一步三回頭還是走了。 等到出了王府,乘上回去的馬車,漢陽郡主瞪他一眼。 “就說不帶你出來,出來就給我丟臉。你也真是,自家親meimei不見你稀罕,就知道惦記別人家的?!?/br> 逸哥兒人雖然出來了,心還在王府里面,坐在馬車里心不在焉的。 聽到這話,他嘟噥道:“我妹要是有姝姝一半兒好看,我能不稀罕她?說我之前您咋沒反省反?。縿e人家當娘的把閨女生成大美女,您憋了十個月生出個胖妹兒?!?/br> 逸哥兒嗶嗶得小聲,還是讓他娘聽個正著,當時就被揪了耳朵不說,回去還讓寫檢討。 他寫了一整個下午,寫得抓耳撓腮的,回頭交上來就是一頁鬼畫符,沒幾個認得清楚的字,不會寫的全讓他畫圖代了。漢陽郡主看完險些一口氣提不上,又打了他好幾下:“你都七歲了,才會寫這幾個字,明姝她弟只你一半兒那么大,都能捧著自己看書?!?/br> “他是他我是我,我就這點能耐干啥想不開跟他比呢?” 郡主當場自閉,問他不能有點兒出息? 逸哥兒莫名其妙看著自家老娘:“娘你不是老說咱家這樣不能跟人比?到我這兒就得考狀元才行?不公平呀!” 逸哥兒越是辯論鬼才,他掰著手指頭說:“你看我爹比不過舅舅,你比不過舅母,憑啥我就得比過他們兒子?自己沒本事非要后代出人頭地的都是狗|屎……”說到這兒他還停頓了下,感覺狗|屎不太文雅,正想換個文雅的詞,他娘氣炸了。 胖墩子趕緊溜號,他跑遠了還聽見娘親在身后罵。 “你個混賬!有你這么說爹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