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那就叫明姝!” 明姝好啊,明姝就是美女的意思,這名字完美體現(xiàn)了他倆對女兒的美好祝福。謝士洲說他過年那會兒跟王爺?shù)塘窟^取名的事,他爹說可惜了,如果當(dāng)初沒給云陽取名叫盛飛瑤,那孫女兒就可以叫盛飛仙,這才是仙女該叫的名! 謝士洲聽了很是嫌棄,問他咋不叫飛天?以后生了男娃還能遁地。 燕王那么寵兒子,聽了這話說小名可以。 謝士洲想起他在民間生活的時候聽過那些小名兒,牙一酸:“你都說她是仙女下凡,還給人取小名兒,這像話嗎?” …… 從明姝出生,燕王府里天天都很熱鬧,跟過年似的。 燕王給孫女辦了很大一場洗三禮,這天,京里的貴婦人們總算見到仙女真容。她模樣確實出眾,畢竟有那樣一雙父母,別說她還是撿著好的在學(xué),哪怕全學(xué)了差的也丑不了,謝士洲跟錢玉嫃這對顏狗組合,光看臉殺傷力實在驚人。 夫人們都在感慨,十多年后京里要出個了不起的美人,等她十四五歲上門來提親的能把燕王府的門檻踏破。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出身和模樣都太好了,再配上傳奇的來歷,也不知道哪家能心愿得償。 在諸位夫人眼中,剛出生沒幾天的明姝就像一顆吃了便能飛升的仙丹,她非常誘人。 而明姝呢,她什么也不知道,躺在襁褓里香香甜甜的睡著了。 …… 這些天,富貴人家里議論她的太多,已經(jīng)搬出宮來的五皇子夫妻也聽了不少。 秦嫣去年九月落的胎,當(dāng)時鬧得很煩,皇上對這兒子本就失望,一直沒等到盛惟安的反省和悔過,他已經(jīng)不抱任何期待,只想把人趕出宮,讓他自己關(guān)上門糟心。 這么盤算著,皇上就讓太監(jiān)總管去催了催,讓負(fù)責(zé)翻修的工匠搞快點。 如此一來,在十月份翻修就結(jié)束了。 十一月上旬,盛惟安拖家?guī)Э诔隽藢m,皇帝也沒刻薄他,還是給了筆安家錢,并且封了個郡王爵位,賜封號孝。 皇帝是借封號敲打他,提醒他做人最要有孝心。 這封號一出,活像公開處刑。 盛惟安都感覺這是在諷刺他,但他還是堅強(qiáng)的扛了過來,對他來說,最難過就是在宮里這幾個月,能得個郡王封號搬出宮自己當(dāng)家,哪怕宅邸不如燕王府氣派,封號也有諷刺的意味,日子總算有了盼頭。 尤其他還得了筆安家銀子,據(jù)說比前面有些皇子要少,總還是有十萬兩,宅邸是翻修好的,這個錢捏著過日子咋都夠了。 才出宮他是這么想的,后來發(fā)現(xiàn),錢不經(jīng)用。 有得寵的皇子出宮的時候拿二十萬安家銀,過幾年就不湊手了,還得親娘以及夫人娘家支援,京里面達(dá)官貴人的生活是奢靡的,后廚一天就能用去價值幾十甚至上百兩的食材,正常吃一個月就上千兩,經(jīng)常還有茶會酒宴,四季都得置辦新衣,年年要打新的首飾,夏天可能買冰,冬天還得添炭,平常要買茶酒之類,人情往來更是大項??ね醺锊火B(yǎng)人嗎?那么多丫鬟奴才也很費錢……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要再有個費錢的愛好,到手十萬兩,一年能花光。 親王郡王這些每年都有錢拿,朝廷年年會發(fā)給他們上萬兩的銀子,但你想想一萬兩白銀均攤到十二個月里,每個月才八百出頭。 早先聽說安家銀有十萬兩,他們覺得不少,反正以前從沒拿過這么多錢。 結(jié)果才兩個月,就過了個年,他倆已經(jīng)用去三萬。搬進(jìn)新家之后秦嫣做主添了不少東西,除此之外就是走了幾個年禮,擺了兩場席面。 意識到十萬沒了三萬,盛惟安跟秦嫣夫妻雙雙懵逼。 不管是在燕王府或者在宮里,秦嫣都沒當(dāng)過家,他們吃穿用的都是辦好了送來,輪到自己當(dāng)家做主,手稍微松點,買的東西稍微好點,錢就沒了。 盛惟安他生母早就沒了,生母娘家倒是還在,那家比秦家還差得遠(yuǎn),根本指望不上。 他怪秦嫣不會過日子,秦嫣就把賬冊扔他跟前,讓他看看。 他看完不明白,過個年就要花去這么多,以前燕王府是怎么過的日子?他們吃穿用比這還要好太多了。 這就是得寵和不得寵的差別,燕王府很多東西是不花錢的,比如他們吃的果子,甚至米面rou都是貢品,皇上賞的。他們用的冰炭也是皇上撥的,地方上貢的好東西,只要到了皇上手里就有燕王的一份,太后娘娘還會補(bǔ)貼小兒子,燕王府日子過得很好,開銷其實不大。 盛惟安沒得到什么補(bǔ)貼,靠十萬兩安家銀子收著點能過三年,他們添了些東西,錢自然就不湊手了。 當(dāng)家做主之后每天還得為錢發(fā)愁,郡王府的生活遠(yuǎn)不如她想的那么愜意美好,秦嫣心里又難過起來,她從當(dāng)娘的那頭沒得到實際幫助,只是聽了些勸慰的話,這時她想到人在廟里的姑母,心想姑母以前能把燕王府cao持得那么好,跟她聊聊興許有助益。 正好她們姑侄很久沒見過,秦嫣想著姑媽萬一還有翻身的可能,總不能把事做絕了,這么想著,她在王府辦了洗三禮之后想辦法進(jìn)了趟廟。 等見著人,秦嫣不敢相信那是她曾經(jīng)風(fēng)光不可一世的姑姑。 這個冬,燕王妃清瘦了很多,她寡著臉,看不出有絲毫的雍容貴氣。 秦嫣起初都看傻了,回過神以后便含上淚:“姑媽怎的清減這么許多?侄女看了好生心疼。” 從她進(jìn)廟之后,前來看她的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前面來的都是好幾個月前,自從秋天生了那場病,再沒人來過。能見著秦嫣她還是歡喜的,王妃問她怎么出宮來的?秦嫣告訴她皇上封盛惟安做了郡王,他們冬月里就搬出宮了,忙了段時間,得空了她趕緊過來看看。 “姑媽您怎么樣?我在皇子所消息閉塞,都沒太聽說外頭的事,后來才知道您秋天那會兒生了場病,是不是沒將養(yǎng)好?看您氣色差了好多。” 那是王妃心里的痛,她不欲多提,比起說自己多慘,她更想知道外面怎么樣了。 廟里才是真的閉塞,這里的人有時間都在誦經(jīng)念佛,一點兒也不關(guān)心八卦。王妃會知道錢玉嫃懷孕還是早先有人來看她順帶捎來了消息,瞧她沒什么可能翻身,就沒人來這邊了,她也就沒了消息來源。 “嫣兒你同姑媽說說,外面是個什么情況?瑤瑤在忙啥?還有燕王府,現(xiàn)如今是哪個賤人掌家?錢氏生了沒有?” 秦嫣本是來聯(lián)絡(luò)感情外加學(xué)習(xí)取經(jīng)的,她還沒開口,王妃率先發(fā)問,她只能答。 “郡主為您鬧了兩場,一場是您剛進(jìn)廟那會兒,那次郡主遭了大罪,太后親自為盛士洲撐腰,訓(xùn)斥了她。一場在九月里,我是后來才聽說,郡主得知您病了匆匆趕回王府,不知道她跟王爺說了什么,出府時她失魂落魄的。” 王妃本來有些埋怨,她從前當(dāng)寶貝疼的女兒在她進(jìn)廟之后竟然沒做什么,別的不說,冷起來她沒給送幾筐炭火,過年都沒前來看看。 王妃只是在廟里誦經(jīng)念佛,又不是被圈禁了,再說就哪怕被圈禁都能疏通關(guān)系請人多多照拂。她有女兒,這個年卻過得凄慘悲涼,誰想得通? 聽秦嫣說女兒為她鬧過,王妃才好受一些,想著瑤瑤恐怕也不容易,現(xiàn)在王府落到那些人手里,她失了娘家庇佑,也不知道在魏國公府過的是什么日子。 當(dāng)娘的總是很能體量自己的親生兒女,都不需要別人來勸,王妃就替盛飛瑤找了理由,而后完成了自我勸服。 她又道:“錢氏生了沒有?” 說起這個,秦嫣表情都淡了很多,她點點頭說:“生了,是個女兒?!?/br> 王妃笑出聲來,她笑得眼淚都往外溢。 “你說她生的女兒?” “好啊,真好,真是太好了!從得知她有孕,我哪怕人在病中都不忘向菩薩祈愿,皇天不負(fù)苦心人,天老爺總算聽到我的心聲!” “王爺跟太后他們都是做夢也想要兒子的,我就因為沒生出,便讓外室子踩進(jìn)泥里!太后他們不是拿姓錢的當(dāng)寶?我倒要看看對著這一生一個賠錢貨的,他們能寶貝多久!” 剛才看她一身單薄,氣色和精神頭也不算好,就在聽說錢玉嫃生了女兒之后,王妃爆發(fā)出巨大的喜悅,這喜悅讓她雙頰上都著起胭脂色,眼也亮了。 秦嫣一臉麻木,心想她生了女兒你高興個啥?不知道燕王府上下都高興死了?太后皇后發(fā)下大筆賞賜,文武百官也是排著隊來送禮,洗三當(dāng)天的排場甚至比別家添嫡長子還要大,沒請到的都去了,那天燕王府里都是去沾仙氣兒的人。 又一想,廟里這些人對外頭的事好像并不關(guān)心,姑姑一個人在這邊待著,若沒人給她帶話,沒準(zhǔn)真不知青。 看王妃高興得跟過年似的,秦嫣猶豫很久,還是決定告訴她:“姑媽您別笑了,王爺和太后他們是想要錢氏生女兒的?!?/br> 在王妃不相信的眼神下,秦嫣把前后的事講了一遍。 等王妃知道現(xiàn)在宮里宮外都認(rèn)為錢氏這胎是天仙轉(zhuǎn)世,她腦子里就嗡了一下。又想到自己天天祈禱盼著錢氏生女,結(jié)果為人做了嫁衣助她心愿得償…… 她那里受得住這個刺激?腦子里一翁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秦嫣跟她挨得很近,兩人并排坐著說話來著,忽然王妃倒向一旁,秦嫣嚇了一跳。剛才她因為高興面色還挺紅潤,這會兒血色退盡了,臉色可以用慘白來形容,白得跟鬼似的,這模樣看著實在不像普通的昏厥,秦嫣心跳如擂鼓,她慌得很,都不敢去碰王妃趕緊招呼人來:“快來人,去請?zhí)t(yī),王妃說著話就暈倒了,我瞧著不好?!?/br> 立刻就有人往太醫(yī)院趕,雖然費了些口舌,好歹也請來了人,可這會兒距離王妃倒下大半個時辰有了,太醫(yī)過來一把脈一探鼻息一翻眼皮,他搖了搖頭:“你們誰去給王爺報個信,請他準(zhǔn)備后事吧,人早沒了?!?/br> 太醫(yī)還想問一問,王妃今兒個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她身上是有些毛病,以前生活好沒發(fā)出來,前頭風(fēng)寒總不好拖著讓其他毛病也發(fā)了,這一冬是沒出事,也是病懨懨過的。即便如此,要不是受了天大刺激也不至于。 太醫(yī)想問,可他找不到人問,姑侄兩個說話的時候屏退了丫鬟,故而只有秦嫣知道前因后果,她已經(jīng)軟倒在一旁,根本聽不見別人說什么話。 秦嫣腦子里好像有一窩馬蜂在嗡嗡嗡,不敢相信說幾句話的功夫姑媽就撒手去了。 人沒了總要報給燕王,燕王問起來,她怎么交代? 秦嫣那臉色慘白慘白的,她整個人都慌了神,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她覺得這事不怪自己,自己是好心來看姑媽,可不說別人,廟里聞聲趕來這些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京里會不會也像這些人一樣誤會她? 會不會誤會另說,得知燕王妃在這時候撒手沒了,太后心里第一個想法——真是晦氣! 這還沒出正月,明姝才出生沒幾天,秦氏死在這節(jié)骨眼,燕王府迎來天仙分明是大喜事,現(xiàn)在得要穿素服哭喪。要是喜喪還好,四十多歲人忽然沒了,這是死得早,燕王府里紅白相沖可不晦氣? 太后又一次后悔了,后悔當(dāng)初沒廢了她,可眼下不是后悔的時候,她生怕喪事辦完沖撞了明姝,不許他們在王府停靈,亦不許哭喪。 太后下的懿旨,誰敢不尊? 燕王妃死了也沒回得去王府,秦嫣同樣也沒討著任何好處。她解釋了,說自己只是不放心來看看姑媽,她們姑侄感情很好的,但是很久都沒見上面了。今兒個見著姑媽非常高興,可誰知道,聊著聊著她就倒下去了…… 秦嫣被扣下了,她拼了命想撇清干系,盛惟安也在想法。 從他回宮到封郡王出去,皇上都沒等來懺悔和反省?,F(xiàn)在出了事,人倒是第一時間進(jìn)宮說要求見父皇。 皇上見了他,聽他說完心里憋著一股火沒處發(fā),一氣之下又削了他爵位。 盛惟安出宮才兩個多月,郡王還沒當(dāng)熱乎,稀里糊涂又被打回原形。 他就跟親眼目睹王妃倒下的秦嫣一樣,人是傻的,還問為什么? “沒為什么,你滾吧?!?/br> 這一番折騰,盛惟安又做回光頭皇子,要說跟之前有什么區(qū)別?就在于那宅邸分給他了,皇上沒打算收回,他只需要摘了郡王府的牌子,還可以住在那頭,不用回宮。 至于該怎么發(fā)落秦嫣,那得看調(diào)查的結(jié)果,還有燕王的意思。 第62章 當(dāng)了兩個月的孝郡王, 現(xiàn)在盛惟安笑不出來了,別說笑, 他從御前退出來之后就渾渾噩噩的,人都出了宮還不敢相信自己遭遇了什么。 只記得秦嫣去廟里看她姑媽, 沒幾個時辰就聽說人死了, 還說人死的時候只有秦嫣同她在一起, 秦嫣已經(jīng)被扣下……夫妻一體這道理盛惟安還是懂的, 這種時候他總不能坐以待斃,就想同父皇說說, 人不可能是自家夫人害的,她沒有任何理由做這種事。盛惟安覺得王妃會不好應(yīng)該是在廟里待久了, 廟里多苦,要啥沒啥的。 皇上剛才聽說這事,本就嫌晦氣,又聽了這樣一番話,他是什么滋味? 他覺得五皇子的意思是燕王妃死了該怪燕王,誰讓他把人打發(fā)去廟里大半年都不接回來, 讓人吃了那么多苦…… 就這話, 皇上咋聽咋不順耳。 普通人高興或者不高興都做不了什么,皇上不一樣,他大權(quán)在握, 不高興了削你個爵位不是小意思? 這回事, 其實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經(jīng)典例子, 盛惟安就是急于想撇清, 說話不太注意,他都沒意識到那個話有指責(zé)燕王的意思,人出宮了還不明白自己哪里犯了忌諱。 他走到自家馬車前面,站了半天,好不容易想起來坐上去了,又不說去哪兒,奴才問了好多聲,他才說了句回府?;厝タ匆姃煸诖箝T前尚未摘去的匾額,盛惟安心中大慟。 還在想為什么,秦家人聽說王妃和秦嫣雙雙出事,坐不住找上門來。 來的是秦三爺,就是秦嫣的父親,剛下馬車就見著親女婿,他迎上去喊了一聲。盛惟安轉(zhuǎn)過頭來,秦三爺就見著一雙通紅的眼。 “……怎么了這是?嫣兒才出了事,女婿你可得振作!” 秦三爺一邊說一邊拉著盛惟安往里走,有些話站在大門口不好講,總得進(jìn)去再說。翁婿二人剛進(jìn)院里,身后大門還沒關(guān)上,就從宮里來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