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夏想起之前同三少爺相過的小姐們，環(huán)肥燕瘦款款都有，三少爺哪樣的沒見過？還能喜歡個丫鬟？

    是有些主子愛玩丫鬟，那是大魚大rou吃膩了想換個胃口。青菜這玩意兒解油膩可，要主子們撇開rou來天天吃這個，不嫌素得慌嗎？

    迎夏年紀(jì)雖然不大，在謝家做丫鬟七八年了，這七八年里她聽說過不少丫鬟爬床的事，不光是謝家，還有其他家的。

    有些剛伺候完老爺就被婆子從床上拖下來，直接讓人牙子領(lǐng)走。

    有些能風(fēng)光幾日，等老爺興致過了照樣沒好下場。

    最好的也不過是當(dāng)個姨太太。

    可丫鬟出身的甭管才情見識樣樣都比不得好人家精心養(yǎng)育的姑娘，哪怕是個美人，光只有一副皮囊也留不住人。

    迎夏看得透徹，她只想把老太太伺候好，回頭請老太太為她指一條路。

    但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樣。像這會兒，她在訓(xùn)話，有些個人聽歸聽，沒往心里去，還打著一飛沖天的主意。

    “我說的你們不聽，回頭走上絕路誰也別來找我求情！三少爺是什么眼光？三少奶奶又是什么個性？今兒這一出還不夠你們看明白？姨太太們尚且沒討著好，做丫鬟的還不安分一些？”

    迎夏說完回了屋里。

    老太太方才高興過了，等謝士洲跟錢玉嫃一走，她感覺疲憊，這會兒已經(jīng)歇下。知春在屋里守著，看見迎夏她往外邊走了幾步，輕聲問：“怎出去這么久？”

    “底下有些心大了，我訓(xùn)了幾句?！?/br>
    “你說了她們未必聽得進(jìn)去，好心還招人厭煩，又是何必？”

    “反正我說也說了，她們聽不進(jìn)去以后犯到哪個主子手里就是活該，自個兒作的?！庇耐锟戳丝矗f，“老太太平常瞌睡少，今兒睡得倒是很快?！?/br>
    “累了吧，她從清早就在等人，見著人之后又說了那么許多?！?/br>
    丫鬟們都看出來，老太太很喜歡這位尚未進(jìn)門的三少奶奶，對她的態(tài)度比對大少奶奶她們好太多了。

    別人都看出來了，錢玉嫃能沒感覺？

    她回去路上還在想自己是哪里討了謝老太太喜歡。總不是長得好看，估摸因為老太太十分疼愛謝士洲，而她今天表現(xiàn)出來對謝士洲的維護(hù)正好對了老太太的胃口。

    還真是陰差陽錯，愛屋及烏。

    錢玉嫃是讓謝府管家送回來的，沒等她找喬氏訴說今日種種，就聽說清晨她出門之后二姑一家來過。打著道賀的旗號，做的是訴苦的事。

    給錢玉嫃報信的是府上管家，她一聽說就把笑意斂了：“人幾時走的？沒氣著我娘吧？”

    “太太沒留他們用膳，不到中午，人就回去了。至于說談了些啥，我不清楚，姑娘想要知道得問太太去。”

    錢玉嫃當(dāng)然問了，喬氏不想把那些不要臉的話學(xué)給她，只道：“說的就是那一套你這樣聰明，想不到嗎？”

    “娘怎么招呼的他們？”

    “陪著坐了會兒，請了碗茶。”

    “沒答應(yīng)什么？”

    “咋的？還不相信你娘？”

    錢玉嫃摸著腕子上的翡翠手串，嫌棄說：“不是不相信娘，我是不信二姑這樣就放棄了！”說到錢二姑和她女兒唐瑤，錢二姑是正常的那個，她不是想不明白道理，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為的是弄好處。唐瑤那道行就沒這么深，她以前還穩(wěn)得住些，今年受的刺激太多，脾氣越發(fā)急躁。

    喬氏跟女兒說得云淡風(fēng)輕，其實上午就是一場大戲。

    錢二姑的意思是，別的你不管，馬家出手之后總得幫一把。到底是親戚，不能那么絕情。

    喬氏沒說幫也沒說不幫，只道她做不了主，生意場上的事從來都是老爺說了算，哪會拿回家來商量？

    反正不管那對母女怎么奉承錢玉嫃，怎么賣慘，喬氏總是把錢炳坤往外推，讓錢二姑找她兄弟說。這不是錢二姑想要的，她是覺得弟媳更好揉搓，兄弟看起來跟個笑彌勒似的，其實非常難搞。

    錢二姑沒辦法了，就給唐瑤使眼色。

    唐瑤心一橫，直接在喬氏跟前跪下，讓舅母救她。

    錢玉嫃就跟聽天書似的，她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問：“真的跪了？”

    “是跪了，我趕緊讓丫鬟拽她起來。她還不肯，一個勁兒的沖我掉眼淚，嘴里舅母舅母的喊著，那陣勢活像在哭靈。大過年的給我氣得！我差點厥過去了！”

    ……

    好好的氣氛就讓這句哭靈給壞了，錢玉嫃抿著的嘴唇都揚(yáng)起來。

    喬氏瞪她一眼：“你還笑。算了我不想說她，說說你，今兒個在謝府如何？”

    喬氏這么一問，錢玉嫃那眼神就是一飄。

    當(dāng)娘的能不了解女兒？喬氏立刻知道今天有故事，問她到底怎么？

    錢玉嫃挪著她的小屁股，到親娘伸手打不到的地方，哼哼唧唧說：“就是有人拿話擠兌謝士洲，說他以前怎樣，等成了親應(yīng)該怎樣，您想想就這種話她們關(guān)上門講不行？非得當(dāng)我的面說？我能忍得了？我當(dāng)場就撂了擔(dān)子，甩都沒甩她們，拉著謝士洲就走了人?！?/br>
    “……啥玩意兒？？？你大聲點兒說，你干嘛了？”

    錢玉嫃又挪了一段，壯著膽子告訴她娘：“我給了她們臉色看咋的？做妾的管到少爺頭上，人太太還健在呢。”

    唐瑤上午哭著跪她就觸了喬氏的霉頭，聽說女兒初初登夫家門就正面杠上謝家姨太太，心疼之余，她恨不得原地去世了。

    她捂著胸口有氣無力說：“傻女，你當(dāng)時興許沒虧，事后人家不拼了命抹黑你？要是得寵的姨太太，指不定還會上謝老爺跟前編排?！?/br>
    剛才沒說出口的時候錢玉嫃心里慫慫的，這會兒說出來了，她膽兒肥了很多。還道：“也是我爹沒納妾，要不然娘這個性得憋屈壞了。那么多人偏讓我顧全大局，她怎么不顧全大局呢？我都不痛快了她想痛快？她做夢吧！我也知道她會告狀，她就是那樣的人。我還是不怕她，她若真有本事把這樁親事攪黃了，那我還能高看她一眼！”

    喬氏坐到她身邊去，拿指頭在她腦袋瓜上點了點：“你就是仗著女婿稀罕你！”

    “哪就只是這樣？娘你不知道，我今兒個過去了一趟，就把謝老太太擺平了，走的時候她老人家還說舍不得我，讓謝士洲經(jīng)常接我過去玩玩。我連他們家老太太都能擺平，還怕那些小蝦米嗎？”

    錢炳坤回來之后也聽說了女兒的豐功偉績，聽完哈哈大笑。

    “爹覺得我做得對嗎？”

    錢炳坤毫不吝嗇的點頭，又豎起大拇指，說對！完全對！

    “爹以前同你說過，人家和和氣氣待你，你也該同樣待他。可他若是不將你放在眼中，欺你辱你，你伏低做小也換不回個天下太平，與其畏畏縮縮，不若狠狠的還擊回去?！?/br>
    喬氏瞅著她親相公和親女兒，無語了：“……也不知道是誰說做生意和氣方能生財?！?/br>
    “那是做生意，做生意是要忍得，可咱們嫃嫃是嫁人，也就是男人窩囊他媳婦兒才會受盡委屈。有些人愛說你多體諒我我不容易，他不是不容易，是不愿意。歸根結(jié)底你分量不夠，他不肯為你多費(fèi)心思罷了?！?/br>
    錢炳坤是個男人，他懂男人。

    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很多時候你不能去聽他說了什么，他說以后要給你風(fēng)光體面那都是空話一句，能不能兌現(xiàn)難說。

    要知道這人是不是真對你好很簡單。

    你跟別人起沖突的時候，你別聽他嘴上說的，只看他愿意護(hù)誰。

    第26章 （捉蟲）

    又過了兩天, 錢宗寶包袱款款的從書院回來，他甚至沒顧得上去給母親請安，回來就找上jiejie：“我只不過去參加個歲末考核，jiejie你就定親了，也不等等我回來！”

    錢玉嫃使個眼色，令他旁邊坐下。

    才問：“這番名次如何？”

    “我排第六……這不要緊，jiejie怎么這樣快就定親了？”錢宗寶懊惱他沒趕上，其實十幾號上能回來一次的，當(dāng)時想著做及笄禮那回就告了三天假，已經(jīng)耽誤很多, 他就沒回, 反正二十來號全書院都要放了, 能回家待二十多天呢。

    他沒計劃回來，家里也沒覺著答應(yīng)謝家親事還得提前問過他。

    只不過當(dāng)?shù)膽?yīng)一句，換個庚帖, 那日就連錢玉嫃自己都沒出面, 要兄弟回來作甚？

    他們之后給錢宗寶遞了話去，那都是多余……謝士洲要娶錢玉嫃這事在城里已經(jīng)傳遍了。兩人最后能修成正果錢宗寶不奇怪, 只是不敢相信十多天前還沒影兒呢, 現(xiàn)在姓謝的都是他預(yù)備姐夫了。

    錢宗寶沒好氣說：“上回我就看出他對jiejie圖謀不軌。jiejie也真是的，怎不等我回來？不難為幾下就讓他抱得美人歸, 真是便宜他了！”

    錢宗寶回來就往錢玉嫃這頭跑, 他娘沒等到人, 跟過來一看, 正好聽到這聲抱怨。

    “還說你jiejie！要不是你猛推一把他倆年前哪能定親？”

    錢宗寶跟jiejie錢玉嫃一樣，都是桃花眼來著，他這會兒卻很不得把雙眼瞪成銅鈴：“我？我?guī)讜r？”

    “嫃嫃生辰那會兒你回來三天，像是幫著謝士洲給你jiejie送了禮，又告訴我他倆有貓膩，讓我想個法子試一試嫃嫃，你就忘了？”

    “我一出門娘就試成了這樣？”

    喬氏端著熱茶慢慢喝，等兒子說夠了才道：“想想你姐的個性，當(dāng)她明了心意，豈會拖著人家？”

    錢宗寶整個人都蔫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當(dāng)了回紅娘?？磧鹤舆@樣，喬氏反過來安慰他：“你這回是做了件好事，你姐夫很好。至于說錯過小定，這有啥的？左右下聘那日少不了你。”

    “連下聘的日子都定好了？”

    喬氏擺了擺手：“沒呢，我這不是安慰你嗎？”喬氏又給他安排任務(wù)，說書院都放假了人回來就好好過年，趁這段時間走走親戚，別天天埋在書里。

    走親戚當(dāng)然沒問題，大伯和大姑家里他都挺樂意去的，二姑就……

    對了還有舅舅。

    錢宗寶朝喬氏看去：“娘，今年還去舅舅家拜年嗎？”

    喬氏剛還笑呢，這會兒笑容盡數(shù)斂起，她說不必去了。

    雙親都不在了，就剩個沒用的哥和自私自利的嫂子，每次見那家人喬氏都要置氣。她上個年關(guān)還去過，娘家侄兒高不成低不就的，嫂子打上嫃嫃的主意，說表哥表妹天生一對。嫂子還說“你不是總說我們昊昊不錯，現(xiàn)在不太懂事，等開竅就好了。你喜歡我們昊昊，我也很滿意你們嫃嫃，那不如親上加親”……

    去年的現(xiàn)在，喬氏差點讓她親嫂子氣死。

    她說侄兒不錯那不是客套話？總不能去別人家說你兒子蠢笨如豬。再說，家里長輩看晚輩寬容大度，作為丈母娘看女婿就不同，喬志昊要啥沒啥的，憑什么娶她女兒？

    喬氏無論如何都不同意，然后她就和娘家鬧翻了。

    這沒有什么。

    家里老人家故去了，兄弟姐妹間少了維系，疏遠(yuǎn)是遲早的。

    當(dāng)日，錢宗寶在家里陪伴他娘跟jiejie，次日，人又去了錢炳和府上，見過大伯等人以后，他從書院回來的消息已經(jīng)傳到謝士洲耳中，祝管家又過來了，這回是來請錢宗寶的，說是要謝謝他順帶介紹幾個兄弟給他認(rèn)識。

    即便錢宗寶有些怨念，他還是去赴了約，謝士洲看起來就和當(dāng)日一樣欠扁，他對著錢宗寶一口一個弟弟，十分熱情的介紹了陳六等人給他認(rèn)識。

    想當(dāng)初，唐旭為了混進(jìn)這個二世祖圈子，心甘情愿當(dāng)了舔狗。

    錢宗寶就比他好太多了，好歹是體體面面打進(jìn)去的。

    謝士洲他們聚了半日，錢宗寶跟著聽了半日，他回來那樣就跟腎虛似的。錢玉嫃看向已經(jīng)變成咸魚的弟弟，問：“他帶你干嘛去了？”

    錢宗寶深深瞅了他姐一眼。

    別問，問就是jiejie我對不起你。

    “他說介紹幾個人給我認(rèn)識，就是陳六他們?？礃幼邮强爝^年了比較忙，陳六和謝士洲有些天沒見，兩人聊了不少?！?/br>
    從例行的吐槽到情報共享到經(jīng)驗交流……他們根本就是個二世祖互幫互助爭取實現(xiàn)共同頹廢的團(tuán)體，交流的是糊弄家里的經(jīng)驗，交換的是蓉城里頭各種情報，比如哪個戲班排了場新戲聽著不錯，又比如誰家賭坊有了新玩法某某過去輸了個底兒朝天把褲衩都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