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聿利沒有回復(fù)過來。

    艾茜將看完的信折疊，重新放回了拆開的信封里，然后打開抽屜，將今天費聿利親自送來的信同前面的放在一起。

    手機鈴聲乍然響起，艾茜看了眼顯示的名字，接聽：“……干嘛？”

    “你下來一下，我現(xiàn)在就在教師宿舍樓下?！卑缘烙置畹目谖?，真像極了某狼狗品種。

    艾茜：“……”

    “關(guān)于愛上異性的我自己這句話，我要跟你解釋一下?！蹦橙擞指裢鈴娬{(diào)一點。

    艾茜更是：“……”

    窗外的月亮圓溜溜的，艾茜從椅子上站起來，推開書桌后面的一扇窗，上半身微微往前傾，視線往下掃，果然看到了站在樓下的費聿利。

    他應(yīng)該剛從車?yán)锵聛?，因為大g的大燈還明晃晃地照著前方。仿佛有心電感應(yīng)般，在她推開窗的時候，他也抬起頭看向她。

    呵！

    ……呵！

    雙眸目光交匯的時候，又仿佛能聽到兩人幾乎一致從嘴角發(fā)出的一道哂笑。

    艾茜走出房間之前捋了捋額前的頭發(fā)，她什么都沒有帶，只拿了一只手機；正當(dāng)她從樓道下來，住在教師宿舍一樓的張坪老師也剛好從房間出來，同樣他手里也拿著手機，神色還有些急。

    看到她的時候，整個樣子微微松了松氣，上前說：“艾茜，你那邊能不能借個車給我？”

    “怎么了？”

    “這邊衛(wèi)生所給我打電話，我有個學(xué)生急性闌尾炎，需要趕緊送到市里醫(yī)院做手術(shù)，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7點，到城里的班車早沒了，這個學(xué)生爸媽都在外面打工，家里就姐弟兩人，平時就上五年級的jiejie照顧三年級的弟弟，現(xiàn)在弟弟需要送到市里醫(yī)院，jiejie也沒有辦法了，哭著給我打來電話……”

    張坪的話像是發(fā)射的機關(guān)槍突突突地往外冒，同時還冒著火星子。艾茜知道張坪著急，還是盡量先想辦法說：“我這邊有車，也有人可以幫忙開車，我們現(xiàn)在先去衛(wèi)生所?！?/br>
    “……好的，謝謝！”

    艾茜所謂的車就是費聿利開來的大g，所謂的人自然就是費聿利本尊。艾茜下來的這邊和費聿利所站的一邊是教師宿舍兩個面。當(dāng)費聿利雙手放在褲袋，以為即將等來是自己心愛的秘書長，結(jié)果轉(zhuǎn)過頭，看到艾茜攜著他人一塊朝他走來。

    所以，是什么情況？

    “有個學(xué)生急性闌尾炎，需要立馬送醫(yī)院?！?/br>
    艾茜這樣一說，費聿利倒什么話也沒有，直接打開了后邊的車門，同時自己利索地上了駕駛座。

    衛(wèi)生所在天黎山鄉(xiāng)政府大會堂的對面，費聿利只來過一次天黎山，不過對天黎山的地形和道路似乎十分熟悉，原因是艾茜呆在這里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會拿衛(wèi)星地圖看一看。衛(wèi)星地圖當(dāng)然看不到人，但是可以看到她在這里走過的路，爬過的山，和住著的灰白宿舍樓。

    今晚疑似急性闌尾炎的男孩是張坪所帶的三年級學(xué)生，因為性格很皮，艾茜只是借住天黎小學(xué)教師宿舍都知道這個男孩，當(dāng)然原因也不只是男孩調(diào)皮，而是男孩情況特殊。天黎山在本地上學(xué)的孩子基本都是留守小孩，但也是有人管的孩子，只是爸爸mama不在身邊，爺爺奶奶代替爸媽照顧好他們的衣食住行。

    但是這位叫小燦的男孩家里是沒有大人的，平時就跟他長兩歲jiejie相依為命，這也是弟弟出事jiejie打電話給張坪的原因。

    衛(wèi)生所接到人，面對蜷縮在走廊病床的小燦，費聿利已經(jīng)抱起小燦往他的車走去。衛(wèi)生所的年輕醫(yī)生跟張坪說了大致的情況，艾茜想著張坪明天還有課，同樣情況也沒有緊急到三個大人都要跟過去，便對張坪說：“我和費聿利帶小燦去醫(yī)院，我們電話聯(lián)系，如果可以你先聯(lián)系小燦爸媽，讓他們盡快趕到市里醫(yī)院?！?/br>
    張坪一臉抱歉：“麻煩你們了?！?/br>
    艾茜摸了一下立在她旁邊的小燦jiejie的腦袋，望了望已經(jīng)抱著小燦往外走的費聿利，開口說：“沒什么，本來就是過來做事的?！?/br>
    jiejie因為要跟在弟弟旁邊，艾茜也不好攔著，因為后面的小燦需要照看，她讓jiejie坐在前面副駕駛，她坐在后座，然后用在英國學(xué)過半年的應(yīng)急醫(yī)學(xué)常識緩解小燦的疼痛。

    當(dāng)然，效果甚微。

    小燦倒是很能忍痛，只在前面上車的時候哎哎地叫了幾聲，后面幾乎咬緊牙關(guān)連哼都不哼，但是身體微顫，冷汗直下。車子穩(wěn)穩(wěn)地繞著盤山公路往下開，好歹大g就是高性能越野車，夜里行車兩個大燈筆直地往前探照，像是照亮了整座蜿蜒的天黎山脈。

    ……

    天黎山到所屬的縣級市醫(yī)院班車需要兩個小時，費聿利一個多小時就到了，然后又是他抱著小燦進進出出地掛號檢查到最后結(jié)果出來，小燦確定是急性闌尾炎。

    手術(shù)簽字的時候，在市里打工的爸爸趕了過來，簽好字對著她和費聿利不停道謝。

    然后，等兩人走出醫(yī)院大門，已經(jīng)是凌晨四點多。

    艾茜身上披著費聿利的沖鋒衣，費聿利單穿著工裝襯衫，單手抄著褲袋，頓了頓，他轉(zhuǎn)過臉看向她。因為從上車到醫(yī)院之后又抱了小燦那么久，費聿利身前的襯衫都皺了，但是不影響他此時在她眼里的帥氣。

    凌晨四點半的醫(yī)院門口，已經(jīng)有簡易早餐和煮玉米在賣了，一個晚上，又是檢查又是辦理住院手續(xù)，艾茜都感到又累又困，別說全程開車又抱人的費聿利。

    “回去之前……”費聿利打了一個哈欠，淚水直流，收回張大的嘴巴，對她說，“先吃點東西，然后再找個地方瞇一會？”

    艾茜點頭同意。即使費聿利不提，她也會提議找個地方兩人都補個覺，再開車回天黎山。

    艾茜在旁邊的小攤買了四份簡易早飯，豆?jié){好包子是一份份打包好的那種，她和費聿利各一份，另外兩份是給小燦父親和jiejie的。

    還沒有付好錢，費聿利已經(jīng)拿起自己那一份吃了起來，差不多兩口吃掉一個包子；同時，他視線往對面的快捷酒店一斜，出聲問她：“對了，沒帶身份吧?！?/br>
    ……額。

    是的。沒帶。昨天夜里她下樓只拿了手機。

    “放心，我?guī)Я?。”費聿利忽得輕輕一笑說，語氣得意也帶著一份讓她放心的交代。然后，又是一口包子。

    “……”

    “不過，一張身份證是不是只能開一間房？”費聿利吸兩口豆?jié){，砸吧砸吧嘴之后又問她，完全是一本正經(jīng)地借機耍流氓。

    “……”

    艾茜忍住沒太大反應(yīng)，早餐攤的老板娘全程聽了費聿利的廢話，忍不住抬起眼皮瞧了瞧費聿利，嫌棄的樣子差點罵出流氓兩字。

    然后，費聿利才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說道：“等會我到對面開個房，你帶小燦jiejie一起上去補個覺，我就在車?yán)锾梢粫！?/br>
    第139章 139非誠勿擾

    醫(yī)院旁邊不缺臨時休息的地方，對面就有一家全國連鎖的快捷酒店。

    艾茜送完早餐，將小燦的jiejie從她爸爸那里一塊帶了出來，今年剛上五年級的小姑娘個子差不多到她胸膛這里，然而做事說話儼然就是大人的樣子。當(dāng)然jiejie幾乎也扮演了大人的角色，每天除了自己管好自己，還要照顧弟弟。

    弟弟大名楊俊燦，jiejie楊子欣，都是瘦瘦巴巴的孩子。

    出來的時候，費聿利已經(jīng)開好了房間，酒店旋轉(zhuǎn)大門出來，他把房卡遞給她的時候交代說：“有事打我電話，我就在車?yán)??！?/br>
    艾茜望了望費聿利，話還沒有說出來，費聿利沖她放心一笑，便邁著長腿走到他的大g旁，然后利索地上了車。

    駕駛座座椅放倒，雙手往后交疊枕著后腦勺，長腿擱在座椅自帶的腳踏上……

    艾茜也帶著楊子欣上了酒店房間。

    從凌晨五點到上午九點，艾茜在費聿利開的標(biāo)間補了一覺，入睡之前，楊子欣靦腆又好奇地問她：“艾jiejie，昨夜送我和小燦的哥哥是你男朋友嗎？”

    艾茜一時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個簡單孩子的簡單問題，曾經(jīng)是？還是后面是？她若回答只是朋友，她可以用這樣的話騙自己或其他人，但是她不想對孩子撒謊。

    “他是我喜歡的人。”艾茜輕輕笑了一下，回答說。

    她的答案讓楊子欣單眼皮閃爍起乖巧的光芒，她從單人床微微起身，開心地說：“那哥哥肯定也喜歡艾jiejie你?！?/br>
    “額，是嗎？”艾茜眉眼也自然地綻放光芒，沒想到有生之年會同一個小學(xué)生討論感情問題。

    “當(dāng)然了，電視里男主角喜歡女主角都是這個樣子。”楊子欣很有“想法”地說道。

    艾茜想了想費聿利每次看她的眼神，像是帶著鉤子，充斥著溫柔的侵略性，每一次停留都帶著一份意味深長，他的索取和渴望總是明白又霸道。

    “可是男主角很多種，男人喜歡女人的樣子也是不一樣的，不應(yīng)該一概而論?！卑缯f。

    楊子欣不懂了，望著她說：“可是喜歡就是一個樣子啊?！?/br>
    艾茜額了一會，關(guān)于感情這個話題感覺自己都要被小學(xué)生說服了，大概越是年紀(jì)越大也越難單純地理解喜歡，可是楊子欣說得也沒錯，喜歡差不多就是一個樣子。而成年人，之所以將感情復(fù)雜化，很大部分原因是將喜歡作為借口。

    艾茜在手機下單了咖啡外賣，外賣小哥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楊子欣躺在單人床睡得正熟，艾茜輕手輕腳地起了床，走出了酒店房間。補覺之前，她給楊子欣留了話，如果醒來發(fā)現(xiàn)她不在房間就給她打電話。

    她的手機號碼已經(jīng)存在楊子欣的手機里。

    作為爸爸mama都不在的孩子，楊子欣擁有自己的手機。但那又如何，一個孩子沒有父母在身邊照顧，真出了什么問題哪是一個電話可以解決。

    外賣小哥把送來的咖啡留在酒店前臺，艾茜從前臺取來咖啡，然后提著咖啡走到了外面，五月的陽光像是愛人溫潤的目光投在身上，讓人從心底感受到動人的暖意。

    艾茜走到大g車旁，大g一直沒有熄火，車窗開了小半扇，隱約可見費聿利躺靠在放倒的駕駛座上，還在閉著眼睛休憩。

    她敲了一下車窗，里頭的費聿利霍然睜開眼睛，見到敲窗的人是她，下意識動了一下嘴角，然后他探過身。落下了整扇車窗。

    艾茜遞上一杯咖啡。

    “睡醒了？”他問他。

    “嗯，睡了三小時。”頓了下，她也問他，“你呢？”

    “前面就醒了，因為無聊，又瞇了會?！闭f完，喝了一口咖啡。

    “昨天謝謝你。”

    “呵……要感謝我的人不是你，都是活**，還要分個大小相互客氣？”費聿利拿話酸她，目光卻留意地望向她臉蛋，上上下下掃了兩眼逗留一會說，“茜茜，我怎么覺得你不化妝的樣子更好看，還是我好久沒有好好看你了？”

    艾茜低低一笑，厚顏無恥地回話說：“大概好事做多了，人就變得越來越好看了吧。”

    這話……真是不要臉。

    艾茜坐上了副駕駛，陪同費聿利在車?yán)镄∽艘粫?。她給費聿利買的咖啡是按照他的口味下單，少奶多糖。剛好與她相反，多奶少糖。

    車廂里彌漫著咖啡濃郁的香氣，費聿利抿了一口咖啡，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哼了一聲。

    艾茜問：“笑什么?！?/br>
    “不是笑?！?/br>
    艾茜又問：“那氣什么？”

    “氣你?！辟M聿利眼睛望著前方，口中的話卻對右邊的人說。

    艾茜也哼了一聲，問：“氣我什么？”

    費聿利扯著嘴角：“氣你收那么多封信，連個回應(yīng)都沒有?！?/br>
    艾茜笑了，冤枉道：“你每次寄信地址都不一樣，我怎么給你回信，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家地址在哪兒……”

    聲音越說越輕，尤其說到家的字眼。

    不知不覺，費聿利望向前方的視線已經(jīng)落在她臉上，艾茜微微歪過頭，兩人視線像是默契地碰撞了一下，某個瞬間彼此的心聲像是云霧消散清透的日光一樣傾瀉而出。

    “茜茜，我想要的回應(yīng)，不是要你的回信，而是你的——”

    態(tài)度。

    態(tài)度兩字還未說出來，艾茜一動不動地看向費聿利，沉默片刻開口說：“費聿利，后面要不換我來追求你？”

    費聿利：“……”咳！

    心口猛地一松，因為幸福來得太突然。他原本想要的態(tài)度就是艾茜能堅定想法跟他在一起，結(jié)果艾茜還要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