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勿以善小而不為, 勿以惡小而為之”。段方舟自打在高中課本上讀到這句話，就將之當做自己做人的根本。但長期沉寂娛樂圈, 沒有代言, 沒有通告，再眼看著唱歌跳舞都不如自己的隊友逐漸混得風(fēng)生水起, 她的心里防線突然坍塌了。

    她悄悄跟一個退休的產(chǎn)科醫(yī)生打聽多年前在誰家喜宴上聽到的模糊不清的兩句話，收集了顧子午的奶茶杯和柳笙落在化妝間的一根頭發(fā)......然后用顧子午的出身威脅柳笙給自己尋一個機會。

    她有些不安地寬慰自己，雖然自己的行徑略有些卑劣, 但其實柳笙也并沒有損失什么，她不過是動動嘴皮子，跟人討了個人情而已。與此同時，她警告自己，必須要到此為止, 不能再在底線的邊緣興風(fēng)作浪了, 她不想在現(xiàn)實生活里當一個壞角。

    但很顯然, 段方舟從來也沒有吃透“勿以惡小而為之”這句話。很多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有三就有萬千。欲望是一匹極難馴服的獸，你把它放開, 就關(guān)不回去了。

    段方舟由于其新人和“空降兵”的身份, 在劇組里人人可欺。如果這個角色是她自己憑真本事千辛萬苦爭取來的，她大約是很愿意伏低做小忍一忍的，但這個角色得來的不太費功夫, 且她本來也更屬意陳重的電影，而非潘哲的民國電視劇，所以在被人呼來喝去兩周后，她就在崩潰痛哭中痛快地決定去他大爺?shù)?，反正柳笙已?jīng)知道她不是什么好東西了。

    “胖大?！蓖欁游缱源巴饨?jīng)過的背影，賤兮兮地扒拉著江敏的胳膊肘，作“人生導(dǎo)師”狀語重心長地道：“江敏啊，顧子午都連續(xù)給你帶了半個月的早餐了，不重樣，你相信我，他真的是在追你。”

    江敏盯著微信里江大川的信息正煩得撓頭，聽到這樣的話，伸腳就是一記重踩。

    “胖大?！碧鄣门吭诟觳采纤凰话胩?，他不知道江敏整整一天到底是在煩惱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問，只好繼續(xù)逗她道：“喂，你這種惱羞成怒的表現(xiàn)很像我妹一天到晚看的偶像劇，就是女生喜歡男生，但是男生大大咧咧不知道，老給她張羅男朋友。江敏啊，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我？你要是真喜歡我，我雖然考不了b大，但我可以努努力考b師大?！?/br>
    江敏雙目無神道：“我喜歡你，你考b師大吧?！?/br>
    “胖大海”揚聲叫了一聲“得嘞”，嘎嘎笑著直起腰......跟窗口不知道聽了多久的顧子午四目相對。

    顧子午的眼神實在是不友好。太不友好了。

    “胖大海”轉(zhuǎn)頭輕咳了咳：“你剛剛......你明明......”

    江敏在“江大?！钡耐掏掏峦轮校纯巯率謾C看過來了，她根本沒注意自己剛剛說了什么，只是一頭霧水地看著顧子午的黑臉。嗯，雖然是黑臉，但眼前的男生依舊是顧子午，而非顧午。

    江敏問：“你找我么，顧子午？”

    顧子午沒搭理她，垂眸愣了片刻，轉(zhuǎn)頭跟著章章走了。

    江敏塌著腰去夠桌兜里下節(jié)課要評的化學(xué)試卷，問：“你說什么了？”

    “胖大?！焙诰€：“是你說什么了。”

    在距離放學(xué)只剩下十分鐘的時候，江敏收到了江大川新的信息。江大川表示自己已經(jīng)到了學(xué)校門口，車子停在老位置。江敏煩得繼續(xù)撓頭，撓得“胖大?！睂嵲诓蝗绦模扑徒o她一個老中醫(yī)治虱子的偏方。

    “我沒有長虱子。”江敏瞪著偏方面無表情道。

    “我知道女生總是不好意思承認?！薄芭执蠛！钡吐暤?，顯得極為寬厚。

    “......一點也不好笑?！?/br>
    “哈哈哈哈哈但我覺得很好笑啊?！?/br>
    江大川似乎就是鐵了心地要緩和江敏和張楚楚的關(guān)系，出差三個月，剛回來，就帶著張楚楚來跟江敏吃飯了。張楚楚距離預(yù)產(chǎn)期只剩下一個月，肚子大得好像要爆炸，江敏只低頭看一眼，就移開了目光。江大川非要她叫人，殷殷望著她，她沉默許久，在上車前叫了聲“阿姨”。江大川以為勝利的曙光在望了，卻不知道有時候妥協(xié)反而是更糟糕的情況。

    江大川和江敏都不大吃辣，張楚楚卻無辣不歡，即便懷孕也如此，江大川安撫地拍一拍江敏的肩膀，示意她將就一下孕婦，江敏露出無可無不可的表情，跟著前面攜手的兩人一起走進一家酸菜魚私房菜館。

    “敏敏，我折中一下，點個微辣，你看行不行？”張楚楚翻著菜單問，然后不等江敏回答，又笑道，“人家說酸兒辣女，敏敏，生個meimei給你，好不好？”

    江敏原本想點頭她那句“微辣”，但聽到后面這句，直接沒搭理她。

    “你爸爸就喜歡女兒，整天念叨著要買新衣服給meimei......”張楚楚沒有得到回答，也不覺得尷尬，喝著江大川倒給她的水，繼續(xù)拉著家常，“......現(xiàn)在小孩的衣服比大人的都貴，而且，我們不也得攢攢錢，供你以后出國讀書？所以我跟他說不用浪費那些錢，就翻一翻曉姝姐壓箱底的那些舊衣服就好。我們大都有說法的，meimei穿jiejie的小衣，能平安長大成人?！?/br>
    江大川在一旁略有些動容地道：“也不差那些錢。”

    張楚楚輕柔地撫著肚子，笑得整個人仿佛鍍上一層佛光。

    江敏低頭點著要往酸菜魚里下的菜，壓根不搭腔。她不相信張楚楚真會去翻她的舊衣服給她的孩子穿。她自小到大跳了張楚楚無數(shù)回的坑了，終于聰明了些。

    江大川不滿她木頭人似的無動于衷，要她給張楚楚添水，她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微信上令狐苗苗發(fā)過來的笑話，利索地拎起水瓶就給張楚楚添滿了水。

    張楚楚的笑容一頓，復(fù)又恢復(fù)，欣喜地道：“謝謝敏敏?！?/br>
    江敏以為一頓飯吃得也算是前所未有的平靜。結(jié)果不知道張楚楚做了什么妖，她回到便利店剛剛系上圍裙，突然收到江大川言辭十分失望的信息：江敏，那些舊事是不是就過不去了？你整天這樣過日子，你自己就開心么？你并不是唯一委屈的那個。

    江敏左滑刪除信息，感覺還是不夠，直接關(guān)機，再把手機“砰”地扔進置物柜里上鎖。

    “跟誰生氣呢？”店主稀奇地問。

    江敏低頭歸置鐵架子上的小物，緩緩搖頭，不置一詞。

    江敏渾渾噩噩做到十一點半，曾辭來了。曾辭看起來比她還蔫吧，系上粉色圍裙以后，就垂頭喪氣地趴在收銀臺上，一動也不動。江敏解著圍裙問他怎么了。曾辭道，鄰居jiejie好像想跟他分手，最近總是不回信息。江敏對戀愛這檔子事兒一知半解，開解不了他，只好給他遞了一杯水潦作安慰。

    江敏打開置物柜撈出手機開機，看到了江大川緊跟著第一條信息之后的轉(zhuǎn)賬。他轉(zhuǎn)給她兩千塊錢，要她自己去買些新衣服。江敏的眼眶倏地?zé)崃藷?，她沒有收錢，也沒有回復(fù)任何只言片語，只輕輕吸了吸鼻子，慢慢給自己圍上圍巾。

    “曾辭哥，我回去了。”

    “嗯，下雪了，路上小心?！?/br>
    江敏將將轉(zhuǎn)至最后河堤這一段路，一路的小雪轉(zhuǎn)成了大雪。江敏給風(fēng)雪吹得有些睜不開眼睛，干脆推著車走。河堤上處處都有耿曉姝下班、買菜、遛彎途中停在半路跟街坊四鄰聊天的痕跡——早年河堤一側(cè)還有很多別的住戶。江敏慢騰騰地一路前行一路回憶，到家時，手指頭凍得都沒法打彎兒了，在溫水里浸了許久。

    陳小嫚跟曾辭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起還了之前欠下來的代班時間，江敏得以有了個跟同齡人一樣的不打折扣的周末。她前一晚睡得很早，所以周日早上醒得就也早。她睡醒有些新奇地愣怔半響，戴上耳機縮在被窩里跟讀英文課文。嗯，“跟讀”是江敏學(xué)習(xí)英語的技巧之一，能同時鍛煉聽力、練習(xí)口語和熟悉單詞在句子里的用法。

    “?！币宦?，有微信新信息，她盲聽著課文，點擊登錄微信，看到信息來自令狐苗苗。令狐苗苗給她發(fā)了張圖片，圖片里是令狐苗苗標志性的娃娃臉和一個很帥男青年的笑臉，江敏正要回復(fù)個問號，令狐苗苗的新信息又至，是一句撲面而來的“樓上哥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敏仔細看了看男青年，確實是帥，苗苗同學(xué)沒有吹牛。她很上道地回復(fù)了一句化學(xué)老師的口頭禪：生平僅見。

    江敏一直在被窩里磨蹭到午飯時間，終于不情不愿地起床。她花了五分鐘給自己做了個沒什么味道的炒飯，然后隨便打開一檔綜藝，一面往嘴里塞著飯，一面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節(jié)目里的流量明星模擬約會。

    “高聞達，你跟柳笙前輩一起出演的《戒指》我看過四遍！柳笙前輩的演技簡直絕了！不得不說，就連你的演技也跟著漲了一大截?！?/br>
    “柳笙姐是個特別專業(yè)的對手演員，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入戲?！?/br>
    “我聽說她老公顧初墨前輩也是這樣，就是帶戲看你一眼，你就起渾身的雞皮疙瘩，一點都不夸張。喂，你說，他倆會在家里看著劇本飆戲不？他倆是我見過的圈兒里最般配的一對兒，我是他倆的萬年cp粉?！?/br>
    “......我好像突然能理解剛剛見面之前節(jié)目組給你的心直口快的評價了?！?/br>
    “??？哈哈，其他的情侶檔也很般配啦。”

    江敏感覺“高聞達”這個名字很熟悉，她嚼著米飯回憶半天，突然想起來，有一回班里的同學(xué)奚落她，突然歪樓歪到柳笙身上，有人順嘴說柳笙在跟高聞達傳緋聞。

    江敏仔細再看看高聞達，他雖然只有二十五歲，但在畫面右邊的劇照里，跟三十五歲的柳笙以戀人的姿勢黏在一起，也并沒有什么違和感。江敏由此不由想到顧子午和柳笙同框的畫面，以前沒什么感覺，但突然得知顧子午是柳笙親生的兒子，就驚覺兩人怎么看怎么像了。嗯，但像姐弟，不像母子。

    飯后，江敏幾度翻開書幾度合上，她略有些心浮氣躁地踱來踱去，感覺看哪兒哪兒不順眼。電視只是調(diào)低了聲音，并沒有被關(guān)上，江敏正瞎晃著，瞥到屏幕里突然溢出粉紅色的小心心，與此同時，配音師結(jié)合劇情給配出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江敏略有些遲鈍地在原地頓了頓，大概知道自己的癥結(jié)在哪兒了。她嘗試著給自己開了個藥方——編輯了一條信息發(fā)給顧子午并在十分鐘后收到顧子午“一會兒見”的回復(fù)。短暫的躁郁期結(jié)束了。

    第26章

    顧子午在高仿真的槍聲里垂眸默默望著屏幕上平鋪直敘的行文。帶上標點符號也就三十來個字, 但他足足看了五分鐘。他看起來是有些愉悅的，但那愉悅里, 似乎還裹著麥芒般的小刺。

    “二百”：化學(xué)老師都給我開了幾本教輔資料, 我想去新華書店轉(zhuǎn)轉(zhuǎn)看一看，你要不要一起來？

    “gzw”：一會兒見。

    章章正跟人對槍, 瞥到顧子午突然摘下耳機起身，慌忙一把抓住他，哀嚎道：“沒結(jié)束呢你是不是人？！”

    顧子午粲然一笑：“當然不是, 再見?！?/br>
    老師開的教輔資料并不常見，江敏跟顧子午在偌大的新華書店轉(zhuǎn)了兩圈，花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在一摞《名師大課堂》下面尋到了最后一本。最后一結(jié)賬，四本教輔資料共計一百零七塊。江敏正要刷二維碼付款, 前方響起到賬提示音, 她驚愕地轉(zhuǎn)頭望向顧子午, 顧子午輕輕勾了勾唇角，收起手機，幫她拎起書袋。

    “你接下來要去哪里？”顧子午問。

    “回家做題？”江敏道。

    顧子午沉默片刻：“你的成績不至于浪費一個下午就考不了b大了。”

    兩個人都沒有約會的經(jīng)驗——雖然也不知道眼下叫不叫約會。江敏想起出門前看到的綜藝節(jié)目, 輕咳了咳，問顧子午平常不學(xué)習(xí)的時候都在做什么。顧子午很受用江敏采訪式的搭訕方式, 如實回答自己喜歡樂高。兩個人當街一人舉一杯奶茶默默對視一眼, 最后一起去了一個樂高展館。

    江敏此前對樂高沒有概念，感覺只是小孩兒打發(fā)時間的東西，但經(jīng)過這一個下午的參觀試玩, 她整個人完全沉浸到樂高繽紛的世界里了。顧子午沿途有一搭沒一搭給她講解著，順便給她看了手機照片里自己用四個月時間搭建的樂高街景，江敏看他的目光越發(fā)熾熱了。

    “江老師，你也來看樂高展？”

    江敏正抻著腦袋在一棟捷克古堡前研究，背后突然傳來小學(xué)生特有的清亮嗓音，江敏聞聲回頭，背后是儲洲子......和阮蒹葭。

    “江老師，你是不是在約會？”

    儲洲子沒等江敏回答就大喇喇地咋呼著。

    江敏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過身來，雖然不喜歡阮蒹葭，但還是主動跟她打了個招呼。她沉默片刻，采取避其鋒芒的方式回應(yīng)儲洲子，道：“出來買書，順路來逛逛，你們呢？”

    儲洲子喜滋滋道：“我期末成績排進年級前二十，我姐要送我禮物，我來挑禮物啦?！?/br>
    “你姐？”

    “我表姐?！?/br>
    阮蒹葭微沉的目光在江敏和顧子午之間來回流轉(zhuǎn)，她敷衍地扯了扯唇角，回應(yīng)了江敏的招呼，然后似乎想跟顧子午說什么，但顧子午一如在學(xué)校里表現(xiàn)的那樣冷淡，只當她是隔壁班一個面熟的女同學(xué)，只給了她短暫的一瞥，她不得不咽回了自己要說的。

    儲洲子還想跟江敏再聊幾句，但阮蒹葭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表示他再不走禮物就作廢了，儲洲子戀戀不舍地跟江敏告別。

    江敏和顧子午在展館里消磨了一個下午，然后江敏表示要請客——她仍惦記著顧子午代付的書款。顧子午原本對吃什么沒有意見，但路過一家最近很火的網(wǎng)紅甜品店，突然就走不動道兒了。這位章章口中的“斷食系”少年第一次有了“好像很好吃，我想嘗嘗”的口腹之欲。

    “嗯？怎么不走了？”江敏問。

    顧子午也不說話，只一眼一眼地往店里瞅。

    “我們?nèi)L嘗吧?！苯裟四?，道。

    兩人平常都不大吃甜品，但都沒有選擇困難癥，收到菜單不到一分鐘就確定自己要吃什么了。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江敏低著頭惴惴地翻看剛剛買的教輔資料，顧子午支著額頭開了一局游戲。江敏瞪著題目四五分鐘，沒看進去一個字；顧子午游戲玩得十分不順手，一直被嘴欠的npc嘲笑。

    江敏點的杏仁豆腐第一個被端上來，她不好意思地輕咳了咳，合上書小口吃起來。她幾乎就要吃完的時候，顧子午的芒果西米露來了。顧子午掂起小勺子在自己的玻璃杯上比劃了兩下，視線緩緩一抬，落進江敏的杯子里。顧子午是不吃杏仁的，但他望著江敏一口一口往自己嘴里送，吃得愜意滿足，突然就想嘗嘗。

    “我想嘗嘗你的杏仁豆腐。”他突然說。

    “......”

    “不行么？”

    “是可以，但是我都已經(jīng)攪成......”

    江敏沒能講完那句“我都已經(jīng)攪成糊糊了”，因為顧子午聽到“可以”兩個字，就將勺子伸進來了。她呆呆地望著他垂眸挖了一勺緩緩送進口中，微動了動唇，然后用上當了的表情皺眉評價“也沒多好吃”，整個人瞬時燒得火紅。

    阮蒹葭出神地望著櫥窗里正在聊什么的江敏和顧子午。最近大家都在傳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在交往，她去老師辦公室問題，老師們也在傳，兩個班的班主任甚至還互稱“親家”開玩笑。她特別不能理解，所以世界的評判標準就只是成績？只要成績好，以往的劣跡就能既往不咎？哦，抱歉，她說錯了，目前大家對江敏的態(tài)度可不止是既往不咎，是無限推崇。真是可笑至極，一個殺人兇手由于成績好居然成了個香餑餑。

    儲洲子滿腹悲憤不斷地回頭去瞅那家網(wǎng)紅甜品店：“姐，男生為什么不能愛吃甜品，我就愛吃甜品，尤其愛吃那家的蛋撻和芒果班戟，你真煩人，我要回去告我舅舅，出門前是你自己答應(yīng)我要來吃的。”

    阮蒹葭不耐煩地在儲洲子后腦勺上刮了下，呵斥他閉嘴好好看路。

    千呼萬喚的元旦假終于來了。一高原本打算按照舊例只給高三放一天假，但這屆的高三學(xué)生太能折騰了，居然驚動了市教育局——也不知道哪位高人在市教育局有親戚。一高副校長在教育局領(lǐng)導(dǎo)綿里藏針的慰問兼敲打下，十分rou痛地真的給了三天假。當然，他也沒忘吩咐各科老師狠狠布置作業(yè)，務(wù)必保證最起碼能把學(xué)生圈在家里兩天，來完成這些刻意加量的作業(yè)。

    令狐苗苗聽到最后一科作業(yè)，就像個被扎破的皮球似的，一下子癱到桌面上，她眼含熱淚喃喃道：“我顯然是不能跟樓上哥哥好好玩耍了......”雖然是這樣死氣沉沉說著，右手仍習(xí)慣性伸進桌兜里挖出鏡子臭美，但剛打開鏡子，就“啊啊啊啊啊”叫了起來，“江敏，你快看看我頭頂，我怎么感覺禿的面積更大了？剛上高三的時候只有一毛硬幣大小，現(xiàn)在要五毛、五毛了！哎呀呀呀呀，你不要理‘胖大?！?，看我，江敏快看我?！?/br>
    江敏在令狐苗苗崩潰的扒拉下，奮不顧身地給“胖大?！敝v題，結(jié)果講完一回頭，令狐苗苗嘴巴撅得都能掛瓶醬油了。她半起身翻著她的頭發(fā)看，道：“只有一點點......小禿。要不然你去做個微卷吧，就做一班班長那種自然風(fēng)的，教導(dǎo)主任根本看不出來。根據(jù)我的觀察，微卷只顯蓬松不顯老，而頭發(fā)蓬松起來頭皮也就遮住看不到了?！?/br>
    令狐苗苗沉默片刻，突然埋頭捶桌，笑得止不?。骸耙膊恢罏槭裁?，作為一個一騎絕塵的學(xué)霸，你不好好觀察卷子上最后一道滅霸級大題，反而觀察人家卷發(fā)不顯老，聽起來就特別可笑?！?/br>
    江敏微微瞠大了眼睛，同桌“胖大?！币苍谛?，隔了一條過道的黃瑜琪也在笑，往前往后各數(shù)兩排，李靜霖也在笑，邱錚錚也在笑......江敏時隔很多年都仍記得暮靄沉沉里的這個畫面。是她蒼白枯燥的中學(xué)長卷里極溫柔的一筆。

    第一衛(wèi)視那檔有顧初墨和柳笙參與的夫妻檔真人秀節(jié)目開播了。顧子午洗完澡打開房間的投影儀，只看了兩眼，就給自己看笑了。顧初墨的演技已臻化境，柳笙也不遑多讓，兩個正在商量離婚的人在鏡頭前居然甜蜜默契得就像新婚夫妻。

    “紙條上寫‘他最討厭吃什么’?！绷先嗟艏垪l，毫不猶豫道，“嗯，最討厭西蘭花吧，你說嚼起來口感有點膈應(yīng)。我一開始不知道，給你做了一桌子菜，結(jié)果一桌的菜你都給面子地嘗了，就西蘭花，一口不碰，最后我威脅你......忘了威脅你什么，你才不情愿地應(yīng)付了兩口?！?/br>
    “我寫的是香菜，”顧初墨展示自己的畫板給鏡頭看，“不過我想起來了，西蘭花原來也是，但就是那次被威脅嘗過以后，感覺西蘭花味道還行......也只是還行，假如能有別的選擇，我還是不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