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那思緒已一片混亂的九人中有好幾個堪堪才回過味兒來，想到了“為什么屋里有槍聲外面的警衛(wèi)都沒反應(yīng)”這個問題。

    “各位不必驚慌，我此次來，無意傷害各位，只是捎來了皇帝陛下的口諭。”卡爾話至此處，已經(jīng)把手提箱打開，并把開口的那端轉(zhuǎn)向了對面。

    那箱子里其實也沒什么，就一個內(nèi)嵌式的屏幕，當箱子打開后幾秒，屏幕上就開始自動播放起一段視頻來。

    “內(nèi)閣十輔的諸位，感謝我吧，我給絕望的你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這段視頻里的發(fā)言者，自然是子臨，“我的大軍在前幾日就已陸續(xù)開赴了西歐各地，并做好了向水晶郡實施突襲的準備。

    “此時此刻，只要我一聲令下，十分鐘內(nèi)他們就能從四面八方殺入水晶郡邊境，收編那些企圖把你們生吞活剝的叛亂軍，并將你們和克里斯托城里的軍民們一齊保護起來。

    “當然了，我的援助并非是無償?shù)模玫竭@些，你們要做的就是……通過你們僅剩的一個公共媒體渠道，代表聯(lián)邦政府向全球發(fā)表一則聲明，宣布聯(lián)邦正式向帝國無條件投降。

    “只要你們搞定了這件事，我以人格保證，今夜，我絕不會讓那些叛軍傷害諸位和你們的家人一根汗毛；在投降后的一系列交接工作完成后，我也絕不會跟你們‘秋后算賬’來審判你們，更不會把你們交給民眾。

    “好了……我開出的條件就是這樣。

    “只要我看到你們的聲明，二話不說就會下令出兵，看不到的話……諸位就自求多福吧，反正等你們被叛亂軍干死之后，我一樣可以來個黃雀在后……

    “請你們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不過嘛……呵，時間不等人哦?！?/br>
    視頻到這兒就結(jié)束了，緊接著屏幕就黑了。

    數(shù)秒后，卡爾合上了手提箱，依然用他那沉穩(wěn)的語氣道：“信息我已帶到，正如陛下所言，希望諸位盡快做個決定，告辭了。”

    說罷，他也不顧那些人試圖留住他繼續(xù)提問的要求，轉(zhuǎn)身就融入了金屬地面，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見。

    而被他拋下的內(nèi)閣九輔，面面相覷，好像在通過彼此的表情確認剛才的事到底是幻是真。

    當然，他們也沒有發(fā)呆太久，因為那遙遠夜空中的炮火聲，如一聲聲警鐘，敲打著他們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經(jīng)，將他們拉回了現(xiàn)實。

    …………

    二十分鐘后，康斯坦茨湖畔。

    一架黑色的裝甲飛梭，此時正開啟著“隱形模式”，停留在這位于黑鷹郡與水晶郡交界處的湖泊上。

    子臨正坐在艙內(nèi)，一手端著杯紅酒，一手隨意地翻閱著一支展開的ipen。

    和離開時一樣，卡爾返回這里的時候，也是悄無聲息的，直接由金屬地面上“浮”了出來。

    當然，不管他有沒有發(fā)出聲音，子臨都是知道他已經(jīng)來了的。

    “陛下，消息已帶到了。”卡爾來到子臨身前，畢恭畢敬地交了令，并俯身把手里的手提箱放在了子臨腳邊的地上，“箱子也帶回來了?！?/br>
    “好的?！弊优R說著，放下了紅酒杯，然后用騰出的那只手輕輕“一點”，就將那箱子化為了烏有。

    接著，他便沖卡爾做了個“請”的手勢，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一個座位道：“坐?！?/br>
    “謝陛下?！笨栂駛€軍人那樣坐下了。

    也就是那種，在一般人看來，可能比站著還累的坐法兒。

    “知道我為什么要用手提箱去傳這個信兒嗎？”還沒等卡爾坐定，子臨就用很隨意的口氣問道。

    卡爾聞言，想了想：“用事先錄好的‘視頻’而非直接‘通訊’的形式，可以避免他們打斷您的話并進行一些無謂的討價還價。”他頓了頓，“另外，您指示我速去速回，盡量不要和他們做過多交涉，也是這個原因吧？”

    “嗯……”子臨喝了口酒，“還有嗎？”

    卡爾本來以為沒有了，但子臨這么一問，他稍稍皺眉，沖著那箱子消失前的所在看了兩秒，隨即恍然大悟般接道：“‘通訊’可能會留下數(shù)字痕跡，而視頻……您剛才已經(jīng)將其徹底銷毀了?！?/br>
    “那么……”子臨又問道，“我為什么要如此謹慎的親手銷毀證據(jù)呢？”

    “這……”卡爾知道子臨在引導自己思考，他也的確順著對方的思路在走，但很快，他意識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等等……難道……”

    “很好?！弊优R沒等他說出什么來，只是看到了他的表情，便擺了擺手，“你可以回自己的作戰(zhàn)單位報道去了，今夜……如果有其他指揮官對接下來的行動有所異議，你知道該怎么做了吧？”

    下一秒，卡爾站了起來。

    他的臉色變得很蒼白，背上也已盡是冷汗。

    “屬下明白……”但卡爾沒有半句反駁或質(zhì)疑的話，“……屬下遵命?！?/br>
    …………

    2220年1月2日，晚九點。

    聯(lián)邦政府高層通過媒體正式宣布向第六帝國無條件投降。

    然而，那場理應(yīng)是舉世矚目的受降儀式，卻從來未能進行。

    因為當夜，就在聯(lián)邦發(fā)布那則聲明后不久……

    【暴怒的水晶郡聯(lián)邦駐軍便因不滿上層的投降舉動，發(fā)動了反叛行動；這次行動的帶領(lǐng)者，是有著“聯(lián)邦第一猛將”之稱的古薩·威斯特姆將軍。

    作為權(quán)貴階級的后代，古薩的這種行動也并不算出人意料。

    當夜，在這個強大、殘暴的指揮官的率領(lǐng)下，水晶郡的聯(lián)邦駐軍像發(fā)瘋了一般一路燒殺，屠進了克里斯托城，并與城中剩余的守軍發(fā)生了激戰(zhàn)。在長達數(shù)小時的戰(zhàn)斗后，很不幸的，城中平民以及聯(lián)邦政府大樓內(nèi)的官員無一生還。

    雖然帝國軍在得知了古薩的暴行后火速行動、趕赴前線試圖阻止，但終究來晚了一步。

    而占領(lǐng)了克里斯托城的古薩在面對帝國的王者之師時竟仍舊拒絕投降，且對自己無差別屠殺平民的行為沒有任何悔意。

    面對這仿佛是聯(lián)邦高層惡意化身的存在，偉大的皇帝大人當機立斷，下令將已經(jīng)滅絕了人性的古薩和其黨羽盡數(shù)誅滅，以告慰無辜者們的在天之靈。

    經(jīng)過了徹夜的激戰(zhàn)，帝國軍大獲全勝，可惜，昔日美麗的水晶郡已成一片焦土。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些殘暴的聯(lián)邦駐軍已全軍覆沒，而古薩的項上人頭也被切實地斬獲，高掛軍中?！?/br>
    以上，是那天過后，厲小帆寫給世人們看的一篇通稿。

    至于那天晚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確實有人知道，但絕不會有人說。

    民眾們并不需要知道每件事的真相，或是看清每個人的真面目，他們只要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就會過得很幸福了。

    因此，既然他們已看到了死亡名單，看到了古薩的人頭，這就足夠了。

    至于故事，厲小帆編的也算是挺圓滿的……不相信那個故事的人，自然也有，但陰謀論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哪兒哪兒都有，只要主流輿論能被控制住就不會有什么問題。

    事實上，這也并不是厲小帆第一次編這種故事了，在過去的一個半月里，帝國在星郡、雙鷹郡、棗椰郡等地的一些肅清行動，事后也都是他寫的通稿……那通稿里，造成大量平民傷亡的，自然也都是聯(lián)邦軍的余黨，和帝國軍毫無關(guān)系。

    盡管，在1月2日后，“聯(lián)邦”已是名亡實也亡了。

    但類似這樣的事，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并沒有停止上演……

    第七章 未盡之事

    2220年4月，龍郡，龍虎山，天師觀。

    陶悟領(lǐng)著杰克走進了一間不算很大的會客室，讓他稍坐片刻，隨后便出去了。

    杰克也的確沒等多久，不到三分鐘，孟夆寒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門口。

    孟夆寒進屋之時，杰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只見，此刻小孟身穿一襲深色道袍，頭盤發(fā)髻，腳踏布鞋，嘴上粘著把假胡子，手里還拿著個保溫杯……也說不清他這造型和氣質(zhì)到底像群眾演員還是像老干部。

    “嗨，杰哥，好久不見啊。”孟夆寒倒是挺客氣，見了杰克也是熱情地跟對方打著招呼。

    “‘杰哥’？”而杰克，則是面無表情地用疑問的語氣將這個稱呼重復了一遍。

    “咋了？叫得太近乎了？”孟夆寒一邊坐下，一邊接道，“那要不……我叫你安德森施主？或者杰克大官人？”

    “叫杰克就可以了……”杰克可不想就這個事兒跟他繼續(xù)扯皮。

    “行吧?！泵蠅夂柤?，接著說道，“那么……杰克你今天來找我，有何貴干呢？”

    “你是知道我的?！苯芸水敿从米晕彝诳嗟恼Z氣應(yīng)道，“有事兒有人，沒事兒沒人?！?/br>
    “唉……”孟夆寒當即嘆了口氣，“你啊……就不能偶爾也說些虛情假意的客套話，比如‘來看看老朋友’之類的，這樣說事兒的時候才更好開口嘛?！?/br>
    “真正親近的朋友不必說那些，不親近的說了也沒用?！苯芸擞重M會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只是他早已對那些感到倦了。

    “哦……”孟夆寒點點頭，又問道，“那你我算親近嗎？”

    “不算?！苯芸说?。

    “那你還來找我？”孟夆寒道。

    “因為我很清楚你骨子里是個好人，你還是關(guān)心、憐憫著世人的?！苯芸说馈?/br>
    “打?。∥也皇?，我沒有！你說的那叫圣母，隔壁基督教的?！泵蠅夂s忙擺手，用大義凜然、撇清關(guān)系的那種語氣接道，“我就是一假道士、真公務(wù)員，我可不走那種白左路線……你最好搞清楚，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六帝國的國師了，講難聽點叫朝廷鷹犬，跟當初被我干掉的單掌門一個意思……你可別來給我戴高帽、下暗套……”

    杰克聞言，表情還是沒什么變化，只是淡淡地接道：“行了，別演了，我知道你在這里秘密收容那些被帝國清算的‘連帶關(guān)系者’，包括聯(lián)邦基層士兵、職員，他們的親朋好友，老人、孩子……”

    “喂喂喂，你可別亂說啊！”孟夆寒又打斷了對方，起身把會客室的門給關(guān)了，關(guān)之前還探頭朝走廊里左右張望了一下，“你看看我這里……”他說著，走回來重新坐下，壓低了聲音道，“廟門那么小，又是公共場所，出來進去的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藏下你說的……”

    “你用法寶給他們建了個類似避難所的空間不是嗎？”杰克也沒等他說完，就打斷道，“你不用瞞我，在一定的距離內(nèi)，我的能力是可以感知到多重位面存在的?！?/br>
    孟夆寒一聽對方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無奈撇了撇嘴：“得……你這一知道，豈不是代表子臨也知道了？”

    “放心，我和你一樣，已經(jīng)找到了屏蔽‘心之書’的方法?！苯芸说?，“雖然我不能像你一樣用‘結(jié)界’的形式做到區(qū)域性的屏蔽，但我能保證至少我本人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被心之書查探到，所以就算我待會兒走出了這個道觀，也不會泄露在這兒得到的情報。”

    “嗨～你早說嘛?！泵蠅夂烂黠@的松了口氣，隨即話鋒一轉(zhuǎn)，“那行吧，你來找我是商量什么事兒??？”

    “我想要你收留的那些人的信息?！苯芸说?，“基礎(chǔ)的，比如人數(shù)、姓名、性別、年齡、職業(yè)等等，更深入點的，最好是問一下他們，還有沒有其他被牽連的親屬朋友尚在外界?！?/br>
    “你要這些干嘛？”孟夆寒疑道。

    “當然是為了救更多的人?！苯芸嘶亓艘痪?，停頓了一下，再詳細說道，“首先，你救下的那些人，現(xiàn)在數(shù)量已是不少，難保里面不會混著一兩個臥底或者立場不堅定的人……退一步講，即使沒有那種人，他們也可能因為留在外界的家人落到了帝國的手里而受到威脅，繼而出賣這里的人。

    “因此，對這些人展開調(diào)查和監(jiān)管是很有必要的，同時得有人去盡力營救那些他們在外界的親屬，來杜絕后一種情況。

    “其次，我需要知道你創(chuàng)造的避難所還有多少承受能力，以及如何從遠距離上打開入口往里面送人……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我已受夠了看到那些被我救下的人最終還是難逃一死，但我又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一直待下去；如果我可以把他們送入你的避難所，至少能暫時保他們一段時間?！?/br>
    孟夆寒聽到此處，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嗯……我明白了?！彼驯乇闷饋?，喝了口水，“嘖……那么，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么？”杰克問道。

    “你替子臨辦事……”孟夆寒神情淡定地直視著對方的雙眼，“是為了榮華富貴呢，還是迫于無奈呢？”

    這一刻，那個“杰克”，表情也變了。

    他能從孟夆寒的眼神里看出來……這話，并不是試探。

    “呼……”數(shù)秒的猶豫過后，“無面”泄氣了，他也不再維持“杰克”的相貌，而是迅速變成了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模樣。

    “當我被皇帝陛下找到的那一刻，自是迫于無奈了?！睙o面接著方才的話題，回答道，“既已迫于無奈，便來之、安之，順便求個榮華富貴咯?！?/br>
    “嗯……確也不能怪你。”孟夆寒念道。

    “但你依然得殺了我才能解決問題。”無面問道。

    “哦？”孟夆寒道，“為何？”

    “簡單的推理。”無面用很坦然的口氣接道，“‘易形能力’本就是極其稀有的異能，不算我最近才知道其存在的那位‘暗水’，這世上就只有我和隋變兩個易形能力者而已，如今隋變已死，那就只剩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