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兒，燕無傷不禁插嘴道：“你的研究成果我挺熟悉了，不用詳細(xì)介紹了。”

    “呵呵……”何懷會心一笑，接著道，“而第三部 分，就是這片虛擬叢林了。

    “這部分從外界看，是一個位于海底深處的球形設(shè)施，其直徑不過只有十幾公里；但是內(nèi)部……被我設(shè)計成了類似‘彭羅斯階梯’的空間，因此，理論上來說，這里就跟‘一整個兒星球’那樣龐大，無論是飛行能力者、極速能力者、甚至是心靈傳輸能力者……都無法逃出去?！?/br>
    燕無傷干笑一聲：“哼……原來如此?！彼剖呛鋈幌氲搅耸裁矗八?，每天的‘空投’，說白了就是你從島的‘第二部 分’連接到‘第三部分’的通道里直接投下了物資，然后給我們放了一段飛機駛過的音效對吧？”

    何懷接道：“沒錯，說起來……那音效還是我在網(wǎng)上隨便搜了下載的。”

    “嗯……”燕無傷沉吟了一聲，再道，“其實，我來到這兒的頭幾天，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每天飛機飛過時的聲音是完全一致的，再加上‘從天上傳來的廣播聲’，我大致也猜到了這里是某種特制的空間，只是沒想到它是‘循環(huán)連接’的，要是早點知道的話……我此前也不會勞心費力地帶著幾個人連續(xù)跋涉一個月了。”

    “從結(jié)果來看，也挺好啊?！焙螒呀拥?，“就是那一個月，讓你把自身的能力提升到了兇級巔峰不是嗎？”

    “那么問題來了……”燕無傷問道，“你說我是‘合格者’，依據(jù)應(yīng)該就是我的能力突破到某種程度對吧？”此前冉向天與何懷的對話燕無傷全都聽見了，這點，何懷也是心知肚明，“可是，現(xiàn)在的我和那個時候相比，并沒有再提升多少吧？你為什么要等到現(xiàn)在才現(xiàn)身呢？假如你是為了讓我更進一步突破，就不該再‘重置’這個島，而應(yīng)該投下更強的怪物來考驗我才對吧？”

    “呵……”何懷笑道，“你不妨試著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一下這個問題，我想你應(yīng)該能想到答案的。”

    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燕無傷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哦……是時間的原因嗎?！?/br>
    “沒錯?！焙螒腰c點頭，“篩選并不只是針對你一個人的，所有你在這里遇到的人，都和你有著平等的機會；任何人，只要能在這個島上累積生存滿一年，就算是‘合格’。但你若是在第三百六十四天被一個新人殺了，那也算失敗。

    “在你之前，也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活了半年以上的兇級‘老手’被新人殺死的情況……像那種人，我自然是不會引薦給珷尊大人的。”

    “那么我又要問回來了……”燕無傷再次提起了最初的問題，這也是他現(xiàn)在比較關(guān)心的、和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直接有關(guān)的事，“我之前的那兩名合格者到底……”

    “天選島的第一名合格者，就是我，何懷?！焙螒堰€沒等對方說完，就接道，“我就是在這片叢林里，從一個體術(shù)能力接近并級能力者的基因改造人，突變出了真正的異能，并在短短一年內(nèi)就成長為了一名兇級能力者。”

    “敢于自己去充當(dāng)自己做的東西的第一批實驗品……佩服佩服?！毖酂o傷這話倒不是恭維，而是發(fā)自真心。

    “呵呵，科學(xué)家都該有點兒班納和奧斯本的精神不是嗎？”何懷當(dāng)即舉了兩個并不怎么值得學(xué)習(xí)的例子。

    “嗯……非要形容的話我覺得更像是‘對自己清理過的馬桶非常有自信所以去舔了一下’那種例子，不過你說得也行吧。”燕無傷終于是忍不住來了句垃圾話。

    何懷聞言，嘴角抽搐了幾下，也不知自己該不該為這種事兒生氣。

    但終究，他還是忍住了，并再度開口道：“至于第二名‘合格者’，恕我不能跟你說太多，你只要知道她是一個誰都惹不起的存在就是了……”

    “好吧?！毖酂o傷想了幾秒，問道，“那接下來你準(zhǔn)備怎樣呢？把我?guī)ヒ娔憧谥械摹犠稹俊?/br>
    “是的，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見另一個人。”何懷這句話出口的同時，他所說的“那個人”，已然從其后方的叢林里走了出來。

    燕無傷將視線朝那人的身上移去，他看到的是一名三十多歲、穿著得體的亞裔男子。

    “燕先生，久仰了。”那人一邊走來，一邊就對燕無傷說道，“在下……月下部光秀?！?/br>
    第十一章 低俗小說（上）

    珷尊姓姬，單名一個珷字。

    他的出身來歷其實也并沒有多復(fù)雜，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前帝國皇室的后裔。

    姬珷能成為如今的“珷尊”，雖然并不能說是巧合，但偶然成分的確也是有的。

    一百多年前，帝國建立在太平洋上空的浮島“天都”被“創(chuàng)世紀(jì)”所毀滅，當(dāng)時居住于天都的皇族和貴族在那天也隨著浮島一起灰飛煙滅。而剩下的那些散布于全球范圍內(nèi)的權(quán)貴們，在聯(lián)邦建立后，絕大多數(shù)也都被治罪了。

    不過，其中難免會有漏網(wǎng)之魚……

    比如姬珷的祖母，就是當(dāng)年帝國大皇子的諸多情婦之一，請注意，只是“情婦”，連“妃子”都不是。

    因為當(dāng)時的帝國皇室是很講究門第出身的，平民家的女孩兒再怎么出色也很難在皇室中得到名分；那些作為皇室成員情婦的女人，在年輕時的確可以過著很優(yōu)渥的生活，但當(dāng)她們年老色衰失寵后，通常就是“拿筆錢滾蛋”的下場。

    姬珷的祖母很倒霉，她還沒等到自己失寵呢，帝國便倒臺了。所幸她并沒有名分，也沒有做過什么大jian大惡之事，所以她趁著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前，趕緊帶上了孩子和細(xì)軟，從皇子為她準(zhǔn)備的豪宅里逃了出去。

    那一年，姬珷的父親才一歲，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姬珷的祖母也并沒有讓孩子去姓“維特斯托克”——既不敢，也不能。

    不敢的原因自不必說，在那個年頭你敢用這個姓氏，就算聯(lián)邦不來搞你，很多被皇族和貴族迫害過的人也會來滅你滿門。

    而不能的原因，其實也是當(dāng)初帝國定下的規(guī)矩：沒有名分的女人生的孩子并不被皇室所承認(rèn)，不管他們在血緣上是否和皇室有關(guān)。

    僅從這一條……大家應(yīng)該也能看出當(dāng)年的帝國到了末期時有多混蛋。當(dāng)然了，放到逆十字的標(biāo)準(zhǔn)里，也沒什么差別，因為逆十字的視角是“我們每個人都有罪”。

    長話短說，轉(zhuǎn)眼幾十年過去，姬珷出生了。

    姬珷的父母都是生長在聯(lián)邦建立之初那大好年代中的普通人，在那幾十年里，平民階層的日子可以說很不錯，也沒有什么特別尖銳的社會矛盾，所以的姬珷的童年還算幸福。

    姬珷人生的轉(zhuǎn)折點，是在他十二歲那年。那年，一場車禍奪走了他父母的性命，也讓他在醫(yī)院里躺了半年之久。他的祖母本來就患有阿爾茨海默病，在兒子和兒媳死后精神受了很大打擊，變得越發(fā)神志不清。

    就是在那種情況下，老人將姬珷祖上是皇室的事告訴了孫子；原本姬珷也是不信的，但一年后，他的祖母也去世了，姬珷在整理老人的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祖母當(dāng)年和皇子的合影、還有兩人交換的禮物和一些雖然簡短但字跡清晰的書信。

    同樣是在那年，也許是青春期的到來，也可能是事故的刺激，姬珷覺醒了一種極為強大的異能。

    就是從那時起，他認(rèn)定，自己注定將是一個成就大事的人……

    ……

    姬珷的異能成長得很快，十六歲那年，當(dāng)他離開待了三年的兒童福利機構(gòu)時，已然是一名強級能力者了。

    而他踏上社會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了當(dāng)年在事故中導(dǎo)致自己父母死亡的那名酒駕司機，并在對方身上第一次品嘗到了殺人的滋味。

    那天，站在新鮮的尸體前，姬珷再一次確認(rèn)了，自己的確是與眾不同的。

    他沒有一般人的同情心、同理心，也沒有羞愧感和道德壓力，除了自己的至親之外，他對其他任何人的生死和感受都毫不在乎。

    后來，他又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混入了充斥著能力者的灰色地帶，并成功與一個“?；逝山M織”搭上了線；顧名思義，那是一個擁護前帝國皇權(quán)的反抗組織，成員基本全都是前朝遺老及他們的后代子孫，當(dāng)然了，其中也不乏和姬珷類似的“皇室后裔”。

    這些人不甘心活在聯(lián)邦治下，他們懷念著當(dāng)年作威作福的日子，懷念著那一出生就可以踐踏在千萬人頭上的天賦特權(quán)。

    然而，這些在帝國末期連居住到天都的資格都沒有的家伙、以及他們的后裔，能有什么能耐，也是可想而知的……

    因此，盡管他們已經(jīng)在暗處活動了幾十年，卻是一件大事都沒做成；他們永遠都在“籌措資金”，但每次弄到的錢很快就被他們花在了幾個頭領(lǐng)的私人事務(wù)或一些門面工程上。

    而他們那種“賤民就該為我們服務(wù)”的綱領(lǐng)，也讓他們的組織自帶排外性，無法擴張。

    久而久之，這群人與其說是個反抗組織，不如說更像是一群令人作嘔的血統(tǒng)主義者組成的犯罪團伙，他們的那個目標(biāo)……他們自己都已經(jīng)不太相信了。

    姬珷也不認(rèn)同他們的理念，且很清楚這幫廢物根本成不了事，但是他知道，這些人可以利用。

    ……

    五年，姬珷只花了五年，就奪取了組織的控制權(quán)。

    但徹底清洗那群廢物，又花了他整整九年時間；終于，在姬珷三十歲那年，他掌握了一個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組織。

    “珷尊”，也在那一年誕生了。

    作為一名強大的能力者，姬珷有著比一般人更長的壽命，他的容貌從三十歲后就一直沒有太大變化了，其智慧和實力也隨著歲月的沉淀變得愈發(fā)深厚。

    在他的運作下，“珷尊”這股勢力很快就滲透到了聯(lián)邦的方方面面，就連“茶宴”都沒能察覺到他的行動，而當(dāng)他們有所察覺時，也已經(jīng)晚了……

    姬珷的很多做法，其實和天一有相似之處；他從沒有想過要走到臺前，成為“帝王”或是“聯(lián)邦總統(tǒng)”這種存在，因為他比誰都明白——王權(quán)沒有永恒。

    他只想做一個躲在幕后的人，一邊維持這世間各股力量間的“平衡”，一邊將世界改造成他理想中的樣子。

    他認(rèn)為帝王將相的頭銜并不能代表什么，只有他的做法……才算是掌握了“真正的權(quán)力”。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二十三世紀(jì)。

    這一天，何懷，將“天選島計劃”的第三名合格者帶到了姬珷的面前。

    其實姬珷最初對這個計劃也并不是很上心，比起“合格者”來，他對何懷的基因?qū)嶒灨信d趣，所以他才提供了大量的資源去讓何懷隨便玩。

    但自從“第二名合格者”德蕾雅出現(xiàn)后，姬珷的想法也變了，如果何懷每年都能制造出一個那種級別的能力者來給自己當(dāng)手下，這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

    “大人，燕無傷帶到了。”何懷在姬珷面前，身段總是放得很低。

    “哦……已經(jīng)一年了啊。”而姬珷，則像個老人一般，坐在一張沙發(fā)椅上，戴著老花鏡，翻看著一本紙質(zhì)書。

    他接待燕無傷的這個房間，只是一個很小的書房，裝修看起來非常溫馨，他本人也絲毫沒有流露出什么帝王般的霸氣，反而顯得平易近人；若你不說他是“珷尊”，任誰也不會覺得這個看起來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和上世紀(jì)中葉比，他的外貌又老了一些）有什么特別之處。

    “我瞧瞧……”兩秒后，姬珷不緊不慢地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鏡兒，抬眼看了看站在何懷側(cè)后方的燕無傷。

    當(dāng)然，這個時候的燕無傷，已經(jīng)受到了阿秀那“認(rèn)知修正”能力的影響，雖然他在一分鐘前還連珷尊長什么樣都不知道，但在他的認(rèn)知中，卻已認(rèn)定自己是珷尊的部下了。

    “嗯，不錯?！币膊恢Й爮难酂o傷的身上看到了什么，來了這么句評價，“單論戰(zhàn)力在我這兒已經(jīng)能排進前四了?！?/br>
    “需要屬下去做什么，您盡管吩咐?！毖酂o傷也沒有太多廢話，他現(xiàn)在的想法就是迫切地要為珷尊辦事。

    “那就先做個簡單的小任務(wù)，讓你適應(yīng)一下組織的氛圍好了?！奔Й犝f著，把手上的書也合上、擺到了旁邊的小桌上，“我想想……嗯……這樣吧，最近櫻之府那邊的動向有點讓人在意，不如就讓阿秀帶著你，去把那邊總督殺掉吧?！?/br>
    “總督？”燕無傷疑惑了一下，問道，“您是說聯(lián)邦郡首？”

    “現(xiàn)在那里已經(jīng)沒有郡首了哦?！奔Й牻拥?，“哦對了……你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和外界接觸過了，這也難怪……”他頓了頓，緊接著就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了一件讓燕無傷十分震驚的事，“由于最近一年里發(fā)生了一些狀況，眼下聯(lián)邦政府手里的地盤……只剩下半個歐洲了；如今，在這個星球上最龐大的勢力，早已不是聯(lián)邦，而是一個被稱為‘第六帝國’的存在。”

    第十二章 低俗小說（中）

    2219年12月3日，櫻之府，伊勢。

    從伊勢站出來后，阿秀和燕無傷便攔了一輛出租車，朝著南面去了。

    在很多年前，櫻之府的服務(wù)業(yè)曾經(jīng)是世界馳名的，但如今，也只是平均水平而已了。

    就拿阿秀和燕無傷乘坐的這輛出租車來說，既沒有干凈整潔的車內(nèi)環(huán)境，也沒有儀容整肅的司機大叔，有的只是普普通通的車況和普普通通的服務(wù)態(tài)度。

    更離譜的是，車剛開起來，那個司機大叔就跟后座兒上的兩人搭訕，問他們是不是要去參觀伊勢神宮，如果是的話自己知道一家“性價比很高”的民宿，可以直接帶他們過去，包他們住得滿意。

    燕無傷跟他強調(diào)了三遍他們并不想住民宿，也不去參觀什么景點，那司機才有些不快的閉上了嘴。

    “對了，趁著現(xiàn)在，咱把槍先準(zhǔn)備好吧?！避囬_了大約十分鐘后，阿秀忽然來了這么一句，而且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拉開了隨身攜帶的手提袋，從里面拿了把手槍出來。

    像槍械這種東西，一般來說自然是不可能帶上新干線的，不過因為有阿秀在，他可以在過安檢的時候?qū)⒉榭磼呙鑳x器的工作人員的認(rèn)知修改為“槍械并不是違禁品”，所以他們就把槍放在包里帶上車了。

    “哦……你是說明天排練用的道具槍是吧？”燕無傷的反應(yīng)也是很快，他故意略微提高了聲音，把這句話說給前面的司機聽，同時，還用手肘頂了頂阿秀的胳膊，并朝他使了個眼色。

    “呵……”阿秀笑了，“別擔(dān)心，在我開口說剛才那句話之前，我已經(jīng)修改了司機大叔的認(rèn)知，現(xiàn)在不管我們說什么，他都會以為我們是在討論電影情節(jié)。”

    “呼……”燕無傷聞言，松了口氣，接道，“話說你這能力還真好用呢，你要是去當(dāng)牛郎的話可就無敵了啊?！?/br>
    “哈哈哈……”阿秀笑得更歡了，“類似的建議，我確實是聽到不止一次了?！?/br>
    “說明這話對啊?！毖酂o傷道，“另外啊……我在動車上的時候因為無聊想了想，如果你直接對我們這次的目標(biāo)使用能力，比如把‘憋氣就是呼吸’這種概念植入給她，那她豈不是立馬就自殺了？那樣的話，我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武器，只要想辦法讓她進入你的能力范圍，就能完成一次完美的暗殺。”

    “哼……哪兒有那么容易啊。”阿秀把槍遞給了燕無傷，隨后，又從包里拿出了一張照片來，伸到了燕無傷的身前，“你看到她身邊那兩個男人了嗎？”

    他手上的那張照片不算很清晰，一看就是從某張街面監(jiān)控拍到的畫面中截取下來的一小塊。

    照片中，有三個人，分別一個十三四歲的、穿著連衣裙的小女孩，和兩個西裝革履、墨鏡遮面的成年男子。那個小女孩，就是他們這次的目標(biāo)——盛宮雅子內(nèi)親王；而那兩個男人，都是雅子的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