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嘩—— 下一秒,隨著一陣水花擊石般的動靜,生米落地,獸影消散,雙方的道術互相抵消而逝。 “哦?倒也懂點兒門道嘛?!毕皴\羅什這種級別的內行,自是明白孟夆寒這一手的高明——同樣一個道術,用不同的道具和方式來破,效果肯定是不同的,有些事半功倍、有些事倍功半。 為了讓各位迅速、充分的理解這種博弈的技術性,此處我省去數(shù)千字的詳細解釋,用一句話來類比一下——和小精靈的對決差不多。 “那我就再考考你!”前一句話剛說完,錦羅什又是一拍桌子,用掌風震起數(shù)張靈符,隨即用桃木劍的劍尖掃動輕點,他每點中一張靈符,就有一道靈光蕩出,最后共有五道靈光直上半空,在上方匯聚成了一團氤氳之氣,盤旋不散。 做完這一步后,錦羅什又是大袖一揮,從袖子里抻出一個白玉小人來,扔到了兩壇之間。 那白玉小人一沾地就“嘭”一聲變化,在一股煙霧中長成了一員身披白盔白甲的白面武將;這武將生得英武挺拔,一身銀白之色,手執(zhí)亮銀長槍,唯有其頭盔的尖兒上有一撮紅纓如柳絮般擺下,顯得格外扎眼。 孟夆寒見到此“物”,又抬頭觀察了一下那團盤旋的氣云,立刻就明白了對方要“考”他什么;于是,他也抄起了自己桌上的一個小泥人兒,握在手中,一邊猛跺右腳一邊閉目念道:“金錦羅漢在玉殿,玉皇法旨到臺前,降龍伏虎威靈現(xiàn),真言咒語請神仙!弟子孟夆寒拜請,請得羅漢早降臨,神兵急急如律令!” 他這通口訣念得速度之快,熟練度之高,只能用skr來形容;念完之后,他把泥人往前方一擲,同樣是在一陣煙霧中,一名身形精壯的光頭壯漢出現(xiàn)在了孟夆寒的法壇前。 那“白玉將”和“泥羅漢”一打照面,就不由分說地開始交鋒,雙方你來我往,騰挪翻飛,槍出如龍,掌奔如虎,戰(zhàn)得難解難分,精彩異常。 在旁圍觀的方相奇實在是忍不住吐槽欲望,低聲跟自己的兩位哥哥和四妹念道:“今兒可沒白來,跳大神兒帶rap再加武打,這要是街頭賣藝……我怕是得給錢吶。” “三哥,這你就外行了?!倍械牡垌刹挥X得這是鬧著玩兒,她提醒道,“好戲這才要開始呢。” 就在他倆對話之際,果然,法壇之間,異變陡生。 但見錦羅什方才放到半空的那團氣云忽地變了顏色,成了一片綠瑩瑩的色澤。 與其一同變化的,還有法壇之間那片空地的環(huán)境……原本的石頭地面上,愣是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一片青草和藤蔓,而隨著這些植物的急速滋長,孟夆寒派出的泥羅漢則像是“枯萎”一般急速衰老,其身上壯實的肌rou宛如被抽干了一樣癟了下去,壯實的羅漢轉眼就成了個干瘦的老翁。 就在此時,白玉將乘勢突襲,一槍就把已經(jīng)衰弱的泥羅漢給挑了。 當然,這種發(fā)展,并沒有讓孟夆寒感到任何驚訝,正如帝慝所說——好戲這才剛開始。 當那泥羅漢在煙霧中變回原形時,孟夆寒已經(jīng)從香爐里抓了把香灰,塞進了一個布娃娃里,再度開始掐訣念咒:“枯松澗下火云洞,洛迦山中紫竹林,善財豈是妖王志,魔道真火燎空盈!道者孟夆寒恭請,圣嬰大王顯威靈,神兵急急如律令!” 念罷,他又將那塞了香灰的“火娃娃”往前一拋;娃娃一落地,一股子火苗就騰地竄起,火中頓現(xiàn)一赤腳小兒,手持丈八火尖槍,腰束一條錦繡戰(zhàn)裙,輪槍拽步,甚是威風。 有道是—— 面如敷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 鬢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戰(zhàn)裙巧繡盤龍鳳,形比哪吒更富態(tài)。 雙手綽槍威凜冽,祥光護體出門來。 哏聲響若春雷吼,暴眼明如掣電乖。 要識此魔真姓氏,名揚千古喚紅孩。 (本詩摘自《西游記》,說起西游記,我就想起西游記……) 這紅孩一現(xiàn)身,他腳下那些植物便已焦了一大片。白玉將倒是沒啥影響,還是見敵殺敵,挺槍便刺。 那一紅一白兩道身影,瞬時又斗作了一團。 第十六章 殺手之援 傍晚,冰海之下。 耶夫格尼正坐在自己的房間中,望著手中的i—pen屏幕發(fā)愣。 說是“房間”,實際就是個幾平米的小空間,條件和監(jiān)獄里的單人間差不多;當然了,在潛艇里,能有這種單間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是第五十四象嗎……”耶夫格尼一邊看著眼前的屏幕,一邊還在念叨著什么。 此前他把那段信息破譯后,立刻就知道了那十幾個字出自“推背圖”,但更具體的情況他也記不清了,這會兒查了資料才確定這是推背圖的“第五十四象”。 “前半句的‘磊磊落落,殘棋一局’……指的若是我聯(lián)邦這百余年來的興衰變化,那言下之意就是……聯(lián)邦的氣數(shù)將盡,這江山已至‘殘局’?!币蚋衲嶙匝宰哉Z著,并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是他陷入沉思時常常會做的小動作,“而那后半句,即指我聯(lián)邦政府早已面目全非,今時污吏當?shù)?,粉飾太平,故而百姓也只能‘啄息茍安,雖笑亦哭’……” 盡管茶宴的立場是維護聯(lián)邦的統(tǒng)治,但對于聯(lián)邦的那些問題,茶宴的成員們也并不是不清楚。 但清楚,不代表他們就有能力去解決,有能力解決,也不代表就真的可以解決。 朱元璋就曾以為自己可以消滅貪污,而且他有能力、也有決心去做到這點,他甚至把老百姓們最常掛在嘴邊的反貪策略——“抓到一個就殺一個”也用上了,而且手法還很殘忍。 但他成功了嗎? 當一套自我制約力很低或根本不存在的體制,和制定、運行這套體制的人捆綁在一起太久,就會形成一個或多個居于社會上層的階級,這些階級在一代代人的傳承中變得越發(fā)牢不可破,他們在固有的體制內享有社會資源的優(yōu)先分配權,并維系著一種平衡和穩(wěn)定,任何損害這些階級中任意成員利益的改變,都是極其難以實現(xiàn)的。 過去的百年間,茶宴也不是沒試過要改變聯(lián)邦,只是舉步維艱,進程緩慢;有時他們好不容易推行了一個正確的政策,那些利益受損的權力者們便立即在另一個地方又打開了新的口子…… 再者,茶宴還要花大量的精力去對付反抗組織這種來自外部的威脅,久而久之,他們也就麻木了、迷失了……僅僅是維護住“聯(lián)邦”這個存在,都已是全力以赴,“對內監(jiān)督和糾正”這件事,到了如今這個時代,基本已被淡忘。 “第五十四象頌曰……不分牛鼠和牛羊,去毛存尚稱強,寰中自有真龍出,九曲黃河水不黃……”耶夫格尼的思索仍在繼續(xù),“寓意實去名存,亦指久合必分……這意思是,那些反抗組織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已經(jīng)完蛋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也許他們非但死不了,還會借由這次‘鐵幕之炎’的失敗而重生、重組……變成一股足以瓦解聯(lián)邦的力量?!?/br> 耶夫格尼越往深了想,就越覺得這段信息讓人不寒而栗,因為這番猜謎般的暗示與其說是恐嚇,不如說是在“預言”。 若真是預言的話,那又可以有兩種解讀:其一,是預示他們這次“鏟油漆行動”的失?。黄涠?,是在預示整個聯(lián)邦的失敗……將以此役為起點?!?/br> 耶夫格尼并不知道逆十字布局的全貌,事實上,他連冰山一角也還沒看到,但強烈的不安已然在他心中植下,謹慎的他,很快便做出了一個決定——呼叫增援。 不管這批增援有沒有必要叫,或者叫來能不能派上用場,總之先叫來再說;反正現(xiàn)在東歐的戰(zhàn)亂也已經(jīng)平定,聯(lián)邦的兵力還挺充裕的,叫點過來有備無患。 念及此處,耶夫格尼便用自己隨身攜帶的、僅供“茶宴”成員使用的通訊器,直接聯(lián)系了組織,并通過上層的關系,從水晶郡調了一批“特種部隊”過來。 這事兒,耶夫格尼是私下cao辦,并未跟此次行動的負責人小鮑曼匯報,就連破譯了信息的事情他也沒講;因為那個廢材就算知道了這些,也幫不上任何忙,因此,耶夫格尼方才給小鮑曼回報時,干脆就順著對方此前的判斷說“收到的訊息的確就是一些無用的雜訊而已”。 至此,耶夫格尼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在必要的時候,他就自己接管這次行動的指揮權,即使這會得罪小鮑曼也無妨,反正老鮑曼和老老鮑曼事后一定會理解他的。 …… 天色,漸漸暗了,“登陸”的時刻也即將到來。 這次“鏟油漆行動”,聯(lián)邦出動的潛艇共計九艦,除了馬修·鮑曼上校和耶夫格尼所在的“指揮艦”之外,另有八艘護衛(wèi)艦,每艘艦上滿載五十余人,也就是說,這支潛艇小隊總共約有一個營的兵力。 按照原定計劃(該計劃由小鮑曼制定),潛艇小隊會在入夜時分展開行動,屆時,小隊全艦將一起從海中浮出,每艦只留下四名士兵值守,其他人全部穿好戰(zhàn)斗裝備上岸,對納爾維克鎮(zhèn)展開大搜捕;士兵們一旦發(fā)現(xiàn)可疑分子,立刻緝拿,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或許在小鮑曼看來這個計劃很有氣勢、堪稱雷厲風行,但在耶夫格尼看來……這套方案簡直奇蠢無比。 其中最明顯和重大的錯誤有三個: 一,是小鮑曼親自選擇潛艇作為此次行動的載具的,但他又從行動一開始就完全放棄了潛艇在水下的隱蔽優(yōu)勢和武器優(yōu)勢——你若是想打大張旗鼓的登陸戰(zhàn),為什么不乘軍艦過來或者干脆空投呢? 二,從行動一開始就將所有兵力集中在一個地方并高調現(xiàn)身——這種搞法,擱在現(xiàn)在也就算了,若是趕上反抗軍軍力還強、情報系統(tǒng)還在運轉的時期,你這九艘潛艇只要一浮出水面,八成就會被已經(jīng)等候多時的一輪炮擊瞬間轟爆一半以上。 三,在行動時只留下不到一成的兵力值守——做最壞的打算的話,敵人只要派一支不到二十人的精銳突擊小隊,就可以趁著你們的大部隊在城里搜捕時,把你們這九艘潛艇全給搶了開走。 簡而言之,小鮑曼的計劃……說多了都是淚,耶夫格尼又不能太嚴厲地批評他,因為那可能會引起這個二世祖惱羞成怒。 沒辦法,耶夫格尼只能假裝是“提建議”地旁敲側擊,最終終于說服了小鮑曼——留下三艦在海中蟄伏,剩余的六艦分為a、b兩隊,在相距一公里的兩個不同的沿岸地點分別登陸,然后兩隊士兵呈掎角之勢向城中包圍推進,同時,每艦都留下十人左右駐守,以防萬一。 就這樣……到了晚上七點整,“鏟油漆行動”正式開始了。 夜色中,六艘聯(lián)邦軍的潛艇分別出現(xiàn)在了納爾維克北面的利特維卡區(qū)和瓦薩維卡灣。 這寧靜的小鎮(zhèn)并不似大都市般整夜都燈火通明、車水馬龍,當那些水中的鐵怪物浮起時,附近的街道上連行人和車輛都沒有,微弱的路燈燈光也照不到海面上的異狀。 七點零二分,b小隊,即東側瓦薩維卡灣的三艘潛艇較早完成了靠岸作業(yè);當?shù)谝凰覞撏Т蜷_頂部的艙蓋時,幾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已在艙蓋下排著隊,準備登陸并對城內展開突擊了。 不料…… 砰—— 第一個把頭探出潛艇的人,引發(fā)了這樣一聲槍響。 探頭前他還是個活人,可探頭后他就成了一具被爆了頭的尸體了。 一秒后,那溫熱的尸體順著梯子滑落回了潛艇艙蓋下的獨立艙室中,他的血染紅了地面,他的頭盔在穿透力極強的狙擊彈下顯然毫無意義……排在他后面的士兵們頓時驚慌和憤怒起來,一時間臟話聲此起彼伏。 “該死!有狙擊手!快!快用潛望鏡!”一名上尉迅速用通訊器下達了一條命令,試圖應對這一情況。 砰—— 五秒后,升起的潛望鏡也被一槍打爆了。 砰——砰——砰——砰—— 緊接著,又有連續(xù)四聲相同的槍響劃破夜空,看來是另外那兩艘潛艇也得到了類似的待遇。 這群蓄勢待發(fā)的突擊隊員們很快發(fā)現(xiàn),他們還沒登陸,就已陷入了一種極為尷尬的境地…… 這次出征的九艘潛艇,都是聯(lián)邦的量產(chǎn)型常規(guī)作戰(zhàn)兵器,這種潛艇只有兩個出入口,一個就是在艙頂,需要向上爬出去,且每次只能出去一個人;另一個在潛艇正前方,需要??吭跓o水環(huán)境(一般來說是軍事基地的專用潛艇艙道)才能打開,現(xiàn)在是不可能開啟的(泡在海里強行開啟那潛艇就沉了)。 眼下的情況是,士兵們若是從上面的出口出去,基本就等同于是在“排隊槍斃”;當然了……誰都知道,如果三艘潛艇的人一起往外沖,對方勢必會因為槍械射速的限制而來不及打死每一個人,再者,對方總歸是要換子彈的…… 但是,這個時代的槍械非常發(fā)達,鬼知道對方的槍是什么型號?什么射速?彈容又有多少?再說了……誰又愿意當最前頭那幾個用命去換子彈的人? 再退一步講,即使真有若干名士兵成功沖了出去、來到了岸上,他們又能不能找到并殺死敵方的狙擊手?能的話,時間上要花多久?這期間又有多少人會死? 到了這會兒,士兵們越發(fā)覺得開潛艇來執(zhí)行這任務實在是很蠢……開軍艦來或者跳傘都不至于如此。 聯(lián)邦軍絕大多數(shù)量產(chǎn)式潛艇的偵查系統(tǒng)都不擅長陸上探測,盡管這些潛艇也能對陸地發(fā)射短程導彈來攻擊,但其鎖定目標的方式只有兩種:一種是依靠雷達,另一種是靠士兵發(fā)射電子信標來定位。 然而,眼前的情況是,士兵們被數(shù)量不明的狙擊手堵在了這幾個大鐵罐子里,一個都出不去,雷達又不能精準定位到人;潛望鏡倒是有機會在黑夜中找到敵人的,因為這個時代的潛望鏡可以夜視、遠望、甚至熱感應……但問題是現(xiàn)在潛望鏡也被打爆了。 那么他們就真沒辦法了嗎?當然是有的。 在向指揮艦匯報了情況后,耶夫格尼立刻就想到了辦法——關掉艙門,重新潛回海里,士兵們套上潛水裝,從水下離艦,然后分散開、游泳登陸。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一百多號人,總不能因為身在潛艇里,就被幾個狙擊手就給活活逼得出不來吧? 不過他們這會兒還不知道的是……岸上其實也沒有“幾個狙擊手”,只是他們以為有好幾個而已。 壓制住聯(lián)邦這支b小隊的人,只有一個,就是k;他一個人,一把槍,就足以辦到這點了。 長話短說,幾分鐘后,得到了指示的b隊那三艘潛艇就全都關上了艙門、重新潛回了海里;士兵們則得回去脫掉一些裝備(要穿潛水裝備,其他武裝就得精簡),才能換上潛水登陸用的套裝。 水中離艦和水上離艦是不一樣的,前者,每次只能出去有限的幾個人,因為你得等上一批人游出去以后,關閉艙門,然后把艙門下方那個的艙室的水放空,下一批人才能進來準備。 這番周折,無疑要浪費大把時間,也就是說……b隊的登陸時間,勢必會和a隊有相當程度的脫節(jié)。 …… 同一時刻,西側的a小隊那三艘潛艇,已很順利地完成了上浮和登陸作業(yè)。 約一百三十名士兵花了八分多鐘盡數(shù)來到了岸上,他們沒有受到任何阻止,也沒有看到哪怕一個行人、一輛路過的車輛、或一間亮著燈的店鋪。 就仿佛,他們眼前的小鎮(zhèn)早已成了一座鬼城…… 漆黑的夜,刺骨的寒,縱是一群全副武裝的大老爺兒們,面對前方那片靜謐而詭異的土地,心中也難免泛起絲絲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