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是啊?!弊优R接道,“我想你也很清楚,這東方快車每天都跑一個來回,且來和回的發(fā)車、行車時間都是固定的;昨天從伊斯坦布爾到巴黎的這趟車就是準點發(fā)車,當時我倆買的也是這泊車車廂的票,今天嘛……托你的福,同樣是準點發(fā)車、一秒不差,那我們被你‘back’了之后,自然也還是在這兒。” “看來你對我的能力很了解啊……”紐曼知道情勢不太妙了,但他還是出言試探,并思索著脫身的方法。 “只要知道你在24小時內不能對同一個人用兩次back、且不能用在自己身上這兩點……便足夠了?!弊优R聳聳肩,露出一個毫無誠意的、“遺憾”的表情,“總而言之……很抱歉,紐曼先生,恕我不能讓你活著回去匯報這次行動的收獲了?!?/br> 第二十五章 “龍井”之謀 杰賽德·紐曼及數(shù)百名聯(lián)邦探員殉職的第二天,伊斯坦布爾以東,蓋布澤市。 下午三點,某酒店的自助餐廳內,打扮得文質彬彬、好似有為青年的蘭斯,來到了史三問的面前。 “我能坐下嗎?”蘭斯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把史三問對面的那個椅子往外拉了……很明顯,他也就是客氣客氣。 “你是那個叫蘭斯的小鬼吧?”史三問也沒說“坐吧”這種廢話,而是在蘭斯坐下的過程中望著對方的臉如是問道。 “正是?!碧m斯大模大樣地坐定、翹起了二郎腿。 “什么事兒?”史三問對逆十字這些成員的情況基本了解,因為老板天一吩咐過,對史三問這個人……組織可以不保留任何的秘密,所以老史想知道什么,只要開口問,張三都會答。 “來交換一些信息咯?!碧m斯說道。 “還有呢?”老史這也是明知故問。 如果僅僅是“交換信息”的話,打電話或者發(fā)消息就行,沒必要特意派個人來。 “還有就是把一些不太方便通過通訊設備傳達的事情當面告訴您?!碧m斯回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那些通訊可能留下的數(shù)據(jù)痕跡找張三幫忙抹掉不就行了?!笔啡龁栍值?。 不料,蘭斯的下一句話卻是:“您對張三這個人……究竟了解多少?” 聞言,史三問神情微變:“什么意思?難道你想說他是臥底?” “我可沒有這么說哦?!碧m斯笑道。 史三問喝了口桌上的飲料,思索了幾秒,再道:“我認識張三也有些年頭了,最初還是天一介紹他給我認識的,如果他是臥底,我希望你能明確告訴我。” “張三并不是臥底?!碧m斯回道,頓了一秒后,他又接了一句,“張三也根本不是張三。” “說人話。”史三問示意對方解釋清楚。 蘭斯聳聳肩,接道:“張三的真名叫姬奇,他是珷尊僅有的一個兒子,也可說是珷尊這個人唯一的弱點所在?!?/br> 史三問聽了,想了想,念道:“我就說這小子的名字怎么這么隨便呢……不過,還是有幾個說不過去的地方……”他又質疑道,“就算張三本人是叛逆期持續(xù)得稍微久了點兒,強行要待在和自己父親敵對的組織里,但他的老子……可不是那種會任由自己的軟肋被握在別人手里的人啊?!彼D了頓,“再退一步講,這兩人無論如何也是父子,你們真的確定他不是來臥底的嗎?” “確定?!碧m斯回道,“因為珷尊并不知道張三就是姬奇,連張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姬奇?!?/br> 此言一出,史三問稍微反應了幾秒,便道:“你們讓‘浪客’把他的記憶改了?” “不是‘我們’,是天老板一個人?!碧m斯道,“這事兒發(fā)生的時候我還是個孩子呢,張三那時也才十幾歲?!?/br> “嘁……那個惡趣味的家伙……”史三問若有所思地啐了一句。 “我倒是覺得這手挺高明的?!碧m斯接道,“絕大多數(shù)人在抓到了某個重要的人質之后,想的都是如何將其‘藏’起來,然而,那種無限期的囚禁,得到的往往只有三種結果——人質逃跑、人質自殺、人質被找到并救走。 “而天老板的做法卻是——將人質‘物盡其用’,擺到臺面上作為棋子去驅使。 “‘張三’也的確是一枚很好的棋子,雖然記憶被調整了,但張三本身的聰明才智并不受影響,即使不參與任何的戰(zhàn)斗工作,這些年里他為逆十字做出的貢獻也比我們這些后輩要多得多?!?/br> 史三問冷哼一聲:“姓天的就不怕張三哪天遭遇個意外什么的?比如被聯(lián)邦的人干掉,或者干脆就是被珷尊的手下給干掉?” “哈哈哈……”蘭斯聽到這兒,不禁笑出聲來,“若真那樣,我估計天老板會親自跑到珷尊面前,滿臉愉悅地告訴他……‘你之前下令讓手下干掉的那個其實是你兒子喲’,然后像是嘬話梅一樣細細品嘗珷尊在那一刻的表情?!?/br> “看起來你和你們老板在性格上頗有些相似之處啊?!笔啡龁栂訔壍乜粗m斯念道。 “過獎了?!碧m斯這句可是發(fā)自肺腑的,“天老板和史先生的境界,我還望塵莫及啊?!?/br> “活成我們這樣,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羨慕的事?!笔啡龁杺饶垦缘?。 “我并不羨慕啊,我只是由衷地表示欽佩。”蘭斯應道。 “行啦,接著說正事兒吧?!笔啡龁柌幌朐倭倪@方面的事,故而將話題帶了回去。 蘭斯點點頭,用總結的語氣道:“綜上所述,這次我特意過來跑一趟,就是為了當面告訴您關于張三的這項情報,希望您能在接下來的幾周,順手保護一下他的人身安全?!?/br> “他當‘張三’當了幾十年都不需要保護,現(xiàn)在卻要保護了……”史三問接道,“這么說來……接下來這幾周內會出事兒啊?!?/br> 蘭斯用很輕松的語氣說道:“您看今早的報紙了嗎?” “我不看新聞的?!笔啡龁柣氐?。 蘭斯順手就從懷里掏出一張當天的晨報,將頭版頭條向上拍到了史三問面前的桌上。 史三問只是掃了一眼,便看到了一張大幅的、軍容雄壯的聯(lián)邦軍宣傳照,以及標題那一行大字——反恐戰(zhàn)爭或將于本月底前迎來勝利。 “槽點在哪兒?‘反恐’?”史三問問道。 “槽點在……”蘭斯回道,“他們一邊發(fā)布這樣的新聞稿,一邊則在從前線撤軍。” 史三問沒有追問“撤軍”的情報從哪兒來的,而是立刻做出了一個推測:“干嘛?他們要動用核武器?” “那是最壞的假設,但也不是全無可能?!碧m斯回道,“從我們目前掌握的消息來看,大概率是準備對反抗軍的占領區(qū)和周邊的一些郡府投放一批三萬磅級別的超大型空爆炸彈?!?/br> “哈?”史三問道,“炸占領區(qū)也就算了,炸周邊的其他城市是要怎樣?” “掩人耳目啊。”蘭斯道。 “怎么個掩法?”史三問又道,“還有,做了這種事,隨之而來的輿論他們怎么壓?” “‘窮兇極惡的叛亂軍武裝部隊在兵敗之際胡亂地發(fā)射了占地軍火庫里的所有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最終導致了大量前線將士的犧牲,以及無數(shù)平民的傷亡’……”蘭斯邊說還邊做了個打引號的手勢,“……此時此刻,類似這種調調的新聞稿,聯(lián)邦那邊已經有人負責在寫了;等到他們實際行動的那天,在轟炸結束后的二十分鐘之內,這類報導就會遍布全球所有的媒體,而且篇篇都言辭犀利、準備充分、情真意切、鐵證如山……” “嗯……”史三問順著蘭斯的思路,沉吟道,“原來如此,這樣一來,就算反抗組織那邊事后再發(fā)聲明否認,民眾們也早已被聯(lián)邦發(fā)布的那些賊喊抓賊的新聞給先入為主地影響了,輿論戰(zhàn)層面的損失幾乎已不可挽回;再加上他們轟炸的不僅是反抗軍的占領區(qū),連周邊自己的占區(qū)都炸了,大大增加了這套說辭的真實度。” “那些反抗軍是否發(fā)得出聲明,都還是個未知數(shù)呢?!碧m斯又道,“據(jù)我所知,有好幾個組織已經將領導層從秘密據(jù)點轉移到了占領區(qū)去了;一方面,他們是為了做些宣傳、爭取更多普通民眾的加入,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更有效率地進行戰(zhàn)事的指揮。呵……想象一下,若是連這些反抗軍的高層人員也都被炸死了,還有誰來幫他們發(fā)聲?” “等等?!笔啡龁栠@會兒又想到了什么,疑道,“這么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撤軍的事,反抗軍那邊難道就沒得到風聲嗎?” “得到了又怎樣?”蘭斯道,“聯(lián)邦撤走的部隊只是少數(shù)的精銳和嫡系,物資方面則是回收了一些重要的高端作戰(zhàn)兵器,剩下那一大半地面部隊還駐扎在前線沒動呢;站在反抗軍的角度上看,這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是戰(zhàn)爭進入穩(wěn)定期的信號,他們又沒有我們這樣的情報能力,怎么可能知道聯(lián)邦要搞那種喪心病狂的大轟炸?!?/br> “呵……”聽到這兒,史三問也笑了,冷笑,“我聽著……聯(lián)邦那邊貌似也有些惡趣味的家伙在呢?!?/br> “可不是嘛?!碧m斯道,“這場‘戰(zhàn)爭’之所以能抻一個多月,無非是因為‘他’想釣更多的魚出來上鉤而已……經此一役,反抗軍們勢必元氣大傷,而聯(lián)邦軍損失的不過就是最普通的基層將士、真正的精銳力量并未傷分毫;靠著輿論戰(zhàn)的優(yōu)勢,聯(lián)邦很快就能從征兵中將損失的兵力補回,且那些入伍的新兵有九成以上是因為轟炸事件引發(fā)的仇恨才加入的,與反抗軍不共戴天?!?/br> “那逆十字的態(tài)度又如何呢?”史三問道,“該不會是打算默默看著這事兒發(fā)生吧?” “呵呵……”蘭斯又笑了,“史老師下過象棋吧?下象棋的時候,為了要贏,你多少都得讓對面先進幾步、甚至吃幾個子兒?!?/br> “明白了?!笔啡龁栆呀涱I會了這話里的意思,不用聽更具體的了,“反正那些‘棄掉的子’也不是你們的,那就更不心疼了。” 蘭斯沒接這話,而是話鋒一轉道:“說起棋子兒……獵霸現(xiàn)在如何了?” 史三問又喝了口飲料,回道:“挺好啊,吃飽喝足,在房間里睡大覺呢,都睡了十幾個小時了?!彼㈩D半秒,再道,“由于紐曼死前對他使用了能力,所以他又回到了一天前的狀態(tài),新覺醒的能力也沒了;昨天我詳細詢問了他戰(zhàn)斗的過程,基本確定‘死亡之適’已經是待激活狀態(tài),所以他也不用再絕食斷水,只需要等著下次激活的機會。” “哦?”蘭斯挑眉道,“那他現(xiàn)在豈不是變得很‘好用’?” “是很好用,但這貨太笨了,還是得繼續(xù)跟我一段時間、多學點東西?!笔啡龁柦拥?,“若是現(xiàn)在就拿出去‘用’,就算他又覺醒了一個超強的能力,也一樣會重蹈前兩次的覆轍,只能發(fā)揮出能力的皮毛、浪費才能?!?/br> “沒事,我們本來也沒打算現(xiàn)在就‘用’他,我只是說說而已?!碧m斯道,“總之,之后那幾周,在聯(lián)邦的轟炸行動結束前,‘張三’和獵霸還是得仰仗您多關照……”他說到這兒,已站起身來,準備要走了。 “慢著?!笔啡龁柦凶×怂?,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我的細軟呢?” 蘭斯頓住腳步,回道:“哦……那個啊,您放心吧,雖然昨天的事件鬧得比較大,導致東方快車抵達巴黎后被暫時封鎖并停運了,不過您那輛小拖車以及車上的東西我們都已經從泊車車廂里kiang了出來、并妥善的保管了起來;您先安心在這兒住個幾周,等哪天這里被夷為平地了,交通封鎖和東方快車的停運肯定也都已經解除了,那時候您再去伊斯坦布爾乘車趕赴巴黎就是?!?/br> 第二十六章 尾聲 宣戰(zhàn) 2019年,3月29日,晨。 水晶郡某宅邸中。 每天早上,穆罕穆德都會坐在他那寬敞的客廳里,吃上一份熱騰騰的早餐,并配上一壺剛剛沏好的龍井,今天也不例外。 因為他喜歡在吃早餐的時候聽一些音樂,所以在他餐桌對面的墻邊放著一套音響——一套昂貴到讓人在聽到價格后會忍不住再確認兩到三次的音響。 就像某部電影里說的:“站在這樣一套設備前,如果你閉上眼睛,你會以為是真的有人在你面前演奏或歌唱?!?/br> 今天,穆罕穆德播放的是巴赫無伴奏大提琴g大調第一組曲,他的最愛之一。 這……是他心情很好的征兆。 伴隨著音樂的流淌,他甚至數(shù)次閉上雙眼、舉起手中的筷子輕輕揮舞,面露陶醉之色。 然而,此時此刻,在歐亞大陸的交界處,卻有無數(shù)的生靈,正在血與火的地獄中起舞。 一場在后來被稱為“鐵幕之炎”的慘劇,就在這一天的早晨上演了。 自一百多年前的“天都毀滅”事件以來,人類已有一個多世紀沒有再經歷過這種規(guī)模的戰(zhàn)爭傷害;對生活在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某天,一道閃光和一股灼熱的氣浪突然出現(xiàn),奪走了你的生命以及你周圍的一切”這種事,是他們絕對不會去想象的。 因此,當這種傷害毫無征兆地降臨時,他們會格外的震驚、無助、悲痛、憤怒…… 但在當時,并沒有人知道這次針對數(shù)個郡的大規(guī)模無差別轟炸行動究竟是誰所為;在聯(lián)邦早已準備好的宣傳攻勢下,民眾們幾乎全都相信了這是反抗軍的暴行。 嘀——嘀—— 就在穆罕穆德享受著音樂、美食、和“勝利”之際,他放在桌上的平板電腦忽然響了起來。 聞聲,他掃了眼屏幕,發(fā)現(xiàn)是一個未登記的陌生號碼向自己發(fā)來了視頻通訊的請求,稍稍猶豫了一下,他還是立起了平板、并點了“接通”鍵。 “認識我吧?”子臨沒有跟對方客套,畫面一出來他就直白地問了這么一句。 “當然認識,你是子臨嘛……”穆罕穆德用他那異常的沙啞嗓音,和淡定的語氣應道,“現(xiàn)在逆十字是你在話事對嗎?” 子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現(xiàn)在茶宴是你在話事嗎?” 穆罕穆德明白對方的意思:“茶宴向來是由代號為‘龍井’的成員做主的,這你應該知道?!?/br> 子臨聳聳肩:“逆十字向來都沒有什么真正的話事人,這你也應該知道?!?/br> “這樣啊……”穆罕穆德冷笑一聲,“呵,那你好像沒資格跟我聊天啊?!闭f著,他又拿起了剛才放下的筷子,在桌面上掇了掇,準備接著吃飯。 “如果每次我聽到‘資格’這兩個字從你這種下賤的人嘴里說出來都能得到一塊錢,我現(xiàn)在絕對已經是百萬富翁了?!弊优R道。 “注意你的措辭,年輕人。”穆罕穆德被罵了也沒生氣,只是悠然地將食物放進嘴里,并一臉滿足地嘬了幾秒。 “我所用的措辭,只是在描述顯而易見的事實,這并無不妥。”子臨微笑著接道,“你人模人樣地坐在那兒,吃著中式的早餐,喝著上好的茶葉,卻播放著與之格格不入的音樂來附庸風雅,這叫不倫不類;你拿筷子的手太過靠前、連中線都沒過,這叫貧相;你對齊筷子的時候掇了桌子,這叫粗俗;你吃東西的時候喜歡放嘴里嘬幾秒,這叫窮酸;你犯了這么多傳統(tǒng)規(guī)矩的忌諱卻不自知,這叫無知;你得了個‘龍井’的名頭就以為自己‘做主’是理所當然,這叫自大;你搞了點賊喊抓賊的戲碼自以為精妙絕倫、且已大功告成,這叫愚蠢;你在跟身為逆十字成員的本大爺對話時沒有表現(xiàn)出應有的尊重和敬畏,這叫作死…… “綜上所述,你這個一副窮酸相、粗俗、無知、自大、不倫不類的作死蠢逼,竟認為我跟你談話還需要所謂的‘資格’,這叫給臉不要……即,下賤?!?/br> 子臨在說這段話的時候,穆罕穆德整個人都僵住了,其臉色也變得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