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在這些村民的眼里,女人不過就是生殖的工具,完成了生孩子的任務(wù)后,她們還得帶孩子、做農(nóng)活,否則就是浪費了家里的糧食。 失去孩子的阿法芙崩潰了,她撞墻、絕食……鬧自殺,但盲山的村民們對處理這種狀況顯然已是輕車熟路,他們將她囚禁起來,每天讓一些已經(jīng)習(xí)慣了村中生活的婦女來勸說,并告訴她只要熬下去就有逃跑的可能。 但其實……并沒有那種可能。 因為這村子地處偏僻、三面環(huán)山,靠步行逃離幾乎是不可能的,交通工具則都掌握在村民們的手里;另外,出村的唯一道路上、和離盲山最近的縣城里,都有村長的眼線,這些相關(guān)人員,和盲山村的村民、人販子團伙等等,自是有著利益往來的。 曾經(jīng)也有被拐來的婦女千辛萬苦地逃到縣城里,但最后還是被追來的村民們當(dāng)街抓住、生生拖了回去;即便她在被抓時拼死哭喊,乞求路人的拯救也沒用……來抓她的人都是熟手了,他們一邊一起作證說她“腦子有病”、并威嚇路人“少管閑事”,一邊就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塞進車?yán)铩щx現(xiàn)場。 大多數(shù)情況下,事情到此就會不了了之。 就算縣城里真有路人覺得事有蹊蹺報了警,村民們也不怕;盲山這地方每隔幾年也是會遇到“聯(lián)邦官員視察”的,每當(dāng)遇到這種“村外來人”的情形,他們?nèi)宓娜硕紩恢聦ν?,并且把村里那些仍有逃跑傾向的婦女統(tǒng)統(tǒng)集中藏起來,這些年來還從來沒出過岔子。 還是回頭來說阿法芙……最終,她還是屈服了,為了逃出這個地獄,她決心屈辱地活下去。 一年后,她又生了,這次是個男孩,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悲傷。 有了孩子之后,阿法芙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自由,“丈夫”一家看她也看得不是很緊了,因為他們都明白,不是每個人都能狠下心丟下孩子獨自逃跑的。 阿法芙的確也做不到這點…… 不知不覺間,她已漸漸習(xí)慣了這山村的日子,習(xí)慣了被打罵、習(xí)慣了每天起早貪黑地帶孩子、做農(nóng)活、被當(dāng)成傭人一樣使喚。 直到2219年初的某天,一個驚人的轉(zhuǎn)機到來了。 在被拐四年后,阿法芙的父親,竟成功找到了這個偏僻的山村,并且一進村就在街上看到了自己的女兒。 憤怒的他自然是想將女兒帶走,但卻被“買下”他女兒的那家人以及村民們圍堵在了村口。 買主那家的態(tài)度很堅決:“人你可以帶走,但孩子得留下,另外,我們當(dāng)初是花了兩萬把她買下來的,這幾年她在我們這里吃我們住我們的不跟你算了,你必須把那兩萬還給我們才能領(lǐng)人。” 他們提出這些要求的時候,顯得理直氣壯,他們不懂什么法律不法律的,他們是真的認(rèn)為自己做的都是理所當(dāng)然——買媳婦花了錢了,那這媳婦就是自己的,不存在什么強暴;淹死的孩子是自己的,那自己便有權(quán)任意處置;買來的媳婦當(dāng)然是要當(dāng)牛做馬的,要不然吃白飯嗎? 這就是他們的邏輯,雖然在我們這些習(xí)慣了文明社會規(guī)則的人看來匪夷所思,但在他們看來是天經(jīng)地義。 “愚昧”這種東西,就像一顆洋蔥,只有最外面的那層皮是“可悲”,你若繼續(xù)剝開它,就會看到可恨和可怕。 那天,阿法芙和她的父親并沒能走出盲山,他們一同被關(guān)進了村派出所里。 這種“親人找上門”的事,這么多年來,在盲山也確是頭一遭;這些村民們雖然愚昧,但膽子還沒大到敢殺一個村外的成年人的地步。 所以這個事情,村長還要和村里那些“有頭有臉”的村民們開個會才能決定怎么處理。 也正巧,就在這天中午,與盲山村常來常往的幾個人販子又來了,這次對方拐來了三個女人,其中之一……名叫阿娜耶。 …… 是日下午,四點零五分。 “我說……這走得到底對不對?。俊鳖嶔さ纳铰泛托⊥宪囋愀獾谋苷鹱尗C霸這身形高大魁梧的人乘得渾身難受,都沒法兒集中精力聽史三問講課了,“會不會是那碗‘粗面’臨死前忽悠我們啊?” “嘔——”一聽到“粗面”二字,坐在副駕駛席上的薩利赫就險些吐了出來。 “喂喂……你可別吐在我車上啊?!睘榱朔奖阒v課,此時的史三問已坐到了后座兒上,和獵霸并肩坐著,一聽到薩利赫發(fā)出的干嘔聲,他當(dāng)即提醒道。 “對……對不起……”薩利赫本來就被顛得有點暈車了,腦海中再浮現(xiàn)出那個加油站店長的死狀,自是有點扛不住,“我盡力忍住……但你們能不能別再提那誰了……” “是啊,沒什么好提的。”正在駕車的張三也順勢接道,“你們放心好了,為了以防萬一,之前在加油站里我特意去翻看了他們的賬簿,那店長的口供都是真的……他給的這個坐標(biāo)我也通過自己的情報網(wǎng)絡(luò)確認(rèn)過了,在那兒的確是有一個地圖上都沒標(biāo)出來的小山村?!?/br> “切……早說嘛?!鲍C霸道,“我也是看這條破路特別荒涼,開了那么久連一輛別的車都看不見,才會多問這一句?!?/br> “其實很正常啊?!睆埲謶?yīng)道,“那村子特別閉塞,別說網(wǎng)絡(luò)和通信塔了,就連自來水都沒有……要不是能源革命后小型電站的建設(shè)變得非常簡單,估計他們連電都沒有?!彼D了頓,“這種村子里,有車的人家恐怕不超過十戶,而且其中有一多半應(yīng)該都是商販,只有進縣城倒貨時才會開車途徑這條路,哪兒會那么巧被我們遇上?” 他說到這兒時,剛好有什么東西闖入了他的視線。 “誒~你們看,這不是到了嗎?”張三的目力極佳,在距離村口還挺遠的地方,他已透過車前那模糊的擋風(fēng)玻璃望見了村口的路牌。 那是一塊看起來相當(dāng)老舊的鐵牌,上寫兩個大大的漢字——“盲山”。 第十七章 計誘 盲山村現(xiàn)在的村長叫阿卜杜勒,四十五歲,家里有四個媳婦,五個兒子。 雖然聯(lián)邦是實行一夫一妻制的,但在盲山這個地方,并沒有人把這當(dāng)回事兒,因為村里的婦女基本都是拐賣過來的,所以根本沒有人會去政府機構(gòu)“登記結(jié)婚”,也沒有人會去辦什么婚禮,“婚姻法”這種講究男女平等的東西在他們這里猶如天方夜譚。 盲山里的人們只知道——窮人只買一個、富人妻妾成群。 阿卜杜勒,也不例外。 今天中午,他的心情還很愉快,因為常來的那幾個人販子這次帶來的三個女人里有一個長得還挺漂亮,阿卜杜勒村長有意把她變成自己的第五個老婆。 不過,那幾個人販子也很精明,他們知道這次的“貨”可以賣高價,所以就開始獅子大開口。 由于雙方在短時間內(nèi)無法就價格達成共識,村長決定今晚留那幾人在家吃晚飯,席間再慢慢討價還價,而那三名被拐來的婦女,暫時被關(guān)在了村長家的地窖里。 這個地窖經(jīng)過專門改造、可以說就是用來關(guān)人的,盲山村幾乎每戶人家都有類似的地窖,一旦遇到聯(lián)邦派人來村里視察,每家每戶都能就近把那些有逃跑傾向的婦女關(guān)進去。 本來,阿卜杜勒還打算趁下午的閑暇時間跟幾個人販子打打麻將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沒成想,這天午后,發(fā)生了阿法芙的父親找到村里來的事件。 于是乎,村長就讓人販子們留在自己家里稍歇,自己則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奔赴了現(xiàn)場,并在手下四名“警員”和大量村民的協(xié)助下,將阿法芙父女二人抓到了盲山村的派出所里,關(guān)進了拘留室。 下午四點十五分,就在阿卜杜勒跟村里的幾名土豪劣紳討論著該如何處置這父女倆時,忽然,派出所外傳來了一片鼓噪之聲。 毫無疑問……這是史三問他們一行人來了。 他們找到這兒來的過程并不復(fù)雜,像張三這種人精,自然知道如何通過交涉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的車一進村,張三就逮了個路人,表示自己是聯(lián)邦派來突擊檢查的專員,并詢問對方村長在哪兒。 盲山村很少會有人販子和被拐賣者之外的外鄉(xiāng)人進來,再加上此時此刻村里還有事兒沒了,那村民一聽對方自稱聯(lián)邦專員,便想著……管你是真專員還是假專員,把你交給村長處理就對了。 就這樣,張三問到了村長的所在,并直接把車開到了村派出所的門口。 車停穩(wěn)后,在一眾村民的議論聲中,除了獵霸之外的其余三人一塊兒下了車,大步流星地就奔派出所里來了。 “慢著!你們什么人?”村長手下的四名惡警此時正在院兒里站崗,看到?jīng)_進來三個陌生的外鄉(xiāng)人,自是沖上去阻攔。 “我們是做買賣的,想找你們村長談點生意?!苯簧娴墓ぷ鬟€是由張三出面。 “做買賣的?”為首的那個惡警叼著根煙,將一件早已被聯(lián)邦正規(guī)警察部隊淘汰掉的老式警服披在肩上,斜眼打量了眼前的三人一番,“什么買賣?村長是你們想見就見的?還有……你們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派出所!談什么買賣?滾滾滾……” “誒,這位兄弟,別動氣嘛?!睆埲@經(jīng)過大風(fēng)浪的人,豈會被這小小的村長狗腿嚇退,他非但不退,還不卑不亢地上前了半步,“我們和今天中午來的那幾位,是做一道買賣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遞上了一包煙;這包煙的煙盒是打開著的,里面除了幾根沒抽完的香煙外,還塞了幾張褶著的紙幣。 那惡警掃了一眼煙盒,當(dāng)即神情一變,沖自己身邊的三位同僚掃視了兩眼,然后,他又看了看那些在院門外探頭探腦的村民,并忽然提高嗓門兒沖那些人吼道:“看什么看!要看熱鬧回自己家看去!” 這四個惡警都是村長養(yǎng)的惡犬,村民哪敢得罪他們,被這么一喝,便只能悻悻然地散去。 數(shù)秒后,等那些人散得差不多了,為首的那個惡警才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又抬手摸了下鼻子,在那只手放下時,他才順勢接過了張三舉著的那盒煙。 把煙拿到手里后,那惡警還低垂著眼皮,又朝里看了一眼,確認(rèn)了一下,隨后再把煙盒揣進了自己兜兒里。 “呋——”好處到手后,他吐了口自己正在抽的廉價香煙,隨即將煙頭兒扔到地上踩滅,不緊不慢地沖張三道,“在這兒等著?!?/br> 說罷,他就回頭,走到屋門前,敲了兩下門、進去了。 大約過了一分鐘,他又從門口探頭出來,沖張三他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也進屋。 張三也和史三問、薩利赫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后一起走了過去。 這間屋子是派出所辦公的地方,面積不算小,屋子中間有幾張拼在一起的辦公桌,桌邊散著七八張凳子,此刻都已被那些“鄉(xiāng)紳”們坐滿了。 張三和史三問這兩個老油條只是匆匆一瞥,就已知道這些人里哪個是村長,但兩人都沒有說破,直到那名警員為他們引見時,他們才將視線定在了對方身上。 “幾位……找我有什么事嗎?”阿卜杜勒雖不是什么高明之人,但在這個村里他已經(jīng)算是聰明的了,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會放下戒備的,他得防著眼前的三人是追查被拐賣人口的便衣探員。 “我就不拐彎抹角了?!睆埲?,“我今天來是想向你們宣布,烏爾德(那幾名人販子的頭子)他們的買賣,由我們接手了?!?/br> “哈?”阿卜杜勒繼續(xù)裝蒜道,“什么烏爾德?我根本不認(rèn)識叫這個名字的人?!?/br> 他撒謊時的演技在張三看來就像是企圖假裝生病來逃課的小學(xué)生。 “呵……”張三冷笑一聲,“我明白,你們不相信我們,放心,我們是帶著‘誠意’來的?!?/br> 當(dāng)他說到“誠意”這兩個字時,轉(zhuǎn)頭朝薩利赫看了一眼,因為之前在車上他們早已計劃好了,所以薩利赫見狀,當(dāng)即心領(lǐng)神會地上前幾步,將自己從車上背下來的一個斜挎包放到了辦公桌上。 “這是什么?”阿卜杜勒仍舊繃著臉,一副冷漠的表情。 “誠意啊?!睆埲f著,還做了個請的手勢。 阿卜杜勒又盯著張三看了幾秒,隨后才抬了抬下巴,示意站在一旁的那名惡警頭頭幫他打開挎包,后者也很快照做了。 伴隨著拉鏈的滑動聲和扯開包口的聲響,一大袋現(xiàn)金出現(xiàn)在了眾人眼前。 這一刻,原本坐在后面的那些盲山村的鄉(xiāng)紳們看得眼睛都直了,紛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好像要用視線將那個挎包的包底都灼穿一般……即便他們在這村里算是有錢人,但這么多堆放在一起的現(xiàn)金,他們也是生平僅見。 村長阿卜杜勒自然也沒有見過這么多錢,驚訝的神情瞬間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并迅速被貪婪所代替。 “這些……只是定金?!睆埲此麄兌忌香^了,說話時的語氣也變了,變得充滿了誘惑的意味,“買賣談成了,還有更多?!?/br> “你們要什么?”到了這時,阿卜杜勒已沒打算再掩飾什么了,他顯得急不可耐,畢竟……他這種人的眼界和器量,也就這樣了。 “我就直說了,我們幾個,都隸屬于某個你最好不要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犯罪組織。”張三說這話時,順手就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i—pen,隨隨便便就在網(wǎng)上搜了張獵霸的通緝令出來,快速在那幫鄉(xiāng)巴佬面前晃了一晃,“照片上這位,是我們的同伴,他這會兒就坐在派出所門外的那輛車?yán)铮恍拍銈兛梢猿鋈タ纯此拈L相……” 他在展示照片時,有意讓i—pen的屏幕保持著橫向移動,這樣那些人便只能大致看清獵霸的臉以及“anted”這幾個大寫字母,但看不清下面的其他說明文字(雖然這些文字的內(nèi)容張三也可以忽悠過去,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僅僅三秒后,張三就把i—pen收了回去,繼續(xù)說道:“僅憑這點,我想你們就應(yīng)該了解……我們絕對不是聯(lián)邦的便衣或別的什么公務(wù)員,說得再難聽點……像你們村子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聯(lián)邦根本就懶得來管,更不可能……”他又指了指桌上的那袋錢,“……動用那么多資源來跟你們玩什么臥底游戲。” “是……是?!卑⒉范爬拯c頭附和道,“您說得沒錯,對了……還未請假您……” “你可以叫我張三,其他人的名字你就不要打聽了,知道的少些對你比較好。”此刻的張三已完全反客為主,說話的口氣也變得更有侵略性。 “好的,張先生?!卑⒉范爬盏溃拔乙严嘈拍銈兊纳矸萘?,也大概知道你們是干什么買賣的……但我不懂,你們給我們錢是要做什么呢?” 這是個好問題,一般來說都是這村里的人給人販子錢,沒有倒著來的。 “我們的組織,現(xiàn)在要壟斷整個歐亞大陸的人口販賣生意,因此,上頭有命令,要整合資源、重組團隊、拓寬銷售渠道、優(yōu)化運營模式……”張三在“命令”這兩個字之后所說的東西,盲山村的這些位基本是一個字都沒聽懂,當(dāng)然了,這正是張三所期望的。 “簡而言之……”把對方唬得蒙圈兒了之后,張三再用總結(jié)般的語氣,將臺詞轉(zhuǎn)變?yōu)榱藢Ψ铰牭枚男问剑澳銈円院蟛粫僖姷綖鯛柕潞退菐讉€手下了,盲山這里的貨源,以后都由我們提供……” “明白,明白……”阿卜杜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應(yīng)道,“那你們是要把烏爾德他們……” “放心,我們會處理得干干凈凈的,不需要你們動手,也不會有人來追查,你們只要告訴我們,他們現(xiàn)在在哪兒,之后的就不關(guān)你們的事了?!睆埲氐?。 “好!他們就在我家!”阿卜杜勒說著,已經(jīng)站了起來,“我這就帶你們?nèi)??!?/br> “先別忙?!睆埲龜[了擺手,示意對方坐下,“這事兒不急,他們又不會跑,我還有話沒說完……”他頓了頓,再道,“我剛才說了,組織的首要大事就是‘整合資源’,也就是說……我們要把各地的‘貨物’都集中起來,清點、篩選……再重新分配、出售。” 阿卜杜勒聞言,面露一絲疑色:“您是說……要我們把之前買來的娘兒們再退給你們?” “沒錯。”張三說到這兒,又拍了拍桌上的錢,“這些錢,就是這筆買賣的定金?!?/br> 這個要求,讓村長、鄉(xiāng)紳和旁邊那名惡警都皺起了眉頭,首先是他們還不太理解對方把人要回去的目的,其次就是讓他們把到手的媳婦再送走,他們多少是有點糾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