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表面上看,燕無傷是打算用普通的手雷無差別地攻擊銀行里的人來拖住羅斯,但實際上……燕無傷打從一開始就只是在算計羅斯一個人。 假設(shè)羅斯是一個比燕無傷弱的能力者,那么燕無傷無論如何都能逃走,這些“合成電漿雷”扔了也就扔了,本來就是小范圍的“抑制型武器”,真扔到了旁人也不會造成死亡的。 而假如羅斯是個比他更強的能力者,或者是一個很有犧牲精神、拼了命也要救人的人,那么羅斯就有很高的概率會去主動接觸那些手雷,而接觸……就意味著有幾率中招。 “合成電漿”雖不是什么全新的技術(shù),但實用性很高,即便是在打飛、踢飛手雷的瞬間沾到了一點點從中流出的物質(zhì),也會將整顆手雷里蘊含的能量都傳導(dǎo)到自己身上。 眼下,羅斯的情況就更甭提了……為了炫耀自己的速度,他在兩秒之內(nèi)就把五枚飛出的手雷全部抓到了手里,并追到了燕無傷的面前;又為了炫耀自己的強大,他當(dāng)著對方的面把手雷舉起,想任由這些手雷在兩人臉前引爆。 如果燕無傷方才扔的是普通手雷,那此刻躺在地上的肯定就是被炸得血rou模糊的燕無傷自己了。而羅斯作為一個已經(jīng)將“兇級”能力者的身體能力開發(fā)到極限的人,自是不會被這種程度的爆炸傷到的。 然,合成電漿雷就不同了,一次承受下五枚這種手雷的能量,縱是羅斯也不可能安然無恙……那一刻,全身上下涌來的麻痹和刺痛感讓他的身體本能地緊繃、痙攣、倒地…… 緊接著,他的視線,便與燕無傷那居高臨下的目光對上了。 羅斯很清楚,如果對方想殺了他以絕后患,這幾秒將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在這個當(dāng)口,只要一把普通的手槍,對準(zhǔn)眼窩直射,就能讓他腦袋開花。 但燕無傷沒有這個意思,其眼神中沒有趕盡殺絕的念頭,有的只是一份冷靜和淡然。 他跑了,在警員們和自己那三名同伙驚愕的注視中揚長而去…… 銀行門外,劫匪們開來的suv還停在原處,但原本在駕駛座兒上等候的橙先生此時早已被制住并押走,取而代之的,是兩名正在車旁待命的警員。 燕無傷跑出來時,一眼就確認(rèn)了這一狀況,他立即決定……放棄車子、扭頭跑路。 因為橙先生已不在車上、suv也已熄火,所以車上的鑰匙(他們選的車自然也是有指紋啟動功能的,但由于是搶劫用車,事后八成會被繳獲,故而不可能會有人傻到在這種車上登陸一個自己的指紋)也很有可能已經(jīng)被警察給拔掉了。 燕無傷可不想浪費時間去放倒那兩名警員然后去車上碰運氣看看鑰匙還在不在,切下警員的手指去搶警車這種傻事他也是不會干的(他看車型就知道這種警車可以遠(yuǎn)程鎖死),比起那些……用自己的雙腿跑路才是當(dāng)下最穩(wěn)妥的辦法。 逃跑,是燕無傷的強項,在那些“既發(fā)生過也沒發(fā)生過的星期五”中,他肩扛著兩個裝滿現(xiàn)金的旅行袋也能輕松逃脫追捕,何況是現(xiàn)在? 片刻后,當(dāng)羅斯從電漿手雷的壓制下緩過勁兒后,他第一時間就用能力將銀行大堂內(nèi)那三名仍未投降的劫匪搞了個兩死一傷,緊接著就轉(zhuǎn)身跑到了門外。 當(dāng)然了,這會兒……燕無傷早就連影兒都跑沒了。 “啊——”認(rèn)清了自己已經(jīng)失敗的羅斯單手掩面、壓著嗓門兒呻吟了一聲,用懊悔的語氣念道,“玩兒砸了呀……” 就在他郁悶之際,忽然……他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羅斯的手機自然是工作專用的,只要響了就是有事,所以他幾乎不假思索地就接了起來,并收起了所有的情緒,沉聲應(yīng)道:“我是羅斯,請講。” “是我。”不料,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竟是…… “薛先生?”羅斯愣了三秒方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誰,“你怎么會知道這個號碼的?” 比起這個問題來,被關(guān)押在警局的薛叔此刻是如何打出電話來的這種事已經(jīng)被羅斯選擇性地忽略了…… “是你告訴我的?!毖κ寤氐?。 “我什么時候……”羅斯這話說了一半,某個念頭忽從其腦中閃過。 這個念頭,讓他的話戛然而止,并讓他怔在原地,神色陡變。 “對,你想得沒錯?!倍κ鍎t像是能讀心一般,在羅斯沉默后接著說道,“我騙了你們……”他頓了頓,“這不是我的‘第七次星期五’,早就……不是了?!?/br> “那這是究竟第幾次了?”羅斯道,“剛才在警局,又是我們第幾次見面?” “你覺得呢?”薛叔的語氣滿是疲憊,“你以為我為什么要騙你和探長?一次次被你踹還假裝那是頭一回很好玩嗎?” 羅斯不笨,他很快就想通了:“次數(shù)已多到你得把自己的‘故事’精簡一下來節(jié)約時間了?” “這也是原因之一……”薛叔念道,“更讓我無奈的是……比起羅賓遜探長的‘頑固’,你的‘自大’是一個更難搞定的問題?!?/br> “嗯……對不起。”羅斯這道歉還是比較誠懇的,畢竟他是在對方事先警告過他、而且也調(diào)查過目標(biāo)的情況下仍舊把人給放走了。 “無所謂了?!毖κ鍛?yīng)道,“過去的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眼前的這一次,我們能不能把問題解決?!?/br> “呼……”羅斯長出一口氣,“你說吧,薛先生,接下來都聽你安排。” “很簡單。”薛叔回道,“二十分鐘內(nèi),找一個比你強的人過來,讓他/她去對付怪物,看看能不能搞定……” “等等……”羅斯從這話里聽出了什么,“連我都不是那怪物的對手?” “你可以拖延它,但贏不了,戰(zhàn)斗拖久了你就會死?!毖κ宓?,“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你已經(jīng)死過兩次了,從過程來看第三次也會是一樣的結(jié)局,所以我建議你這次就不要再去嘗試了。” “呵……”羅斯苦笑,“好吧……”他說到這兒,忽又想起了什么,“誒?慢著……剛才嫌犯是步行逃走的,若是我現(xiàn)在立即下令各單位停止對他的追捕,這樣是否就能避免車……” “不是車禍的問題?!毖κ逯浪f什么,所以直接打斷了接道,“即便沒有車禍,怪物暴走依然會發(fā)生,我對探長用的那套說辭……只是為了方便他能理解狀況;事實上,今天這一系列事件里面的水……遠(yuǎn)比你想象中要深得多?!?/br> …… 同一時刻,銀行以西數(shù)公里外,某小巷中。 即便跑到了這兒,燕無傷也沒有摘下滑雪面罩。他可不想被街面攝像頭拍攝到“一個戴著面罩的人走進一條小巷,幾十秒后一個有著相同身形體貌、但沒有戴面罩的人走了出來”這種畫面。 嗞——嗞—— 就在燕無傷準(zhǔn)備找個沒有監(jiān)控的角度換個方向逃跑時,他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號碼,上面顯示著“煙土俱樂部”這樣一個備注名。 “喂?”猶豫了兩秒后,燕無傷接通了電話。 “你那邊好像出了點意外啊?!彪娫捔硪活^,一個男人的聲音如是說道。 “放你媽的狗臭屁!”燕無傷當(dāng)即就是一句臟話。 “注意你的措辭,郵差?!倍鴮Ψ讲坏珱]生氣,反而語帶戲謔地回道。 “注意你老母!”燕無傷毫不客氣地追著罵道,“老子早就覺得這趟買賣有問題了……這種金額的訂單,居然會有四個我聽都沒聽過的雜魚來跟我組隊……這也就罷了,今天我剛進去兩分鐘,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警員和一個超強的能力者就冒出來了,還有……你怎么知道出事了?老子幾分鐘前剛逃出來,你就一個電話打過來,你敢說這不是你故意在設(shè)計我?” “哈哈哈……”下一秒,電話那頭的人忽然笑了起來,“好啦好啦,真拿你沒辦法,行……我就是在設(shè)計你,行了吧?”他微頓半秒,用一種充滿惡意的語氣接道,“那么……既然你已知道我是在設(shè)計你了,是否應(yīng)該思考一下,此時此刻,你拿著的這部……由我提供給你的手機,會不會也不太安全呢?” 嘭! 話音未落,那手機就在燕無傷的耳畔爆炸了。 剎時,燕無傷的臉被炸得稀爛,其整個人都因頭部受到的沖擊而失去了平衡,從小巷中橫著摔倒了出去,倒在了……馬路中間。 恰在此時,一輛校車剛好駛到這個巷口,在刺耳的剎車聲中……碩大的車輪已朝著燕無傷的身體軋了過來。 第八章 慢哥 “所以……現(xiàn)在是個什么狀況?” 這是“慢哥”從直升機上下來時,問的第一個問題。 慢哥是羅斯的同事,也是“纓侍”的兩名副隊長之一。 他的真名分為兩部分,前半部分無法用漢語或英語中已有的音標(biāo)表述,反正讀出來時的動靜大概就是舌頭輕擊口腔上壁的聲音再加以些許微妙的變化,而后半部分則可以寫作“mango”。 如果你對語言學(xué)有所涉獵,一聽這名字你就該知道這位仁兄的祖先來自非洲。 當(dāng)然了,大部人看他的膚色就能知道這一點。 之所以被稱為“慢哥”,除了本名的諧音之外,最關(guān)鍵的是……這家伙人如其號,性子特別慢。 他是eas史上最“水”的戰(zhàn)斗部隊副隊長,智商只是普通人平均水平,身體素質(zhì)甚至低于平均水平;局里的各種訓(xùn)練和測試雖然他也很努力地參加了,但成績有一多半都是不合格的;平日里無論說話還是做事,他也都是一副慢吞吞的樣子…… 你說他是故意磨洋工吧,也不對,以他的角度出發(fā)他已經(jīng)是盡力了,但旁人看著他這樣就會覺得“不麻利”,很膈應(yīng)人。 不過,慢哥既然能坐上現(xiàn)在這個位置,自然是有原因的。 那原因也很簡單……他的“能力”很強。 和大部分能力者一樣,慢哥也是在極度的“壓力”之下覺醒的。 慢哥生長在一個比較底層的工薪家庭,小時候,他就讀的學(xué)校十分糟糕,而他的性格……也很容易讓他成為校園霸凌的受害者。 被霸凌的孩子,沒有太多的選擇,常見的應(yīng)對方式只有轉(zhuǎn)學(xué)、自殺、或者……忍耐。 人們總是喜歡在一些駭人聽聞的惡性霸凌事件被曝光之后去發(fā)表一些諸如“正確的做法應(yīng)該是尋求大人的幫助”這樣的馬后炮評論,但他們似乎忘記了、或根本不去思考——霸凌本身就是一種在成年人的漠視中滋長出來的東西。 每一件聳人聽聞的霸凌事件,都是由無數(shù)件被忽略的輕重程度不一的其他事件堆積而成的。 這種堆積,需要“時間”、需要“環(huán)境”……而造就了這種環(huán)境的,正是“大人”們。 孩子們所展現(xiàn)出的“惡”,是粗魯?shù)摹渭兊?、幼稚的……遠(yuǎn)沒有大人們那骯臟的“惡”來得復(fù)雜,所以,這種動機簡單的惡行,也時常會表現(xiàn)得很露骨、很原始。 慢哥就經(jīng)歷了很多這種性質(zhì)的欺凌:被毆打、被逼迫接觸穢物、被當(dāng)眾脫去衣物羞辱、被當(dāng)作危險行為的實驗品去殘害等等。 在這一次次“超越忍受界線”的體驗中,有的人能適應(yīng)并扛過去、有的人則可能精神崩潰患上疾病,而慢哥……被催生出了異能。 他的能力叫做——英雄。 這個所謂的“英雄”,是一個由慢哥的心靈能量制造出的戰(zhàn)斗實體,是他“想象中的弱者的守護神”,其形象是一個戴著圖騰面具、身形健碩、穿著非洲土著戰(zhàn)衣的高大黑人男子。 根據(jù)錄像資料來看,該實體初次顯現(xiàn)時,身高大約在五米左右,其身體能力至少已達非體術(shù)型紙級能力者的巔峰。 當(dāng)時這個實體只現(xiàn)身了六十秒,導(dǎo)致了四名未成年人和一名成年人的死亡。 事發(fā)后,eas便介入調(diào)查,將慢哥控制了起來,并對涉事的其他相關(guān)人員進行了善后處置。 這件事……是在二十年前了。 如今的慢哥,已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召喚“英雄”,并指揮其完成任務(wù);而如今的“英雄”,不但高逾二十四米、力量和速度峰值皆難以檢測(至少以eas現(xiàn)有的手段無法測出),還具備例如“快速復(fù)原”、“精神抗性”、“鋼鐵皮膚”等諸多特殊能力。 雖然“英雄”的存在時間這么多年來也未變長、依然只有六十秒,但慢哥這些年的行動記錄顯示……其實六十秒已經(jīng)足夠了——就算是羅斯這樣的高手,在eas內(nèi)部的模擬戰(zhàn)中也無法與“英雄”對抗超過三十秒。 因此,在今天這種局面下,羅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慢哥來幫忙。 若是慢哥也解決不了問題,那可就真的麻煩了……因為eas里比他們倆還強以及和他們同級的人一只手就數(shù)得過來,且這些人里沒有一個能在短時間內(nèi)趕到楓葉郡的。 “你自己看吧……”在慢哥提問的同時,羅斯已遞上了一臺i—pen,并指著屏膜道,“第一個視頻文件,點開就行?!?/br> 慢哥接過i—pen,照對方說的打開了文件,緊接著,一段街面攝像頭拍到的畫面就開始播放。 鏡頭中,一輛校車以正常的速度行駛著,突然,其側(cè)前方的一條小巷里爆發(fā)出了火光,隨即就有一道人影橫著飛出,摔在了車前。 校車司機顯然是被嚇了一跳,急踩剎車之余還打了方向盤,但饒是如此……沉重的校車還是從那個人的身上軋了過去,因為輪胎被墊了兩下,加上剎車和急轉(zhuǎn)的作用力……校車斜著朝前滑了一段后便發(fā)生了側(cè)翻。 大約十秒后,一只巨爪從內(nèi)部撕開了校車厚實的車皮,隨即就有一條巨臂從車內(nèi)探出。 這一幕已然很駭人了,但更讓人覺得大跌眼鏡的是:同一秒,地上那位半邊腦袋不知被什么爆炸物給炸沒了、且被幾噸重的車結(jié)結(jié)實實碾壓了兩下的仁兄……居然站起來了。 他起身的同時,校車?yán)锏墓治镆寻杨^伸了出來,并狂吼一聲,聽到這嚎叫,那人回頭看了一眼,接著……就捂著腦袋、一瘸一拐地開始逃跑。 視頻到這兒,鏡頭切到了鄰近的另外一個路口的攝像頭上,畫面中,還是那個人……在前一個路口還一瘸一拐的他,跑了這十多米后,姿勢就變了,仿佛他的傷腿在這幾步之間就已復(fù)原了一般…… 再到下個路口時,僅從身體的動作來看,已看不出他有傷在身,只是其頭部的損傷好像沒什么變化,所以他仍是用一只手緊緊捂著頭。 至此,視頻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