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咔,叱—— 忽然,艙門的電子鎖從外面打開了,一道人影應(yīng)聲出現(xiàn)在了門口。 那是個體面人,三十歲上下,中等身材,穿著得體的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 “張先生,很抱歉到現(xiàn)在才來造訪您?!卑⑿愕恼勍潞芏Y貌,他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這個船艙,并隨手帶上了門,“實在是因為我之前一直抽不開身,才拖到了……” “你……你是誰?”被稱為張先生的主持人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滿臉猶疑地打斷道。 “哦,對了,你‘已經(jīng)不認識我’了?!卑⑿阏f著,自己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只見他將右腿抬跨到了左腿上,十指交錯,悠然言道,“呵……沒關(guān)系,你很快就會想起來的。” 第十二章 破滅的游戲 凌晨四點,四葉草號船長室內(nèi)。 看起來五十多歲、一臉大胡子的船長正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眺望著遠處那近乎漆黑的海面。 “你的事辦完了?”忽然,他打破了沉默,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 “辦完了。”伴隨著這句回應(yīng),此前與吉梅內(nèi)斯接觸過的那個小個子白人男子,從“船長”背后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該疏散的人’,都已經(jīng)乘小船走了,船上的直升機和救生艇也都已經(jīng)不能用了,當然……放還是放在那里,免得讓人起疑?!?/br> “在海面上跟著我們的那些家伙呢?”船長又問道。 “呵……”小個子道,“有必要管他們嗎?等行動開始后,把他們的船整艘掀翻都行啊?!?/br> “嗯……”船長沉吟了一聲,摘下了頭上的帽子,“那我也差不多該去準備一下了?!?/br> 說話間,他頭上的毛發(fā)、臉上的五官、還有他的皮膚、血rou、面部骨骼……竟都開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劇烈蠕動起來,并漸漸重組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而那個人,竟是荒井龍之介。 “話說……你這‘變身’,我不管看過幾次,還是感覺有點惡心呢?!毙€子就這么望著對方,毫不避會地言道。 變了臉的男人聞言,斜了他一眼:“你知道嗎,我曾不止一次地想過……變成一個美女,裝作和你偶遇、跟著你回家,然后在你露出一副猴急的蠢樣、把我壓在身下之時,突然變成一個超出你想象的丑八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你的下半生和下半身估計就要頻繁地跟心理醫(yī)生以及男科醫(yī)院打交道了。” “行行……算我怕了你了行吧?我嘴臭、我道歉。”小個子當即就認慫了,他擺了擺手,接道,“不管你原本的性別是男是女,我想我都不是你的菜,要做那種惡作劇的話……你去找花冢好了,我倒很想看看他是否能在絕色尤物送上門時依舊擺著那張撲克臉。” “你少來陰我?!弊兡樦苏f話之際,已完成了面部的各種細節(jié)變化,緊接著就開始改變自己的身材;隨著軀干的一陣蠕動,他上身的船長服扣子都被崩開了,“花??墒悄腥酥械哪腥恕瓕λ瞿欠N事的話,他八成會無視我當時的性別和外表把事兒辦到底,我要是被干了,我一定會在被干死前告訴他這是你的主意,然后他就會過來把你也干死……兩次?!?/br> “都‘干死’了,為什么還能是兩……”小個子本來還想吐個槽,但話剛出口,他就止住了,“……啊,算了,我不想問,你也別告訴我?!闭f罷,他便轉(zhuǎn)過身、往船艙外走去,“我要去準備主持人的發(fā)言稿了,你也再練練臺詞吧?!?/br> …… 話分兩頭,正當一股暗流于船上悄然蓄勢之際,榊與霍普金斯的這場“斗牌”,也已進入了最終的階段。 因為在南三局胡了一把三倍滿,龍之介的點棒一躍反超霍普金斯變成了第一位,并且獲得了連莊。 但是……榊的排名仍在第四,且點棒已經(jīng)見底。根據(jù)規(guī)則,四人中若有一人的點棒全部輸光,那么這個半莊就會提前結(jié)束、進入結(jié)算階段。 所以,接下來的一局對榊來說非常重要。 就算他不點炮,只要除他之外的某個人自摸了,他的點棒一樣會用盡;而按照目前臺面上的態(tài)勢來看,假如立刻進入結(jié)算階段,霍普金斯和艾瑞克哪怕是輸、不會輸?shù)锰啵瑩Q算成積分牌……也就十幾張左右的樣子。 這……顯然不是榊想看到的結(jié)果。 南三局,二本場。 龍之介的強運有所緩和,其牌面雖好,但中規(guī)中矩;艾瑞克的手牌倒是比起上一局開始時好些了,而霍普金斯……拿到了一手極糟的起始牌。 星郡賭王那從容的冷笑,已徹底在臉上消失。 站在他的角度上考慮,上一局榊一定是出千了,但他并沒有看出任何的端倪;假如這一局榊無視他的威嚇,把剛才做過的事情再做一遍,那龍之介豈不是又要贏一手大牌? 當然了,即便如此,霍普金斯也還有退路;因為他可以確定……自己是絕不會給龍之介點炮的,而艾瑞克在他的暗號指示下,同樣不會點;如此一來,龍之介要胡牌就只有靠自摸,而一旦他自摸了,榊也得付出點棒,從而讓這個半莊提前結(jié)束。 也就是說,這一局他們只要不給龍之介放銃,哪怕龍之介還能贏,也無法繼續(xù)連莊,這個半莊會到此結(jié)束——損失,不會太大。 然而,此刻的霍普金斯并不知曉,這“還有退路”的想法,會成為接下來某種異變的開端。 第九巡,霍普金斯,打三索,聽牌。 賭王畢竟是賭王,即便起手牌糟糕透頂,他還是在十巡之內(nèi)重整了河山。 可惜此時艾瑞克的手上并沒有可以給他送胡的牌,所以他們還得等一等;不過,看龍之介還是一副離聽牌挺遙遠的樣子,他們覺得也等得起。 “打三索啊……”榊看著霍普金斯打出的牌,笑道,“呵……這種情況下,我還以為你會把八餅扔出來呢……”他頓了頓,“是怕萬一八餅點炮了會讓別人胡到寶牌嗎?” “避開不必要的風險,有什么問題嗎?”霍普金斯冷冷接道。 “問題就是……你的打法太虛了啊?!睒Y道,“如果真有‘絕對不會點炮’的自信,這個地方就應(yīng)該打八餅的不是嗎?而且看臺面,我和龍之介明顯都還沒聽牌的樣子,為什么你沒有立直呢?你那手牌……選擇打三索聽牌以后,還有什么換牌迂回的空間么?” “哼……我可不需要排名墊底的人來教我怎么打麻將?!被羝战鹚沟倪@種回應(yīng),其實已說明他找不到什么牌理上的反駁依據(jù),只能去扯別的東西了。 “就算你求我,我都不會來教你的。”榊邊出牌邊道,“你那種裝模作樣的打法,既不能給對方帶去壓力,也無法引來運氣……看你也一把年紀了,再去指導(dǎo)也已經(jīng)晚了?!?/br> 在他們說話之間,又是兩巡過去,霍普金斯和艾瑞克都沒有摸到有效牌,而榊…… “荷官大哥,明牌(open)立直這里是認可的吧?”他忽又抬頭問了旁邊的黑西裝一個問題。 “認可,算二番。”黑西裝的回答也是簡明扼要。 “好嘞?!钡玫酱_認后,榊當時就把自己最后的一根點棒一扔,“立直。”隨即就把手牌直接攤了下來,“明牌?!?/br> “這小子……”霍普金斯的冷汗就這么下來了,他看著對方攤開的手牌心道,“知道從我們這里胡不到,干脆就明牌立直等自摸,反正輸多輸少對他來說都是一把的事,他也不怕自己會點炮;而且……他故意和我聽了相同的牌,擺明了告訴艾瑞克,要是想給我送胡的話,就會被他截胡…… “另外,方才他跟我挑釁想必是假,真正的意圖是想通過跟我的對話去暗示荒井——我聽了什么牌;而得到了提示的荒井,自是不會再打任何危險牌了?!?/br> 念及此處,霍普金斯發(fā)出了一聲冷哼:“哼……自作聰明的家伙,就算你的氣勢和算計都很很強……又如何呢?只要我比你先自摸,或是艾瑞克那邊成功聽牌了,你還是要輸。用概率較小的方式來跟我這靈活合理的配合打法對抗,根本就是孤注一擲的外行所為。” 就在霍普金斯思索之際,又過去一巡。 下一巡,摸到牌的榊連看都不看,順勢就把那張牌翻過來往臺面上一拍:“自摸,明牌立直一發(fā),門清平胡三色同順,倍滿。” “沃……德……法克?”霍普金斯一句國罵出口,摘下墨鏡湊上前去緊盯臺面,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都說了,你的運氣已經(jīng)用完了。”榊又點上一支煙,淡然言道,“使用著患得患失的打法、將所謂的概率掛在嘴邊……怎么可能不輸?”他撣了撣煙灰,“你要明白……才氣與膽識兼?zhèn)?、做好了萬全的計算和準備,但最后,還是會輸……這才是麻將,這才是賭博。” “咕……”霍普金斯無言以對,巨大的壓力如山岳般聳立于他的面前。 此刻,榊的身影在他的眼中變得模糊,并漸漸化為一個混沌的魔影,伸手將他推向來了一個陌生的領(lǐng)域、一個他一直以來避之唯恐不及的深淵。 …… 南四局。 由于榊的胡牌,龍之介下莊了,不過這最后一局,是榊自己坐莊。 以剛才那發(fā)明牌立直為轉(zhuǎn)折點,榊開始了反擊。 此時運勢儼然已被引導(dǎo)到了榊的手中、且被其牢牢握?。煌鹑绻砩窀襟w的打法,難以預(yù)測的、無法用常理解釋的各種行動,在氣勢上就已將對手壓垮。 于是,連勝、連莊,并且……開始從霍普金斯和艾瑞克手中直接得點。 或許霍普金斯可以保證絕對不放銃給龍之介這種水平的人,但在榊的面前,他就未必能做到了。 終于,在連莊四次后,一副百年不遇、超越常理的大牌……來到了榊的手中。 這時,霍普金斯和艾瑞克的點棒都已被壓榨得差不多了,就在這種時間點上,榊又一次明牌立直,牌面——四暗刻單騎。 這第二次發(fā)明牌立直,徹底摧垮了對手的意志和運;盡管已不用再擔心點炮,霍普金斯和艾瑞克也已潰不成軍,連續(xù)數(shù)巡都摸不到有效牌。而榊的每一次摸牌,都讓兩人提心吊膽,仿佛要嚇去半條命一樣。 最終,榊還是自摸胡牌了。 這個半莊以霍普金斯和艾瑞克兩人的點棒雙雙耗盡而告終,龍之介憑借手頭剩下的一萬多點拿到了第二位,而取得了桌面上近九成點棒的榊……自是第一。 因為是二對二,這樣的結(jié)果,令結(jié)算工作變得十分簡單。榊和龍之介兩人拿到了全部的起始點棒,即十萬點,加上第一第二名的獎勵點,共計十七萬;而霍普金斯和艾瑞克的點棒是零點,由于都是零,所以不存在“第三名”,兩人被視為并列第四,最終的獎勵也是零。 按照1000:1的比例,艾瑞克必須交出170個積分牌給龍之介,而這……已經(jīng)超出了他所擁有的積分牌總數(shù)。 “這位客人,關(guān)于不足的那部分積分……”結(jié)算后,黑西裝見艾瑞克還差二十幾個積分牌給不出來,便想詢問龍之介的意見。 龍之介立刻就“很大方”地打斷道:“算啦算啦,大家都是老同學,我不會因為你給不出來就到處去說三道四的;這點小事……就當是你欠了我個人情,以后有機會再還咯。” 他就這么當著艾瑞克的面、大聲地把這話撂下了,這種讓仇人一敗涂地后還無法還口的嘲諷快感,實在是爽得難以形容。 而艾瑞克,也只能忍了…… 賭博的世界就是這樣,成王敗寇,能給你忍的余地,那都算是客氣的。 總之,這一場麻將,不但讓艾瑞克今晚所有的努力化為泡影,還讓他受到了奇恥大辱;他這一腔的怒氣,肯定得撒在霍普金斯的身上。 走出麻將船艙時,艾瑞克直接就回頭瞪了那位面如死灰的星郡賭王一眼,啐道:“你還跟著我干什么?” 見他這么含蓄地把一個“滾”字說了出來,霍普金斯也很識趣地沒有再跟過去,獨自找了個沒人的地兒吹風去了。 …… 凌晨四點三十分,距離日出時分已經(jīng)很近。 已穩(wěn)cao勝券的龍之介正帶著榊和花冢朝宴會廳走去——他準備提前喝幾杯香檳慶祝、順便也休息一下。 “我們不用等等阿秀嗎?”走在半路時,榊還在問龍之介,“之前打到南場的時候就看他一個人出去了,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他說他要去上廁所。”花冢在旁冷漠地接了一句。 “哈哈……大概是吃壞肚子了吧?!饼堉榈溃盎蛘呤窃诼飞嫌龅搅似凉媚锖腿思s會去了也說不定啊?!?/br> 龍之介現(xiàn)在的心情大好,說話基本不過腦子,玩笑也是張口就來。 “嗯……好吧?!睒Y雖然并不認同龍之介那隨意的推測,但他也并不認為阿秀是遭遇了什么危機;畢竟阿秀只是個隨行人員,而且既不是賭博搭檔也不是全職保鏢,別人沒理由去攻擊他,“他一會兒要是找不到我們,估計也會自己到宴會廳來的。” 于是,他們?nèi)死^續(xù)朝著游輪的中部繼續(xù)前行。 不料,就在他們走過一條無人的走廊時,忽然……在榊完全不及反應(yīng)的情況下,他的后頸處受到了一記沖擊,一秒過后,他就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勝負師 第十三章 未來的選擇 頭痛,這是榊醒來時的第一感覺。 剛恢復(fù)知覺,一股子血腥味就涌入了他的鼻腔,應(yīng)對危險的本能讓他立即就清醒了許多。 “呼……”他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趕緊從地上坐起來、掃視四周,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正待在一個狹小的私人船艙內(nèi),其身旁……還趴著一個人。 此刻,那人雖是后背朝上的狀態(tài),但從其側(cè)臉、體型和衣著來看,無疑就是龍之介。 “荒井先生?”榊一邊揉著自己的后頸,一邊伸手去推了龍之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