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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紂臨在線閱讀 - 第11節(jié)

第11節(jié)

    當(dāng)然了,經(jīng)歷死亡的不是我,而是別人,是那些被我找上的人。

    ……

    我,名叫杰克·安德森,是一名殺手,很普通的殺手。

    在殺手這行中,有很多性格鮮明、個人風(fēng)格十分強烈的人存在:比如說,有些人會讓自己保持某個特定的形象、十幾年如一日,只要出現(xiàn)在人前就是那個造型;還有些人會使用標(biāo)志性的獨門武器作案、或是在子彈上刻字,警方只要一看尸體就知道兇殺是出自他們的手筆;甚至有那種只在特定的天氣下動手的家伙,為了維持自己的記錄,在每次接工作前竟要委托人先提供目標(biāo)的出行日程以及當(dāng)?shù)氐奶鞖忸A(yù)報。

    但無論如何,他們?nèi)运闶莾?yōu)秀的殺手,因為只有高手才能有所謂的“風(fēng)格”,那些連完成任務(wù)都費力的人是沒資格做其他多余的事的。

    和我的那些同行相比,我這個人,就顯得很是乏味了。

    我可以用任何形象去執(zhí)行任務(wù),也可以使用手頭能拿到的任何武器乃至日用品去殺人。

    時間、地點、環(huán)境,這些都不重要。

    對殺手來說,唯一重要的,就是完成任務(wù)。

    而唯一需要的,就是專注。

    我不需要風(fēng)格,更不需要信仰,殺人對我而言,只是一項工作;就像刷碗、開車、電焊這些工作一樣,我做這些、并且擅長于此,并不是因為我熱愛它,只是為了錢而已。

    我完成自己應(yīng)做的,然后獲得相應(yīng)的報酬;不投入任何個人感情,也不做任何自我說服……不多問,不多說,把事情辦妥、拿錢,這就是我對工作的理解。

    而當(dāng)我默默地這樣工作了二十年之后,我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我也和那些風(fēng)格鮮明的家伙一樣,有了一個綽號。

    他們叫我——殺神。

    當(dāng)一個人因為努力工作而被稱為“神”時,我覺得他差不多也到了該退休的時候了。

    所以,我洗手不干了。

    只要我保持一貫的低調(diào),這些年里我賺到的錢,足可讓我的后半生過得很富足。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拿出了自己早已安排好的假身份,斬斷了所有與過去的聯(lián)系,搬到了一座二線城市的中產(chǎn)階級社區(qū)里,過起了安逸的獨居生活。

    雖然我也可以閉門不出,靠各種上門服務(wù)過日子,但我并未那樣做,因為那反而會引人注意。

    真正的低調(diào),是中庸;既不能太張揚,也不能過于閉塞。

    因此,這些年來,我?guī)缀趺刻於急3种?guī)律的外出時間,去附近散步、購物……還去參加了一些社區(qū)組織的公益活動,且偶爾會出現(xiàn)在社區(qū)教堂。

    我就是那個你在散步時碰見會點頭示意但又叫不出名字的和善街坊,只要一個轉(zhuǎn)頭就會被你遺忘。

    退休后的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這樣的生活,讓我感到安全、愉快、滿足。

    本來……應(yīng)該是這樣的。

    直到某次,我在社區(qū)的安排下去當(dāng)義工時,遇到了一位老人。

    那是一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住在下城區(qū)的邊緣;她蝸居在一間十幾平米的小屋里,靠著社區(qū)每天送來的救濟(jì)品過活。

    她的老伴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也沒有任何子女來管她,這二十年來,只有孤獨與她相伴。

    老人的雙腳已經(jīng)失去了站立的能力,這在她的年齡來說并不罕見;她每天都趴在自己縫制的墊子上爬著去廁所。而她吃的東西,也只有冰冷的、快要過期的罐頭。

    她那屋里唯一的電器是一個燈泡……別說是電視或收音機了、就連部電話都沒有。

    我問她為什么不向別人尋求幫助,按照她的情況,應(yīng)該有專門的機構(gòu)可以收容她。

    她告訴我,那些機構(gòu)是提供給舉目無親的孤寡老人的,她不去,因為她還有一個兒子。

    二十多年前,她的兒子離家去其他城市工作,但是后來斷了音訊,她想守在這里,等兒子回來。

    她怕自己若是走了,兒子回來會找不到她。

    我試著問了她兒子的名字和一些她還能記起的基本情況,結(jié)果她突然就打開話匣子,對我說了很多。作為一個連幾分鐘前發(fā)生的事情都記不清的老人,她對兒子的記憶卻很清晰,說起來滔滔不絕。

    很顯然,這份回憶,以及與兒子團(tuán)聚的希望,便是這個孤苦伶仃的老人這些年來僅存的慰藉,也是她守候在這里的動力。

    然而,我知道,她的兒子是不會回來了。

    因為,我殺了他。

    那是我接下的第一單工作——每個殺手,都會記得自己作為殺手去殺的第一個人,我也不例外。

    離開老人住處的時候,我什么都沒說。

    我沒有告訴老人,她的混混兒子在二十年前就因為私吞了幫會里的白貨被道上通緝并且被殺死了。

    我也沒有再去勸說她離開這里。

    這樣,她還能有個盼頭,她的兒子還能活在她的回憶里,活在她的希望里。

    ……

    死,對人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

    我已不再被這個問題困擾。

    生命的沉重,不在于其對這個世界能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而在于當(dāng)其逝去時,辜負(fù)了誰,又成全了誰。

    看來,我還不能退休。

    我想換個角度,再與死亡共舞一曲。

    這一次,除了應(yīng)有的覺悟,我還將……心懷敬畏。

    第一章 白鴿酒吧

    2218年,秋,那不勒斯。

    在城市的腹地,有這樣一個偏隅之處,它被稱為“白鴿”,是一間沒有多少人知道的酒吧。

    即便是住在附近的居民,也不清楚這地方究竟開了多少年,只知道……每當(dāng)夜幕降臨,“白鴿”都會準(zhǔn)時開始營業(yè)。

    當(dāng)然了,知道歸知道,他們可不會來光顧。

    一百平米都不到的店面、萬年不變的沉悶音樂、已是大嬸兒的女招待、一臉嚴(yán)肅的酒?!疾凰闶裁次说囊?。

    但這里,仍是每天都在營業(yè)著,且風(fēng)雨無阻、從未間斷。

    就像今天晚上,八點剛過,身穿西裝馬甲、兩鬢灰白的酒保就打開了“白鴿”那扇臨街的、通往地下室的門,并將一塊折疊的廣告牌從店內(nèi)搬出、支起來,擺在了店門口。

    擺完廣告牌后,他就轉(zhuǎn)身返回了店里、回到了吧臺的后面;然后,他就這么默默的、筆挺地站立著,等待著客人上門。

    這里的客人并不多,但確是每天都會有人來。

    通常,在午夜之前,店里就會坐上十幾個人,今天也不例外。

    這些客人或是獨坐獨飲、或是兩兩交談;盡管他們的杯中盛的都是貨真價實的烈酒,但他們每一個都顯得很安靜、很清醒……

    當(dāng)啷啷……

    午夜時分,店門上方的小鈴鐺響了,當(dāng)那扇門被重新關(guān)起時,又一名客人順著臺階走進(jìn)了店里。

    那是個身著黑西裝的男人,樣貌看起來平凡無奇,就像你每天在街上看見并無視掉的無數(shù)西裝男一樣。

    但此刻,酒吧里的所有人,都在他進(jìn)來的那一瞬,將視線投向了他、盯住了他……

    驚訝、疑惑、好奇、興奮、畏懼……僅僅是因為他的出現(xiàn),各種情緒已在這個并不算大的空間里蔓延開。

    角落里,那臺老式唱片機仍在播放著經(jīng)典的爵士樂,但除了音樂之外,這屋里其他的聲音……似乎都已消失了。

    西裝男沒有對這詭異的氣氛做出什么反應(yīng),他若無其事地走到了吧臺邊坐下,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煙,并從中抽出一支叼在了嘴里。

    “我以為你已經(jīng)把煙戒了。”酒保迎了上來,一邊說著,一邊就摸出了一個打火機,伸手過去幫對方點煙。

    “是戒了?!蔽餮b男吸著了煙,吐了口,說道,“但又重新抽上了?!?/br>
    “幾時抽上的?”酒保幫對方點完了火,便收回了打火機。

    “現(xiàn)在?!蔽餮b男平靜地回了這么兩個字。

    “你就不再考慮一下嗎?杰克?!本票?粗裆珖?yán)肅地接道,“畢竟……能戒掉,也不容易?!?/br>
    “我知道。”杰克點點頭,望著酒保,露出一個感激的眼神,“謝謝你,查爾斯,但我……已經(jīng)決定了?!?/br>
    酒保聞言,靜靜地看了杰克幾秒,隨后再開口道:“好吧?!彼麖淖老履贸隽艘黄烤?,并迅速、嫻熟地在吧臺上擺好了一個杯子和杯墊,“這杯我請?!?/br>
    他說著,便已給杰克倒上了一杯酒。

    “哼……呵呵呵……”就在這時,另一名坐在吧臺邊的年輕客人,忽然笑了起來。

    他的位置距離杰克很近,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個座椅;從杰克進(jìn)門到這一秒為止,這名客人始終都看著杰克,但不知為何,這會兒他莫名地笑出了聲來。

    “查爾斯,你沒開玩笑吧?”那客人看向酒保,笑著道,“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他說著,又瞥了杰克一眼,“這個男人……就是杰克·安德森?”

    “冰指,如果你要閉嘴的話,現(xiàn)在絕對是個好時機。”酒保還沒回話,坐在兩米外一張小桌旁的光頭客人,就搶先應(yīng)了一句。

    他口中的“冰指”,指的顯然就是那個正在發(fā)笑的家伙。

    “我跟你說話了嗎?”冰指一聽這話,就瞬間收起了笑臉,轉(zhuǎn)頭看向那光頭冷冷道,“如果我哪天淪落到需要一個二流貨色來教我怎么做事了,我會第一個通知你的,但現(xiàn)在,你能別他媽的妨礙我聊天嗎?”

    光頭沒有再去應(yīng)他的話,只是無奈地?fù)u了搖頭,舉起自己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看到他這反應(yīng),冰指好像也挺滿意的,其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并再度看向了杰克那邊:“嘿,老兄,你真的是杰克·安德森?那個‘杰克·安德森’?”

    他將同一個問題重復(fù)了兩遍,第二遍還特意用上了一種類似“我才不信”的語氣。

    但杰克沒有理他,只是繼續(xù)看著酒保,說道:“你這兒還供應(yīng)免費的杏仁嗎,查爾斯?!?/br>
    酒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猶豫了兩秒,然后轉(zhuǎn)身,花了幾秒,拿了一小碟杏仁、放到了杰克身前的臺面上。

    “謝謝?!苯芸穗S即就道了聲謝。

    “嘿!嘿!我在跟你說話呢,伙計。”冰指提高了聲音,沖杰克喊了一聲,“你聾了嗎?”

    杰克自然沒有聾,他等了兩秒,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頭,看著冰指:“你喜歡吃杏仁嗎?孩子。”

    “孩子?”冰指一聽這稱呼,便冷笑起來,“呵……想在我面前擺前輩的架子?聽好了,‘老家伙’,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杰克·安德森,就算你是,我也不覺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像你們這些過時的所謂‘傳說’,大部分都是虛有其名,靠著同行之間的互相吹捧……”

    “那么……”杰克沒等他說完,便打斷道,“你靠的是什么呢?”

    “哈?”冰指沒聽明白。

    “既然你看不起虛有其名的老家伙們,那么……你一定有某種讓自己感到優(yōu)越的資本。”杰克抿了口酒,再道,“那是什么呢?”

    “哼……呵?!北父尚χ?,掃視了酒吧內(nèi)的其他客人。

    這會兒,那些人無疑也都在往他這邊看著。

    “好吧~好吧,我不怪你?!睌?shù)秒后,冰指聳肩道,“聽說你退休好幾年了,不知道我也情有可原……”他微頓半秒,得意道,“聽好了……我可是‘阡冥’歐洲分部……呃……呃……咳……啊咳……啊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