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嗎…”徐寫意隔著距離停下。夜里冷，她一張口就噴出輕微白氣。

    許沐舟轉(zhuǎn)過身，看了她兩秒。

    “沒事，就不能找你？”

    他走近，見少女立刻退后一步保持距離，本來陽光的眉眼變得冷銳：“別這么緊張。我只打算和你坐一會兒、聊幾句，不干別的?！?/br>
    徐寫意在公交站的長排椅坐下，腿上映來，少年隔著距離在旁邊落座的側(cè)影。

    他鼻子的位置，剛好在她膝蓋處。

    “還有半小時12點?！?/br>
    許沐舟看完電子表，手塞進(jìn)運動褲兜，“去年這時間，也是我們一起跨的年?！?/br>
    他抬頭看公交線路牌，“當(dāng)時，還沒這公交站?！?/br>
    在這盞燈下，他親了喜歡的女孩兒。

    徐寫意沒回應(yīng)，睫毛緩慢地眨了下。

    許沐舟手撐座椅，仰望夜空稀疏的星子，也安靜了一會兒。

    聲音變得悠悠的：

    “當(dāng)時我就想，以后每一年我都要和你一起聽新年鐘聲?！?/br>
    “一輩子…或者永遠(yuǎn)?！?/br>
    聽見這兩個敏感的字眼，徐寫意的余光立刻往少年側(cè)了側(cè)——可能是天天打球，他手背筋骨特別明顯。

    徐寫意草草將視線移開。

    腦海里卻想起楊冰冰說的，她前男友的那些誓言…

    “別誤會，找你出來不是為了挽回什么。我還沒那么無聊?！痹S沐舟淡淡道，“今晚，就當(dāng)是為那段過去畫上句號吧?！?/br>
    “對不起。”徐寫意的聲音很輕。

    但現(xiàn)在沒風(fēng)，連遠(yuǎn)處平日熱鬧的燒烤攤子也閉門回家過年了，所以那每個字，都很清晰，落在許沐舟耳朵里。

    他不舒服地挑眉轉(zhuǎn)開頭，吁了口氣：“別老對我說這三個字。并不好聽。”

    徐寫意抿了抿唇：“…抱歉?！?/br>
    “……”

    許沐舟無語得立刻轉(zhuǎn)回頭看徐寫意，正好碰到，少女余光注意他、低下眼的樣子。

    他生氣，又覺得無奈。

    不知該說這個女孩可愛，還是可恨。

    ——她就那么理直氣壯、坦坦蕩蕩地告訴你，對不起。又乖，又狠心到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你后悔嗎，徐寫意?！?/br>
    心緒復(fù)雜了一會兒，許沐舟才平靜下來：“明明我們互相喜歡過，年齡身份也更相配，應(yīng)該是一對兒的。跟我在一起，難道不輕松得多嗎？”

    徐寫意手指蜷縮，短暫沉默之后才回答：“也許你說得對吧。”

    許沐舟側(cè)目。

    她坐著也比他矮一大截。脖根的皮膚白皙柔軟，嗓音也輕輕的：“你當(dāng)時說過我很佛，后來，我也這么覺得。就當(dāng)我叛逆一次吧?！?/br>
    “所以你就找了個那樣的男人?！痹S沐舟立刻說道。

    也是后來暑假他才得知，那個男的竟然就是表姐口中心心念念的“林笙”。

    姑且不論這個男人品性，他不認(rèn)識、不做評價，但光那圈子里喜歡他的女的就不知道多少個，聽說談過的女朋友，也沒一個簡單的。

    不，那男人本身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徐寫意，那種男的見多識廣，是不會真心喜歡你的?！?/br>
    許沐舟真心實意地說，“他跟我們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br>
    徐寫意默了一下，慢慢站起來：“如果你是想跟我說這些，那就到這兒吧。”

    她沒猶豫地邁出步子。

    “這種不平等的愛情你真快樂嗎?！?/br>
    許沐舟站起來，“像個小丫頭一樣跟在他身邊，或者…被他拿錢養(yǎng)著？”

    徐寫意觸電似的停步。

    “你不覺得，你就像個他喜歡的小玩具嗎？”

    許沐舟靠近徐寫意背后，“徐寫意。你根本不懂這種男的?！?/br>
    手在袖子下攥緊，徐寫意緊抿了唇，好一會兒才放開?！笆?，我確實不太懂林哥哥。”

    她慢慢轉(zhuǎn)回身，第一次眼神這么直接地看著許沐舟：“但我們一樣大，我懂你?！?/br>
    許沐舟的眉頭，訝異地一松。

    “對不起。我可能不是個好女孩。如果你和林哥哥之間必須要選擇一個人辜負(fù)，我只能對不起你。”

    徐寫意就那么平靜地看著他眼睛，冷靜地告訴他理由。

    “你可以恨我?！彼f，“但我想，你應(yīng)該不會恨太久?！?/br>
    許沐舟從沒在任何女孩臉上，見過這樣干凈漂亮的目光。

    極致的清澈，到甚至有種冷。

    徐寫意微微一笑：“許沐舟，其實我們都是現(xiàn)實又膽小的人。不會為感情瘋狂，只會踏實的過眼前的生活?！?/br>
    許沐舟手指緩緩握緊，盯著她。

    “就像你去申大，也不是為了我。一定是覺得那里不錯，你才去的吧?！?/br>
    徐寫意目光移向遠(yuǎn)處，“而且就算我們在一起，你如果有更好的選擇，也不可能為我去申大，畢竟前途還是很重要的。”

    “你。”許沐舟嘴張開，卻找不到一句反駁的話。

    該說的已說完。徐寫意背對他，“你會忘掉我的，然后找另一個女孩兒。所以祝福你。”

    許沐舟氣道：“說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不…”

    徐寫意淡淡地?fù)u頭，“我只是了解我自己…”

    看少女邁出的步子，許沐舟壓抑著些許憤怒：“所以當(dāng)時并不是你變心，是我被你取舍掉了?！?/br>
    徐寫意沒有反駁。只是稍作停頓，繼續(xù)走遠(yuǎn)。

    許沐舟跌坐回長椅上，手插/入短發(fā)里煩悶地揉了揉。

    ——到今晚，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過去從沒真正了解過這女孩。

    她看似那樣安靜、溫順，好像無論你說什么她都會說好。可她對你的溫柔，只是因為那在她原則范圍內(nèi)，舉手之勞，并不是她對你有多深的感情。一旦觸碰她的規(guī)則，她就會無情地告訴你，出局…

    許沐舟眼看著徐寫意遠(yuǎn)去，那光影里素凈的一道影。是所有初戀該有的清純。

    他漸漸釋然，苦味地笑：

    “夠狠心啊，徐寫意?！?/br>
    心里有些亂，徐寫意沿著馬路走，想起爺爺過世前的教誨，父母曾經(jīng)為她打算的路，出著神。

    直走了好遠(yuǎn)，她才發(fā)現(xiàn)腳邊有個人影子在跟！

    嚇得魂飛魄散！

    ——背對夜空與路燈的高大男人，修長的手臂，手里煙在燒。

    這輪廓瞬間讓她認(rèn)出是誰！連影子都迷人的，找不出第二個了。

    但這一刻她更驚悚！

    “林、林——”

    林笙呵著氣，笑了下：“這嚇到了?！?/br>
    “林哥哥！！”徐寫意看一眼遠(yuǎn)處，膽都綠了。

    林笙睨著她的驚恐，慢悠悠深吸一口煙后將煙頭一甩，握住少女脖子一勾，低頭一吻。

    白煙，從輾轉(zhuǎn)接吻的兩雙唇間冒出。

    男人唇軟，牙齒潔凈整齊到，和他接吻是極致舒服的享受?？墒牵鞂懸獗凰炖锊粩喽蓙淼臒熇钡搅?！

    她被嗆得直掉淚。

    反抗在男人粗壯的手臂禁錮里像小蚊子的掙扎。她只能被強迫著，吞咽他的口水和煙。

    好一會兒才完。

    這一下連呼吸都疼了，徐寫意委屈上頭，一頭扎進(jìn)林笙柔軟的黑色毛衣里抽泣咕噥：“你欺負(fù)我……”

    “難受嗎？”

    林笙抬起她下巴，低頭咬徐寫意臉蛋時看著她眼睛，“我現(xiàn)在，就是這感覺?！?/br>
    收到微信后，林笙打了好幾次電話徐寫意都不接，就開車過來了。

    沒想到直接碰到這一段。

    簡直和去年是一模一樣。

    所以，他做了去年就想做的事。

    現(xiàn)在兩個人坐在車?yán)?，空氣寂靜，徐寫意慢慢沉不住氣，而衣冠整潔的男人卻悠閑自得。

    “所以，你剛才是懲罰我嗎？”徐寫意眼睛還紅紅的，斜向旁邊。

    林笙懶懶肘窗看著她，不動聲色。

    這樣子又讓徐寫意弄不清，他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