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寫意抬起發(fā)紅的眼睛，兩個人的目光碰在一起。

    林笙那么冷淡，她氣勢又弱下去：“我以后…不會了?！?/br>
    “下不為例…”林笙說著，忍耐地低聲咳嗽起來。嗓子有點沙啞。

    林笙其實并不知道自己表情多冷酷，他只是感冒加上醉酒，竭力保持點清醒而已。徐寫意根本不知道，林笙看起來正常，其實早就暈了。

    軍人家庭出來的，又在大院聽著號角長大，林笙多少有點固執(zhí)的要強，難受也不想讓人知道。

    他站起來，眼神擦過少女卸掉圍巾后、低垂的毛衣領(lǐng)口，還有那雙，花瓣一樣的唇……

    很快移開了。

    “……你睡床，我睡沙發(fā)?！绷煮峡匆谎叟P室的方向。

    “哦，好、好的”

    他太嚴(yán)厲。徐寫意都沒敢再吱聲，站起來順著林笙的視線往臥室走。

    “等下。”

    徐寫意回頭來，靜待吩咐。

    林笙站起來，嗓音低了一點：“你在這坐一會兒，我進去…換個衣服。”

    少女靈動的眼睛往下，無意從男人睡袍的縫隙看到一點胸膛的輪廓。

    她心頭一跳，驚惶地垂下眼睛。

    紅著臉點頭。

    換掉睡袍之后，林笙把人領(lǐng)到臥室，出去時順便關(guān)上門和燈。

    徐寫意體會到他那點拒人千里的意思，默默的，沒有說什么。

    漆黑里，陌生的房間，有林笙身上那種熟悉的氣息。

    徐寫意睡不著。

    大概是因為林笙個子高大，床被也很寬大，柔軟潔凈。她躺在里頭，心頭跟著縹緲。

    徐寫意用臉蹭了下枕頭，側(cè)著身子蜷縮成一團，心口默默的地失望。

    本來擔(dān)憂他，想好好照顧下，卻沒想到換來了一頓訓(xùn)斥…

    林哥哥那么冷淡。

    又好兇。

    似乎真的…已經(jīng)不喜歡她了。

    徐寫意安靜地思考，她沒有戀愛過，只是憑著直覺去猜測一個男人的心思。

    就想著。

    其實林哥哥這樣也是應(yīng)該的。她早就委婉地拒絕他了，他也…決定要走。

    所以她現(xiàn)在巴巴地大半夜趕過來，到底是在干嘛呢。

    一點也不理智。

    林哥哥也…一定覺得討厭吧。

    冬天的夜晚還是冷的，客廳大，又通風(fēng)，人躺在沙發(fā)上四面寒風(fēng)習(xí)習(xí)。

    林笙手?jǐn)R在額頭上，默默忍受著渾身的灼熱，酒精上頭后暈得更厲害了。

    他昏昏沉沉地想。晚上真應(yīng)該少喝一點，弄得現(xiàn)在這樣子，還跟個女孩獨處。關(guān)鍵她還一點不知道危險，總那么楚楚動人地看著他……

    根本對男人，毫無經(jīng)驗。

    那么乖。

    他不是圣人的…

    唉。楚越飛那混賬。

    凌晨三點半，夜晚最寂靜的時刻。

    林笙難受得狠了，半昏半睡，然后忽然感覺額頭被只綿軟溫涼的手覆蓋。

    他眼睛睜開一點，迷蒙看見昏暗里有個纖細(xì)的人影。彎著腰，發(fā)絲垂落。

    “呀。”女孩很輕地焦急哼唧。

    徐寫意。

    他一瞬就認(rèn)出來。

    客廳的落地窗外，大城市不夜的燈火淺淺映進來。

    林笙乏力地躺著，看著那個女孩又不敢開燈打擾他，磕磕碰碰，像只筑窩的小老鼠或者麻雀，去臥室把被子叼出來，給他細(xì)細(xì)蓋上。被子邊沿也塞到他身體下，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很傳統(tǒng)又細(xì)心的照顧。

    然后她似乎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坐在旁邊想了一會兒，想到了什么。

    輕微的腳步聲走遠(yuǎn)。

    浴室的燈打開，有暖黃的光遠(yuǎn)遠(yuǎn)浸到客廳。林笙往那邊瞥一眼，灼熱的眼皮半遮住眼睛。

    看見女孩子端了涼水來，擰干毛巾疊好，放在他額頭。

    換了幾次之后，她忍不住小聲試探著喊他：“林哥哥，林哥哥…”

    “嗯?！?/br>
    他模糊地應(yīng)她。

    “很難受嗎？要不要…要不要我送你去看看醫(yī)生啊。”她聲音壓抑著焦急。

    林笙沒說話，嗓音很干，不過這不是他不想說話的原因。他從半睜開的眼睫下看她。

    女孩子坐在沙發(fā)邊，微微彎腰。淺淺的光線迎面落在她身上。

    整齊的兩排睫毛，飽滿稚嫩的臉蛋，挺翹的鼻尖下淡粉的唇。

    他的目光，從她白凈的下巴掠到脖子根。

    因為出門急，徐寫意就隨便找了件毛衣。是母親胖了之后穿不下給她的，有點v領(lǐng)。

    林笙看著那里飽滿的雪白，眼神深沉而愈加平靜。有發(fā)絲從女孩白凈的脖子垂落，在那里溫柔地半掩。

    “林哥哥？”徐寫意小聲問，渾然不覺，“要不要我?guī)闳タ瘁t(yī)生。”

    沙啞的聲音終于回答她。“我就是醫(yī)生。”

    “……”稍微語塞了下，徐寫意抿抿嘴說，“你是生病的醫(yī)生?！?/br>
    林笙忽然很想笑。

    他跟個小女孩子，在這里繞什么。

    徐寫意擔(dān)憂又生氣地小聲嘟囔，“還是不愛惜自己的醫(yī)生。”

    委屈涌上心頭，她聲音稍微有點哽咽，“明明知道生病，洗完澡還濕著頭發(fā)…林哥哥你為什么這樣胡來。一點都不好?！?/br>
    她就這么，毫無道理地在旁邊小聲抽泣。還不忘問他要不要喝點水。

    林笙看著她，眉頭慢慢蹙攏，嗯了一聲。

    然后看著她，勤勞地拿杯子去接水，一半熱、一半涼，摸杯身溫度差不多，才給他。

    她早熟，冷靜，會照顧人。但是時不時又用那點稚嫩單純提醒著他，清醒點林笙，她真的只有十幾歲而已。

    沒有那么成熟，甚至有時候有點幼稚的笨拙。

    其實這次感冒沒有那次那么厲害，只是加上喝酒，暫時癥狀比較嚴(yán)重。

    疲憊上頭，林笙慢慢昏睡過去，朦朧感覺到旁邊的女孩，溫軟的手一直在他身上忙活。

    他很想笑，覺得大部分是無用功。但是…她身上淡淡的，像嬰兒又像母親身上那種奶香味，似乎很安神。

    她沒走，就守在他旁邊。

    又傻，又認(rèn)真……

    黎明前，天空還是灰黑的。

    客廳安靜，沙發(fā)的被子下露著男人的手，手指輕微動了下。林笙緩緩睜開眼睛，胳膊有點重。

    他瞥一眼。

    徐寫意搬了小凳子在沙發(fā)邊坐著，趴在他身邊睡著了，半個腦袋壓在他胳膊上。

    還是那青蔥秀氣的臉蛋，睡顏安靜。林笙抬起另一只手臂，細(xì)長蒼白的手指輕輕掃過，那花瓣似的唇。

    “告訴過你，不要招惹壞男人…”

    “怎么就不聽。”

    她都不知道，昨晚被人送到這里是干嘛的。

    林笙扯了下嘴角，手指在唇瓣流連，慵懶的眼睛里溫柔生長。

    作息規(guī)律的人半夜真的困，徐寫意只有一點朦朧的意識，好像被抱起來，放平在張舒適的床上。

    只有一個好舒服的念頭。

    浴室有水聲，好像有人洗漱。

    然后，床邊微微下陷。

    徐寫意迷迷蒙蒙，一邊在夢里，一邊稀里糊涂在想這個夢好真實。

    直到，有雙堅硬有力的手臂把她抱住。

    很陌生的接觸。

    她稍稍清醒，不及醒明白耳邊就有呼吸過來。清淡的，很好聞的微微香氣。似曾相識。

    ——林哥哥。

    幾乎是本能，她腦海里映出這個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