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元娘眼皮抬起，“我記得郡王府去年送了兩匹花羅，我的那匹是什么花色的？”

    長玉就是一噎。

    她怎么回答？說夫人送的只有兩匹棉布沒有花羅？

    只怕這話一出口，二姑娘拔尖不讓人的性子，當(dāng)場就得去靜安居找夫人吵鬧，過后還不是她們這些當(dāng)下人的受牽連？

    那不回答？

    長玉明白不說話，今日這事也躲不過去。

    最后只能硬著頭皮道，“夫人送了什么奴婢到?jīng)]有細(xì)看?！?/br>
    這話回的磨言兩可，可又太假。

    送的是什么怎么可能不清楚？這到時怎么回話？

    謝元娘回頭吩咐令梅，“我性子急，等不得回院再看，你去院子里看看是什么花色的？”

    令梅領(lǐng)命退出去，長玉想攔人又沒那個膽子，臉色卻有些白。

    謝文惠面上淡淡，眼底帶著一抹舒暢，只覺昨日到現(xiàn)在憋著的氣總算是吐出來了。

    第104章 機(jī)會1（討要）

    謝文惠覺得，不管怎么說，母親是偏疼她的。

    令梅出去的快，回來的也快，神色也有些不好看，“姑娘，夫人給姑娘挑的是兩匹棉布?！?/br>
    ‘哐當(dāng)兩聲，謝元娘手里白瓷的茶杯在地面上摔了個粉碎。

    “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動了怒？”謝文惠心下得意，面上卻做出一副好jiejie體貼的語氣，“母親定是把布匹找出來了，怕是下人心粗忘記拿了。”

    謝元娘唇角微微挑起，“剛剛手滑。”

    她一邊起身，“我去母親那里坐坐，即是忘記拿了，我自己去取?！?/br>
    一切發(fā)生的快，謝元娘走的也快，謝文惠穿好了鞋追出屋時，只見謝元娘主仆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擰了擰眉頭，回頭看長玉一眼，帶著寶枝追了出去。

    長玉傻在原地，今日原本是好事，現(xiàn)在鬧成這樣，夫人那里……她臉色又白了白。

    ————————

    靜安居里，氣氛如大戰(zhàn)前夕的緊迫，一觸即發(fā)。

    孔氏身子挺直的坐在榻上，目光直直的看著闖進(jìn)來的小女兒。

    謝元娘緊繃的臉一瞬間炸開，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剛在望月樓正碰到長玉給jiejie送布料，我那只有兩匹棉布，是不是同jiejie一樣的花羅忘記拿了？”

    沒有進(jìn)來就吵，反而用迂回的辦法，只會耍些小聰明，不過到是學(xué)聰明了。

    孔氏冷冷道，“花羅只有兩匹，昨日你得罪了蘇府的姑娘，今日讓人送了一匹過去，一匹給了你jiejie?！?/br>
    她的聲音頓了頓，“這幾日見你喜歡穿棉布的衣衫，正好有幾匹花色好的棉布，就讓人挑了給你?！?/br>
    劉mama侍立在一旁，身子也緊繃著，真怕二姑娘又鬧起來。

    二天一小鬧，三天一大鬧，今日越是安靜不鬧的二姑娘，才越讓人有風(fēng)雨欲來的征兆。

    謝元娘語氣淡淡，“我不過說了句實話，蘇姑娘生氣是她自己心胸小，母親到是也不問問，直接就定了我的罪名到蘇府去賠禮道歉了，也不知是真疼我還是假疼我。”

    孔氏嗤笑，“你還在乎你的名聲？從小到大，我哪次管你你聽過？還不是隨著你的性子來?！?/br>
    “母親若真管我，自能攔下我，只是每次母親嘴上說著不同意，還不是由著我胡鬧?！敝x元娘眼神淡淡看過去，“我是做女兒的，哪里會不聽母親的。”

    這話就差直接說捧殺了。

    劉mama臉色大變，“二姑娘，夫人可是真心疼愛姑娘?！?/br>
    孔氏的腦子也大亂，直直的看著小女兒，“謝元娘，這是何意？你把話說清楚。”

    謝元娘目光透著無辜，“我就這么隨口一說，母親怎么這般生氣？”

    她目光單純又干凈，到不像是在意有所指。

    孔氏和劉mama打量了半響，心底的驚濤駭浪才慢慢的壓下去，孔氏覺得一定是她想多了，這丫頭打小就是個沒腦子的，每天只知道掐尖爭高，哪里會有旁的心思。

    可剛剛這么一驚，孔氏也嚇的身子虛脫，不耐煩的揮手，“你舅母送你的好東西還少嗎？你還缺一匹花羅？回去吧，在這里看著我就心煩?！?/br>
    “也是，往年舅母送的東西jiejie的都是自己收著，母親說怕我年歲小不懂，都送到了靜安居，如今我也長大了，那些東西我看著還是自己收著吧，也省著為了一匹花羅，我還鬧到母親這里來，顯得我眼皮子淺。”謝元娘今天過來鬧，也正是為了些事。

    這哪里是說她自己眼皮子淺，分明是在指桑罵槐。

    孔氏氣的手指發(fā)抖，“我當(dāng)真是為了匹布料，原來是念著那些東西。你這些年用的穿的吃的哪樣不是好的？你當(dāng)那些東西是大風(fēng)刮來的？”

    謝元娘早知道不會那么好討回來，此時聽了是這樣的借口，噗嗤的笑了，“原來母親養(yǎng)我還要靠外祖家給我的東西，即是這樣，那女兒明白了?！?/br>
    自己的女兒要外人拿東西才能養(yǎng)，傳出去讓人怎么說？

    劉mama著急，想勸又心知夫人心疼那些東西，定舍不得拿出來，可此時若真落得這樣的話柄出去，傳到孔家那邊去，讓孔家怎么想？

    孔氏氣的渾身發(fā)抖，“好好好，你現(xiàn)在越發(fā)的大了，我管不得你了，你不是討要那些東西嗎？我現(xiàn)在就讓人整理出來送回你院子，日后你自己敗光了，也不關(guān)我的事，全當(dāng)我亂cao心?！?/br>
    一邊揮手趕人。

    東西要了回來，謝元娘也不會再在這里討人厭。

    她難得規(guī)矩的福了身子，還道了謝出去，反正東西也要出來了，嘴上那口便宜占不占都不重要，這動作卻氣的孔氏差點暈過去，分明是在挑釁。

    等謝文惠趕到靜安居時，就見謝元娘笑著出來，她微微發(fā)愣，不過馬上就換上了笑臉，“你看看你，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過來，還以為你又要與母親鬧騰，嚇?biāo)牢伊恕！?/br>
    謝元娘笑道，“母親將另一匹花羅送給蘇府賠禮去了。不過母親答應(yīng)把這些年幫我收著的那些東西送回我院子里?！?/br>
    “幫你收著的東西？”謝文惠一時沒明白是指什么。

    謝元娘笑道，“就是舅母每年送的東西啊?！?/br>
    謝元娘懵了。

    每年外祖家偏疼謝元娘，送的東西都比她多，她不說是因為母親把東西都收走了，此時要還給謝元娘，謝文惠聽了后氣的差點沒有吐血。

    她是比謝元娘多得了一匹花羅，可謝元娘竟把那些原本不屬于她的東西又要了回去，相者比較，哪多哪少誰看不出來？

    “jiejie不為我高興？”謝元娘說話時就一直盯著謝文惠的神情。

    謝文惠立馬斂了心思，笑道，“難怪你這么高興，現(xiàn)在不生氣了？”

    寵膩又無耐的語氣，這要是真的關(guān)愛她應(yīng)該有多好？

    謝元娘心下苦笑，面上傲氣的揚(yáng)著下巴，“當(dāng)然不生氣了?！?/br>
    姐妹二人到了各自己院子的門口，謝元娘又說回去等著接?xùn)|西，兩人這才散了。

    之前在靜安居里，令梅沒有進(jìn)屋，自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姑娘把這些年舅夫人送的東西都要了回來，自是高興，帶著醉冬寒雪幾個去收拾庫房，以備用來放東西。

    謝元娘坐在里間，聽著令梅幾個歡喜的笑聲，忍不住難過，在旁人眼里是她得了好處，卻不知這些東西一拿回來，日后母親那邊會更不待見她。

    第105章 機(jī)會2（表態(tài)）

    注定沒有母女情緣，強(qiáng)求不得。

    而她這樣做的后果，許是會逼著母親加快給‘jiejie相看顧庭之’吧？

    謝元娘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隨后又釋然的笑了，左右知道了會有什么事發(fā)生，這輩子自己躲著走便好了，不入她們的套，盤算不成惱的也不是自己。

    親生母親打壓甚至算計自己的女兒，誰會相信呢。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兩輩子加在一起，仍舊改不了母親對她的偏見，罷了罷了，她還為這些事暗然傷神做甚，只尋一個好的夫婿將自己嫁出去便罷了，那到底是生養(yǎng)她之人，總不能對著干。

    心里釋然，想開了，謝元娘也精神了，篆刻著自己的印章，不多時就聽到院子里喧嘩起來，謝元娘不看也知道是靜安院送了東西過來。

    外面又有劉mama求見的聲音，謝元娘將印章放回荷包里，叫人進(jìn)來，劉mama見了禮，“這是這幾年舅夫人那邊給的禮單?！?/br>
    謝元娘沒接，等劉mama將禮單放到方幾上后，才笑道，“母親這是做什么，我還能信不過她？”

    劉mama剛要想著為化解母女之間的關(guān)系說幾句話，便聽二姑娘又開了口，“我原想著正好表哥在，等他回去讓舅母那邊把禮單抄送一份送過來，也省著麻煩了母親?！?/br>
    劉mama是搭著半個軟凳邊坐的，這話驚的她差點掉到地上，聲音也不穩(wěn)，“夫人是真心疼姑娘，之前說的也是氣話，母女之間哪有真記仇的，二姑娘還是莫要往心里去。”

    這都要往舅夫人那邊要禮單了，好在她勸了夫人把禮單拿過來，不然傳到孔家那邊，讓舅夫人怎么想？

    劉mama是真被這位二姑娘給嚇到了，哪里還敢再勸下去，說了幾句場面話，又說要幫著去點物件，拿著禮單又退了出去。

    謝元娘撇撇嘴，左右都撕破臉了，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她才不會干，東西送回來是送回來，卻也一樣都不能少。

    這件事情做的也沒有瞞著，晚上謝父及孔氏兄妹回來，都聽說了這件事情。

    當(dāng)著眾人的面，孔氏面上帶著和煦的笑，看不出來有生氣，謝父卻深知妻子的秉性，飯后稍坐了片刻便去了前院，孔氏兄妹也說了會話，在族學(xué)里呆了一天便早早的回去歇著了，謝元娘和謝文惠姐妹二人也一同出來。

    至于鳴哥，又跑到二房去了，孔氏私下里自是又暗罵了一頓，心里又委屈丈夫躲著她，原想晚上找丈夫說說這事，現(xiàn)在來個訴苦的人也沒有了。

    在路口要分開時，孔澄叫住了謝元娘，謝文惠和硯姐看了，便先結(jié)伴走了，留下兩人說話，硯姐不在意，謝文惠卻多看了兩眼，只覺得牙酸。

    天色黑，謝府又沒有像大戶人家在過路上掛燈籠，只有身邊的下人各提著一個小燈籠，借著月亮，視線也不太清晰。

    “白天又和你母親鬧脾氣了？”孔澄并沒有責(zé)怪，反而很擔(dān)心。

    謝元娘就知道表哥最疼她，“母親今日又偏心，送了jiejie花羅，只給我送了兩匹棉布，我到不在乎這個，知道她是鬧我得罪了蘇府?！?/br>
    孔澄目光微頓，“孔家在金陵有家布料鋪子，你喜歡什么到鋪子里直接拿就行，何苦為了這點事鬧的一家人都尷尬，前幾日還說你是大姑娘，這又像個孩子?！?/br>
    謝元娘知道自己的性子是有些鬧人，可是得罪蘇府她也是有苦衷的，這事又不好對外人解釋，胡亂的應(yīng)了兩聲，孔澄一看她就是沒放在心上，無奈的笑了笑，“明日和我去族學(xué)吧?！?/br>
    省著在府里天天鬧騰。

    這話孔澄沒有說，謝元娘也想到了，她也不想在府上呆著，便痛快的應(yīng)下了，兩人這才分開。

    謝文惠這邊等不來二房那邊傳來的消息，一大早就聽說謝元娘要去族學(xué)，她想了想便也坐著馬車一同去了，硯姐是個不愛說話的，謝文惠也一向性子溫靜，謝元娘又沒有開口，借著看窗外的景，馬車內(nèi)一時之間格外的安靜。

    到了族學(xué)，三人在馬車上也沒有過交流。

    一大早，族學(xué)里便已經(jīng)聚了許多的人。

    曹大家一改作風(fēng)換了養(yǎng)生的題目，讓學(xué)子們新奇的同時又暗暗琢磨是不是今年春闈也會有這樣轉(zhuǎn)向？自然能不落下的都會過來，只想著能看出些門道。

    下馬車后，謝元娘聽到表哥小聲解釋的這些，忍不住笑了，要說文人迂腐，有時還真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