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聞清瀟尚且如此,顧玄鏡又該是如何? “歸晏?!?/br> 沉思恍惚間,似乎聽見有人在喚她,她尋著那聲音望去,便見著了聞清瀟。她緩了緩,發(fā)覺正堂內(nèi)竟只剩下了兩人與侍候的丫鬟。她詫異:“左相走了?” 聞清瀟笑了笑,道:“走了。”他微欠身看她,“這是怎么了?神思恍惚的,連我喚你這么多聲都未曾聽見?!?/br> 方才想起的人影自腦海中一閃而逝,虞歸晏張了張口,不知為何有幾分心虛,微垂的眼睫輕顫著,“我在想方才問夫君的問題。” 也正是這一低頭,她沒能瞧見他略略深了些的眸光。他道:“若僅是見著賢王與蕭閆恒先后從客香居離開,縱然是兩人行止都不尋常了些,林春和也不會往深處想,可萬承業(yè)與你父親都急切了些,打斷了我的審問。有了客香居的事在前,我又吩咐蘇文敬特意在刑審結(jié)束后略略提點了一下林春和,他自然會生了疑心。生了疑心,那便必然會派人去查?!?/br> ** 與此同時,林府。 林春和一回到府邸,史氏便立刻迎了上去,待得從林春和口中知曉林含光因著賢王的包庇,可能無法沉冤昭雪,她怔怔地癱倒在地,面白如雪,哭道:“我的兒啊!” 林春和吩咐了人出去后,心神不定地在室內(nèi)踱步,負在背后的手深深扣進了掌心,連血滴落地面也不知曉。 正在這一刻,瀟湘浣便上演著一幕鬧劇。 周方生被抓的時候,蕭閆恒正與他在一起聽歌賞舞,突然便涌了一群人進來,又從周方生的臥房中搜出了那個瓶子,便要抓走周方生,他阻攔,為首的人還說是什么緝拿毒.害公孫公子的人犯。 他當(dāng)時便意識到了自己被算計了,又因著忌憚私會青樓女子閉月一事被父親知曉,不敢言明,便匆匆尋來了瀟湘浣。 閉月是瀟湘浣頭牌,因著怕被蕭向之知曉,蕭閆恒與閉月的私會一般都是約在酒樓書肆等風(fēng)雅之所,此刻匆匆來瀟湘浣也是逼不得已。 羞月是瀟湘浣的主事,早被吩咐過蕭閆恒今日也許回來鬧,便即刻上了樓告知閉月后,又立刻下了樓,媚眼如絲:“呀,蕭公子如何駕臨我們?yōu)t湘浣了?” 羞月雖是主事,可也不過恰三十,正是女子風(fēng)韻盛開的年紀。她喜著紅衣,又因著是青.樓女子,不需如良家女子守貞,層層紅紗掩蓋之下,白皙如玉的嬌.軀若隱若現(xiàn),腳踝暗銅鈴鐺搖曳作響,教人只看一眼便已是口干舌燥。 她嬌笑著搭上蕭閆恒的肩,整個人貼了過去,吐氣如蘭:“這是哪個大膽的惹公子生氣了?羞月幫公子順順氣兒?!?/br> 說著,她便要抬手撫上他的胸口。 香軟在懷,若是往常,蕭閆恒定是要好好欣賞欣賞如斯美人兒的,可現(xiàn)下他哪有心情,一把甩開羞月便往上走:“本公子來找閉月,她人呢?” 羞月被甩開,半點不惱,但也不再貼近他,語氣中的媚意也明顯淡了不少:“閉月meimei在樓上房間里呢,公子既然要找meimei,羞月便不做那等個惱人的了?!?/br> 她福了福身,雪白的肩半露未露,風(fēng)姿綽約。可惜蕭閆恒半點目光沒分給她,匆匆便上了樓,一腳踹開了房門。 瀟湘浣姑娘們不接.客時住的房間與接.客時住的房間不在一處。不接.客時,她們一般住在單獨辟出來的清雅后宅,一般人都進不去。蕭閆恒因著身份貴重,倒是偶爾會來此處,他此番前來也是從偏僻的側(cè)門進來,因此沒人發(fā)現(xiàn)。 閉月本是在歇息,突然聽得一陣巨響,她還來不及反應(yīng),伴隨那巨響的是更清脆的巴掌聲:“賤婢!你竟敢算計本公子!” 蕭閆恒的力道很大,閉月被打后耳畔都是嗡嗡的響聲,好半晌,她才反應(yīng)過來,不可置信地捂著右臉:“二郎在說什么?” “怎么?敢算計本公子不敢說?”蕭閆恒一把扯住閉月的衣襟,狠戾地道,“說吧,誰指使你算計本公子的!” 閉月驟然被拽住衣襟,脖子被衣襟死死勒住,險些呼吸不能,她哭著,艱難地道:“閉月...不...不懂二郎在說什么...閉月怎么...會...會陷害二郎?閉月心慕二郎啊!” 似乎從她眼里滾落的淚砸到了蕭閆恒心里,他被微微燙到了,又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他的怒氣雖還未消,可手卻松開了些:“你給我的藥瓶!里面裝的是什么?!” “藥瓶?”閉月大口喘息了許久,方才道,“就是讓人發(fā)癢的藥粉?。 ?/br> 因著被勒,她側(cè)了身劇烈的咳嗽著,咳著咳著,忽然又想起什么,她猛地抬了頭,震驚地道:“難道出事了?” “你說呢?”蕭閆恒鐵青著一張臉。 真的出事了!閉月手足無措地望著他:“二郎,我真的不知道啊!大夫說的只是讓人發(fā)癢的藥粉,我就信了,我只是生氣周公子打了雙雙,所以讓你偷偷放進他房里,想讓他發(fā)癢幾日而已,我怎么敢算計二郎!” 見蕭閆恒不應(yīng),她哭著爬到了他面前:“我跟在二郎身邊這般多年,怎么會跟旁人算計二郎!是不是...”她忽地想到,“是不是大夫拿錯藥了?” 她撲到他懷里:“定然是大夫拿錯藥了!二郎,你相信我,我怎么會算計你,我這般算計,又是為了什么呢?我一個連孩子都不能有的人!我只是想安安分分地在你身邊而已??!” 閉月為了蕭閆恒打胎多次,傷了根本,再不能有孕。 也許是閉月的哭訴起了作用,或許是孩子,也或許是其他,良久,蕭閆恒定了定心神:“不論如何,我們暫時不要再見了?!?/br> 父親若是知曉他狎.妓,定然饒不了他!比起被父親發(fā)現(xiàn),其他倒也算不得什么了,待得他今夜回去探探風(fēng)聲,若是問題不大,那就瞞死這件事! 蕭閆恒離開瀟湘浣后先去了一趟周家后門,方才回相府,卻沒察覺一直有人跟著他。那人一路跟到了蕭閆恒進相府,方才離開。 林春和從派出去的人口中知曉了蕭閆恒匆匆去了一趟瀟湘浣,又在周府后門站了許久,而后才回相府,險些失手摔了手中扳指。他冷笑:“好一個賢王!好一個討回公道!” ** “只要林春和肯查,多多少少能查到些蛛絲馬跡,再有前事,他必然會猜疑于賢王?!?/br> “那賢王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虞歸晏方才的心虛被案情壓了下去。 賢王沒能拉攏公孫家,也就算是沒得罪而已,可卻因著畫蛇添足而實實在在地損失了一個衷心的錢袋子。 “太子折損了周昭,惹了陛下疑心,賢王折損了林春和,賢王倒也不算輸?shù)锰??!甭勄鍨t如是道。 天色將暗了,雨幕如瀑。他道:“今日夜里會有些涼,我們先回院子罷,近日父王都要忙著幽陵的事情,當(dāng)是不會回府用膳了,倒是沉淵可能晚些會過來與我們一道用膳?!?/br> 他從丫鬟手中接過披風(fēng)為她披上,又牽了她起身,便往外走。風(fēng)雨有些大,他將她穩(wěn)穩(wěn)護在懷中,沒讓她沾染半點風(fēng)雨。她在步入慎獨軒的前一刻,握住了他的手臂,“太子折了周昭,惹了陛下疑心,賢王折了林春和...他們都折了人,夫君想做什么呢?”她仰頭看他,“夫君想哪位殿下登基呢?” 此前她問過聞清瀟這個問題,可卻因著意外被打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貼四千字,補昨天的。 還差三千字,會晚點發(fā)。 ———— 聞清瀟是君子,但不是完全溫潤如玉那一卦,他會算計人,不是那種直來直往,會為算計了別人而感到愧疚的君子。 所以要習(xí)慣他這么算計人233333333 第92章 真的不愿意嗎 若是未嫁與聞清瀟前, 以聞氏之聲譽, 她定然以為聞清瀟會兩不相幫, 可自嫁與聞清瀟, 知曉齊王妃的事情后, 她卻無法肯定了。 因為無論哪一位皇子登基, 都不可能讓齊王妃沉冤昭雪。 今次之事, 盡管聞清瀟只是順勢而為, 可她總覺得他是在做什么打算。 雨很大,她不確定聞清瀟是否聽清了, 因為他沒有停下步伐。待得到了屋檐下,侍從們收了油紙傘,兩人便進去了,她以為他沒聽見,便想著過些時辰再問, 可他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詫異地看他。 聞清瀟看向正在收拾的侍從們:“你們先出去罷?!?/br> 侍從們齊齊停了動作, 躬身行了退禮:“是, 世子?!倍篝~貫而出。 門扉闔上, 聞清瀟重新看向詫異的妻子:“若我說希望是憎惡陛下的人登基, 你會害怕嗎?” 憎惡陛下的人? 虞歸晏微微一怔...好似也唯有厭惡陛下的人才會為齊王妃沉冤昭雪了。 妻子久未回答, 聞清瀟微欠了身, 看進妻子眼里, 溫和的聲音似含了蠱惑一般:“告訴我,歸晏,你會害怕嗎?” 對上聞清瀟的眼睛, 虞歸晏才忽然意識到似乎是她的停頓讓他生了憂慮。她抱住他的腰身,靠入他的懷里:“我不害怕,無論夫君要做什么,我都陪著夫君?!?/br> 懷中驟然多了一片馥軟,聞清瀟有片刻的愣怔,垂了眸光去看懷中人,見得她全心全意地靠在他懷里,想起那日她也是這般對他說,心間的一角似乎漸軟。 對于自己的妻子,聞清瀟再清楚不過,害羞又膽怯,蜷縮一隅,從不肯主動,或許該說是不敢主動,更驚懼于旁人的接近。因此,哪怕是他們成親多時,她也沒怎么習(xí)慣他的親近。 能這般主動親近安慰他,已是十分難得。 他輕笑,挽了她耳邊鬢發(fā):“萬一我是要造.反,你也要跟著我嗎?” “便是造反,我也要跟著夫君?!币苍S在古人看來取皇帝代之是大逆不道的想法與行為,可于虞歸晏來說,便是聞清瀟真的要造反,那也算不得什么,能者居之而已。 何況本也是皇帝不仁在先,難道忠臣便活該落得一個為百姓憂思,還要在皇帝誅殺時引頸受戮、感恩戴德的下場嗎? 聞得虞歸晏的話,聞清瀟不由得笑了笑,扣住她纖細的腰身,俯身輕輕吻在她的眼尾:“我沒有要取陛下而代之之意,我是想母妃能沉冤昭雪,也想保全聞氏與你,可陛下子嗣不豐,及冠的兩位皇子又因著世族干預(yù)而無大作為,忠jian不辨,只怕登基后不會為母妃沉冤昭雪,更是偏信士族門閥,難以為民思慮。賢王尚且還好一些,至少不會僅憑好惡行事,若是太子登基,后果難以預(yù)料。” 若非有皇帝與左相壓制著,太子那般乖張的性格,行事便完全看喜惡了。 “那......”虞歸晏問道,“那夫君是希望賢王即位?” 可也不對,若是希望賢王即位,今次又為何要算計于賢王? 聞清瀟道:“賢王畢竟是陛下子嗣,揭發(fā)陛下罪行這等事,他若是做了,于名聲有礙。最重要的是,賢王也被世族派的人養(yǎng)廢了,忠jian不辨,登基后,天下雖不會生靈涂炭,可卻定是不會太平晏然的,屆時世族相爭,只怕天下大亂?!彼溃八砸词窃鲪罕菹虑倚膽烟煜抡邐Z位,要么則是明辨事理、任人唯賢的皇子得承大典?!?/br> “可是這樣的人何處能找到?”虞歸晏遲疑。 以朝堂現(xiàn)今之勢,不是太子登基便該是賢王,又如何還會有第三、第四種情況? 聞清瀟卻是意有所指地道,“或許是有的?!彼龡l斯理地道,“若是沒有,那便屠盡賢王身邊jian佞,再讓賢王恨上陛下。陛下毒.殺林含光嫁禍賢王,讓賢王與林春和離心,這一樁事也許還不夠賢王徹底寒心,卻足以讓他戒備疏遠于陛下?!?/br> “可是...夫君沒有證據(jù),賢王如何會相信?” “若是有它呢?”聞清瀟自廣袖中取出一卷錦帛遞與虞歸晏。 虞歸晏接過,展開。錦帛上的字不多,可卻足以她震驚:“夫君如何會有陛下密令?” “陛下要殺林含光,若是所料不錯,當(dāng)是吩咐拱御衛(wèi)出手。”聞清瀟解釋道,“拱御衛(wèi)其實算不得完全是陛下勢力,始祖與追月樓達成協(xié)議,追月樓替始祖培養(yǎng)死士護始祖周全,始祖不追查追月樓生意,這才有了拱御衛(wèi)。但追月樓怕始祖反噬,便要始祖每一道命令都以錦帛書之,始祖本也沒有想著要動手打壓追月樓,便也應(yīng)了,代代傳承下來,陛下吩咐拱御衛(wèi)的每一道命令,也都會留一份錦帛密文。我便拓了一份假密文擱在機關(guān)室,帶了真密文出來?!?/br> 虞歸晏睜大了眼睛:“夫君...何時取的?” “昨日我與你說有事出府,便是去取錦帛。”聞清瀟道,“拱御衛(wèi)畢竟是追月樓親自培養(yǎng)的死士,我不放心旁人前去,便只能自己走了一趟。” 虞歸晏震驚之后便是憂心,想要查探聞清瀟身體:“夫君可有傷著?” 她知曉他身體不怎么好,從拱御衛(wèi)手中取錦帛這等事這般危險,他...... 聞清瀟卻是越發(fā)扣緊了她的腰身,將她禁錮在懷里,輕撫她的秀發(fā):“我沒傷著,不必憂心?!?/br> ** 聞沉淵送走蘇文敬與曲何書后,本是要立即折返,可漸大的雨勢里卻似乎出現(xiàn)了喬子安的身影,那身影穿梭在遠處的人群中,眼見著便要消失不見。 他顧不得其他,抬步便追了上去,可撥開層層人群,卻是再看不到那個相似的身影。 雨幕更大了,聞沉淵卻恍若未覺般,怔怔地佇立在雨中,直到小白低低的嚎叫聲驚走了一眾人,他方才恍然回了神。 小白還蹭在他身邊低低地嚎叫。 聞沉淵蹲下.身,捏住它沾了雨水的臉:“你說她是真的生氣了,所以才不愿意再見我嗎?大哥說結(jié)發(fā)為夫妻,至少該是兩廂情愿,所以她不現(xiàn)身,是真的不愿意嫁給我嗎?” 他把小白的臉捏了又捏,小白卻只是從始至終都嗚嗚地叫著。 良久,他無奈地笑了笑:“跟你說什么,你又聽不懂,笨狼!”拍了拍它的頭,他道,“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再不回去,你只怕明天就起不來了!” 小白雖是不怎么能夠聽懂聞沉淵的話,可卻知道自己主人心情不好,便蹭著在他身邊,又聽說要回去了,立即甩開了尾巴往前走,走了兩步才發(fā)現(xiàn)主人竟然沒有跟上。它打了個轉(zhuǎn),發(fā)現(xiàn)聞沉淵竟不過才走兩步,它趕緊跑回他身邊,拽著他的衣擺。 身上驟然一重,聞沉淵回了頭,便見著小白拽著他,想要他往回走,他撫了撫它的頭:“好好好,我這就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