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惠信帝并未直接答應(yīng),他心里明朗得很,勞動得了鎮(zhèn)南王親自進(jìn)宮求旨意的,只怕非是哪家閨秀這般簡單。 “非是為犬子而來。”顧玄鏡微頓片刻,在惠信帝疑惑的目光下,緩緩開了口,“是微臣想要向陛下討要一位王妃。” 惠信帝有那么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隨侍在側(cè)的宮人動作也是微微一滯。 為誰? 為誰討要王妃? 鎮(zhèn)南王說要為自己向陛下討要一位王妃?! 怕不是自己幻聽了吧? 滿殿的宮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卻是無一人敢相信。誰不知道鎮(zhèn)南王與鎮(zhèn)南王妃鶼鰈情深,自鎮(zhèn)南王妃仙去后,后院便一直空置。起初還有朝臣為討好鎮(zhèn)南王,尋些女子送去鎮(zhèn)南王府,在接連兩三次被鎮(zhèn)南王毫不留情地掃地出門后,朝臣無一不是明白了鎮(zhèn)南王這是鐵了心要守著那仙去的鎮(zhèn)南王妃后,沒人再敢觸這個霉頭。 如今乍一聽見鎮(zhèn)南王竟似有續(xù)娶之意,自然沒人敢信。 須臾的愣怔之后,惠信帝迅速回了神,笑道:“誰家姑娘入了顧愛卿的眼,那朕可要好好瞧瞧?!?/br> 顧玄鏡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下,擲地有聲地開了口:“喬尚書嫡出二姑娘?!?/br> 寂靜。 除了寂靜,殿內(nèi)沒有一絲旁的聲音。 知道喬二小姐的,徹底錯愕了;不知道喬二小姐的,卻是在暗暗思索著喬二小姐是哪家千金,竟是被鎮(zhèn)南王看上了,只怕以后便是要飛上枝頭了。 畢竟那可是鎮(zhèn)南王妃之尊?。∧呐虏皇堑斟彩俏煌屎蟮乃?! 就在一殿人或錯愕或疑惑的目光之中,惠信帝又有那么片刻未曾緩過神來,這次倒不是震驚,而是在仔細(xì)地思考喬二小姐是誰。他腦子里排得上名號的閨秀千金,根本沒有喬二小姐這么一號人。 還是那日奉了圣意去喬府宣旨的貼身內(nèi)侍迅速反應(yīng)了過來,神情復(fù)雜又隱晦地掃過鎮(zhèn)南王,而后迅速矮身湊近了惠信帝身邊:“陛下,喬二小姐是齊王世子不日便要過門的世子妃?!?/br> 惠信帝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 顧玄鏡要聞清瀟不日便要成親的妻子?! 這豈止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簡直是荒謬至極!惠信帝簡直以為顧玄鏡是在戲耍于他,他看上了誰不行,竟看上了一個有夫之婦!有夫之婦便也罷了,可這有夫之婦不是旁人,正是齊王世子妃! 不是荒謬是什么?! 惠信帝忍不住以打量的目光暗暗審視著顧玄鏡,顧玄鏡偏偏挑在這個時刻來找他要聞清瀟的妻子,不由得他不多想。 大秦名門世族之中,唯有聞氏為皇族所用。何況他也知曉,齊王這般急著讓齊王世子大婚,是為了給齊王世子沖喜。他若是趁了鎮(zhèn)南王之意,下旨奪了這門親事,只怕齊王便是因著忠君之故不敢反駁,日后也會與他離了心。 再者,齊王便真的不會反對嗎?齊王有多看重齊王世子,他也不是不知道。更何況,他若是賜了婚事,朝臣如何反應(yīng)尚且不談,那些追捧聞氏的清貴門閥與寒門清流又會如何反應(yīng)?豈不是要用筆桿子活活戳死他! 文人之力雖弱,甚至撼動不了他半分。但惠信帝年至如今,最在意的便是名譽(yù)聲望。文人留下的文章流傳百世,教后人如何看他?! 賜這門親事,無論怎么看,于他而言,都是弊大于利。 但到底是顧及著顧玄鏡的身份,惠信帝不敢把話說死了,只哈哈大笑道:“那喬二小姐不日便要嫁與齊王世子,六禮已是過了五禮,如何配得上愛卿?愛卿不若另覓佳人,朕瞧著宛嘉便甚好,朕將之賜與愛卿?” 宛嘉是惠信帝嫡出公主,貌美溫婉,知書達(dá)禮。因著深受惠信帝寵愛,惠信帝甚至舍不得將之嫁遠(yuǎn),連駙馬人選都是他一一過目,至今還未挑出個佳婿。沒想到今日卻是一出口便隨意送了鎮(zhèn)南王,聽言下之意,竟然還不求一個正妃之位。 宮人們本就驚詫的目光不由得更加晦澀了,不著痕跡地流連在鎮(zhèn)南王身上,等著他作何反應(yīng)。 顧玄鏡似乎沒察覺到周遭目光,也似乎沒有感受到惠信帝的敷衍,只鄭重地道:“承蒙陛下好意,公主千金之軀,貞淑賢德,微臣甚是敬重。只是情之所鐘,不由自已,還望陛下成全。” 惠信帝本以為自己敷衍過去,顧玄鏡便會揭過此事,沒想到顧玄鏡竟如此固執(zhí)。他遂收斂了笑意:“顧愛卿,你可知曉你向朕所要何人?” 顧玄鏡道:“自然知曉?!彼蛔忠活D,字字清晰有聲,“喬尚書嫡出二小姐,齊王世子過了五禮的世子妃。” 惠信帝險些都要被顧玄鏡氣笑了,他既是清楚,竟還敢來找他賜婚:“愛卿既是知曉,便也當(dāng)知曉齊王世子舊疾纏身,虛空大師批命齊王世子與喬二小姐命格相合,齊王特意為齊王世子定下這門親事乃是沖喜,朕又豈可奪其意?” 世族之勢雖是強(qiáng)盛,顧氏尤甚,可他又豈會為了拉攏顧氏而舍棄聞氏?且不說聞氏之衷心,便說鎮(zhèn)南王根本不可能為他所用,此事也不可能商榷。 顧玄鏡卻是全然無視了惠信帝險些要溢出的怒氣,慢條斯理地道:“微臣豈敢讓陛下為難?” 他抬手,自廣袖中取出一物遞與身側(cè)內(nèi)侍,那內(nèi)侍在惠信帝的示意之下接過了他手中之物,三步并作兩步上了臺階,走至惠信帝身邊,將之呈上。 在惠信帝低頭翻閱之時,顧玄鏡不急不緩地道:“陛下覺著這信中所寫是否屬實?” 惠信帝倏然收了手中密函,目光凌厲地掃向顧玄鏡,臉色亦是陰沉:“愛卿想朕如何賜婚?” “微臣不敢勞煩陛下親自賜婚,只要屆時陛下順勢而為即可。”顧玄鏡仿似沒瞧見顧玄鏡陰沉的臉色,云淡風(fēng)輕地道,“只要陛下應(yīng)下,微臣自當(dāng)竭盡全力輔佐太子殿下?!?/br> ** 直到顧玄鏡離去,惠信帝毫無預(yù)兆地一把掃落御案之上物件,連帶著奏折都被掉落而下的稠墨染黑?;菪诺蹍s僅是看了一眼,便倏地起身,手心一寸寸收緊,緊繃得連手背上的青色血脈都清晰可見。 曹文默不出聲地蹲下.身收拾殘骸,跟在惠信帝身邊數(shù)十年,已是許久未曾見過惠信帝這般龍顏大怒的模樣了。 忽然,他聽得惠信帝道:“當(dāng)年齊王妃之事,你可安排人做干凈了?” 曹文心頭倏然一悸,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目光,他不由得斂了情緒:“做得很干凈?!彼坪跸肫鹗裁?,他又趕緊問道,“難道鎮(zhèn)南王?” 惠信帝卻不再言語,微瞇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看我回來得早晚,今天朋友突然請客,要出去一趟。 今天二更不了的話,就明天補(bǔ)上 ———— 不要慌張,只有這幾章溫和平靜了點,得鋪墊,之后都是一浪高過一浪 看了看自己的大綱,因為其實都還沒進(jìn)入正戲,之后嗨皮的情節(jié)會特別多 作者突然想哭,46章了才過了兩個climax,甚至還沒進(jìn)入正題 雖然慢了點,但我并不覺得這些情節(jié)都是廢話,每一處描寫都有它的作用。 甚至于心理描寫,我也并不覺得它是廢話。 ————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初見 2瓶;38620692 1瓶; 第47章 噱頭 三人在長安街上逛了些時辰, 臨到飯點, 重尋譯卻是說府邸管得緊, 要開溜了。 虞歸晏想到自己這個身份今后怕是不能再用, 又思及今日出來本就是與聞沉淵道別的, 便在重尋譯與兩人道別之后, 把他喚到一旁, 與他低聲絮語。 聞沉淵靠在一旁的香樟樹下, 其實以他的武功,只要想, 完全可以聽見不遠(yuǎn)處的兩人在說什么,但他沒有,只是安靜地等在那里。 知香卻不如聞沉淵這般從容鎮(zhèn)定,她略微緊張地盯著低聲交談的兩人。 她雖知曉面前這兩位公子與自家小姐都是朋友,也知道兩位公子都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女子身份??勺约倚〗惝吘故桥? 單獨與男子見面已是有損清譽(yù), 更何況與男子這般親近。 在看見重尋譯突然抱住了虞歸晏時, 她甚至險些走過去:“小——” 聞沉淵抬手卻是攔住了她。 被攔住的知香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 那句“小姐”自然沒喚出口, 再在聞沉淵的示意之下看過去時, 發(fā)現(xiàn)那位公子已是松開了小姐, 這才松了口氣。 聞沉淵卻是好笑地看著自家好友帶來的小廝。 說是小廝, 其實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女扮男裝的丫鬟,過分清秀的面容,纖細(xì)的腰身, 顯而易見的耳洞,婉約嬌柔的舉止。 他搖頭,漏洞太多。 他看著知香焦急的面容,笑道:“他們談得很好,子安沒有反感重公子的接近,重公子也并無冒犯之意。”頓了頓,他道,“再者,雖說重公子的舉動是有些冒犯,但子安是男子,你委實不必這般焦急。” 若非知曉子安是男子,他都險些要以為這丫鬟這般焦急是因為子安是女子了。 重尋譯沒再靠近,知香也稍稍安心了些,聽了聞沉淵的話,也明白過來自己反應(yīng)過大了,遂道:“公子說得是,奴才憂慮過甚了。” 聞沉淵笑笑不再說話,繼續(xù)轉(zhuǎn)了頭饒有興致地盯著虞歸晏。 之前他沒注意,現(xiàn)下這般仔細(xì)一看,才驚覺他這位好友清秀單薄得過分,甚至不像男子。若非他沒有耳洞,也不如一般女子婉約忸怩,他都要以為她是女子了,只是那雙眼睛卻是真真正正的干凈澄澈至極。 他倏然想起,當(dāng)初會那般想要靠近她,與她成為朋友,便是因著酒樓上的驚鴻一瞥,一雙矛盾又純凈的眼睛,分明是與他相差無幾的年歲,身上卻透著與年紀(jì)不符的沉靜氣度來。 ** 這廂,虞歸晏與重尋譯道了別,轉(zhuǎn)過頭來,便撞入了少年笑意吟吟的一雙眼睛里。她愣了愣,才抬步走了過去。 聞沉淵不待虞歸晏走近,便三步并作兩步湊了過去,問道:“我們吃什么???” 望著少年那雙盛滿璀璨星河的眼睛,虞歸晏想要出口的話倏然堵在了嘴邊。猶豫片刻,她道:“你想吃什么?” 吃完午飯再說也不遲,她如是想。 聞沉淵想了想:“就去我們相識的那家酒樓怎么樣?” “相識?” 聞沉淵點頭:“就是我隨父王去喬府下聘那天?!?/br> 提起下聘,虞歸晏不由得心虛地避開了少年的目光,盡管并非故意,但她到底是騙了他,而且今日還要再騙他一次。 聞沉淵并未察覺到虞歸晏的異常,他笑著道:“正好我還沒去過那家酒樓?!?/br> 虞歸晏道:“好啊,那家酒樓的味道不錯?!?/br> 酒樓不遠(yuǎn),兩人走過去也沒費多少時間,剛進(jìn)了酒樓,就有茶博士領(lǐng)二人上二樓雅間,虞歸晏走在前,聞沉淵走在后。 路過一樓,嘈雜的議論聲紛紛入耳: “今次的賞春宴倒是有些遲,竟然都在五月了,不過我聽說啊,鎮(zhèn)南王與臨安王都還是三月都進(jìn)京了,這都在長安滯留一個多月了?!?/br> “你也知道是賞春宴啊,我看啊,現(xiàn)如今的賞春宴也就空有一個名頭罷了?!?/br> “什么叫空有一個名頭?今年賞春宴推遲是有緣由的,我家親戚的小子在禮部尚書府邸當(dāng)值,他聽貴人說啊,賞春宴推遲是今年氣候不好,牡丹遲遲不開?!?/br> “原來如此!” “難怪推遲了,我家那口子養(yǎng)了一株牡丹,寶貴得跟什么似的,今年都還沒開花?!?/br> ...... 因著當(dāng)今圣上對文人之流頗為寬宥,因此在酒肆茶樓大張旗鼓地議論朝政的文人雅士或附庸風(fēng)雅之輩不在少數(shù),便如方才的賞春宴之說。 虞歸晏若有所思地往下看了一眼,便見不少人聚在一起,賞春宴之說得到了定論,已經(jīng)又興致勃勃地議論起了另一個話頭。 聞沉淵順著虞歸晏的目光看去:“你想下去?” 說話間,兩人已是走進(jìn)了雅間。虞歸晏搖頭:“我只是好奇那人說的賞春宴空有一個名頭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