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虞歸晏一愣,旋即莞爾一笑:“你這孩子?!彼p撫著他的發(fā),眉目間都是盈盈笑意,“母妃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你只管許自己想要的愿望就好了。” “我只要母妃陪著我?!?/br> 所以那花燈里放的愿望都是母妃。 “好,母妃一直陪著你,哪兒也不去?!?/br> 虞歸晏笑,萬千繁星墜落銀河,吹開一宿寒宵,吹入他的眼中。 作者有話要說: 乖巧軟綿的聞祁,到如今都成了這亞子,好像整本小說里面的男主都很慘的亞子...... 第20章 不過夢一場 ——“好,母妃一直陪著你,哪兒也不去。” 面前之人的笑顏溫暖依舊,可身影卻在漸漸散去,她身后的萬家燈火也驀然扭曲,整個空間都仿佛顛倒。他倉惶著要抓住那人。 她說過的,會一直陪著他! 他放過的每一盞蓮花燈中都是她! 可是他一伸手,卻是什么也握不住,她的身影寸寸化作星星點點的光。風(fēng)一吹,便揚入了那河水中。 什么也留不下。 便如同那一日顧玄鏡抱著沒了生息的她一步步走上靜心湖,他抱住渾身冰涼的她,想要溫暖她的身子,以為只要她的身子重新暖和,她便會醒來,笑著對他說:“母妃會一直陪在你身邊?!?/br> 可最終卻只是冰涼了他自己。 她再也不會醒來,再也不會帶他放花燈。 顧聞祁陡然驚醒,依舊是他暈厥前的房間,他也依舊是躺在自己暈厥那處。 一切如初。 不曾有半分她來過的痕跡。 原來是夢一場。 不過是夢一場。 良久,他輕輕地笑了,那笑茫然而無措,如同一個失了方向的孩子。他固執(zhí)地久久等在那處,等了十載,卻還是等不到她來尋他。他緩緩垂眸,看著那盞褪了色的蓮花燈,指尖輕輕摩挲,帶著眷念的溫度。 這是當年他偷偷留下的一盞蓮花燈,其余的蓮花燈,他都寫滿了她,放走了:“可是......母妃,一個愿望都沒有實現(xiàn)。” 他就像一只孤僻兇狠的幼狼,一直小心翼翼地防備著所有人,是她讓他收斂了所有利爪,卸下了所有防備,變成溫馴乖巧的幼獸,乖順地守在她的羽翼之下。可她轉(zhuǎn)眼卻消失了,讓早已習(xí)慣了溫暖的他再次暴露在狂風(fēng)驟雨之中。 “世子——” 房間門被猛然打開,藍衣女子焦急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了室內(nèi)。直到確認了顧聞祁的安好,長說才略略放了心:“世子,派出去刺殺喬青瀾的人都被王爺攔下了。” 顧聞祁似無所動。良久,他緩緩轉(zhuǎn)頭,逆光看向長說,聲音低緩而沉痛:“姑姑,我夢見母妃了?!?/br> 長說握住門扉的手瞬間收緊,指尖止不住地輕顫。 她的耳畔似乎浮過方才那一句“長說,小心!” 那般相似的語氣,那般相同的音調(diào),可那處分明空無一人。 顧聞祁兀自低下頭,看向那盞破得已經(jīng)無法再用的蓮花燈,眼底盈滿懷念興喜:“這般多年了,我終于又看見了她?!?/br> 臉色蒼白的少年安靜地握著一盞褪盡了顏色的蓮花燈,盡管眼中滿是興喜滿足,可眼底最深處的絕望哀切還是在不經(jīng)意間便流露而出,分明有暖色的陽光照進房間,卻照不亮那一隅的絕望愴然。 長說看得心頭悶悶地疼,嘴唇翳合了數(shù)下,卻只道得出一句:“娘娘若還在,定是不愿見著世子您這般的?!?/br> “不愿見到我這般?若真是不愿見著我這般,又為何要那么義無反顧地跳下去!我不懂,我永遠不懂,就為了那個負心的男人,值得嗎?”似是觸傷了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位,他的語氣陡然凌厲尖銳,“就為了顧玄鏡,值得嗎?” 他猛然站起身,卻陡然撕裂了身上的傷口,無力地跌坐了下去。他慘然一笑:“真的值得嗎?” 明明就算顧玄鏡不要她,他也會一直陪著她的啊。 傷口崩裂,鮮紅的血溢出,滿濕了包扎傷口的布條,少年臉色分明蒼白得幾近透明,卻如同毫無所覺般,只緊緊護著手中那一盞蓮花燈。 長說看得心驚,顧不得再想其他,趕緊上前拆那染血的布條,拿出自己方才用過的傷藥便要為顧聞祁灑上,飄落在地的月牙白布條卻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迅速地上好藥,又包扎好,遂拾起那月牙白布條。 方才因著太急未曾注意到,現(xiàn)下卻是察覺了月牙白布條的異常。世子一向著玄衣,月牙白的布條明顯不是世子身上的衣衫所裁下,可也不是包扎傷口所用的紗布。 她細細端詳了那布條片刻,眉心越發(fā)蹙緊:“奴婢來前,可有人為世子包扎過傷口?” 顧聞祁尚且還沉浸在過往之中,陡然聞得長說的聲音,愣了須臾,方才轉(zhuǎn)了視線去瞧那布條。他接過布條,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出徹底失去意識前那一道模糊的身影與那疼惜的眼神。那般的眼神,與十年前的她并無不同。 可若真的是她,為何她不愿等他醒來。 還是只是他看錯了。 若真是看錯了...... 他再不敢抱太高的希望,因為怕等來又一次的失望。 顧聞祁目光緊緊鎖著染了血跡的月白色布條,眼底干澀一片:“應(yīng)當是那人幫我包扎過。我沒看清那人是誰,但絕不是顧氏暗衛(wèi)?!?/br> 若是顧氏暗衛(wèi),只怕早便將他帶回府邸交給顧玄鏡了,又如何會包扎了傷口還留他在此處? 他握住那布條,啞聲道:“讓還未動手的人都暫時住手吧。” 長說也明白再刺殺喬青瀾不太可能得手。昨日里趁著初到京城,暗衛(wèi)還有諸多未到位之故,世子先是派了人假扮作他的模樣去刺殺喬青瀾以引開王爺?shù)淖⒁?,后頭又親自夜襲,兩層準備之下都未得手,今日顧氏暗衛(wèi)已是盡數(shù)到位,又如何還能傷得了喬青瀾? 她微頷首:“奴婢即刻便吩咐下去?!?/br> 顧聞祁小心翼翼地把蓮花燈收進懷中:“記著,不要驚動顧氏暗衛(wèi),包括顧風(fēng)四人?!?/br> 顧風(fēng)、顧雨、顧徹、顧言是顧氏為身為顧氏少主的顧聞祁安排的四大暗衛(wèi)親隨,四人雖是聽命于他,可到底現(xiàn)如今顧玄鏡才是他們真正的主子,因此不得不防。 長說一一應(yīng)下。 顧聞祁只覺身上的力氣恢復(fù)了些,便扶著墻慢慢站起來:“外頭還有人嗎?” 長說:“王爺未搜查到刺客,雖是還未離開,但未曾再大范圍搜捕,僅是把客香居圍了。奴婢尋了個借口正大光明來了客香居,世子隨奴婢從這間密室側(cè)室出去倒也無礙,只是要請世子屈尊了?!?/br> “無礙。”顧聞祁握住傷口往外走,長說要去扶他,他微側(cè)過身便避開了,“我自己能走,姑姑去把我的意思傳達了即可?!?/br> 待得長說離開后,顧聞祁走離那扇門之前,還是下意識地回頭往了一眼,陽光片片涌入的室內(nèi),那人著一襲天藍色長裙,手執(zhí)一盞燃得耀眼奪目的蓮花燈,朝他淺淺地笑著。 他也不自覺地揚起唇角:“母妃——” 作者有話要說: 以為要相認了? 嘻嘻嘻,木有啦。 —— 話說,最近是因為關(guān)閉了評論,大家都不咋愛說話了嗎? 突然就仿佛沒人了 喵喵喵? 第21章 鮮衣怒馬的少年啊 虞歸晏跟在聞沉淵身后走出甬道,突然涌入眼中的白色光線令她下意識地抬手遮了遮眼。再睜眼時才發(fā)現(xiàn),眼前竟是幽靜的河畔。溪水淙淙,綠樹長青,往回望竟是已瞧不見寬闊的城池。 恐怕誰也想不到客香居中竟有這樣一個通往城外的暗道。 聞沉淵也頗為詫異:“此處已是臨近天機山了?!?/br> 天機山是京畿有名的一座高山,俯仰不見地深山巔,上望云深霧繞,下俯地懸紫煙。又因著皇家寺廟天機寺位于天機山半山腰,終日梵音不斷,天機山又被稱為梵音山。 “我們走了這般遠?”虞歸晏不敢相信。 因著天機山便是原身母親出事的地界兒,昨兒個瞧過的宣紙中,原身特意把京城到天機山之間的距離標注了出來。算一算距離,便是快馬加鞭也要一個時辰,人走一遭,怎么也得兩三個時辰。他們......走了這般久? 聞沉淵搖頭:“不像?!彼粲兴嫉氐?,“客香居這暗道應(yīng)是抄了近道,若是走官道,不可能這般快。” 虞歸晏微嘆一聲:“那我們走回去豈不是得兩三個時辰?” 天色如今已經(jīng)快暗了,再走兩三個時辰,只怕是又黑了,而且還不知道知香那丫鬟現(xiàn)在如何了。 聞沉淵笑:“那倒也未必?!?/br> 虞歸晏:“還能抄近道回去?” 聞沉淵指指那沒了痕跡的暗道:“如果你愿意從這里回去的話?!?/br> 虞歸晏面上隱隱的喜色褪去:“怎么可能?” 好不容易逃出來了,怎么可能還回去? 聞沉淵不禁莞爾:“我逗你呢。”他道,“我們可以走官道,瞧瞧有沒有能順帶捎我們一程的馬車。如果沒有車馬,我們先走一段,我再捎你一段路,應(yīng)當也能在天黑之前回城?!?/br> 若是往常,他完全可以帶著她直接飛回京城,可昨晚又因為飲酒,背上挨了好一頓板子,后頭還被罰跪了祠堂,怕是堅持不了那般久。 他走在前面,順手摘了一片碧綠的樹葉:“走吧,我認識路,知道官道在哪個方向。” “也只有這個法子了?!庇輾w晏無奈苦笑,現(xiàn)如今也只有這個法子了,希望還能遇到能載他們一程的馬車,不然回城便真的又天黑了,真是什么事兒都被她給攤上了。 今兒本是來赴重尋譯的約,沒想到不僅沒瞧見重尋譯,還把丫鬟給丟了,甚至險些被顧玄鏡給滅口。 聞沉淵捻著指尖的樹葉,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虞歸晏,一步步倒退著走:“大不了我們在城外宿一宿?!彼弥讣饽碇臉淙~掃了掃高高的草叢,草叢晃蕩,唇邊弧度深了深,“以天為被,以地為席,豈不快哉?” 少年干凈恣意的笑容綻開在熠熠暖陽之下,耀眼奪目,連他身后的陽光都失了顏色。 虞歸晏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卻恍然在陽光交錯間瞧見了那道玄色身影,耳畔也仿佛回響起那聲痛徹心扉的“母妃”,驀然便頓住了腳步。 聞沉淵見虞歸晏不走了,奇怪地道:“子安怎地不走了?” 虞歸晏如夢初醒般瞧向聞沉淵:“你說那處真的安全嗎?” 聞沉淵微微一愣,方才想起她說的什么:“旁的不能確定,可那處的確很安全,不會有人找到那處來的?!?/br> 那少年受傷后藏身的房間其實是一處房中房,所有的光都是由另一間房的光折射而來,看似像極了一個獨立、與外界相連通的房間,實則也是一處暗室。這也是他無意之中發(fā)現(xiàn)的一個秘密,再想起這般隱秘的暗道,當初設(shè)計客香居的人只怕也是費了一番心思。 “如此便好。” 為聞祁上了藥慌忙離開之后,虞歸晏方才覺得陣陣后怕,她不知道聞祁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甚至不知道他為何受了傷,只是給他簡單包扎了,確認他性命無虞之后便因著心亂如麻而匆匆離開了,甚至沒敢等他醒來。 若非聞沉淵在,這次應(yīng)當是最好的機會,可......到底也許是未到時機。 其實,更多的也許終究還是她近鄉(xiāng)情怯了,怯懦了,怕承受不起那份深幾許的情。便是聞沉淵在,若是她真的有心與聞祁相認,大有法子在,可她沒有,她只是包扎之后便與聞沉淵一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