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喬青瀾沒有武功,如何會知曉他們躲在這小閣樓中?更何況她還易容了,喬青瀾不可能認得出她。 猶疑間,虞歸晏便將喬青瀾沒有武功問出了口。聞沉淵神色微凝:“這也是我疑惑的另一個點。鎮(zhèn)南王當(dāng)是未在此處布下暗衛(wèi),因此未曾發(fā)現(xiàn)我們,可那位喬小姐又是如何發(fā)現(xiàn)我們的?!彼麚沃骂€,“難不成真是那微乎其微的可能發(fā)生了?” 虞歸晏搖頭:“我也不知道?!?/br> 便是真能以喬青瀾認識易容后的原身所以幫她來解釋喬青瀾的所作所為,可喬青瀾是如何發(fā)現(xiàn)他們的,也無法解釋。 那便只有喬青瀾真瞧見了貓掙脫了藥性疾走這個微乎其微的可能了。 她眸光微沉:“左右她是幫了我們,我們也想不通來龍去脈,便當(dāng)作是巧合也罷。”世間任何事都有巧合,沒準真是這種可能發(fā)生了。她道,“沉淵會躲在客香居,想必也是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吧?我方才險些被鎮(zhèn)南王以為是刺客,怕是也見不得鎮(zhèn)南王。所以我們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想想應(yīng)當(dāng)如何不驚動他人出客香居?!?/br> 聞言,聞沉淵也不再糾結(jié)于方才的話頭,問道:“你方才去過何處?可還記得哪些位置有人?” 虞歸晏回想了片刻,道:“我自二樓雅間下來,客香居前院被鎖,出不去,而且堵滿了人。”想起那人,她微沉了語氣,“鎮(zhèn)南王在瑤仙池,而且我聽方才那侍衛(wèi)向鎮(zhèn)南王稟報,恐怕是整個客香居都被他帶人圍起來了?!?/br> 聞沉淵不疑有他:“客香居占地廣闊,曲折回構(gòu),我們所在的閣樓位于正中,前門被鎖,后頭的瑤仙池有鎮(zhèn)南王在,倒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小心避開便是。比較困難的是,若是鎮(zhèn)南王真派人圍了整個客香居,我們恐怕不太好離開......”他微頓片刻,道,“不過也不是全無辦法?!?/br> “有何法子?” “你過來?!甭劤翜Y以指尖沾了水壺之中的涼水,在方桌上畫出客香居的大致結(jié)構(gòu),“鎮(zhèn)南王所在的瑤仙池是一池活水,與城外的湍河相連通,若是能有人引開鎮(zhèn)南王,我們便能從那瑤仙池下水,自城外的湍河出來,絕對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異常。” 虞歸晏下了床榻,走到聞沉淵身側(cè),細細看了看他所描繪的路線,干澀著嗓音道:“可我不會水。” 許是當(dāng)年在靜心湖跳湖自盡的緣故,現(xiàn)如今她聽見要下水,心間便是天然的抗拒。 聞沉淵道:“無礙,我會水,我?guī)е惚闶?,你只需要屏息?!碑嬐?,他拿出錦帕,擦干凈了指尖的水,“我先出去瞧瞧鎮(zhèn)南王可還在瑤仙池,你便等在此處?!?/br> 得到虞歸晏同意后,聞沉淵便往外而去。 虞歸晏沒再回床榻上,只坐在椅子上,低眸認真地瞧著那未干的圖。不過片刻,聞沉淵便折返了。 聞沉淵站在門外,道:“鎮(zhèn)南王不在,我們走吧?!?/br> 虞歸晏一把抹盡桌上水漬,跟著聞沉淵走了出去。 小閣樓離瑤仙池很近,不過是一個月門的距離,現(xiàn)下四周又無人,是以聞沉淵沒再直接抱著虞歸晏疾走,而是走在她身側(cè),壓低了聲音吩咐些下水后的注意事項。 虞歸晏認真地聽著,正待跨過月門時,身后忽然起了箭矢破空而起后被刀劍攔下的凌厲碰撞聲,她下意識地回眸,只見雕鏤畫棟的檐角上,一藍衣女子自遠處飛躍而來,那破空而起的箭矢竟是全對準了那藍衣女子。 藍衣女子一邊前行,一邊劍光四起地劈裂四方劍雨。一時間竟是毫無箭矢能近得她身。 虞歸晏稍稍放了心,便想轉(zhuǎn)身與聞沉淵一同離開,如果可以,她會想法子與聞祁、長說相認,但卻是要在保證不被顧玄鏡發(fā)現(xiàn)的前提下。因此,如今絕不是相認的好時機。 畢竟人都是自私的,趨利避害。她捏緊手心,轉(zhuǎn)身便想離開,可視線回籠那一瞬間,一道凌厲的光芒自她眼前劃過,客香居左側(cè)的閣樓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個拉滿弓的黑衣人。那凌厲的白光便是黑衣人執(zhí)弓的箭頭被陽光反射而出。也是在虞歸晏看過去的同一時間,那黑衣人松開了弓箭,三只箭矢便破空而起,凌厲卻無聲無息,直直射向那藍衣女子,可那藍衣女子卻毫無所覺。 眼看著那箭矢便要射中藍衣女子,電光火石間,虞歸晏無意識地便喊出了口:“長說小心!”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事,晚了點,明天還是九點 第18章 所謂信任 虞歸晏聲音陡然響起的那一瞬間,似乎時間都凝固,周圍的一切都靜了下來,唯獨聽得見風(fēng)吹過的沙沙聲。 藍衣女子握住劍的手無意識地一松,尋著那聲音的方向望去,滿目震驚無措,一如多少年前。 她嘶聲喊道:“娘娘!” 即便知曉也許是幻聽,可她依舊忍不住想去窺探那一絲隱秘的希望??啥嗌倌炅耍锬镞B入她的夢都未曾。娘娘定是對鎮(zhèn)南王府再不抱有希望,所以再不愿回來,可這一次的幻聽卻如此清晰,清晰到她真的以為娘娘從不曾離開。 就在藍衣女子目光即將觸到那一隅的前一瞬,破空的箭矢陡然射中了她。她站立不穩(wěn),狼狽不堪地自檐角滾落而下。 虞歸晏看見長說自檐角滾落的那一瞬間,目光寸寸撕裂:“長說!” 她面上的血色陡然褪盡,轉(zhuǎn)身便要往長說掉落之處奔去。 聞沉淵卻是面色一沉,拉住了她:“鎮(zhèn)南王也許還在,我們趕緊走?!?/br> 虞歸晏猛然搖頭:“你先走吧,她受傷了,我要過去。”僅是想起長說自檐角掉下去的場景,她的腦海便陡然空白,再無法思考其他,她便要掙脫開他往回跑,“她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一定受了很重的傷。” 聞沉淵握緊虞歸晏的手腕,一字一頓地加重了語氣:“我瞧得分明,她的傷不算重,可你若是過去了,便真的很可能被鎮(zhèn)南王發(fā)現(xiàn),你仔細想清楚,若你想清楚了還想過去,那我陪你?!?/br> 聞沉淵掌心的溫度灼熱guntang,直壓下了她心間翻涌而起的種種情緒,她抬眸,撞入了他的視線。那目光凝重而冰寒,猶如一盆涼水,陡然澆滅了她所有的瘋狂,耳畔也逐漸清晰,包括不遠處顧玄鏡的聲音。 顧玄鏡疾速掠過瑤仙池,徑直往小閣樓而來。 顧玄鏡自瑤仙池而來,藍衣女子在客香居前堂,退路堵死。聞沉淵面色凝重,顧玄鏡的步伐聲越來越近,他扣住了虞歸晏的腰肢,閃身繞過小閣樓,躲入了另一間廂房之中。待得顧玄鏡到小閣樓前已是空無一人。 他負手立于方才虞歸晏所站之處,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每一處,深不可測的墨色眼眸中闇色漸攏,似深痛,似悲切。 顧書尾隨而來,被一身闇色沉郁籠罩的顧玄鏡驚到,這是他第二次瞧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爺情緒如此外露,第一次是王妃去的那一日。便是當(dāng)年喬小姐失蹤,王爺也不過淡淡道了一句“知曉了”便再無下文。 也許是旁觀者清的緣故,他清楚地知曉,王爺看王妃與看喬小姐的眼神從來都是不同的,也許最初是錯了,可是后來...... 只是......王爺欠喬氏太多,不能不顧喬小姐。 少頃,他斂盡情緒,往事已矣,再如何追憶都不過是徒勞,他走近顧玄鏡:“王爺?!?/br> 顧玄鏡面色似無波動:“查!徹查此地!” 顧書卻是聽出了顧玄鏡平靜聲線之下的波濤涌動,他斂眸躬身:“是?!?/br> ** 聽著右側(cè)房間的門一扇扇被打開,一一搜查,藏身在書架后的兩人越發(fā)往里靠去。 徹底平靜的虞歸晏嘴唇翕動,緩緩道:“對不起?!?/br> 盡管兩人年歲相近,可聞沉淵卻比虞歸晏高太多,他低眸看去:“為何說對不起?” “我連累了你。”她道,“我們恐怕要一起被發(fā)現(xiàn)了?!?/br> 她太魯莽了,慌亂之下竟是忘了自己在長說眼中已經(jīng)去了多少年,長說陡然聽到有人這般喚她,如何會不慌張?她一出聲,不僅讓長說受傷了,還引來了顧玄鏡。 她不自覺地握緊了身側(cè)冰涼的物件。 聞沉淵搖頭:“談不上連累。便是被鎮(zhèn)南王發(fā)現(xiàn)了,左不過是老頑固的人尋跡找來,我被綁回去打一頓板子罷了?!鄙灶D須臾,他慢條斯理地道,“我瞧過了,這房內(nèi)有兩張床塌,我們便去床榻上躺著,裝作歇在此處。想來方才鎮(zhèn)南王應(yīng)當(dāng)未曾瞧見你的模樣,現(xiàn)如今便是發(fā)現(xiàn)我們歇在此處,他也不一定會認為方才在小閣樓的人是我們?!?/br> 現(xiàn)如今也唯有這個法子。虞歸晏一番思量,松了手便要與聞沉淵一同繞過書架,去往床榻上裝睡??梢馔獗闶前l(fā)生在松手那一瞬間。 腳下的地板陡然拔空,來不及反應(yīng)的兩人齊齊順著那突然空洞的地面落下。不過須臾,待暗衛(wèi)打開門的剎那,那暗室的門已然闔上,暗衛(wèi)未曾四尋不到人,便闔了門離開了。 ** 天旋地轉(zhuǎn),不知滾落了多久,虞歸晏才感覺那暈眩的旋轉(zhuǎn)感停止了。她睜開眼,密室并不如她所想般漆黑陰暗,而是燃著暖黃色的光芒,照亮一室寧靜。而目光所及之處,少年清雋精致的眉目近在咫尺,燭火晃動,少年的眉目更添柔和。 虞歸晏愣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壓在聞沉淵身上。她立刻翻身而起,去扶躺在地上的聞沉淵:“你可有哪里傷到?” 聞沉淵在虞歸晏有所動作的那一刻便收回了護著她的手,順著她的力道起身后搖了搖眩暈的頭,笑道:“我皮糙rou厚,無礙。”他仔細瞧著虞歸晏,問道,“你呢?可傷到了?” 虞歸晏搖頭:“未曾?!?/br> 她略略掃了周遭一眼,寬闊的暗室由塊塊工整的巨石砌成,想必是耗費了一番人力。只是寬闊的暗室竟是空無一物,只掛了幽幽燃著的燭火。那燭火自他們二人身側(cè)延伸向前方更深的甬道。甬道很長,便是燃著燭火也瞧不到盡頭。 她不可思議地道:“此處竟有暗室。”想起掉下暗室的最后一幕,她又問道,“我方才在上頭摸到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方形盒子,起初沒太注意,先下卻覺著有些不同尋常,你在上頭時可碰到過什么物件?” 暗室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自己打開,定是他們二人當(dāng)中的一人觸碰到了打開暗室的機關(guān)。而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碰過的,也唯有那一方盒子了。若聞沉淵未觸碰其他物件,想來那方盒子就是開啟暗室的機關(guān)。 聞沉淵細細回想了一番:“我除了踏過那房間的地面,并未觸碰其他物件。估摸著你碰到的盒子就是機關(guān)?!?/br> 他詫異地道,“客香居我也來了不少,未曾想到竟能在此處尋到暗室。”他瞧了瞧方才他們滾落下來的地方,那處已被封死,又看看燭火照亮的前方甬道,遂道,“估摸著上不去了,我們往前走去瞧瞧吧,沒準有其他出路,說不定還能繞出客香居?!?/br> “也好?!庇輾w晏頷首,他們掉下來的地方在被顧玄鏡搜查,掉進這暗室里是避開了搜查,可也不知道是禍是福。 不過從這暗室的構(gòu)造來看,倒是更像一個供人逃跑的密道,說不準真能找到繞出客香居的出路。 “小心些,狹窄的密道里頭指不定會出現(xiàn)什么,你不會武,盡量跟在我身后,不要太遠,也不要太近,一旦出現(xiàn)什么情況,你都不要慌張,聽我的便是?!甭劤翜Y仔細地吩咐道。 虞歸晏仔細地聽著,待得聞沉淵吩咐得差不多了,兩人便站起來拍盡了身上灰塵,便順著那甬道往前走。甬道很高,足夠聞沉淵直立行走,只是同樣的,甬道也很長,長到看不到盡頭。虞歸晏走在聞沉淵身后,寂靜之中,她甚至能聽見兩人步伐起落的回響聲。 不知走了多久,一直沒有出現(xiàn)亂子,平靜得很,這密道儼然就是修筑來供人通過的通道而已。兩人擔(dān)心的情況半點都沒發(fā)生,倒是左側(cè)出現(xiàn)了一條平平無奇的岔道。 虞歸晏看向前方的聞沉淵,聞沉淵也轉(zhuǎn)了頭看虞歸晏,兩人對視片刻,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遲疑。 前頭的甬道延伸向不知何處,走了這般久才看見一個岔道。她走近那岔道,岔道是前方不遠處便是往上延伸的階梯,想來是到了盡頭。 她沉吟須臾,提議道:“不若我們先去那岔道瞧瞧,若是不對勁,立刻便封死了那岔道?!?/br> “那便去瞧瞧。”聞沉淵頷首,朝著那岔道而去,“我先去瞧瞧,你便等在那臺階處,別靠太近?!?/br> 得到虞歸晏應(yīng)允后,聞沉淵便疾步往上而去。虞歸晏不遠不近地等在那臺階側(cè),以防聞沉淵有何事。上去的聞沉淵打開了密室門,那刺眼的白光傾瀉了進來,不過須臾,那密室門又闔上了,成片的光線也被鎖在了門外。 是聞沉淵下來了。 虞歸晏問道:“如何?” 聞沉淵走到虞歸晏身邊:“雖是無人,但此處仍在客香居內(nèi)。”想起方才所見之景,他又道,“除了一個受了傷、行止略微奇怪的玄衣青年,倒是沒有旁人。” “奇怪?” 聞沉淵一邊往回走,一邊道:“如今都三月底了,那青年手里頭還拿著一只壞了的蓮花燈。那蓮花燈應(yīng)該有些年頭了,上頭染的色都掉得差不多了?!彼麚u頭道,“那人也是奇怪,手腕上一道道交錯的舊疤,如今更是添了新傷,可傷口都繃開了,他還死死拽著那沒用了的蓮花燈。” ——“把心愿寫在紙上,再把紙放在蓮花燈中。承載著我們聞祁愿望的蓮花燈在水中乘風(fēng)破浪,愿望就會實現(xiàn)?!?/br> ——“只要母妃?!?/br> ——“母妃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你只管許自己想要的愿望就好了。” ——“我只要母妃陪著我。” ——“好,母妃一直陪著你,哪兒也不去。” 虞歸晏本是跟著聞沉淵的步伐,驀然頓住。 聞祁! 那是聞祁! 腦海里有個念頭瘋狂地叫囂,虞歸晏的腳步猶如生了根,動不得分毫。 只有聞祁才如她一般,手腕上滿是傷痕;也只有聞祁才會留著那破了的花燈。 虞歸晏猛然抓住聞沉淵的手臂,眸光沉沉:“他傷得重嗎?” 聞沉淵只感覺手腕一緊,回眸便瞧見了虞歸晏深如寒潭的目光,那是層層情緒交織后終于沉淀的靜謐悠遠,亦是暗夜里光芒墜落入深淵的蕭疏沉寂,映著那昏黃的燭火,一寸寸搖曳進他的眼底。 燭火張揚的暗室內(nèi)一時安靜,直到燭火在空氣中輕微的爆破聲響起,聞沉淵方才緩緩道:“神智不清?!?/br> 再簡單不過的四個字。虞歸晏卻是心頭一緊,連聲音也驀然干澀:“上頭沒有旁人,對嗎?” 聞沉淵點點頭。 “我想救他?!庇輾w晏緊緊盯著聞沉淵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