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房門從內(nèi)拉開一條縫,魚阿蔻閃身入內(nèi),打量著燭光昏暗的室內(nèi),魚奶奶虎著臉坐在正中間,客廳左邊坐著憤怒的魚海,右邊并排坐著魚湖和魚溪,魚湖唇角紅紫的臉上有幾條深深抓痕,頭發(fā)衣服上皆沾著干涸的暗紅色血跡。 視線后移,看到魚湖身后坐著一個低著頭的女生,看樣子應該就是李紅梅。 魚湖望著魚阿蔻的眼底寫了滿滿的‘求相信’三個字,站起身聲音嘶啞的說:“阿蔻,我們沒推李紅?!?/br> “你沒推我婆娘咋摔的?魚湖咱倆是親兄弟啊,你咋能這么心狠?李紅可是孕婦?。∷亲永飸训氖窃埕~家的娃,等五個月后娃也要喊你聲二叔的,可現(xiàn)在…現(xiàn)在…” 魚海的身子從椅子上滑到地面上,雙手捂著臉嚎:“就因為李紅抱柴時看到你們兩個偷q ,你們怕她把這事說出去,就下狠手把她推倒,打著讓她一尸兩命的主意!” 驀地站起身,雙眼通紅淚流滿面的指著魚湖,“湖娃你好毒!我要去找村長!我要讓村長給我做主!再讓jc把你們這兩個偷/情的殺人犯拉去吃槍子!” “我現(xiàn)在就去找魚大有,還有你們別以為我不在家就能欺負李紅,我走之前把咱們村的人都喊過來,把事跟她們說清楚,我就不信當著他們的面你們還敢動手!” 李紅梅立刻焦急的看了魚湖一眼,她和魚湖訂親的事還沒通知全村呢,說出去別人肯定以為她倆亂搞男女關系,她倒是不怕被人說閑話,可魚湖以后還要考農(nóng)林局,傳出去檔案上肯定會留下個□□,說不定農(nóng)業(yè)局都考不進去。 魚湖滿腦子只有證明兩人清白的念頭,聞言挺著胸膛,“你盡管去,不做虧心事我不怕鬼敲門,更不怕報j!” “魚湖…” 魚海抽掉門閂,“你當我說著玩的?我現(xiàn)在就去給你看!” “行了!”魚阿蔻揉著脹痛的太陽xue,“都別吵了,先把李紅送醫(yī)院,等她平安后,你們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br> 側(cè)房突然傳來李紅的大哭聲和砰砰的撞墻聲,“?。∥业暮⒆影。∥也换盍?!當娘的連自己的娃都保不住,我還活著干嘛?我不如死了算了!” “婆娘你可不能想不開啊!”魚海立刻干嚎著沖進房間,過了片刻又沖出來,不知是悲還是怒,五官扭曲的駭人。 “我們不去醫(yī)院,前面瞎婆婆已經(jīng)幫李紅看過了,說李紅這次小產(chǎn)元氣大傷,以后還能不能有孩子都不一定,所以要躺床上靜養(yǎng)躺夠49天,你們要她顛簸著去醫(yī)院就是要她的命!再說我們也沒錢去看醫(yī)生!” 魚阿蔻蹙眉,“既然那個瞎婆婆說的那么嚴重,就更要去看醫(yī)生,躺著靜養(yǎng)有什么用?” “就按蔻囡說的去醫(yī)院,看病的錢我們先墊上,回頭這事弄清楚了,是誰的錯誰還錢。”魚奶奶起身。 “我、我們不去!”魚海眼珠子左右游移,“李紅流了那么多血,要是路上再顛成大出血咋辦?還、還有…” 屋內(nèi)再次傳來李紅的哭嚎,“我可憐的娃啊,娘沒本事啊!娘不僅保不住你還沒法替你報仇,都怪你爹啊,怪你爹不討人喜歡啊…人家?guī)蛢词侄疾粠湍愕 业瓮薨 ㈩^鞋娘都給你做好了,就等著你出來穿?。∧阏δ苋绦哪镒约合茸甙 ?/br> 魚海隨即張嘴扯著嗓子跟著嚎,嚎著嚎著視線對上了魚阿蔻黑黝黝的眼珠子,嚎聲戛然而止,不自在的蹲下來用手捂著臉干巴巴的控訴,“我們不去醫(yī)院,奶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喜歡我只怪我自己不討喜,可事關人命的大事,你怎么還能這么是非不分的偏向魚湖!” 放下手,頂著滿臉的淚水悲傷道:“奶,魚湖是你孫子,可李紅肚子的娃是你重孫?。∥抑滥愦虻氖巧吨饕?,不就是想著先把李紅送醫(yī)院,用李紅的身子拖著這事,等李紅好了,這事也拖過去了,奶到時再用‘一筆寫不出兩個魚字’這話抹平這事,那時我們不愿意抹平也得愿意,反正李紅身體好了,我們啥證據(jù)都沒有了?!?/br> 魚阿蔻收回緊盯著他的視線,心中起了狐疑,望了一眼側(cè)房,垂下眸思索,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顫動。 “放你娘拐彎羅圈腿屁!”魚奶奶氣的擼起袖子到處找棍子抽人,“我送李紅去醫(yī)院,那是我擔心她小產(chǎn)的身體!” 魚湖扶住魚奶奶,鼻吸粗沉的說:“魚海你別用自己的為人去想我們,我跟你不一樣,這事我沒做過,到時就算你不追究我也要追究,所以你可以放心送李紅去醫(yī)院?!?/br> 屋內(nèi)李紅似是哭的太急嗆到了,劇烈的咳嗽著。 魚海梗著脖子,“我不信你們!今天這事魚湖你要不給我個滿意的說法,我們死都不去醫(yī)院,若是奶你非逼著我們?nèi)メt(yī)院,我現(xiàn)在就拉著李紅去找村長,村長要是和奶一樣偏心魚湖,我就去找大隊長,大隊長要也是這樣…我、我就…反正我總能找到個討說法的地!” 魚阿蔻冷眼看著他這番作態(tài),等他說完妥協(xié)的扶著額嘆息,“那你想要個什么樣的說法才愿意送李紅去醫(yī)院?” 魚海偷瞄了她一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轉(zhuǎn)了兩圈,“我不是說了嘛,讓我滿意的說法?!?/br> 魚阿蔻見側(cè)房的咳嗽聲消失,眼底聚滿寒霜,聲音更是冷的能結(jié)出冰,“那怎樣才能讓你滿意?說具體點,如果不太過分我就答應你?!?/br> 魚海閃爍著眼睛看向魚奶奶和魚湖。 魚奶奶雖然不知小孫女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好說話,不過還是力挺,“我聽蔻囡的。” “我也聽阿蔻的?!濒~湖答得十分干脆。 李紅梅焦急的拉了他的袖子,這樣說不就代表他們自認了推李紅的事? 魚湖拍了拍她的手,堅定的說:“我們要相信阿蔻?!?/br> 李紅梅畢竟對魚阿蔻了解不多,雖聽到魚湖這樣說,但依然忐忑不安的攥著雙手。 魚阿蔻揚了揚下巴示意,“你聽到了吧?我能做主?!?/br> 魚海抬手揉了揉眼,眼底含淚、時不時的吸著鼻子說:“這可是你們讓我說的,我和李紅結(jié)婚這么多年就只有一對雙胞胎,為了再要個孩子,李紅私下里沒少喝藥湯,盼星星盼月亮的終于盼到這個娃,為了這個娃花了多少錢我就不說了,最重要的是瞎婆婆說李紅以后都難再有孩子了,可魚湖…” “說重點。”魚阿蔻將指關節(jié)摁的咔咔響。 魚海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猶如課堂上被老師提問的學生,一股腦的將李紅教給他的話背了出來。 “我和魚湖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我咋樣都舍不得他一命抵一命,但我娃又不能白白的沒了,所以他得一次性賠我一百塊錢,你們別覺得多,咱村夭折的娃進不了祖墳,我得給我娃修個好墳頭,再請人偷偷來家做場喪禮,免得他變成孤魂野鬼在外游蕩,另外還得天天燒香供他,讓他再托生到李紅肚子里,這修墳打棺、請人買香都是錢,這一百說不定都不夠,但誰讓我和湖娃是兄弟,我打落牙齒和血吞。” “還有李紅身子傷到了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就沒法下地掙工分,沒工分就沒糧,因此以后湖娃每月都得再給我們十塊錢和二十斤糧食?!?/br> “你咋不去搶呢!”魚奶奶聽到這忍不住的咆哮出口。 魚海嘀咕,“這是你們讓我說的?!?/br> “畢竟是條人命,這些錢要的合乎情理,”魚阿蔻歪著頭想了想問,“還有別的要求嗎?” 被肯定的魚海眼睛錚亮,笑著搓手,“阿蔻也覺得不多吧,這讀書多的人就是明事理,別的要求啊,我想想…我再想想…” 側(cè)房突然傳來杯子落地聲。 魚海立馬搖頭,“沒了沒了,就這些,我和狠心殺我娃的魚湖不一樣,我把兄弟情看的重,哪能獅子大張口。” 魚阿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面無表情的朝魚海走去,“重兄弟情?如果你挖坑給兄弟跳也叫重兄弟情,那揍你一頓的我不是更重親情?畢竟打是親?!?/br> “阿蔻你…你你想干嘛!要求是你讓我說的…你別、別別過來…你別過來?。。。 ?/br> 魚海對上她黑黝黝的眼珠子,腦子里涌出曾經(jīng)被暴打的畫面,驚慌失措的抓著桌沿轉(zhuǎn)動著身子吼,眼看魚阿蔻已走到面前,忙雙臂交叉擋在頭前,縮著脖子兩股顫顫,懼怕的聲音變了腔調(diào),“別打我!你不能因偏向魚湖就打我!” 魚阿蔻抓起他的手剛放到鼻子下,就聞到了一股嗆鼻的生姜味,扔掉他的手,嘴角一側(cè)勾起冷笑,“眼睛被姜辣的滋味不好受吧?” 先前她就在疑惑,魚海為什么不急著送李紅去醫(yī)院,而是處處用話要挾魚湖,口口聲聲的說要把兩人約會的事鬧大,再讓兩人吃木倉子,這樣的處事方法和他的性格嚴重不符。 魚海這人雖從頭到腳沒有一處閃光點,但他愛李紅疼李紅,比如有一塊rou,他不說全給李紅,至少會給一半;他身上有一毛錢,會給李紅7分;李紅若是和孫霞吵起來,他絕對幫著李紅責怪他娘。 可這樣的魚海在李紅小產(chǎn)且嚴重到傷了身子的情況下,竟然不關心李紅的身體,而是死抓著魚湖要挾,擺明了其中有問題。 因為人是有本能的,在重要的人受到傷害時,他的本能會促使著他只關心重要的人受到的傷害重不重,再無暇顧及其他,就好比某人最愛的人被車撞了,他的本能反應是送愛人去醫(yī)院,等確定愛人無礙再去找肇事司機,而不是不管愛人的死活,死拉著司機理論。 側(cè)房的李紅,更是在用各種信息遙控提示著魚海,再結(jié)合魚海一揉眼睛就淚流滿面的現(xiàn)象,她更加篤定其中有貓膩了。 要么是李紅根本就沒小產(chǎn),要么就是兩人故意下套用小產(chǎn)做籌碼來換取利益。 魚阿蔻想到后者,一股涼意從心底蔓延到了四肢。 “啥?”魚奶奶驚得站起身,“蔻囡你這話意思是魚海下套給湖娃鉆?” 魚阿蔻眼底漾滿了墨色,周身縈繞著能凝出實質(zhì)的煞氣,煞氣似形成了鋒銳的武器,圍在她身側(cè)焦躁的咆哮嗥鳴,急不可待的想掙脫開束縛飲用敵人的血。 “是不是下套,去了醫(yī)院就知道了?!?/br> 她要去醫(yī)院確定李紅是不是真流產(chǎn)。 魚阿蔻上前去開側(cè)房的門,見門從內(nèi)反鎖,退后半步一腳踢向厚厚的木門,門腹頓時出現(xiàn)個大洞,殘板帶著木屑簇簇下落,落在地上帶起一片灰塵。 房間內(nèi)的李紅抑制不住的尖叫一聲。 魚阿蔻面無表情的收回腿,雙手掰著洞口兩側(cè),手肘向下一壓,“咔嚓”一聲脆響后,門應聲而斷,一分為二的脫離門框。 “阿蔻你住手!”魚海等了半天沒等到拳頭落在自己身上,反而聽到了婆娘的尖叫,哆哆嗦嗦的移開手臂就看到魚阿蔻正在掰門,擔憂婆娘被嚇壞,急急的跑過來喊,“李紅還…” 魚阿蔻看都不看的揚著手中的門板給了他一平門。 與門板親密接觸的魚海被抽飛,身子打著螺旋轉(zhuǎn)橫摔在地面上,魚海本被就抽的巨痛,再加上身體撞到了地面,頓時疼的蜷縮起身子抽搐著雙腳,五官痛的移位,無聲的張大著嘴呼氣,疼的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阿蔻,介紹信…”去開介紹信的魚河推開門就撞上了這一幕,立馬閉上了嘴,眼內(nèi)火熱的看著魚阿蔻手中的門板,看著看著,腦內(nèi)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半尺厚的門阿蔻都能掰斷,那她要是去做賊不是一偷一個準? 忙搖頭驅(qū)散掉這個可怕的念頭。 魚阿蔻抬腳邁進房內(nèi),當聞不到房間內(nèi)濃郁的血腥味,走到床前掃了李紅一眼。 額上包著頭巾,面無血色的的李紅上半身靠在床頭上,身上蓋著藍面白包邊被子,被子的腹處有著成團的暗色半干涸血跡,看著像是被身體里冒出來的血浸濕的樣子。 魚阿蔻伸出手指撫了點血跡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搓著手指笑意不達眼底的說:“你知道嗎?血是有味道的,人血銹豬血臭,而你這個是雞血吧?” 然而身上的煞氣卻越來越濃,因為她在雞血的sao味中還聞到了屬于人血的鐵銹味,只是不知這人血到底是不是小產(chǎn)引起的。 李紅聽到這話唇上的血色褪去,雙手緊攥住被邊提高蓋住脖子,縮成一團的身子抖如篩糠。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可怕的魚阿蔻,哪怕當初她和老不死的被自己趕出魚家,生氣的魚阿蔻也沒這么恐怖,可現(xiàn)在的魚阿蔻就像被厲鬼附身的人偶,沒有一絲人氣,被她輕飄飄的掃上一眼,整個人頓時頭皮發(fā)麻汗毛直豎,一股涼意從天靈蓋竄到腳底心,心跳都靜止了。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承認。 上下牙齒打著顫,“不…不是雞血。” 魚阿蔻面無表情的說:“是李奎還是李鬼,去醫(yī)院就知道了?!?/br> 她無法判斷李紅是否真的小產(chǎn),所以必須得去醫(yī)院驗證。 “我不去!”李紅往床角縮了縮,頭搖成撥浪鼓。 魚阿蔻無視她的拒絕,轉(zhuǎn)身踏過門檻。 偷看偷聽的魚奶奶幾人見她出來,忙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同時長長的舒一口氣,一顆心意蕩悠悠的飄回原地,艾瑪,蔻囡這次生氣的樣子太嚇人了,她們剛才生怕小孫女/meimei會弄死李紅。 魚阿蔻走到緩過來勁的魚海面前,“我要你送李紅去醫(yī)院,如果送不了,那你就躺床上一輩子好了?!?/br> “我…我送我送!”魚海忙不迭的應答,貼墻倒退著從她眼前離開。 魚阿蔻出去把凌北歸送的推車拿下來,李紅她不配用這個推車。 魚海去抱李紅,嘴里小聲哄她,“婆娘咱們?nèi)メt(yī)院,就當檢查咱兒子在你肚子里長得好不好,檢查完奶他們要是問咱們?yōu)樯稕]小產(chǎn),咱就把鍋推瞎婆婆頭上,說是瞎婆婆檢查錯了所以咱們才以為你小產(chǎn)了?!?/br> “不要…我不要去,魚海咱真的不能去,去了就完了!”李紅栗栗危懼的緊抓著魚海的手。 她不能去,去了醫(yī)院,她真小產(chǎn)的事就藏不住了! 魚海以為她是怕魚阿蔻秋后算賬揍她,強撐著氣勢說:“紅你別怕,你懷著孕阿蔻不會打你的,最多揍我?guī)最D,沒事我不怕,來,婆娘我抱你出去?!?/br> “我不去不去,”李紅眼看魚海抱起了無力的自己,忙死抱住床柱不松手,“我不去你放手!” 魚阿蔻等了一會不見魚海出來,進屋去找人,看到李紅這樣,上前一肘將大腿粗的床柱撞斷,語氣淡淡的問,“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 李紅驚愕的看著懷中的床柱,緩緩的抬頭看向魚阿蔻,只一眼就被嚇得魂飛魄散,為什么明明從魚阿蔻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但她卻有種魚阿蔻要殺了自己的強烈感覺! “走走走!”魚海立刻抱著人出門。 魚阿蔻見奶奶也要跟上忙攔住,“奶奶,孫霞和我大伯現(xiàn)在還沒回來,你和小堂姐留在家里看雙胞胎吧,我們幾個去醫(yī)院就行?!?/br> “行。” 魚河機靈的湊上來,“阿蔻,介紹信開好了。” 魚阿蔻點頭,“恩,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