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喵的！你倆說就說，干嘛拿我做例子？

    我還小好不好？以后肯定能長高的！

    氣成河豚。

    梅子止住笑意, “魚湖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是為啥要跟我斷？朱家村的朱金來今兒個來我家提親了, 說彩禮給5塊錢和一百斤糧食，看我姥那樣是動心了?！?/br>
    “朱金來家你也知道，那就是一屋子的豺狼虎豹，你忍心看我掉進火坑？還有…你真愿意我跟別人好，以后給別人生娃？今兒個你得跟我說實話，我就是做鬼也得做個明白鬼，你要是不說，我就是死也不嫁人，等你一輩子！”

    魚湖的聲音里透著慌張，“梅子，你別這樣…”

    “那你就和我說實話?！?/br>
    魚湖過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聲音壓低，“我們家這一輩最有本事的是阿蔻，她腦子活學習又好，剛進城里上學倆月，就能靠自己的本事把我和小溪弄進夜校，以后肯定能更出息?！?/br>
    “阿蔻重情，平常有點好吃好喝的，都會從學校里帶回來給我們，要是我們兄妹幾個以后過得不好，以阿蔻的性子絕對會想法設(shè)法的拉扯我們，就像她聽老師們說學習會有出路，就給我們弄來夜校名額一樣，我和小溪進了夜校才知道，城里的夜校和一中一樣難進?！?/br>
    “可我們不能因她重情就像螞蟥一樣吸著她，我們才是做哥姐的，應(yīng)該照顧年紀小的她，而不是讓她反過來照顧我們，但我學習不好也沒什么特長，只喜歡種地，所以我決定夜校畢業(yè)后考農(nóng)林局學農(nóng)業(yè)，雖然比不上城里的鋼鐵廠，但好歹也算個一技之長，這樣阿蔻才不會為我們擔憂?！?/br>
    魚阿蔻聽的心底軟軟的，她重情，小堂哥他們又何嘗不是？

    梅子的聲音里充滿了nongnong的困惑，“你去就去唄，這跟咱倆之間的事有啥關(guān)系？”

    魚湖的聲音變得更低，“農(nóng)林局在f城，離咱這一千多里路，去學習的那兩年沒工資也不能掙工分，學好了才能分配到下鄉(xiāng)的指導(dǎo)小組，那時才有工資拿?！?/br>
    “一千里路咋了？兩年賺不到工分又咋了？你就為了這個要跟我斷？”

    “梅子，我要是去了f城，到時家里所有的事都得壓你肩上，而且那兩年家都得你養(yǎng)?！?/br>
    “我不怕！”

    魚湖語氣認真的說：“我怕，我娶你不是讓你跟著我吃苦的，如果我到時能分配到工作還好，分配不到的話…”

    “我都不怕苦你怕啥？”梅子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去學習不能掙工分，我來掙，我白天下地掙工分，晚上在家編筐、糊紙盒子去換錢，抽空再拾掇好自留地，我就不信這樣還能餓死咱倆；至于你家更是沒啥事，阿蔻她們都是一等一的好娃，李紅那個攪家精要敢找我麻煩，我大耳瓜子呼死她。”

    “你離家遠也不怕，到時我去看你，要是咱們有了…有了娃，我?guī)е抟黄鹑タ茨?，你只管安心的學習，家里有我，我會照顧好小溪她們，魚奶奶那我也會去盡孝?！?/br>
    “魚湖，跟你在一塊多苦我都不覺得苦，只要能跟你一家，我做夢都能笑醒，”梅子輕聲細語，聲音里的情意幾乎能凝出實質(zhì)，“我心里想過很多遍嫁給你以后，咱倆的日子該咋過?！?/br>
    “我知道魚海那個慫貨不靠譜，以后你家兄妹的事都得你cao心，可我不怕，咱倆趁年輕好好的干活，給小溪攢份嫁妝，讓她嫁個好人家；小河要想讀書，咱們就供他讀下去，阿蔻不用咱們幫，但我也不會上門去打秋風，我愿意做這些不是讓人家夸我是個好嫂子，就是想讓你跟我好一輩子。”

    明明是情話，魚阿蔻卻覺得自己的心尖莫名的酸澀，屏住呼吸聽小堂哥的回答。

    風聲送來了魚湖帶著鼻音的悶沉聲，“我過兩天跟奶說，讓她年前去你家提親?！?/br>
    “噯！我等你，魚奶奶可喜歡我潑辣的性子了，她肯定會同意?！?/br>
    梅子聲音里的歡喜聽的魚阿蔻情不自禁的露出笑。

    一陣窸窸窣窣的牛皮紙聲響起，隨后是魚湖溫柔的聲音，“這是阿蔻做的水煎包，你帶回去上工時吃，今晚回去你把水桶放門口，明早上我去挑水?！?/br>
    “好，我都聽你的?！?/br>
    魚阿蔻聽到這，拉起魚河躡手躡腳的離開。

    到門口后，魚河才敢說話，“阿蔻，你說咱哥是不是在處對象？”

    魚阿蔻豎起手指擋在唇前，“噓，小堂哥沒跟奶說之前，你就裝作不知道，對誰也不許說?！?/br>
    “我絕對不說，”魚河撓著后腦勺迷茫，“不過那個叫梅子的聲音好耳熟，可我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名字帶‘梅’字的人太多了?！?/br>
    魚阿蔻推他進院，“那你快回去睡，等睡醒想起來了再告訴我?！?/br>
    “好。”

    魚阿蔻看他進屋，才帶著黑眼圈離開，回去的路上怕碰到小堂哥，特地拐到大路，和黑眼圈比賽著跑回家。

    到家洗漱過后，用票據(jù)找天平換了一打農(nóng)業(yè)書，坐進被窩里挑燈夜讀。

    小堂哥和她們?nèi)齻€不一樣，她們是在某個領(lǐng)域里十分擅長，但別的方面的短板非常明顯，比如她廚藝好，但是針線活一竅不通，教都教不會。

    而小堂哥是各個方面都不突出，可每方面他都會一點。

    她先前一直想不出小堂哥喜歡什么、擅長什么，問他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魚阿蔻為此苦惱了許久。

    但結(jié)合今天偷聽到的話看來，小堂哥擅長農(nóng)業(yè)，怪不得以前田里的稻子剛打穗，他抽檢幾顆稻穗就能預(yù)估出今年的畝產(chǎn)量，且預(yù)估出來的產(chǎn)量與最終產(chǎn)量的數(shù)值，八九不離十。

    既然如此，她就在這個方面替他找找資料。

    魚阿蔻看了一會后，腦內(nèi)突然靈光一閃，起身拿過紙筆，邊查閱著資料邊奮筆疾書。

    直寫到五更天，才撐不住的一頭栽在床上睡了過去，手中的鉛筆彈跳著掉落在地。

    黑眼圈被筆落聲驚醒，抬頭看了眼半邊身子都在外面的魚阿蔻，跳上床頭尾相連團成團的趴在她身側(cè)，睡夢中覺得冷嗖嗖的魚阿蔻翻身抱住了它。

    魚阿蔻覺得自己才躺下，就有人在哐哐的敲門。

    “阿蔻阿蔻，天亮啦該起床啦?！?/br>
    困極的魚阿蔻將被子拉起來蒙上頭，雙手捂住耳朵，以期擋住外面的聲響繼續(xù)睡。

    然而外面魚河的聲音越來越響，“阿蔻快起來，昨天晚上的事我想起來啦！”

    魚阿蔻腦子木木的想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什么，打著哈欠下床去開門。

    剛把門拉開一條縫，魚河就側(cè)身從門縫里進來，反手關(guān)上門。

    湊過來小聲的說：“阿蔻，我知道梅子是誰了，是咱村的李紅梅，她家就住在村西頭岔拐路盡頭，門口有顆棗樹的那家就是她家，阿蔻我跟你說，咱哥的這樁親事肯定成不了?！?/br>
    魚阿蔻睡眼惺忪的問：“為什么？”

    “咱村有習俗，同村同姓不結(jié)婚?！?/br>
    “放心吧，咱奶不是那么死板的人，”魚阿蔻坐著都差點睡著，“我昨天睡得晚，你再讓我睡會?！?/br>
    “阿蔻你昨晚上偷牛去了？怎么臉上掛著一對烏眼圈？”魚河一回頭就見她已經(jīng)睡過去了，心里感嘆阿蔻這說睡就睡的本事真讓人羨慕，放輕手腳踮著腳尖出去。

    許是魚河交代了家人，接下來再也沒人來吵她。

    睡了個飽覺的魚阿蔻，滿足的揉著有點落枕的脖子起床，起床發(fā)現(xiàn)躲在云層里的太陽已偏了西，她這一覺睡到了下午。

    洗漱時對著水盆納悶，自己最近吃的好睡得好，怎么身高就一點都不漲呢？

    “阿蔻起來啦，大鍋里有熱著的飯，你吃了沒？”魚溪挑著扁擔進來，扁擔兩頭擔著大大的籮筐，筐里堆滿了紅薯。

    魚阿蔻連忙去接過重的沉到地面的扁擔，“怎么是你擔？”

    魚溪揉著酸痛的肩膀，“上午大太陽掛在天上天氣看著還好好的，吃過午飯后天就陰沉了下來，北風吹的人臉疼，三炮爺說估計下午要下雨，讓大家伙趕緊把曬場上的紅薯擔回家，我不跟你說了，我得再去擔，不然紅薯被雨一淋準發(fā)芽，不止大家伙的口糧得糟蹋，明年的薯種都沒了?！?/br>
    拿起扁擔往外走。

    魚阿蔻拉住她，“用扁擔一來一回的太慢，咱們用車拉?！?/br>
    “不用車，咱家分的不多，我和大哥再擔一趟就裝完了。”

    魚阿蔻已經(jīng)推了木板車出來，“和我們交好的嬸子們家肯定有忙不過來的，我們用車幫把手?！?/br>
    路過雜物房時，想了想拿了兩把木耙放在車上。

    “也對，春嫂子剛還在罵老天爺不開眼，好好的天氣說變就變?！?/br>
    魚阿蔻姐妹倆頂著狂烈呼嘯的北風，朝曬場走去，到曬場后，北風變得更大，吹的樹枝瘋狂擺動，地上的樹葉打著旋，以龍卷風的形態(tài)順著風向快速飄動，風帶起的塵土吹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此時偌大的曬場上，老人孩子們或蹲在地上、或彎著腰的快速撿著地面上的紅薯往筐里扔。

    男人和女人們挑著裝滿紅薯的筐，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趕。

    場邊停著拉著板車的兩頭騾子、大黃牛，大有一眾人邊搬著筐往車上裝，邊揚聲大喊：“大家伙手腳再麻利點，咱忙活一年的口糧不能在這地糟蹋了！我知道你們累，累也得再給我加把勁！你們娃今兒晚上能不能吃上烤紅薯，可全靠你們的了！”

    “噯！”眾人齊聲應(yīng)下，有急哭的人家顧不得抹眼淚鼻涕，手腳并用，手上撿著紅薯，腳下將遠處的紅薯勾過來。

    挑著扁擔迎風走的艱難的人，聞言聳肩晃了晃肩上的扁擔，咬牙弓起背再次頂風向前走去。

    魚大有幾人用粗麻繩將牛車上堆成小山的筐固定住，魚大有再次大喊： “特別是這幾車要交的公糧的紅薯，等會劉騾子你們幾個拉車時得小心點別翻車了，要是因翻車耽誤了時間，讓雨淋了紅薯，今年咱們大家伙都得省下口糧交公糧?！?/br>
    “到時別說烤紅薯了，你們紅薯皮都吃不到！”

    “大有你放心，我趕車最穩(wěn)了，”劉騾子拍了拍大黃牛的背，“老伙計，今兒個勞煩你有多少力使多少力，等晚上我給你加草豆?！?/br>
    大黃牛甩了甩尾巴，抻著脖子用力，后面的跟車人用力推著車屁股，兩方同時使力，車子晃了晃緩緩前行。

    劉騾子看著大黃牛的前脊骨高高弓起，套著的牛鞍深陷進牛脖上，心疼的大喊：“再來幾個小伙子推車，車太重牛拉著走不快?！?/br>
    場里忙跳出幾個青年去推車，車子速度快了一點。

    魚阿蔻將板車推到場邊，拿著木耙去找奶奶。

    魚奶奶帶著魚河彎著腰撿紅薯，雙胞胎人小手也小，只好抱著紅薯往筐里扔。

    魚阿蔻見她們家的紅薯馬上就裝完了，分給魚溪一把木耙，“你們?nèi)ナ兆约杭业?，用木耙把紅薯攏成一堆，比一個個撿快多了，裝好筐直接放車上，等會我一塊推回家。”

    “好?！庇衜eimei在，魚溪便放心的帶著哥、弟離開。

    魚阿蔻拿著釘耙走到曬場邊緣的地頭，對邊抹著眼淚咒罵著老天，邊撿紅薯的王春說：“春嫂子，我來幫你們把紅薯攏成堆，你們再把紅薯裝進筐里，這樣比較快。”

    “是蔻囡呦，”王春看到拿著木耙的她忙擺手，“紅薯沉得很，你木耙子攏幾個就攏不動了，還把紅薯弄得東一個西一個滴更不好撿，嫂子知道你好心，可這都火燒眉毛嘍，你就莫給嫂子添亂了撒，你娃聽話乖啊，晚上嫂子給你蒸薯餅吃。”

    魚阿蔻抿嘴不答話，直接上前以鋤地的姿勢站定，握著木耙的雙臂用力，長1.5米寬半米的十二齒大木耙勾動著紅薯，層層疊疊的順著直線向后堆砌。

    往日只能攏稻子這類體積輕的木耙，在她手上猶如換了個農(nóng)具般，攏起紅薯毫不費事，兩耙子就把攤開的紅薯攏成個小墳包。

    “喊你娃莫動爪爪！唉你啷個不聽…”本來急得不行的王春要去奪木耙，待看到薯堆，抬起的左腿保持在半空中，目瞪口哆，“我、我滴個mama呦，蔻囡勒個霸道！這可有幾十斤重吶！”

    她發(fā)呆的這短短片刻，魚阿蔻又攏了兩堆，看王春發(fā)呆，出聲提醒，“春嫂子，你把筐身貼著地面，筐口對著薯堆，左手扶筐，右胳膊用勁將紅薯橫掃進筐里?！?/br>
    “要得要得！”王春立馬照辦，見俄頃的時間就裝滿了一筐，咧著嘴大笑，“晚上嫂子給乖娃你烙薯餅吃！”

    魚阿蔻已經(jīng)攏了十堆左右了，看著漸漸變暗的天色，再看看場內(nèi)還剩半片曬場沒收的紅薯，有條不紊的交代王春。

    “春嫂子，你去跟大家說都別撿了，騰出幾個人手將我攏起來的紅薯裝筐；暫時也別分誰家的了，挑不動扁擔的小子們分兩人一組，一起將紅薯抬回村里的糧房，等天晴了大家再分一遍，雖然費事總比淋雨強；弱勞力趕緊回家拿雨布、蘆簾來，以防等會落雨?！?/br>
    “噯！”王春別扯著嗓門重復(fù)著這句話，邊朝稍遠的場北跑去，風太大，離得遠的人聽不到她說的話。

    場內(nèi)都是分攤曬著的紅薯，魚阿蔻攏兩耙就得移動著再找個下腳地，不然會把紅薯踩碎，攏著攏著嫌棄這樣浪費時間，握木耙柄的手移動到柄尾，站在原地，將四面八方的紅薯攏到腳下。

    雖然握著柄尾需要的力氣更大，但是1.5米長的木耙能把更遠處的紅薯勾來。

    握著木耙舉出，收回再轉(zhuǎn)身，連著四次，身側(cè)就堆了半人高的薯圈，將她圍在中間，而四周原本攤著紅薯的曬場露出光滑的黃泥地面。

    魚阿蔻將木耙杵在薯圈外的空地上，握木耙的胳臂用力，撐著木耙跳出來，再次去攏旁邊的紅薯。

    被王春喊來的人本來還不相信，在目睹了魚阿蔻又一耙子攏了個薯堆后，將驚呆幾乎掉落在地的眼珠子摁回眼眶，精神抖擻的擼袖子開始忙活。

    先前頻繁撿紅薯累的腰都直不起來的眾人，這會覺得和打了雞血一樣，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勁，當即按照魚阿蔻交代的分批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