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河不走，邊流著口水烤rou，邊和魚阿蔻分享送東西上門時發(fā)生的事。

    天擦黑之際，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坐在廚房里，準(zhǔn)備吃飯。

    新打好的原木桌面上，擺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左邊的大盤子里擺著烤rou串和豬皮，烤好的rou串烤香撲鼻，黑色蘑菇和深綠色青椒間的rou塊十分顯眼，烤好的rou塊體積變小，只有中指肚大小，白膩的肥rou經(jīng)過火燎，變成深透明的金黃色，鮮紅色的瘦rou變成暗紅色，上面不均勻的遍布著橘紅色，一看就知道烤的焦脆。

    油汪透亮的rou塊上粘著的小茴香、孜然，不遺余力的散發(fā)著自己獨(dú)特的香氣，誘人來品嘗。

    右邊是個竹編籮筐，籮筐里擺著碧綠的生菜葉、朝天椒、蒜頭。

    靠近籮筐的是個碗大的小黃泥爐，爐膛內(nèi)塞著不見明火的木塊，爐上架著鐵片，鐵片上擺著一圈五花rou片，五花rou里的肥油，已經(jīng)被高溫鐵片煸了出來，發(fā)出滋啦啦的煎rou聲，五花rou煎的兩面金黃，rou邊皺著波浪狀，滾滾香氣隨著油煙飄出來。

    再右邊是蒸好的雜面餅子和下午煮飯時撈出來的米湯。

    每人面前擺著碗，碗里放著蘸醬。

    魚阿蔻拿起生菜葉，夾著五花rou蘸了醬，放在生菜葉上，再加上泡菜、椒圈卷起來，送到奶奶嘴邊，“奶奶，你嘗嘗合不合你口味?！?/br>
    魚奶奶接過來咬了一口，不住地點(diǎn)頭，“好吃，你們也快吃?！?/br>
    早已等不及的魚河等奶奶話音一落地，快如閃電的左右手各抓了把rou串，側(cè)頭咬下去的同時，還往哥姐手里塞。

    魚溪漲紅著臉拍弟弟的背，“放下，你這像什么樣子？”

    “我、我忘記這不是在家里了，”魚河嘿嘿笑，把沒動過的rou串放回盤子里，嚼著嚼著突然哭了出來。

    魚奶奶祖孫倆的臉色一齊沉了下來。

    魚溪嚇了一跳，“你哭什么啊？”

    魚河鼻涕眼淚一起流，張嘴吸氣，“嘶…太、太辣了…可太…好吃了…我停、停不下來…”

    幾人愣了一下，隨后笑出聲，連雙胞胎都劃著自己的臉，說小叔叔是饞鬼，惹得魚河非要讓兩個小家伙試試?yán)钡摹?/br>
    笑鬧后，魚阿蔻問魚河，“你在家過得怎么樣？魚海夫妻倆欺負(fù)你了？”

    魚溪白了弟弟一眼，又氣又好笑，“誰敢欺負(fù)他？一到開飯時間，他就先把我們?nèi)说娘垞屪?，魚海罵他他當(dāng)聽不到，要打他他拔腿就跑，氣的魚海天天罵罵咧咧的?！?/br>
    “李紅慫恿我娘揍罵小河，結(jié)果我娘剛掐上他耳朵，他就搶了飯把飯桌掀了，然后哭天抹地的沖去村里找各位嬸子，弄得我娘他們?nèi)齻€飯沒吃到嘴里，還被嬸子們罵的狗血淋頭，他就端著碗站旁邊吃兩口再干嚎兩聲，等嬸子們走了魚海氣的要揍他，他又把嬸子們喊回來了，那天幾個嬸子差點(diǎn)沒把她們?nèi)齻€撕了?！?/br>
    “后面只要我娘一開口，他就作勢干嚎著去喊人，弄得我娘他們現(xiàn)在看到他一點(diǎn)重話都不敢說?！?/br>
    魚阿蔻聽得笑瞇了眼，獎勵魚河一個烤rou包，“干的漂亮！請魚同志以后繼續(xù)保持?！?/br>
    “還是阿蔻你教的好?！?nbsp;魚河狗腿著拍馬屁，美滋滋的左手烤串，右手烤rou包，一邊咬上一口。

    剩下的魚家人：……

    合著這還是阿蔻教的??！

    魚阿蔻笑瞇了眼，她不可能幫他們一輩子，只有魚河自己立起來才算自身的強(qiáng)大。

    分家時她有多大方，這會嬸子們對李紅他們就有多不滿，要是他們再敢讓三兄妹受委屈，不用她出手，嬸子們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那三人。

    魚奶奶徹底把心放回肚子里，有蔻囡在后面給河娃指點(diǎn)江山，他們五個受不了委屈，偷偷松過腰帶后，又拿起生菜去卷rou。

    怪不得老話說心靈手巧，她家蔻囡腦子活廚藝也好，就憑這手好廚藝以后就不愁過不上好日子。

    一頓飯吃的大家不停的咂著嘴回味，喝水都不愿意，怕把那股香味沖沒。

    魚河看到放烤rou的盤子里有油光，用餅子把盤子擦的光潔照人，美滋滋的端著放餅子的碗，說等會餓了再吃，慫恿著雙胞胎，纏著魚阿蔻問下次什么時候再做。

    魚阿蔻再三答應(yīng)下雪了就做，魚河才跟著兄姐的后面，戀戀不舍的回家。

    因魚阿蔻肩膀有傷不便，晚上魚奶奶幫小孫女擦的背。

    待看到小孫女身上大片的青紫，著急得說：“這咋傷的這么厲害？不是說就傷了肩膀？”

    魚阿蔻不在意的笑，“這都不算傷，我體質(zhì)原因，隨便碰下就容易青紫，一點(diǎn)都不疼。”

    “蔻囡以后你可不許再摻和這種事了，”魚奶奶眼眶泛紅，“奶不稀罕啥獎狀，也不稀罕那些東西，奶只想你平平安安的到老。”

    魚阿蔻聽出奶奶聲音不對，答應(yīng)的話怎么都說不出口，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如果下次再碰上類似的事，她還是會上去的。

    故意逗著奶奶，“真的呀？那以后奶奶你就吃不上rou了，你想想晚上的烤rou，油滋滋的烤rou串，烤的金黃的表面上撒著孜然辣椒面，大口咬下去，嘴里塞的滿滿的，烤rou鮮香麻辣，嚼的滿嘴都是rou汁…”

    魚奶奶腦海里立馬浮現(xiàn)出烤rou圖像來，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

    擦背的手停下，遲疑著說：“那要不你以后碰到壞人別上手，只去報(bào)j？不是說報(bào)j也有獎勵嗎？獎勵應(yīng)該也有rou吧？”

    魚阿蔻愣了下，隨后趴在浴桶邊上大笑起來，往日里空靈的聲音帶上煙火氣。

    “奶奶，你怎么這么可愛？”

    魚奶奶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又被帶歪了，氣的扔下毛巾走人。

    魚阿蔻笑的大喘氣，“奶奶你別走呀，背還沒擦完呢！”

    “不擦，哼！”魚奶奶冷哼。

    魚阿蔻再次笑倒，奶奶的這聲哼，太傲嬌了。

    ＊

    這邊的院子里歡聲笑語，那邊的魚大有家同樣是喜笑顏開。

    魚大有下工回來剛進(jìn)屋，就發(fā)現(xiàn)家里的孩子們舔著蘋果塊，見他進(jìn)來，孩子們舉著手里的蘋果圍上來，“爺爺吃蘋果，可甜可甜了。”

    魚大有慈笑，“爺爺不愛吃甜的，你們吃，你們奶奶呢？”

    小娃們嘰嘰喳喳的回話，“在灶房。”

    魚大有囑咐一句他們別把衣服弄臟，去找婆娘，“大寶他們吃的蘋果哪兒來的？”

    看到桌子上放著的滿滿一碗油渣，手也不洗的捏起一塊放嘴里，咧著嘴笑，“你什么時候熬的油？這次熬的好，油渣焦酥噴香?！?/br>
    手下又捏起一塊丟進(jìn)嘴里。

    李菊和著面，笑著答：“咱家哪兒有板油，油渣和蘋果都是宋花嬸送來的，還有兩斤的薄荷糖，我說了不要，魚嬸硬給的?！?/br>
    魚大有想了想笑，“這怕是蔻囡的主意，魚嬸可舍不得?！?/br>
    “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李菊坐下來，拍著面盆大笑，“我說魚嬸從三叔家出來的時候怎么一副心疼樣，不過別說魚嬸心疼，換我也得心疼，咱莊戶人家，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回rou，這么大一碗油渣省著吃能吃一冬天呢?！?/br>
    感慨，“蔻囡可真夠大方的，魚嬸也什么都聽蔻囡的?！?/br>
    魚大有忍不住又捏了塊油渣，“蔻囡這不是大方，是做人實(shí)在，我敢說你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別人家都收了啥吧？”

    李菊搖頭，“我問這個干啥？問了是給魚嬸找事呢，東西肯定都不能一樣多，要是小心眼的覺得自家拿少了，心里不得留個疙瘩？”

    “我不是讓你去問，我是說蔻囡做人實(shí)在，要是換一個人，給你個雞蛋都能嚷的滿村都知道?！?/br>
    魚大有趁婆娘不注意，又偷了條油渣，也不知蔻囡咋熬的，咋能這么香，讓人停不下嘴。

    李菊認(rèn)同，“是這個理，咱村現(xiàn)在都在傳蔻囡是個有本事的，剛分家就吃上了rou，以后日子指不定過得多好呢?！?/br>
    “三歲看小七歲看老，蔻囡從小就懂事乖巧能干，長大還能不行？”魚大有莫名的得意，“魚嬸跟著蔻囡，享福的日子在后頭呢?！?/br>
    “對了，你回頭讓那群碎嘴婆娘少傳兩句，別引來有心人動歪腦筋，就算沒人動歪腦筋，這樣傳下去，少不得惹來見不得人好的紅眼病?！?/br>
    “這還用你交代，我早就說了，”李菊打掉丈夫偷油渣的手，把碗移開，“你還吃個沒完了是不是？咱家條凳腿壞了，你去修好。”

    魚大有甩著手背通紅的手，憤憤的背著手出去。

    不吃就不吃，我留著肚子明兒個吃好吃的宴席去！

    修凳子的時候，看到魚巖從籬笆院前扛著鋤頭路過。

    魚大有摸著下巴想：這會魚海該后悔鬧分家了吧？

    ＊

    魚海后不后悔不知道，但李紅十分后悔。

    從歸家的雙胞胎嘴里哄出他們今天都吃了什么后，李紅悔的腸子都青了。

    要是沒分家，這會那些好東西還能沒他們大房的一份？

    想到這坐不住了，摁著雙胞胎的身子，搜出他們口袋里的奶糖拿著回屋。

    “糖…我的糖…”波波瞬間張著嘴哭嚎。

    濤濤機(jī)靈的去找小叔叔。

    魚河過來跳著腳罵：“李紅你還要不要臉？兩塊糖都搶，你哪是當(dāng)娘？簡直是當(dāng)狼，呸！說你是狼都是我在欺負(fù)狼，人家狼有點(diǎn)啥好吃的還知道給娃吃，你連個畜生都不如！”

    李紅笑盈盈的從屋里出來，“小河這話說的可不對，你不孝順娘還不許我兒子孝順我？你們晚上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你沒想到為娘帶回半點(diǎn)好吃的，我波娃濤娃和你不一樣，他們吃塊糖都想著給我?guī)Щ貋怼！?/br>
    “放你娘的山路十八彎螺旋屁！”魚河作勢摳喉嚨，“那么點(diǎn)東西怎么帶？要不我現(xiàn)在吐出來給你？”

    李紅現(xiàn)在是一點(diǎn)都不敢回罵魚河，上次她就提了下分家時他們?nèi)置玫玫降蔫C子，魚河就喊來一群婦女，在上工時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罵了她一頓，語言要多粗俗就有多粗俗。

    她不想招惹這個惹不得的刺頭，打了個哈欠，“小河你還不回去？小叔子這么晚了還待在嫂子屋前，傳出去可不好聽?！?/br>
    “你！”魚河氣的拉過雙胞胎，“走，今晚跟我睡?！?/br>
    李紅在后面揚(yáng)聲，“謝謝小河?！?/br>
    魚河氣的磨牙，真當(dāng)你拿話壓我我就沒主意治你？阿蔻可是教過我什么是“釜底抽薪”。

    轉(zhuǎn)身拉著雙胞胎的手教他們：“你娘就不是個好東西，既然她不疼你們，你們也別跟他們親，明兒個我把你們的東西搬到我屋里，以后你們跟我住，要是她背著我再搶你們的吃食，你們就給我狠狠地踹她…”

    雙胞胎聽的點(diǎn)著小腦袋的同時還抹著淚，他們要去找小姑姑告狀！

    李紅進(jìn)屋打扮好自己等丈夫回家，雖說魚海被她哄的心底早已沒了分家的怨氣，但想讓魚海今天聽她的，還得花點(diǎn)心思。

    等到滿天繁星，魚海才拖拉著鞋子進(jìn)屋。

    進(jìn)屋衣服鞋子扔了一地，趴在床上說：“婆娘，給我揉揉腰，今兒個坐了一晚上，腰酸的受不了?！?/br>
    李紅拿出兩顆奶糖遞給丈夫，“波波濤濤給你從奶家?guī)Щ貋淼??！?/br>
    魚海扒了一顆先塞進(jìn)李紅嘴里，嘴里包著另一顆糖，得意，“我就說嘛，先前不跟咱親，是因?yàn)槟銢]帶他們，你看他們現(xiàn)在多孝順?！?/br>
    李紅可不愿意帶孩子，帶上半天比下地都累，不過卻沒反駁。

    語氣充滿了羨慕，“這糖可真甜，我這輩子就沒吃過這種糖，聽說是牛奶做的。”

    魚海翻身坐起，探出半個身子去拿褲子，從褲子口袋掏出兩毛錢塞過來，“這是我今兒晚上贏的，你拿去買糖?！?/br>
    這么點(diǎn)錢夠買什么的？不過蚊子再小也是rou。

    “你對我真好，”李紅把錢裝起來，“說起來城里人真大方，蔻囡只不過傷了胳膊，這人又是送糖又是送rou，聽說還有奶粉，要是咱們沒分家就好了?！?/br>
    魚海枕著胳膊打了個哈欠，“家都分了說這些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