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他們那邊?誰和誰算他們啊?!?/br> 卓青咬了口三明治。 不知為何,這樁壓了七年的消息被一朝爆出,眼看已經(jīng)瞬間掀起全城熱議,但作為當事人之一,她卻依舊絲毫沒有半□□處暴風眼的自覺。 或許是看淡,或許是因為紀司予此刻就坐在她身邊,跟她分吃著一個雞蛋三明治,過去的事于她而言,最好的結(jié)果,無非是如煙塵四散,了無痕跡。 是故,到這時候,她反倒更像是個普普通通的吃瓜群眾,看著新聞上刻意嘩眾取寵、放大細節(jié)的報道,滿是好笑又好奇的心情。 卓青摸摸下巴,狀若思索:“凌晨消息被爆出來,早上七點半就能出專題報道,還能聚起一堆人圍在紀氏總部大門口——而且,紀司業(yè)居然也真的在公司,他平常不是不到十點半絕對不會到崗的嗎?” 紀司予沉吟片刻,答:“大概,因為接了我手上的幾個項目,才忙得整天加班吧?!?/br> 光說不練假把式,他那個大哥,之前被架空閑置了三五年,突然一下接手了他遠超常人數(shù)倍的工作量,不焦頭爛額是不可能的。 “……這樣啊,那爆料的人對你們紀家還真是挺了解?!?/br> 紀司予瞄了眼電視上那醒目的【j小姐】模擬畫像,點點頭,“是很了解,畢竟在老太太身邊鞠躬盡瘁了好幾年。” 說話間,又起身,端了杯牛奶過來。 卓青仰頭看他,“嗯?” 他把玻璃杯遞到她手里,“而且,除了了解紀氏,爆料的人應(yīng)該也跟媒體很熟,不然,那群記者不會輕易相信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更不敢突然找紀家的麻煩,平時公司公關(guān)部門沒少花錢和他們交際,怎么說也算是個大金主?!?/br> “哦……又要跟媒體熟,又要和老太太有接觸,還要對紀氏有一定的了解,”卓青掰了掰手指,好半會兒,沒等他揭曉答案,便突然抬頭,“簡桑?” “對啊,林林總總算下來,論綜合條件和動因,能滿足的就只剩下——嗯?你怎么想起簡桑的?” 紀司予:(゜ロ゜) ?! 卓青被他短暫怔愣的表情逗笑。 “我為什么不知道?”她存心作怪地,用腳尖點了點他手臂,“那個簡桑,之前我守了老太太一晚上,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正好撞見她,她跟我耀武揚威,說要跟你結(jié)婚哦。這么大一個角兒,我能不知根知底嗎?” 關(guān)于簡桑來找過自己,又幾次三番通過卓珺的嘴在她面前刷過存在感的事,在此之前,她幾乎沒怎么跟紀司予提起過。 一來,是因為她確實沒從對方身上感覺出多少實在的威脅,也不覺得紀司予會落魄到不得不用聯(lián)姻支撐紀家的地步,就沒怎么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二來,對這個“卓青2.0”,她同樣有著世界上所有女人對于“學人精”的生來厭惡,既然構(gòu)不成威脅,又是己方吊打的開門紅局面,便索性懶得再說細節(jié)。 于是,便也有了當下紀司予滿臉問號的表情。 “她,跟我,”他指了指自己,“結(jié)婚?” “對哦,你看,那邊前腳剛跟我說要和你終成眷屬,這里后腳就把我們倆離婚的事添油加醋曝光出來,我說,是不是給你們世紀婚禮做鋪墊???” “……” “j小姐真是用心良苦,雖然這么做,等于是跟紀家直接作對,從此很難再混出頭,”卓青裝模作樣地長嘆一聲,“但是,男人多愛傻白甜,說不定紀少年紀大了,也好這一款,要是能短暫犧牲換來長相廝守,掃除我這個絆腳石,也算是賺大了,是不是?” 紀司予嘴角抽抽兩下,終歸被她這牙尖嘴利,打擊得只剩扶額苦笑的份。 許久,才想起輕聲辯解:“沒有,她只是——” “她只是什么?” 笑歸笑,卓青可不會放過一點八卦的苗頭。 聽著像是有點什么故事要說,她索性又直起身來,冷不丁湊到他面前,“怎么,你和她還真有點什么故事?” 故事是真沒有什么故事。 說來說去,歸結(jié)到底,也無非是世上最俗套的那一類“家長懿旨”,只是其中因緣來由,卻實在微妙。 紀司予說:“她的名字里有一個桑。阿青,卓珺當年在生日宴上放過一個vcr,里頭出現(xiàn)過你meimei的名字,所以大家也都知道,你meimei叫桑桑,知道當時你出身的家庭,經(jīng)濟情況并不很好?!?/br> “……嗯?” 突然提及桑桑,卓青心頭一跳,某種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涌入腦海。 果不其然。 “當時我跟你……分開以后,卓珺一直在找機會跟奶奶表忠心,但后來因為我接手紀氏,截胡了卓家好幾個合作項目,兩家交惡,她最終也沒有能忤逆卓振偉的意見,選來選去,嫁給了姜承瀾?!?/br> 事情如果能在這里告一段落,之后也就不會輪不到簡桑出場。 然而,卓珺之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嫁人不過數(shù)月,竟然又重新對老太太示好,還主動大力推薦了簡桑,至于理由,就是在公眾面前,選一個最合適的人,讓離婚這樁事瞞得更加徹底。 話說到這,就是再遲鈍的人,也理應(yīng)福至心靈,想明白了個中道理。 卓青吞了口口水:“你別告訴我,她是用我meimei,就是,用桑桑的身份和你……” “嗯,如果去看當年的報道,應(yīng)該都有八卦明里暗里提到過,”紀司予輕揉眉心,把數(shù)年前發(fā)生的事從頭道來,“簡桑本身是大宇娛樂董事長,林世聰?shù)乃缴m然身份從來沒有對外公開過,但托了他父親的資歷和手段,確實在媒體面前有一定的門道,如果不是這樣,以她的身份和資歷,很難在奶奶面前留下印象。 “但最初,其實也只有奶奶答應(yīng)這件事,我覺得太離譜,如果讓你看到,真的不好解釋,所以打算對大宇那邊施加壓力……但是?!?/br> 紀司予眉頭緊鎖,“那個時機太——總之,當時程忱就是你meimei的事情,確實不能曝光。致寧親自來跟我談了很久,希望我能順水推舟,借這個機會幫他一個忙。所以最后,我和奶奶各退了一步,之后那五年,簡桑確實陪我出席過幾次酒會,但也僅此而已了?!?/br> 卓青對這點倒沒什么懷疑。 成年人之間,如若連基本的信任和自持也不能保證,未免太自卑自怯。 可是—— 她問:“為什么桑桑是我meimei的事不能說?” “其實理由和我們經(jīng)歷過的也都差不多,阿青,”紀司予話音淡淡,“幾個大家族里的人,歸根結(jié)底,本質(zhì)和眼界如出一轍。那年卓珺的生日宴上,宋伯母也在場。她只有這個兒子,絕對不會答應(yīng)讓宋致寧娶一個,比他過去任何一屆女友,身世都普通的女孩。” 他們都再清楚不過這個道理。 是故,浪跡紅塵如宋致寧,認識二十多年來,那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后一次,向他鄭重其事的懇求,說需要一些時間來讓宋家人接受自己的選擇,或是下定決心,選擇從宋家分裂。 事實證明,宋三少最終選擇了下下之策的后者。 可即便如此,程忱依舊在這保護之中,得以倍加圓滿的,一次次避開了諸多鋒芒傷害。 卓青:“……” 她自然聽得懂這里頭的無奈讓步與權(quán)衡,也聽得出來,宋致寧對程忱的獨一無二,遠超于他過去對其他女人物物交換般的予取予求。 卻也只有默然垂眼,良久不語。 半晌,紀司予伸手揉揉她額發(fā),“其實,她把我們七年前的事爆出來,我并不是特別擔心,畢竟有紀氏的公關(guān),這件事不可能發(fā)酵的特別嚴重,我也會采取措施,盡量不讓任何輿論風波傷害到你和小謝?!?/br> 他頓了頓。 末了,又無奈的,驀地苦笑一聲:“只是,如果卓珺也參與在里頭,她們都知道,幾年前為了對外遮掩離婚這件事,簡?!傊?,如果現(xiàn)在爆出來的消息只是聲東擊西的話,之后,事情大概會變得有點麻煩。尤其是現(xiàn)在,致寧和家里決裂,桑桑又……” 話音剛落。 卓青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他猜測紀司業(yè)會怎么回應(yīng)這件事,也好早做打算,熟悉的鈴聲卻先一步在耳邊響起。 側(cè)頭看去。 她放在茶幾上的電話,倏而頻頻震動起來。 = “喂?青青!怎么搞的啊,我看到新聞,說是有個什么j小姐曝光紀氏高層婚變……該、該不會是說你和紀司予的事情吧?” “對面編的那叫一個神乎其神,好像你們離婚的時候她就鉆在床底下看著似的,到底是誰這么沒事找事多管閑事?。俊?/br> 白倩瑤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聽不出是因為感冒還是鼻炎復(fù)發(fā),每個發(fā)音都嘶啞得厲害。 還沒等卓青答話,她又火急火燎般,一把接了自己的話茬:“沒有記者找到你那里吧?不知道他們消息渠道怎么來的,剛剛還有一個什么什么日報的記者,居然敢把電話都打到我家了,問我是不是也是知情者,知情她奶奶個腿誒!” “沒事,我這邊沒事,你別動氣瑤瑤,”卓青忙開口安撫,“你保護好自己的私人信息,過段時間,畢竟還得回美國開巡演,不要跟那些記者杠上了,對你的形象不好,別擔心我,我會好好處理的?!?/br> 她說著,索性又放下牛奶杯、端端正正坐好。 捂住手機話筒,沖紀司予做了個口型:剛才我聲音好像大了點,小謝是不是醒了? 紀司予遂起身走向臥室。 電話那頭,白倩瑤依舊還在氣頭上,如往常般為她兩肋插刀伸張正義的氣勢不改,“不行啊,青青,這種隨便去曝光人家家事的人太可怕了!紀司予又為了你和紀家斷了聯(lián)系,你們豈不是手頭上沒什么資源幫忙了?” “我……” “對了!我爸爸認識大宇娛樂那個老板,叫林世聰吧?林伯伯人蠻好的,我現(xiàn)在就去讓人聯(lián)系他,趕緊先把這個輿論勢頭壓一壓!” 林世…… “別!瑤瑤,”卓青趕忙叫停了對面動作,怕白大小姐以為自己是在窮客套,又忙把今天聽來的一眾因緣結(jié)果也說給她聽了明白,“現(xiàn)在事情大概就是這么個情況,我們這邊真的沒事,一來,離婚確實是事實,但是我們財產(chǎn)分割早就做完了,根本不會危害到什么紀家的項目,他們現(xiàn)在不好回應(yīng),只是在等老太太和司予的態(tài)度,二來,如果我們這邊自亂了陣腳,很可能她們就把矛頭調(diào)轉(zhuǎn)給?!o程忱那邊,我不想看到那樣的結(jié)果?!?/br> 簡桑和卓珺在紀司予面前是小學生段位,構(gòu)不成太大威脅是真。 但是如果她們對上在權(quán)斗方面一竅不通的程忱,這件事情不出意料,很快會波及到宋家。 事情越鬧越大,只會讓有心人坐收漁翁之利, 白倩瑤雖然從小到大被保護得很好,不曾親身參與過這樣的彎彎繞繞,但畢竟生長環(huán)境中耳濡目染,自然也明白,這種借力打力的雙重陷阱居心險惡之處,并非是她可以從中周旋解決。 故而聽完這來龍去脈,也只有難得成熟的長嘆一聲。 卓青安慰她:“你能打電話來關(guān)心我,我已經(jīng)很感動了,你現(xiàn)在只要照顧好自己,好好養(yǎng)好身體,不要擔心我,好不好?” 白倩瑤聞聲笑笑,好半天,復(fù)才輕聲嘟囔著:“好好好,我這不是好著呢嗎,只是……” 只是什么,她那時,終歸還是沒能說出來下文。 一直到幾小時后,卓青在房間里忙著完善游戲劇情的當口,客廳里,突然傳來小謝一陣大驚小怪的呼喊聲。 紀司予不久前才出門,外頭就剩他一個人在做幼兒園的繪畫作業(yè),突然這么一下怪叫,嚇得卓青險些撞倒咖啡,差點一上午加半個下午的辛苦功都作廢。 沒忍住,便揚聲向外間問:“小謝,怎么了?” 下一秒,便是一陣“噔噔噔”的匆匆腳步由遠及近,小謝猛地闖進主臥,把手腕上的智能手表量給她看。 “這是方耀剛剛傳給我的!阿青!你看,這個是不是瑤瑤jiejie??!是不是!” 重播的畫面搖搖晃晃,抖動的厲害,顯然是某種非正常拍攝的現(xiàn)場,黑了好半會兒屏,才重新亮起。 畫面上,是她隱約有些眼熟的——那間叫“李阿婆鍋貼”的老店,但重新裝修過的新式鋪面,油漆尚未干透的醒目招牌,卻都昭示著煥然一新的生機,顯然,自從換了程忱來打理這家老店后,也算與時俱進的改換了不少風格。 可惜很快,自屏幕那頭傳來的一陣嘈雜聲,夾雜著她愈發(fā)熟悉的嗓音,便驀地驚醒了那份物是人非的懷念。 ——“不要拍了!我說不要拍了你聽不懂嗎?” ——“你們有病???沒有確實的證據(jù)就不要找上門,她又不是什么公眾人物,你真以為不敢告你侵犯隱私權(quán),侵犯肖像權(quán)?不要再拍了!” 后廚里,不知所措的程忱滿面訝異地看向鏡頭,不及數(shù)秒,便被嚴嚴實實裹著黑色口罩、帽子圍巾一應(yīng)俱全的白倩瑤一把拽到身后。 像是護住自己的小雞仔那樣,她張開雙手,護在了后廚門前,努力驅(qū)趕著手持攝影設(shè)備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