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蕭二小姐笑了一下:“你還要包子嗎?” 她果然還是對林行韜起了興趣。 但這回隔著簾子,輪到林行韜冷下臉。 他抱著手臂,大聲說:“蕭二小姐,我不要包子,但你需得記住我是誰!” 既然說開了,那他就不是幾個包子能收買的了。 正執(zhí)鞭抽馬的馬夫猛得轉(zhuǎn)頭怒視他這個無禮之徒。 林行韜毫不畏懼。 他大笑道:“就當我自大吧,我這名字只說與你聽,旁邊的丫鬟還有車夫最好還是捂住你們的耳朵!” 車廂內(nèi)蕭二小姐一頓,隨即淡淡說:“止語,鋤苑,捂上你們的耳朵。” 于是林行韜跟她說: “我姓林,叫做行韜!” 聲音回蕩著,撲進厚厚的簾子里,卻不知有沒有撲進人的心里。 “我知曉了?!?/br> 隨著一聲淡淡的應(yīng)答,馬車啟動了。 林行韜正思考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沒有錯漏,冷不丁一道白光劃過他的臉頰,打在身后的什么東西上發(fā)出“嗤”的一聲輕響。 他按捺住被嚇一跳的心情,看到那名車夫收回手。車夫低聲說道:“收好信物?!?/br> 林行韜回過頭,大樂在他后方一手保持著遞包子的姿勢,一手緊緊抓住那什么信物。見林行韜看過來,他伸出手,手掌上是一塊雪白的玉佩,玉佩上有蟠龍紋。 車輪嘎吱作響,碾過集市上不那么喧囂的喧囂,在風雪中穿行過俗世的世俗,很快沒了蹤影。 “老師你真的不要包子嗎?” 林行韜一把奪過包子,卻將玉佩按回了大樂的掌心。 “她看上你了,記得去找她?!彼J真地囑咐。 大樂撓撓頭:“老師,我覺得她看上的是你……她都沒問我名字。” “你有名字嗎?”林行韜打下他撓頭的手,這家伙手上還捏著包子呢,弄得一頭油。 停了停,他思索著說:“我剛剛忽然有了好名字的靈感?!?/br> 大樂眼睛一亮。 “姓陳,名字有樂……有了!” “陳珂樂,怎么樣!珂的意思是像玉一樣的石頭?!绷中许w蹲下來,一邊咬著稍微有點冷的包子,一邊在雪地上寫出“珂”這個字。 “文軒樹羽蓋,乘馬鳴玉珂。”他念了一句詩,大樂跟著復(fù)述一遍。 大樂難得沒問這句詩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開心地笑起來。 “我日后也要坐那樣的馬車,騎那樣的馬?!?/br> 林行韜在心里狂笑,傻孩子,不懂名字的道道。 以后你加冠了,我就幫你取字,比如百世,比如可竘。 不能喝可樂但身邊有一個叫可樂的男孩子,也很舒服嘛。 “對了!”林行韜面色一緊。 他覺得大樂能被道士啊,蕭二小姐啊看中,肯定有他的原因。 “茍富貴勿相忘?!?/br> 他握住大樂的手,發(fā)出陳勝的聲音。 第8章 氣運命格(五) 有了那塊玉佩,那么這一天的收獲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寒磣。 接下來的時間林行韜理所應(yīng)當?shù)乜s在角落曬起了太陽,他伸出手,看自己蒼白的手掌在冬日的陽光下暴露出青色的筋絡(luò)。 這雙手現(xiàn)在還沒經(jīng)歷過什么粗活雜活,因此還是一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模樣。 那位蕭二小姐一開始看中了大樂,也不知道是如何看出來大樂的與眾不同,總之也不是特別用心地施與了一點好處,權(quán)當有益無害地下一步閑棋——也不指望這步棋有什么作用,但萬一有一天這步棋就成了逆轉(zhuǎn)局勢的關(guān)鍵呢。 而經(jīng)過林行韜的一番比比,蕭二小姐對他們的重視上升了一級,給了他們信物。 林行韜不知道那信物該怎么用,但應(yīng)當不是立馬就拿著信物去找她。 他看著自己的手,不知再見到她的時候這雙手會變成什么模樣。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手會變得粗糙發(fā)黑,只是在擔心自己今天一番在貴人面前冒犯的勇氣、自己初來異界存在著的一份信心會被平淡凄苦的生活磨光。 倘若那位蕭二小姐心黑一點,那他現(xiàn)在這樣,就算死了,也只是一樁不值一提的小事吧。 車馬聲喧囂。他想念自己的mama,親戚,同學,乃至校園里流浪的小貓小狗。 這些在道觀里不能動身的日子實在難受,若不是心底里那一種遲早會回去的預(yù)感支撐著他和可愛的孩子們鼓勵著他,他可能就抑郁了。 他一直覺得,那些穿越小說的作者不該為了省事而將主角設(shè)定成孤兒——就算是沒有父母親情羈絆的孤兒,他們也總該有自己的友情與事業(yè)等等東西吧。 突然失去一切,突然成為其他人,人怎么會一開始就是興奮與躍躍欲試的呢。 “從此之后我就是xxx了。既來之則安之?!毙≌f中一旦出現(xiàn)這兩句話,林行韜便會有點厭煩。 別這樣,作為自己存活過的名字不要那么輕易地拋棄好嗎,更不要那么輕而易舉地就接受其他世界的設(shè)定好嗎。 就像林行韜自己,他以為自己會對這個世界存在的特殊力量感興趣,但他更需要擔心現(xiàn)實的困境。 “老師,我們今天早點回去吧。”大樂的話驚醒了曬著太陽淡淡文藝的林行韜。 “嗯?!彼c點頭。 抬眼望去,這時已近黃昏,一點墨色浸染了天空的邊緣向中間侵襲。 像是一場難以避免的噩夢。 “咦,是那個送我藥水的道士!”大樂忽然叫道。 順著大樂的視線看去,是一名長發(fā)的年輕人。 身穿黑色的戎衣,披著黃色的道袍,頭戴五岳冠,腳踏登云靴。 他面如冠玉,眼如星辰,手里捏著一把玉如意,微微垂眸聽著旁邊一名服侍的小童的話語。 林行韜仔細觀察他一下,才發(fā)現(xiàn)他的年齡或許沒他想象中年輕,只是那一雙眼睛過于明潤,叫人忍不住把他看年輕了。 他稍稍抬起頭,往林行韜這邊看過來。 視線有如實質(zhì),林行韜不知為何覺得周身一刺,不由自主地拉過大樂擋在了自己前頭。 大樂朝著道士招了招手。 “老師不去謝謝他的藥嗎?” “以后再說?!?/br> 林行韜和大家走出集市,然后回頭。 那名道士指揮著小童給周圍人發(fā)藥,他自己卻是一副審視著人的態(tài)度。 若有似無卻貨真價實的淡漠與高傲,這讓林行韜暫時歇了去找他接觸特殊力量的心思。 ——畢竟他知道,這是一個不看臉的可怕世界。 —— 與來時一樣不走尋常路地回到道觀后,林行韜拉開門。 他的手一頓,忽然想起那半截掛在門上的手掌。 早上他把手掌扔在了觀外的空地上,但這門把手可沒有擦干凈。 他抬起手掌,總覺得自己的手沾上了說不清的血腥氣。 “卿卿,快往我手上撒點香灰去去邪。” 卿卿歡快地抱著香爐讓林行韜將手插進去。 林行韜見到她那么開心不由奇怪:“有什么好消息嗎那么開心。” 卿卿彎起眼睛:“因為大家都平安回來了啊,而且我猜這一趟出去肯定有好東西!” “那必須的,有老師我出馬呢?!绷中许w頓時得意起來。 伴隨著大呼小叫,大家分享起了今天的收獲。 每個人都能吃上香噴噴的包子。 餡沒什么油水,捂在衣服里也只剩下一丁點余熱,但握著包子,卻像是握住了暖暖的陽光。 大樂點燃了柴堆,火光映著一張張疲憊卻又興奮的臉龐。 卿卿眼睫輕顫,沾染上眼里眼角滿滿的笑意。 不止是她,一雙雙明亮的眼睛透過厚重的時空撞痛人心。 每個人都是幸福的小太陽。 林行韜望著這一切,忽然覺得這樣挺好。 但真要這樣過一輩子的話——他不會甘心的?;蛟S,他要跟著大樂去找那位蕭二小姐,還是去找那位道士?就像游戲中的選擇題,會指向完全不同的結(jié)局。 “老師給我們講故事吧!” “吃得太熱啦,老師講點嚇人的!” 林行韜貧瘠得只剩下籃球和帥的腦袋里居然閃過了一系列恐怖的網(wǎng)絡(luò)小說。 聊齋志異什么的不會講的,這輩子都只記得什么男子用肋骨生子。 林行韜清清嗓子,開始講故事。 “有一天夜里下了雪,我躲進一個小道觀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