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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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慌張地跑進來,滿臉焦急地道:“長公子!公子!” 沈然直起腰來一臉懵,門口處又一個身影閃了進來,手中一柄晃晃長。劍,臉色陰沉,冷眼掃視著眾人。 他覺得脊背嗖嗖發(fā)涼,直覺告訴他來者不善,立刻對著里屋喊道:“傾戈,有人找你!” 陸垣蟄早聽見動靜走了出來,斜靠著門框,一只手摸摸下巴,懶洋洋看過來,笑道:“小侯爺來我府上有何事?” 話音才落,空中就劃起了一陣涼風(fēng),沈然捂著胸口,瞪大眼睛看著顏喆提手就是一劍,不偏不倚,直直沖著陸垣蟄的心口而去。 陸垣蟄垂眸看了一眼,側(cè)身躲過,再次抬眸眼底已經(jīng)有了一抹戾氣,他蹙眉錯身站到了顏喆身后,低聲道:“侯爺這是什么意思?” 沈然暗暗道這下大發(fā)了,傾戈平時最厭別人以劍相指,這下不得打起來? 還沒成親就與內(nèi)弟不和,以后還能過安生日子么!他也天生一個cao心的命!今日陸如卿隨太子去了城門迎接歸朝的大軍,府邸中無人能來穩(wěn)住局面。 眼看著兩人四目相對,戰(zhàn)火一觸即發(fā),沈然也是病急亂投醫(yī),嚷道:“大小姐前幾日不是回府了嗎?快去請來。” 下人們?nèi)绔@至寶,立即準(zhǔn)備去請人,可惜她一個閨閣小姐,怎么能安住眼下局面。 顏喆冷聲道:“據(jù)說宣威將軍有些神勇,可敢與我試一試身手?” 陸垣蟄冷眼相看,勾起嘴角:“我看沒必要,怕傷了侯爺貴體!” 顏喆一口氣堵在胸中,眼中怒火沖天,正待發(fā)作,門口傳來一聲女子的話語。 “阿喆!” 第44章 這一聲來的突然, 將院子中劍拔弩張的二人驚動了。 顏喆將劍收回,對著門外的女子垂下頭,半晌惻惻道:“阿姐, 你怎么來了?” 顏若栩斜睨著氣焰飛快消失的小侯爺一眼, 目光略過眾人, 最后落在陸垣蟄身上, 她對著他笑了笑,上前溫聲道:“是我阿弟莽撞了, 我這就將人帶回去?!?/br> 說到此處她頓了頓,頗有些自責(zé):“陸……公子,請見諒?!?/br> 顏喆忿忿不平地悶哼一聲,心中很不服氣,正要開口又被顏若栩一記眼神給噎回肚子。 他干脆“噌”一聲見劍送回劍鞘中, 賭氣先一步走出了陸府。 陸垣蟄先是怒,轉(zhuǎn)眼想與一個小兒一般見識沒有必要, 抱拳立在一旁聽顏若栩說完后,回以一記苦笑,張了張口,輕聲道出句:“無妨?!?/br> 眼底的怒氣煙消云散, 看著那女子的背影時, 籠上一絲猶豫,像是求而不得的苦澀,又像是無能為力的懊悔,或者是情不知所起的譴倦。 今日為了出城迎接將士們, 顏若栩難得以盛裝示人, 一襲淡色攏紗煙裙,鑲嵌南珠的金步搖微微擺動, 唇間一抹桃色唇脂,美艷而靈動。 不知大婚那日嫁衣似火,錦繡紅妝,會不會更加風(fēng)雅襲人。 想到此處,陸垣蟄忍不住自嘲的笑笑。 “傾戈,出什么事了么?” 在下人們的通傳下,陸雪澗姍姍來遲,待她來到院子中時,方才的那場風(fēng)波已經(jīng)平息下來。 陸垣蟄望向滿眼都寫著擔(dān)心的jiejie,看她臉色還有幾分病容,聲音低沉地說道:“沒什么,jiejie看起來身體還沒有大好,回去歇息吧,真的無事?!?/br> 被屋外的冷風(fēng)一吹,陸雪澗又咳嗽起來,從垸州回來后她便病了一場,發(fā)了幾日高燒,直到如今也沒有好全。 她沒有什么血色的臉上擠出一絲勉強地微笑,縱然從周圍的人,還有弟弟的眼中察覺出些不對勁,可見如今風(fēng)平浪靜,也就不曾說什么,由貼身婢女?dāng)v扶著回房。 這年的除夕格外熱鬧。 宴席上舞姬們獻上了一曲霓衫舞衣曲,當(dāng)真美輪美奐,如天上的瑤臺仙子落于凡間。 古琴與羌笛之聲交相呼應(yīng),匯集成一曲哀婉動人的樂曲,伴隨著舞姬們看似是繞指柔,實則暗含力量的舞姿,漸漸浮起一股哀傷之氣。 在辭舊迎新,炮竹聲連連的除夕之夜,這首曲子有點不合時宜的滋味。 顏若栩端起案前金色的酒樽,里頭的美酒在杯壁的映襯下也化作了淡淡的金色,她飲盡了杯中之酒,眼中有了幾分朦朧。 上一世的這一年,蕭彥臣所率領(lǐng)的燕軍被狄人所擊潰,這個除夕夜不似此次歡騰,父皇憂心忡忡,才令樂師演奏了一場凄清的送別之曲。 這次有了陸垣蟄出力,邊城局勢大改,可是年后發(fā)生的事情卻令顏若栩擔(dān)憂不已。 胡人領(lǐng)兵進犯,在洮陽爆發(fā)大亂,陸如卿臨危受命,雖取得了大捷,而父皇與母后卻接連離去,皇兄登上皇位,改國號為天旭。 顏若栩扭頭看了一眼身側(cè)的顏黎,他同樣有了幾分醉意,眉眼微醺,唇角帶笑,臉上常年蒼白,今日因酒醉而攏上一抹緋紅。 她很想開口問一句,究竟發(fā)生了何事,令你橫行奡桀,殘忍到如此的地步。 接著,她又扭頭看了坐于堂上席位的父皇與母后,在心中暗暗道:“今生定要家人安康,得歲月靜好,萬事順?biāo)臁!?/br> 炮竹聲響起,鋪天蓋地說不盡的熱鬧。 除夕一過就到了立春,雖說到了秋日,那角落積蓄的雪卻還沒有融化干凈。 冰雪消融,春寒料峭,天地還是籠罩在一片冰涼中。 一襲火紅的綢布地毯從公主寢殿的門口一直鋪設(shè)到了臥房,上頭還有金絲點綴,技藝高超的繡娘在上面點綴了祥云和朵朵綻放的蓮花。 給色漆器,綢緞還有金銀器具擺在廊下,正等著裝上陪嫁的木箱中。 天還未曾亮墜兒就將顏若栩喚起了,香爐里是芳香濃郁的靈犀木與玫瑰混合之氣,幽幽一縷輕煙飄蕩,滿室清甜。 洗漱后墜兒取來了五色棉線,依照風(fēng)俗為顏若栩“開面”,她望著自己侍奉多年的公主,想到今日她便要家人,眼眶竟然憋不住紅了幾分,想到大喜了日子哭哭滴滴沒規(guī)矩,墜兒想哭又不敢哭,只能狠狠揉了揉眼睛,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比起周圍人激動的心情,顏若栩反而平靜許多,她看著面前銅鏡中自己的影子,纖細(xì)的手指在鏡面上摩挲,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有些事情總不可避免,除了正面相迎別無他法。 徐皇后來得也早,昨夜她幾乎無眠,夜里翻來覆去,想到自己的女兒執(zhí)意要嫁給那個人,她就十分憂心,不滿歸不滿,但還是勉強接受了,婚后駙馬要是待公主不好,她定不輕饒! 帶著一肚子假想的畫面,徐皇后來到顏若栩的臥房中,見到墜兒正在為顏若栩挽起長發(fā)。 云鬢珠釵,是新婦的裝扮。 徐皇后的心像是揉進了一把鹽,又酸又痛。 顏若栩望著悵然若失的母親,起身跪地對著母親行了個大禮,溫聲道:“母后無需為兒臣憂心,今后我也會常常入宮來探望母親,請一定保重身體?!?/br> 徐皇后撫摸著顏若栩的臉頰,眼眶蓄淚,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婢女們圍攏上來,有的為顏若栩佩戴發(fā)飾,有的握著眉筆描眉,還有的捧著鴛眼繡鞋,為其小心的穿上。 最后是華貴的吉服,顏若栩站起來張開雙臂,由兩個婢女為其床上那沉甸甸的婚服,頭上一片紅紗舞下,顏若栩只覺得滿世界一片火紅。 歡騰的喜樂被演奏成了一片無垠的海,波濤翻涌,在耳朵里一陣陣拍打著。 墜兒小心的在身側(cè)攙扶著,顏若栩盛裝紅帔,踏著厚毯小心地,一步步往外走去。 她除了眼前的一簾紅帔,什么都瞧不見,周身一片歡喜嘈雜。 每踏出一步,身側(cè)的禮官就高喝一聲:“美滿合歡,佳偶天成?!?/br> 再一步又道:“三生緣定,締結(jié)良緣!” 顏若栩一時分神,步子亂了一步,因婚服沉重,加上頭戴鳳冠不便低頭看路,生生崴了一下。 這一下剛好行至了宮門,顏若栩往前一撲,趕巧撲在一方臂彎之中。 她急忙攀住那只手,看那袖袍上的暗紋錦繡,還有大紅的底色,除了今日新郎,哪里還有別人。 陸垣蟄玉冠束發(fā),婚服錦靴,如墨的雙眸中淡淡的擔(dān)心,扶著顏若栩道:“小心些?!?/br> 顏若栩低聲應(yīng)了,又由著墜兒扶著上了花轎。 大婚之日的繁文縟節(jié)數(shù)也數(shù)不盡,顏若栩木偶人一般被扶著踏了火盆,再握住陸垣蟄遞過來的一根紅綢,慢慢走到了廳堂。 帝后坐于上座,陸家父母坐于下,滿院的紅燈籠閃閃點點,燭火搖曳。 顏若栩的手輕輕搭在陸垣蟄的掌心,一雙新人拜過了天地,新婦被送入了新房。 墜兒攙扶著她靠著新床邊緣坐下,低低道:“奴婢就候在門外。” 前院賓客滿座,熱鬧喧囂。 后院的新房內(nèi)便顯得靜謐非常,房中擺了許多當(dāng)季的鮮花,花香四溢。 案上點了喜燭,映照得新房內(nèi)一片紅光。 顏若栩靠著床尾的柱子,輕輕松了一口氣,卷翹的長睫垂下,在雪白的肌膚上投射出一片陰影,她側(cè)耳細(xì)聽著屋外的動靜,雙手安放在膝上,有些不安的攪動著手指。 趁著此刻無人,她瞧瞧掀起紅帔的一角。 只見房內(nèi)鋪了紅毯,窗欞還有門框上都是大紅雙喜字,一簇簇紅花妖艷綻放,吐露著幽香。 她四下環(huán)視一圈,輕輕將紅帔放下。 陸氏一族在京中雖不及蕭徐二姓勢力大根基深,如今也威勢大增,成了京城中炙手可熱的對象。 席上一片歡樂,賓客滿座。 陸垣蟄被幾位武將圍著敬酒,眾人起哄:“今日是宣威將軍大喜的日子,理應(yīng)痛飲,不醉不歸!” 此言一出立即引得旁人大笑,一名中郎將站起來,一巴掌排在方才說話之人的后腦上,笑道:“今日將軍大喜,怎可與你不醉不歸!” 眾人朗聲大笑起來。 陸垣蟄笑飲杯中酒,未曾言語。 待賓客散盡,他踏步回到婚房時,腳步已經(jīng)有些不穩(wěn)。 夜風(fēng)濕滑的擦身而過,在空氣中蕩漾開一圈酒氣。 簌簌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格外明顯,墜兒靠著門柱,循聲向走廊盡頭看去。 一抹高大的聲音佇立在盡頭,廣袖紅衣,扶著身旁的白墻低頭不語。 墜兒向前迎著走了幾步,陸垣蟄察覺到來人,抬眸看來。 暗夜中那抹眸光銳利無比,夾帶了灼人的鋒芒,駙馬大約是醉了。 墜兒被那眼神逼退一步,心中像是敲著鼓點般,對陸垣蟄行了個禮,不安的對婚房內(nèi)道了句:“公主,駙馬來了?!?/br> 屋中之人并未出聲,陸垣蟄將手搭在門框之上,垂眸淡掃了墜兒一眼,手下一用力,門被推開。 涌入的風(fēng)吹動著屋中的喜燭,燈影搖動,一片熏人的暖光。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