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我看著她,一字一頓,“請您告訴我,唐琦和吳梅交往過嗎?” 張玉紅臉上的堅決開始龜裂,嘴唇也顫抖起來。 她想說話,但她還沒來得及說,旁邊吳正強便開口,“沒有。” 我點頭,低頭想了下,看向吳正強,“吳叔,張阿姨,我下面的問題可能有點唐突,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吳正強點頭,他從我們進來后就坐在凳子上,手撐著膝蓋,低頭沉默。 張玉紅看著我,她想說什么,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一時間僵在那,動也不動。 我說:“吳梅隨便的結(jié)婚,你們阻攔了嗎?” 吳正強微躬的身體陡然僵硬,張玉紅的臉也突然浮起痛苦,不過幾秒,她就哭了出來,“我們怎么會沒阻攔,可她一定要嫁我們有什么辦法?” 吳正強放在膝蓋上的手一點點握緊,那張黝黑的臉露出頹敗。 我緊了緊手,低頭,好一會說:“我想去看看吳梅,可以嗎?” 快四點的時候,我們到達泰康精神病院。 門衛(wèi)認識吳正強,看見他對他打招呼,很快看向我們,說:“來看你女兒啊?!?/br> 吳正強點頭,嘴角扯起干澀的笑,“老李,我就先進去了,下次有時間咱們聊。” “誒,行,你忙。” 我們一路進去,穿過不長的大路上樓,很快來到吳梅的病房。 病房不大,剛好容納三個床位,靠門這邊的兩個床位空著,只有靠窗的床尾坐著個人。 她穿著條紋病號服,背對著我們盤腿坐在那,面向窗外,一動不動。 吳正強走過去,停在她身后,艱澀的叫,“小梅,爸爸來看你了?!?/br> 吳梅沒動,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像坐定。 我讓王嬸和張叔在外面等著,我進去。 剛剛吳正強說了,吳梅不太喜歡見到生人。 我放輕腳步,來到床尾,看向吳梅。 她很瘦,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病號服穿在她身上空蕩蕩的。 我可以想象在經(jīng)歷這些后,她有多絕望,不然她也不會自殺。 我看著她瘦的凸起的顴骨,一雙眼睛空洞的沒有一點光亮,全是灰暗。 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注視,眼珠動了動,像機器人一樣僵硬的緩慢的看過來。 當她完整的面向我時,我的心猛的揪緊。 她臉上布滿傷痕,有的已經(jīng)結(jié)痂,有的已經(jīng)脫痂,前者帶著黑色傷疤,后者露出新長的紅色嫩rou,兩者交叉在一起,可怖又駭人。 我愕然,“她的臉……” 吳正強嘆息,“她自己抓花的?!?/br> “攔都攔不住?!?/br> 當吳正強說完,吳梅突然開口,“你是誰?!?/br> 我一愣,對上她的眼睛,依舊是那片灰暗,無窮無盡。 這讓我想到藺寒深的眼睛,同樣的無窮無盡。 我手一下抓緊,對上她的眼睛,認真說:“我是臨深的員工?!?/br> “臨深……”她眼睛動了下,浮起什么東西,但我還沒來得及看清,那東西就消失。 “你認識唐琦?”她猛然問,整個人顯得很清醒,就連旁邊的吳正強也驚訝的看著她。 我說:“是。我們是同事,也是朋友。” 話落,她一下就笑起來,然后猛的朝我撲過來,抓著我的肩膀死盯著我,“你會是下一個我,知道嗎?下一個我!” 她湊近我,灰暗的眼浮起恨,像火山噴發(fā)一樣朝我炸開,“你也會像我這樣的,你也會,哈哈……你逃不過的!” 她大笑起來,指甲嵌進我的肩膀,劇烈搖晃我。 我站不穩(wěn),去推她,卻推不動,她反而更緊的抓著我。 旁邊吳正強反應過來,趕緊去拉她,“小梅,快放手!” 吳梅沒放,手指像恨不得扎進我rou里生根,她盯著我,怨毒的說:“你會和我一樣,哈哈……一樣……” 外面的張叔和王嬸聽見聲音,立刻進來,看見這一幕,張叔快速過來,手抓著吳梅的肩,手,不過幾秒,吳梅便松開我。 吳正強立刻抱住她,王嬸也扶住我,“寧小姐,你沒事吧?” 我看向吳梅,她還在盯著我,那怨毒的眼神像被魔鬼盯上了般,讓人渾身寒涼,可我卻無比冷靜,幾乎是一瞬間,我心里的沉重消失。 我推開王嬸,站直身體,抿緊唇冷冷看著她,“這樣折磨你身邊愛你的人,你真的好受?” 第101章 想不到的結(jié)局 吳梅沒有瘋,她只是后悔了,后悔自己當初的做法。 可沒有辦法,世界上沒有后悔藥吃,自己釀的苦果就必須自己吞。 然而她不甘心,她恨,憑什么要自己承受這些,如果當初唐琦答應了她,她就不會做那些荒謬的事了。 或者說,如果當初爸媽攔著她不嫁給那個人,她也就不會這樣了。 她怪,她恨,怪所有的人,恨所有的人。 所以她用這樣的行為來懲罰身邊的人,這樣的話,就不是她一個人痛苦了。 吳梅在床上笑,在我說了那句話后,她安靜了會就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我,指著吳叔,指著王嬸,最后指著看著她痛苦又無力的吳正強,笑聲止住,眼淚無聲的流下來。 吳正強看著她的眼淚,身形一震,抬手朝吳梅打去。 但在手掌落下的時候,他停了,指著吳梅,手指顫抖,“你……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畜生!” 說完,一口血吐了出來。 “吳叔!” “……” 吳正強暈倒了,我們不敢耽擱,立刻送他去醫(yī)院,卻沒想到在一個小時后我們得到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吳正強得了肝癌,中期。 張玉紅當場暈了過去,我也全身一軟,差點栽倒。 王嬸趕忙扶住我,張了張嘴,好一會說:“怎么……怎么是這樣哦!” 是啊,怎么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 我不知道這是老天爺對吳梅的懲罰,還是對吳正強沒教育好子女的懲罰,我猶自不相信。 在走廊上站了會,去問醫(yī)生,能不能再檢查一次,確定是否真的是肝癌,醫(yī)生很肯定的告訴我,確定,如果再不治療,很快就會轉(zhuǎn)為晚期。 我再也說不出話,站在那好久,問醫(yī)生,還有救嗎。 醫(yī)生說盡快動手術(shù)還有機會多活幾年,如果轉(zhuǎn)到晚期,想活一年都是奢望。 再一次,我感受到人生命的脆弱。 我回到吳正強的病房,看著他老實巴交的臉,上面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卻磨不滅他的本性。 他是善良的。 可為什么到最后總是善良的人承受不該有的苦痛? 張玉紅很快醒過來,抓著醫(yī)生讓醫(yī)生一定要救吳正強。 吳正強是家里的頂梁柱,他要是倒了,這個家也就倒了。 醫(yī)生把對我的話對張玉紅重復了一遍。 張玉紅說,我交,我交,我一定交。 她問多少錢。 醫(yī)生說手術(shù)住院藥物加一起,先準備個十萬吧。 張玉紅的臉一下就白了。 我不知道陸承乾到底有沒有給她錢,是給了她錢,但這筆錢花到了別的地方,還是沒給錢,只是純粹利用吳梅的事來讓張玉紅答應他陷害臨深。 但從現(xiàn)在張玉紅住的環(huán)境和此刻的臉色看,我估計是前者。 我走過去,對醫(yī)生說:“我現(xiàn)在去交錢,什么時候手術(shù)?!?/br> 醫(yī)生看了下手機,對我說了個大概的時間,“三天后吧?!?/br> 我點頭,轉(zhuǎn)身去交錢。 “你……”張玉紅在后面叫,我頓了下,繼續(xù)朝前走。 我不是可憐張玉紅,也不是覺得吳正強就這么死了不值,而是看著張玉紅那無助祈求的模樣,我想到了幾個月前的我。 那樣的絕望,無助,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 交了錢后回去,張玉紅守在吳玉強的床前哭,看見我,她臉上神色一下變得復雜。 我走過去看向吳正強,他還沒醒,臉色很不好,似乎因為痛苦,眉頭始終皺著。 我轉(zhuǎn)頭,對張玉紅說:“我問過醫(yī)生了,只是中期,還有希望,你不要灰心,只要有希望就不要放棄?!?/br> 她看著我,嘴巴張開,好一會,突然捂住嘴哭起來。 我這人不太會安慰人,看著她哭我也不知道怎么辦,只能拿出紙巾遞給她。 張玉紅接過,把紙巾蒙到臉上,更悶的哭了出來。 我站在那,唇動了動,終究什么都沒說。 好久,張玉紅情緒平復,紅腫著眼眶對我說:“我會把錢還給你的,而臨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