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收回視線，她的目光就與容老太太的目光撞在一起，容老太太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淡聲道：“丫頭，不管你是不是喜歡他，老婆子都要多嘴說一句?！?/br>
    “他不適合你?！眱扇讼嗝搽m然般配，但其它地方差距太大了。

    容老太太此時(shí)還不知阿善與容羨的關(guān)系，只當(dāng)他們是第一次見面。

    見阿善像是傻了般看著她不說話了，容老太太嘆了口氣，以為自己說話太直傷了姑娘家的心。

    “丫頭，不要怪我管著你，我這么說都是為了你好。你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都好，就只有我這孫子不可以?！弊约旱膶O子容老太太自己很清楚，雖說她已離宮多年，但并不是完全不了解宮中的事情。

    且不說其他，就二人的性格就合不來，她這孫子行事作風(fēng)太過強(qiáng)勢無情，像阿善這種純善一眼就能看穿的姑娘，同他在一起只會(huì)被他吃的死死的，就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又談何會(huì)快樂？

    況且阿善只是普通人，可容羨不一樣。他處于權(quán)勢中心又被成燁帝偏愛，但皇室中人各個(gè)無情陰狠，將來他會(huì)在什么位子又變成什么樣誰也不知道，容老太太是不想讓阿善卷入飄搖的風(fēng)險(xiǎn)中。

    “丫頭……”很多話容老太太想說又不能說。

    她以為阿善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末了她還想起一點(diǎn)，就對阿善坦白，“你可知他已成親？”

    雖說容老太太遠(yuǎn)離皇城，但容羨成親的事情容老太太知道，也清楚他的世子妃是侯府的千金，權(quán)勢雖不及王府，但想要捏死阿善實(shí)在太容易了。

    阿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了，她不想騙容老太太但也不想坦白自己的身份，最后沉默低下頭的時(shí)候，容老太太抓住阿善的手，“還說你不喜歡他，這才認(rèn)識幾天，就傷心成這樣？”

    阿善哪里是傷心自己不能和容羨在一起，她巴不得二人早些分開呢。她是覺得自己愧對容老太太，如今聽著容老太太苦口婆心勸解著她，她能感受到容老太太對她的關(guān)心疼愛，也正因如此才更加愧疚。

    “老夫人……”阿善心里又暖又不是滋味，不由跑到老太太身邊抱住了她。

    老太太對她實(shí)在太好了，好到她覺得自己都不知該如何回報(bào)這份疼愛，所以容老太太越是勸她她眼眶紅的就越厲害，后來抱著容老太太哭了出來，還把容老太太嚇一跳。

    “你這傻丫頭，哭什么！”容老太太沒想到阿善對容羨感情這么深。

    她不由想到自己初次領(lǐng)容羨去見阿善時(shí)，阿善靠在她身上嬌羞夸著容羨好看，難不成從那時(shí)起她就對容羨起了心思？

    都怪那張招搖的臉！

    “好了別哭了?！比堇咸葻o奈又心疼，甚至還覺得有些好笑。

    在她心中已經(jīng)把阿善當(dāng)成愛慕容羨不成的可憐人，而且還當(dāng)她的這份愛慕是因臉而起，于是她勸著：“這天下長得好看的男人這么多，又不是只有我那孫兒一個(gè)。”

    “丫頭你要是喜歡長得好看的，我就多幫你找?guī)讉€(gè)相貌好的男人，咱不僅要找比他好看的，還要找比他性子好比他心腸好的人。像他那種長得好看心又黑的人咱不要，做什么因?yàn)橐粡埫嫫な芤惠呑涌?！?/br>
    阿善知道老夫人誤會(huì)了她的意思，她哭著哭著被逗笑了，擦了擦眼淚，她問：“比他心腸好的肯定有，但老夫人去哪兒找比他長得好看的呀?！?/br>
    她就是實(shí)話實(shí)話，容老太太聽后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有，肯定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等你哪天遇到心上你，就知道皮相什么的都不重要了?！?/br>
    阿善也是信這句話的，她窩在老太太懷中拱了拱，抱著她小聲說著：“您對我真好?！?/br>
    容老太太摸了摸她的頭，“要真覺得老婆子好，就多陪陪我吧。”

    阿善點(diǎn)了點(diǎn)頭，與容老太太相處越久，她就越舍不得離開她。

    “……”

    阿善當(dāng)天終于回房睡覺了。

    多日與容老太太擠在一屋，她走時(shí)容老太太還笑話她：“怎么突然不怕惡狗了？”、

    阿善其實(shí)還是有些怕，所以她回房后不僅將門窗插好，還搬了把木椅擋在門前，防的就是惡狗的突然來襲。

    深夜的時(shí)候，容羨查看完皇城來的信件，他走到窗前推開窗，剛好看到阿善房中的燭火熄滅。

    低低笑了下，也不知該說阿善不長記性還是本性如此，容羨不明白他只是輕飄飄承諾了一句，為何這姑娘就真的相信他不會(huì)再去找她。

    還這么相信他，從他手中吃的虧都忘了嗎？

    容羨關(guān)好窗又回了房中，他本是真的不打算再去找她，但如今見她這么乖這么單純，又忍不住想去看這傻姑娘。想起她疲憊的小臉，容羨心思收了收，他想，就去抱抱她吧。

    他不會(huì)吵醒她，只抱一下就走。

    .

    子佛是費(fèi)了些功夫才查到這永華鎮(zhèn)，悄悄落入李府中，他面無表情環(huán)視了圈，目光在落到一扇房門時(shí)彎唇一笑，里面含著滿滿的惡意。

    真沒想到，阿善竟然會(huì)躲在李府。

    子佛白色的袍子在黑夜中極為明顯，他緩步邁上無人的長廊，途徑一扇門前聽到輕微的咳嗽聲，有人起身查看，小聲問道：“老夫人，喝點(diǎn)水吧?！?/br>
    子佛頓了頓繼續(xù)往前，徑自停到阿善的門前。

    吱——

    阿善才剛睡著，就聽到木椅后退倒地的聲音。

    子佛倒是沒想到阿善在門后放了椅子，他挑了挑眉閃身進(jìn)入，沒走兩步迎面飛來一只枕頭，側(cè)身避開的同時(shí)有人影撲來，子佛一把抓住落下的手，沉笑著夸道：“善善學(xué)聰明了?！?/br>
    阿善聽到聲音一愣，她這才發(fā)現(xiàn)進(jìn)她房中的白衣人不是容羨，竟然是子佛。

    “你……”阿善手軟了，抓在手中的藥粉紛紛下落，等她回過神來時(shí)，藥粉已經(jīng)全部灑到地上。

    “你來做什么？”阿善沒想到是他，掙脫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

    子佛像是看不出阿善對他的敵意，他含著分笑意看著阿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還是活著的善善好?！睍?huì)跑會(huì)動(dòng)還會(huì)同他說話。

    夢中的阿善死的實(shí)在是太慘了，子佛想抱她還要先清除她身上的爬蟲。

    阿善警惕又往后退了兩步，她聽到子佛的話后諷刺一笑，“你的善善已經(jīng)被你殺了，如今你眼前這個(gè)不是她。”

    “是么？”子佛漆黑的眸一直落在她身上。

    屋內(nèi)沒有點(diǎn)燭，借著投入的月光子佛白衣白發(fā)，朦朧的月色下阿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聽到他低低一笑，“是與不是都是我說了算?！?/br>
    “你說你不是，我總有法子讓你說是?！?/br>
    “什么法子？再殺我一次嗎？”阿善悄悄在手中藏了匕首，尋找著如何脫身。

    子佛站著不動(dòng)，他笑過后聲音溫溫柔柔，直接換了個(gè)話題問：“你身上的獨(dú)情蠱解了嗎？”

    阿善趕緊把右臂藏在身后，“若我說沒解，你今日是不是又要來殺我?！?/br>
    子佛默了瞬，他沉默不代表不愿回答，而是默認(rèn)。

    阿善怎么能不怨恨。

    十多年的感情變成一把無情利刃，從頭到尾都是她一人的獨(dú)角戲，一人在感情用事。

    阿善以為自己從天縫中活下來后已經(jīng)看開了，直到此時(shí)重新面對子佛，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不平靜，心中翻滾著無邊愛恨，她嗤笑了聲開口：“子佛你真可憐，又可憐又讓人覺得沒用?！?/br>
    “你想殺容羨呀，你殺不了他本人就來殺我，怎么樣，來殺我要比殺容羨容易吧，十幾年化成一劍，但你竟然能沒用到連我也殺不了。”

    “真沒用，子佛你好可憐?！?/br>
    阿善一邊說著，一邊往后退。子佛原本沒動(dòng)，后來大概是阿善說的話刺激到了他，他抬步朝著阿善走來。

    阿善退著退著背抵到了墻壁上，退無可退的同時(shí)子佛也走到她的面前，阿善仰頭看著他笑，“這次動(dòng)手你要記得再狠一些，咱們之間可是有十幾年的感情呢，你怎么說也得把我心臟刺穿才說的過去吧？”

    子佛停在她的身前，微微傾身看著她，他語氣還算平靜：“這么多年的感情，只刺一劍說不過去吧?！?/br>
    阿善點(diǎn)頭，“你最好再把我的心挖出來，嚼碎了生食最好，畢竟你救我一命我再還回去，這十幾年就什么也不剩了?！?/br>
    “的確是個(gè)好主意?！弊臃鹜伦值途?，傾身傾的更低將阿善困在自己懷中。

    他的一只胳膊撐在墻壁上，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臉頰，柔聲問她：“刺激我對你有什么好處？真想再死我手中一次么?！?/br>
    阿善藏在身后的右手終是被子佛拽了出來，他力道極大，捏的阿善冷嘶出聲。子佛只需看一眼她的手腕就知道獨(dú)情蠱還在不在，見她手臂上早已沒了紅痣，他攥的更緊，“獨(dú)情蠱早就沒了對不對?！?/br>
    “你為了保他，竟用命做餌?！笨偹闶侵懒苏嫦?。

    子佛唇邊的笑容終于消失，他的手掐在阿善的脖子上，一字一句道：“我怎么不記得我這樣教過你？嗯？”

    阿善開始呼吸不暢，她能感受到子佛身上的殺意，這人是真想再殺她一次。

    就算是不再懼怕生死，阿善也不愿死在他手中，藏在手心的匕首終于派上用場，她狠狠朝著子佛身上刺去。

    血瞬間流出，子佛不閃不避像是感覺不到痛，他只是低眸掃了眼傷口，湊到阿善耳邊道：“這是你第三次傷我?！?/br>
    手指越收越緊，子佛一點(diǎn)點(diǎn)加重力道折磨著阿善，直到阿善忍不住疼痛悶哼出聲，他忽然想起夢中阿善一直在對他哭著喊疼。

    她身上已經(jīng)沒有獨(dú)情蠱了，她無法再影響容羨了，她可以活著。

    力道漸漸撤下，子佛的手從阿善脖子上撤離，抱住癱軟的她把人抱得緊緊的。

    “善善，跟我走吧?！弊臃鸬穆曇粲只謴?fù)溫度。

    他想他是不愿意再殺阿善了，比起冷冰冰沒有呼吸的阿善，他更愿意見到現(xiàn)在的阿善。他還想再讓阿善幫他點(diǎn)夜明燈，還想在讓她多陪他說說話。

    他太冷了，阿善可以暖到他。

    “……”

    當(dāng)子佛抱著阿善離開的時(shí)候，容羨剛好與他們撞上。

    他懷中的阿善一動(dòng)不動(dòng)還在咳著，子佛用披衣罩住她，只一瞬他就翻身上墻，此時(shí)他帶著人無法對付容羨，更何況他身上還帶了傷。

    “子佛?！?/br>
    在他逃跑的過程中，恢復(fù)過來的阿善安安靜靜，忽然喊了他一聲。

    容羨的人一直緊追不舍，子佛抱著阿善暫時(shí)還甩不開他們，往后看了眼后他輕輕一應(yīng)。

    “你要帶我去哪里？”

    對比剛才的尖銳，阿善忽然平和下來，子佛瞇了瞇眸回：“我在哪你就在哪兒。”

    阿善好似有些驚訝，“不把我關(guān)回佛岐山了？”

    “你還想回去？”

    “不想?！?/br>
    子佛笑，“那咱們就不回去了?！?/br>
    子佛想了很多，他想他可以讓阿善好好活著，讓她陪在自己身邊。只要阿善不背叛他，他可以給她想要的一切。

    阿善似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看著天上的星星忽然道：“你還記得佛岐山上的夜明燈嗎？每到晚上它們就會(huì)亮起，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是整個(gè)佛岐山最亮的地方?！?/br>
    子佛自然記得。

    阿善聲音越來越軟了，二人像是恢復(fù)成很早之前的和諧，她微微笑著道：“你對我說山上好冷，其實(shí)我也覺得冷。你還說云殿空蕩蕩沒有人煙，其實(shí)我也覺得空?！?/br>
    “同你說個(gè)秘密吧，其實(shí)在你走的時(shí)候，我每天都在做夜明燈?！?/br>
    “你肯定不知道我房中藏了盞多少這樣的燈，我是想有一日你晚上歸來時(shí)，發(fā)現(xiàn)佛岐山上不止祭臺是亮的，而是所有的地方都在發(fā)光，那個(gè)時(shí)候你肯定會(huì)覺得溫暖，說不定你開心了，就會(huì)放我出佛岐山。”

    阿善說著說著，子佛的速度忽然慢了。

    他眨了兩下眼睛，不顧后方的追兵低眸看著懷中的阿善，“你說的都是真的？”

    阿善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些燈都還在我房中呢，我當(dāng)時(shí)還希望你能陪我一起掛滿云殿，這樣咱們就都不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