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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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起身體,目光在山林中搜尋了一圈,容羨撥開左側(cè)的雜草換了個方向走,阿善見地上的黑血已經(jīng)被雨水沖刷掉,趕緊跟上他的腳步往前走。 容羨消失了一晚上,正如南宮復(fù)所說,他是來了北山林。 阿善跟著他走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在不遠(yuǎn)處有一個小小的石洞,石洞的周圍覆蓋著大片大片茂密的植物,阿善隨著容羨撥開雜草躲進(jìn)去,洞內(nèi)剛好能藏下二人。 容羨似乎是受了不少傷,他的身上不僅僅是有子佛留下的劍傷,還有擦傷劃傷以及動物撕咬留下的痕跡。 兩人坐下來后,容羨就在沉默處理自己身上的傷痕,阿善這才發(fā)現(xiàn)他腳腕上也受了傷,像是被荊棘糾纏卷扯過的痕跡,皮膚上還留有許多倒刺。 容羨像是感覺不到疼般,面無表情去拔腳腕上的倒刺,阿善看不下去了,她蹲到他面前按住他的手,“我來幫你處理吧?!?/br> 子佛這次出來是為了殺阿善,他殺她不需要使毒,所以這次能遇見容羨完全是意外收獲。 也幸好容羨中的是毒荊棘的毒而不是子佛的毒,不然他這條命阿善是真的救不回來了。 阿善剛要去解自己的藥袋,容羨就再次拂開她的手,聲音比外面的雨都要涼,他說:“不需要?!?/br> “顧善善,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br> 只不過是一夜,這人對她的態(tài)度竟變化如此之大,阿善愣住了,她蹲在他面前有些無措的看著他,要不是二人此時在逃命中,她絕對會離這人遠(yuǎn)遠(yuǎn)的。 真當(dāng)她昨晚的氣過去了不同他計較嗎? 容羨似乎極厭惡她這副樣子,抿著唇角不愿在多看她一眼,從自己懷中掏出一樣?xùn)|西,直接扔到了她的身上。 “給我吃了它?!陛p飄飄的一株花從阿善身上掉落在地。 阿善低眸去看,發(fā)現(xiàn)那花通體暗紅花開的妖嬈,筆直的墨綠根.莖上沒有一片葉子,還有淡淡的花香傳出,阿善越來越覺得這朵花像極了佛岐山上的那一朵。 這是—— 阿善緩慢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花,她聽到容羨冷淡道:“南宮復(fù)說千年血煉蓮有可能解開獨(dú)情蠱,不管它到底能不能解,你都給我吃下去試試?!?/br> 阿善數(shù)了數(shù)血煉蓮上的花瓣,“這不是千年血煉蓮,只有百年?!?/br> “百年?”容羨眸色一戾。 為了能找到千年血煉蓮,他獨(dú)闖北山林受了不少傷,在摘它時還險些掉下山崖。 “不管它是百年還是千年,你都給我吃下去?!比萘w說著劇烈咳了幾聲,又咳出一口黑血。 毒荊棘生長在森林暗地,雖然容易被解毒但毒性強(qiáng)烈。阿善見容羨受傷的腳腕開始發(fā)黑,她想要幫他看看,但容羨根本就不讓她碰。 “容羨,我曾經(jīng)吃過千年血煉蓮,雖然只有小小的一瓣,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血煉蓮并不能解蠱?!?/br> 連千年血煉蓮都解不了的蠱,區(qū)區(qū)一朵百年血煉蓮又如何能解。更何況,阿善服用的那朵千年血煉蓮,還是用子佛百毒不侵的血來喂養(yǎng)的。 “解不了么?”大概是失去力氣了,容羨閉了閉眸背抵在身后的石墻上,他低低笑起來時帶著無盡的諷刺。 阿善藏在袖中的右手動了動,她站起身往后退了退,確定容羨已經(jīng)沒力氣拿劍了才開口問他:“你就這么想解掉獨(dú)情蠱嗎?” 容羨薄唇輕輕勾著,他看著阿善的眸子很黑很沉,里面似有風(fēng)暴席卷。 “我已經(jīng)受夠了它的控制?!?/br> 獨(dú)情蠱讓他變得不再像他。 昨晚的事情,容羨已經(jīng)分不清他到底是為什么這么想要得到阿善了。 阿善狠狠一個巴掌甩到他臉上時讓他徹底清醒,他很憤怒,甚至很想就那么掐死阿善,可當(dāng)他看到阿善揪扯著被子憤恨盯著他時,他手臂沉重到什么怒火都消散了。 她哭了啊。 她不想讓他碰,她果然還是很討厭他。 堂堂縱橫朝局的南安王世子竟然會落荒而逃。多么可笑,他娶回家的世子妃竟然還排斥著他討厭著他,可是明明,最先招惹他的人就是她。 容羨覺得自己最可笑的是,他挨了阿善一個巴掌被趕出了門,竟然還想著抱抱她讓她不要再哭了。 閉了閉眼睛,容羨已經(jīng)不想再回憶起這些。他不能再被獨(dú)情蠱控制了,也不想在被阿善左右情緒。 就像此刻,明明他嘴上排斥厭惡著阿善,可是當(dāng)看到阿善真的遠(yuǎn)離他不敢觸碰他時,他心里暴躁不減,只會越加的難受心悶。 一陣風(fēng)吹來,樹林中的植被跟著沙沙作響。 阿善淋過雨后渾身冷的厲害,她想她是明白為什么老道士要讓她在雨天出來走走了,原來他早就算到了她今日一劫。 的確,也是時候?qū)σ磺凶鰝€了結(jié)了。 “容羨?!?/br> 阿善重新走到容羨面前,她見他一身白衣已經(jīng)破爛污臟,垂在劍旁的手好似完全失去了力氣,于是問他:“你現(xiàn)在動不了了對不對?” 容羨抿唇看著她,他目光冷冷下意識將手覆在了劍上,語氣陰戾。 “你要做什么?” 容羨如今不過就是個紙老虎,阿善輕易就抽走他手中的劍,將劍往自己身后一藏才蹲到他的面前,阿善對他笑了笑道:“不做什么,只是想和你說件事情?!?/br> “你不是一直想要解獨(dú)情蠱嗎?” 阿善聲音頓了頓,她呼了口氣才將那句話說出:“我和你實話實說吧,其實獨(dú)情蠱早就解了?!?/br> 是的,獨(dú)情蠱早就解了。 自阿善發(fā)現(xiàn)蠱被解了后,每日擔(dān)心受怕做著噩夢,這件事就像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底讓她喘不上氣。如今隨著秘密的出口,她一下子就輕松了。 “你說……什么?!比萘w有些發(fā)怔,他似乎是想抬手抓阿善的右腕,但奈何身體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 “你再說一遍?!比萘w緊緊盯著阿善一字字吐出。 阿善坦然和他對視:“我說,獨(dú)情蠱其實早就解了?!?/br> “我、不、信。”明明渾身已經(jīng)麻木發(fā)軟,但容羨借著一股勁兒還是抓住了阿善的手腕。 他手指抖得厲害,在掀開阿善的衣袖看到她手腕三寸處的紅痣時,他宛如是松了口氣,“你說獨(dú)情蠱解了,可這是什么?” “這只是我用來偽裝紅痣的朱砂?!卑⑸圃诓≈羞€堅持出來畫畫,就是為了得到朱砂。 “我不信?!?/br> “……我不信?!比萘w顫著手去擦阿善手腕上的紅痣,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不想相信阿善說的話。 阿善沉默了片刻,接著她在自己的藥袋中取出一瓶藥水,在自己有紅痣的位置輕輕一擦,紅痣散成粉末很快落到地上。 “看到了嗎?” 阿善舉著光滑的手腕給容羨看,“我沒有騙你,獨(dú)情蠱的確早就解了?!?/br> “你要是不信的話,你剛剛沒遇到我前應(yīng)該沒感到心口痛吧?其實在這之前我險些被黑衣人刺穿心臟,是好不容易逃出來才遇到的你?!?/br> 既然實話說了一句,那么阿善就都不準(zhǔn)備藏著掖著了。 “你知道子佛為什么要?dú)⑽覇???/br> “其實是因為我不小心將獨(dú)情蠱的事情告訴了他?!?/br> 說到這里阿善不好意思笑了笑,對容羨道著歉:“對不起啊,我總是給你添麻煩,要不是我太過信任子佛,你現(xiàn)在也不會同我困在這里出不去?!?/br> “我之前不敢告訴你,因為我害怕你知道后會恨死我,若是哪天蠱解了,你肯定不會饒了我?!?/br> “現(xiàn)在蠱不是解了嗎?” 容羨隨著阿善的話臉色越來越白,他死死盯著她問:“你現(xiàn)在同我說這么多,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殺了你?” “不會的?!?/br> 阿善搖頭,她指了指他已經(jīng)變黑的腳腕,“你中毒都這么厲害了,這不是拿不起劍了么?!?/br> 容羨眸色黑的嚇人,心中翻涌著巨浪久久無法停息。他覺得自己還是不應(yīng)該信阿善的話,可又實在找不出她話中的破綻。 “現(xiàn)在我拿不動劍,不代表我以后也拿不動劍?!?/br> 容羨努力保持著語調(diào)平穩(wěn),“你最好和我說實話,獨(dú)情蠱到底解沒解,不然別怪我之后殺了你?!?/br> “獨(dú)情蠱真的解了,容羨,我已經(jīng)沒有騙你的必要了。” 洞外隱約有什么聲響傳來,微弱的動靜被雨幕遮蓋,寒風(fēng)還無盡往洞內(nèi)吹。 阿善說完就開始幫容羨處理傷口,大概是知道一會兒會發(fā)生什么了,所以阿善這會兒的話格外多。 “容羨,其實我真的很討厭你,但還是要謝謝你一次次的救我,雖然那都是因為獨(dú)情蠱,可要不是你一次次救我,我早就死了無數(shù)次了?!?/br> “其實我仔細(xì)想想,我覺得我大概還是虧欠你一些吧。” 怕被外面的人察覺,阿善聲音壓得很低:“雖然最開始是我救了你,可在你想殺我時我也用獨(dú)情蠱牽住了你。” “再同你說聲對不起,以前我不知道強(qiáng)行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覺,可是現(xiàn)在我懂了。之后我一次次逃跑出事,你找我救我,欸,其實就這樣算起來,咱倆還是揪扯不清的?!?/br> 阿善是真的夠傻夠小白,到了這會兒她也不提容羨平時對她有多壞。 已經(jīng)幫容羨處理好身上的傷口了,她見容羨看著她不語,就笑了笑對他又道:“謝謝你又愿意聽我啰嗦啊。” “我記得你上一次肯聽我啰嗦的時候,大概還是在錦州城吧,那個時候你真的好好看好有耐心,雖然不太愛說話,但看著還挺溫柔的。” “時間過得真快,當(dāng)初我救你時也沒想過咱倆這么有‘緣分’,一轉(zhuǎn)眼都過去這么久了?!?/br> 容羨大概是聽煩了,他終于插口打斷阿善的話:“獨(dú)情蠱真的解了?” 他還是執(zhí)著于之前那個問題。 阿善只能再次回:“解了解了,真的解了。” “你們不是最信誓言那一套嗎?”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對天發(fā)誓,若是我今日對你所說的話有半分虛假,就讓我不得好死死無葬身之地,然后……” “夠了!”容羨冷冷打斷阿善的話,因為語氣太激烈,他咳嗽著厲害。 大概是終于信了阿善的話,他閉上眼睛臉色一片慘白,嗓音沙啞極緩:“什么時候?!?/br> 阿善愣了一秒才知道容羨指的是什么,她呼了口氣回:“就是在你從角斗場把我救回去的時候?!?/br> “你還記得那幾日我一直吐血嗎?就是因為獨(dú)情蠱反噬承受不住我的重創(chuàng),它掙扎中最后還是被我吐了出來?!?/br> 時間是真的巧,在阿善吐血把陽蠱吐出來時,容羨重傷中把陰蠱也吐了出來,不過那幾日他日日吐血也沒有察覺到問題,于是就這樣讓阿善騙了這么久。 她騙了他。 竟然還騙了他那么久。 容羨不知道自己此時是該哭還是該笑,甚至說他有種后知后覺的恐慌感。當(dāng)所有的秘密一旦揭開,他這些日對阿善的好、對阿善受傷時的感同身受就全部變得諷刺起來。 “原來……獨(dú)情蠱解得那么早。” 終究還是沒忍住笑了,容羨唇邊染著血俊美的面容比剛才還要白,就如同陰郁頹廢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