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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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那段時光,仍舊天真不諳世事的阿善蹲在美人身旁滿臉的愧疚,美人只瞥了她一眼就退離她半步,看向樹下的花問道:“這里為何會長出植物?”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前幾天才剛讓阿善在那里埋下一個斷了脖子的死人。 阿善越看那花就越愧疚,她攪著衣擺小聲說道:“這好像是黃泉尸花,相傳是以人的血rou為養(yǎng)料,生于陰寒幽冷的地府,這花示為不詳,因吸食人的血rou所以會沾染魂魄的怨氣?!?/br> “羨、羨美人,你說他會不會變成厲鬼來找我們索命呀?” 這花阿善以前從未見過,她生于現(xiàn)代信仰科學,自然不信有什么地府之類的地方,所以更不信有什么黃泉尸花。 阿善從未做過如此大的虧心事,如今看到這花嚇得都快哭了,而她身側的美人聽到這話時臉色都沒變一下,他只是輕飄飄問她:“這花不常見,你是從何得知它為黃泉尸花?!?/br> “我從一本書上看到的?!?/br> “什么書?” “好像叫什么物記?我記不太清楚了,就是隨便翻的而已?!?/br> “就是在你曾經住的那個山上?” 阿善很少能見他主動同自己聊天,她沒察覺出問題只是點了點頭道:“是啊,有什么問題嗎?” “并無?!比萘w說這話時聲音清清淡淡,因為他將聲音壓得很低,所以聽著有些柔和。 那時阿善并不知,容羨已經在漸漸恢復著記憶,更不會知道殺人如麻手下染滿鮮血的南安王世子曾經見過這黃泉尸花。 他還沒有徹底恢復記憶,也還沒想起自己真實的身份,只是隱約間記起很早之前,他踏過血流成河的府門,在滿地的尸體間,有一朵纖細嬌弱卻異常血紅的小花緩緩從尸體上開出,他身邊有人驚訝著道:“爺,這是黃泉尸.花?!?/br> 黃泉尸花,以人的血rou為養(yǎng)料生于幽冥地府,記載在《葉迦神物記》,此書為葉迦族圣書,失蹤多年。 阿善正想著該如何處置這朵花,一只修長指骨分明的手落于她的眼前。 阿善一怔,眼睜睜看著那只手把黃泉尸花采下,容羨玩味的把花捏在手中看了看,記憶又有一些恢復,有人嘆著氣道:“相傳這花上沾染著怨氣,或是有人死不瞑目?!?/br> 死不瞑目。 容羨明明沒有恢復全部的記憶,卻在想起這句話時默默在心里把那四個字重復了一遍。心中荒唐發(fā)笑間他手指用力,下意識就想把花碾碎,然后他就看到蹲在他身旁的白嫩姑娘呆愣仰著頭看他,清澈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真的是很明亮無辜的眼睛。 但到底是真無辜還是假無辜,在他這里已經不需要分辨了,因為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沒由來的,他就傾身將那朵象征著死亡的花別在了阿善的發(fā)間。充斥著腐rou爛臭的花朵就算再美麗也讓人覺得惡寒,阿善或許是受那花的影響才會變得敏感。 之后,有次她幫容羨針灸按壓頭部的xue位,疼痛之下男人緊閉的雙眸忽然睜開,阿善拿著銀針湊近他時被嚇了一跳。對上那雙陰暗幽冷的雙眸,最后一份溫和褪去后,容羨抓著她的手腕把人拉近,似隨意般詢問:“為什么要救我?” 阿善被嚇了一跳,“我是醫(yī)者自然要行醫(yī)救人,救你需要理由嗎?” 她救他只是因為自己初初下山孤單又害怕,她想問題太過簡單于是忽視了很多致命點。但她忽視的,不代表容羨會忽視。 她是醫(yī)者,住在偏僻別院半夜救了個陌生男人回來;她的確會醫(yī)術,可她每次幫他治病包扎手法生疏又僵硬。一個普普通通的無依靠的少女,卻知黃泉尸花看過《葉迦神物記》,更有趣的還是她那塞得滿滿當當?shù)陌ぁ?/br> 容羨生性多疑,在恢復記憶后難免會對阿善起了殺念。 尤其是有夜,阿善偷偷發(fā)現(xiàn)小院子中翻進來一個黑衣人,他在看到容羨后直接下跪喊了聲主子,阿善躲在暗處嚇得大氣不敢喘一下,但她還是被容羨發(fā)現(xiàn)了,他問她:“你都聽到什么了?” 阿善被嚇得一直搖頭,“沒有沒有,我什么都沒聽到!” 她是真的什么也沒聽到,甚至說是還沒來得及聽就被容羨發(fā)現(xiàn)了。那時容羨本想殺了她,但轉念他想探出阿善身上的秘密,所以就多留了她幾日,也就是他‘仁慈’多讓阿善活著的那幾日,讓阿善有了可乘之機,她給他下了蠱。 獨情蠱,是阿善在佛岐山上時子佛扔給她隨意把玩的一個小圓球。 她看過《葉迦神物記》,自然知道葉迦一族。子佛告訴她,獨情蠱是葉迦圣女的所有物,屬于一陰一陽。 每當葉迦族的圣女有了愛人,她就會和愛人皆服下獨情蠱。圣女為陰,愛人為陽,陽為生,陰為死,每一族的圣女都不得有情,但葉迦可以有,相反的圣女這一生也只能愛這一個男人,無論后不后悔服下這獨情蠱后,愛人死她也亡。 子佛講到這里時笑著告訴她,葉迦族服了獨情蠱后卻忽然后悔的圣女實在太多了,她們愛錯了人卻變得愈加卑微。 因為服了獨情蠱后,陽蠱就會控制陰蠱,圣女死陰蠱散獨情蠱也就解了,而陽蠱亡陰蠱會自.爆,如若愛人死了,圣女只能隨著他一起走向滅亡。 有太多圣女因為絕望殺死愛人自.爆,也有太多愛人為了不被陰蠱的主人反噬而率先殺了圣女。這獨情蠱初時是為愛而生,最后卻成了愛人反目成仇、懲罰那些不是真心相愛之人的惡毒詛.咒。 獨情蠱,也為毒情蠱。 “……” 子佛和她講這些時完全就是把它當成個故事講得,阿善聽完后還問自己得到的這顆獨情蠱是真是假。 子佛說:“大概是真的吧?!?/br> 他像是丟垃圾般就把這東西丟給了阿善,從此之后再無過問過。當時阿善逃下佛岐山,一股腦拿東西時不經意就把這個帶下來了,一開始她拿下來還沒怎么在意,直到她發(fā)現(xiàn)自己即將小命不保,于是…… 獨情蠱不是毒,她不敢下毒害人手上也沒有那種能控制他人還讓人無藥可解的慢性毒.藥。于是仍舊保持著善良的阿善就哆哆嗦嗦把獨情蠱下給了容羨。 她想,只要容羨不想殺她,那么這蠱下了等同于沒下。她很聰明的將男女中的陰陽蠱反過來用了,下完之后她就連夜收拾包袱逃跑,只是沒想到天亮就被一群持劍侍衛(wèi)抓回了小院。 “爺,這位……姑娘該如何處理?”那時跟在容羨身邊的人就是修白。 小小的院子被精甲侍衛(wèi)圍住,容羨踏著院外飄進來的梅花緩緩而出。路過阿善時他眼皮都沒抬一下無情的徹底,轉了轉玉扳指,他漫不經心回:“殺了吧?!?/br> 總歸是探不出什么消息,留著也是無用。 院外的梅花花瓣越飄越多,漂亮的紅色落在容羨霜白的衣擺處平添魅色。在修白的劍駕到阿善脖子上的同時,阿善趴伏在地上抓住容羨的衣擺。 她仰頭看著他,怯生生的表情下是無謂又澄澈的眼睛。 “你不能殺我?!?/br> 阿善攥緊他的衣擺,看著容羨一字一頓道:“殺了我,你也會死。” “……” 是的,殺了她,他也會死。 第55章 權勢夫君五 當阿善恢復意識的時候, 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手腕上的疼痛。 悶哼一聲睜開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不等她有所反應, 門外有人低聲喚道:“爺,卯時了?!?/br> “嗯?!币宦晳卸璧妮p音自身側發(fā)出, 這聲音近的好似就在她的身旁,不等阿善有所反應, 床榻微動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黑影將她籠罩時, 阿善本能的重新將眼睛閉上,只余長睫一直不停顫著。 性格作風使然,容羨從來不在床榻里側休息,但如今因為阿善的左手受傷只能垂直平方, 于是他只能在里側安眠,還在床榻外側支了張小木桌, 用來讓阿善搭手。 一夜未能睡好, 容羨從榻上坐起來揉了揉額角, 他微闔上眼眸緩神時并沒有發(fā)現(xiàn)阿善醒了,翻身下榻間他隨意往她那掃了一眼,很快就注意到阿善亂顫的睫毛。 這是又疼了還是又做了噩夢? 平日里能將人一眼看穿的南安王世子爺,這會兒未能看出阿善的裝睡。 只因昨日阿善昏睡后又是喊疼又是夢魘, 見她如此, 容羨起身后皺了皺眉, 他重新坐到榻邊將手覆在了阿善的臉頰上, 阿善的睫毛顫抖的更厲害,意識在漸漸復蘇,她還以為這狗男人是看出了她在裝睡。 她還要不要裝下去?總歸是清醒了,不然醒過來拍開他的狗爪子破口大罵他,只是在她罵完后又該怎么面對他呢? 就在容羨將手覆在阿善面頰上的時候,阿善思緒轉的飛快。接著她的注意力全部凝在了一件事上,那就是她昏迷前曾拿著碎瓷片想要殺了他,此時感覺到他冰冰涼涼的掌心往下移了移,阿善想起這事更不敢睜開眼睛了。 容羨不知阿善心中在想什么,他只是覺得阿善的臉頰比昨日要燙。見她睫毛顫的越來越厲害,容羨傾了傾身湊的她更近些,有微涼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面,接著好似是他的墨發(fā)垂在了她的頰邊,有些癢…… 吱—— 阿善馬上就要裝不下去了,慶幸的是外室的門好像是開了。 聽到聲音后,容羨將身子直起,俊美的面容上一派平靜。將阿善即將掉落的手握住又搭回桌中央,他站起身道:“一會兒讓南宮先生再過來看看,她體溫似有升高。” 進來服侍容羨更衣的玉清低頭應下,他眼睛落在自家主子的衣服上沒往榻邊看一眼,恭敬說道:“昨日世子妃的jiejie遞來請?zhí)?,說是思念meimei想請她回府一敘。” “jiejie?” 容羨似乎早就忘了阿善還有個jiejie,半響后才響起自己早前拖出王府的那位,嗤笑聲道:“看來是上次的教訓讓她怕了,不敢上門反倒是換了一招?!?/br> 玉清自然知道上次的教訓是什么,他神情沒什么變化,“那爺?shù)囊馑际恰?/br> “拒了?!比萘w兩個字吐得漫不經心。 如今阿善在南安王府被折騰成這副樣子,他怎么可能容得別人看見。臨上朝前他又往榻旁掃了一眼,只見榻上昏睡的小姑娘安安靜靜仍舊沒什么反應,玉清隨著容羨出去,轉身去關房門時,他聽到容羨淡淡道:“守好她,除了南宮復不準放任何一個人進去?!?/br> “是?!庇袂逭苏陂T前站定目送容羨走遠。 “……” 阿善等到房門被關上才敢睜開眼睛,壓抑的呼吸終于得以放肆,她扭頭看了看四周的擺設,確定這里的確是南安王府清波園,容羨的寢房。 她都揚言要殺了他了,這人竟然還敢和她同塌而眠? 怪不得她昏睡時做了一夜噩夢,原來是噩夢的源頭就躺在她的身側。 阿善并不意外容羨會救自己,只是沒想到他像是沒事人般竟然還給她這么好的待遇。知道此時容羨是上朝去了,阿善用沒事的右手撐起身子坐起,抬回左手查看了下傷勢。 還好,都只是些皮外傷,養(yǎng)幾天就能恢復。 阿善捂住嘴輕輕咳了一聲,初初醒來她是既無措又緊張,鬧到如今這個局面是她‘割.腕’前沒有想到的。腦海中很快又想起昏迷中聽到的對話,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容羨說的是等她醒來要斷手斷腳重新鎖回去。 “咳咳?!蹦樕挥梢话祝⑸莆嬷鞇灺暱人詴r右手有些顫抖。 她相信容羨既然敢說這話就一定能做到,但她絕不能就此束手讓他得逞。只是她該怎么辦呢? 阿善支起身子看了眼門外,在看到有人守在外面時只能放棄逃跑的計劃。就她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想跑是不太可能的了,哪怕是她現(xiàn)在求饒讓容羨放過自己,按照那男人的冷漠程度成功性也不大,況且…… 阿善用手指輕輕撫過自己纏著紗布的左手,她血也流了傷了傷了,搞成如今這副局面她憑什么還要向他求饒?阿善也是有骨氣的。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時候,房門被人推開了。 妙靈率先進入房間,在看到醒著的阿善時愣了一下,接著她高興喚道:“姑娘您醒了?” “這小丫頭,要是讓世子爺聽到你喚世子妃姑娘,怕要是受罰了?!?/br> 又一穿布袍道衣的老者進來,他挎著個藥箱面容慈祥,在看到阿善時彎身輕輕一拜:“草民南宮復拜見世子妃?!?/br> 這就是容羨口中的南宮先生了,在阿善受傷昏迷期間,一直都是由他為阿善治傷。 阿善沒想到自己醒來的事情這么快就被人發(fā)現(xiàn),正在無措,在聽到南宮復的名字時卻微微睜大眼睛:“南宮復?” 再去看這位南宮先生的著裝,她可以肯定了,“您就是復手神醫(yī)南宮先生?” 南宮復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笑瞇瞇看著阿善:“世子妃認識草民?” 阿善當然認識他,早前她在佛岐山跟著子佛學醫(yī),就有聽說過山下復手神醫(yī)的名號。 復也為再,這里意為重生的意思。別看這位南宮先生穿著簡樸又自稱草民,但他在醫(yī)界的名聲大的嚇人,據(jù)傳還有起死回生之能,早前先帝就多次召見過他,就連如今的成燁帝也對他禮讓三分。 阿善記得,在很早之前,子佛有次從山下回來不知是從哪兒得來一本醫(yī)書,那醫(yī)書就是南宮復寫的。 說起來在山上子佛對阿善縱容無度,無論阿善給他要什么他都會給,當時他連葉迦族如此重要的獨情蠱都眼也不眨的扔給了阿善,可就是那本南宮復寫的醫(yī)書,她直到現(xiàn)在也沒能看上一眼。 阿善對這位醫(yī)界的頂級前輩心生敬佩,她是沒想到南宮復竟為南安王府辦事,想起自己迷糊中聽到的獨情蠱一事,想來這位南宮先生與南安王一家關系非同尋常,不然容羨也不會讓南宮復得知獨情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