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不知是巧合還是意外,失去意識的公孫珣往下倒的時候,正好倒在了霍凌的身上。 霍凌:“……?。?!” 向來頭鐵的霍凌哪怕臉著地,也并未完全失去意識,然而不等腦袋發(fā)暈的霍凌站起來,突然壓在他身上的公孫珣不但使得霍凌受到了二次傷害,他將將抬起的下巴甚至還不小心同青石板磕到一起,差點(diǎn)咬舌自盡的霍凌這下子是真的徹底昏了過去。 夜黑風(fēng)高,正是藏在陰影中的人出來搞事的好時機(jī)。 霍凌和公孫珣倒下以后,幾乎和墻角陰影融為一體的兩個黑衣人卻一直沒有走出來。 因為藏在陰影中的那兩個黑衣蒙面的人,正在試圖弄清楚霍凌和公孫珣究竟誰才是正主,面面相覷的兩人沒有說話,而是直接通過眼神進(jìn)行交流。 斯拉木:大哥,現(xiàn)在怎么辦? 烏/爾那:你問我,我問誰? 斯拉木:大哥? 烏/爾那:閉嘴,都帶走。 兩人迅速達(dá)成一致后,陰影中突然伸出一團(tuán)影子。 隨后,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情況的兩人走出來,一人扛一個的將霍凌和公孫珣兩人都帶走了。 兩人動作輕巧的帶走了霍凌和公孫珣,只在墻頭上留下半個腳印,以及使用一次性的吹箭后剩下的箭筒。 兩人離開后,一身玄衣的葉曉從半月門外的爬山虎架后走了出來。 自以為脫離掌控的霍凌并不知道,他身邊不但時刻跟著三個皇帝陛下安排的青羽衛(wèi)1,就連葉曉也早在他離開宴會的時候就跟了出來。 霍凌同公孫珣告辭的時候,葉曉就發(fā)現(xiàn)了陰影處的那兩人。 然而他們對霍凌下黑手的時候,葉曉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阻止,就連守在霍凌身邊的青羽衛(wèi)也沒有妄動。 皇帝陛下想鍛煉霍凌,更想看看霍凌隨機(jī)應(yīng)變的本事,于是葉曉在確保一切盡在掌握的情況下,直接放任了那兩個借舉辦慶功宴而摸進(jìn)來的人行事。 唯一的意外,或許就是霍凌下巴跟青石板接觸時發(fā)出的聲音,清晰得連半月門外的葉曉都聽到了。 ——希望殿下不會撞壞腦子。 身為霍凌“最棒的表哥”,葉曉的存在彌補(bǔ)了霍凌缺失的“父愛”,這并不妨礙身為“老父親”的葉曉在有些時候,看霍凌的熱鬧。 懷著霍凌撞壞腦子說不定是件好事的想法,知曉青羽衛(wèi)已經(jīng)跟上去的葉曉半點(diǎn)不著急,甚至還有閑暇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箭筒,一邊打量墻頭留下的腳印。 風(fēng)吹過寂靜無聲的院落,一直躲在云層后的月亮終于被清風(fēng)拉了出來,澄澈的月光灑落一地,卻沒能將站在光影交界處的葉曉身影整個包裹住。 半明半暗的光線模糊了葉曉的面容,就連他唇邊的笑都顯得有些縹緲。 “霹靂門的吹箭?” 認(rèn)出吹箭來源的葉曉目光一閃,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明明都已經(jīng)謹(jǐn)慎到特意等了會兒,確定萬無一失后才出來帶走霍凌兩人,為什么還會遺落霹靂門的東西? 還有,墻頭上明顯屬于衙內(nèi)穿的官靴的半個腳印,為什么那么清晰? 真的是霹靂門的人嗎? 或者說,真的是大周的人做出來的事情嗎? 葉曉并不知道這里面有沒有霹靂門的人摻和,但他作為向來好說話(?)的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并不介意事后跟霹靂門的人好好聊聊。 指腹摸了摸墻頭上的腳印,輕輕捻一下指間,葉曉嗅到了青草的味道。 心中有所猜測的葉曉垂下眼,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縣衙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存在的紅土,帶著魚腥味的青草香,憑著這半個對方想故意誤導(dǎo)他的腳印,葉曉直接先青羽衛(wèi)一步,來到了離鹽池縣有二十里遠(yuǎn)的一個觀音廟。 前久翻身的“地龍”讓這個廟塌了一半,本就煙火稀少的觀音廟在成為破廟以后,反而成了某些人絕佳的容身之地。 葉曉繞著這個觀音廟轉(zhuǎn)了一圈,在這個本應(yīng)該有兩人以上存在痕跡的地方,他卻只找到了兩個人近期生活過的痕跡。 眉頭忍不住一皺,然而不等葉曉繼續(xù)探查,廟外突然傳來動靜,他連忙躲到觀音像后。 踏進(jìn)觀音廟的,正是綁走霍凌和公孫珣兩人的黑衣人。 因為回到了藏身之地,黑衣蒙面的兩人一邊將手中扛著的人往地上隨手一丟,一邊直接說起了北疆話。 “大哥,我可以把臉上的這東西扯掉嗎?”有著絡(luò)腮胡的男人撓了撓后腦勺,朝一邊用汗巾把頭發(fā)包起來的男人問道。 被叫大哥的男子將頭上的汗巾扯下,露出滿頭的小辮子,他瞪了絡(luò)腮胡的男人一眼,“不可以?!?/br> “姓霍的那小子給我們的東西已經(jīng)沒用了,我們現(xiàn)在必須帶著這個,不能把臉露出來?!币幌氲侥莻€因為他們帶來的人折損不少就想反悔的家伙,烏/爾那就覺得生氣,更生氣的是他們現(xiàn)在就剩下兩個人,居然還要想辦法讓姓霍的那小子不放棄他們,免得他們連北疆都回不去。 “那……” 滿是絡(luò)腮胡的男子話還沒說出口,烏/爾那直接抬手拍了他的腦袋一巴掌,“閉嘴,別煩我!” “好的,大哥?!?/br> 躲在觀音像后的葉曉正好聽得懂北疆話,甚至還能通過口音判斷出對方出自北疆的哪個部族,聽著兩人對話的他輕挑了下眉,看樣子兩人和“地龍”翻身時被他沒留活口的那幫北疆人是一伙的。 沒想到會有漏網(wǎng)之魚的葉曉輕抿了下唇,對方口中說的“姓霍的家伙”……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不然就真的太遺憾了。 這樣想著,葉曉將自己藏得更嚴(yán)實了。 想到姓霍的那小子就生氣的烏/爾那繞著房間走了一圈,甚至還不高興的踢了一腳觀音像。觀音像巋然不動,葉曉同烏/爾那之間就隔著一個觀音像,然而對方完全沒發(fā)現(xiàn)葉曉。 發(fā)泄完情緒,烏/爾那與兄弟斯拉木蹲在霍凌和公孫珣兩人面前,頭碰頭的討論了起來。 看著并排躺在他們面前的霍凌和公孫珣,斯拉木忍不住笑道,“大哥,我們釣到了大魚!哈哈!大燕人是不是都這么說?”叫那個姓霍的小子自以為是,沒有那小子他們照樣能做成事,這不就釣到“大魚”了嗎? 同滿臉激動的斯拉木不一樣,烏/爾那一臉嚴(yán)肅的指出對方的錯誤,“不對,是釣到金龜婿,大燕人不說釣到大魚?!?/br> “好!那就是我們釣到了金龜婿!”斯拉木從善如流的改正,激動的心情完全沒被自家大哥烏/爾那打擊到。 強(qiáng)忍著沒朝向來不帶腦子的兄弟翻白眼,烏/爾那掏出放在懷中的畫,直接將其抖開并將畫上的人像同地上的兩人對比,他同時還順口問了斯拉木一句,“你說他們誰是姓霍的?” 姓霍的家伙想跟他們合作,然而心卻一點(diǎn)都不誠,如果不是他們對其威威誘誘(威逼利誘),連手中的畫像都不一定能拿到。 哈,那家伙肯定也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做到了! 雖然嫌棄并討厭著對方,但是烏/爾那和斯拉木兩人仍舊一絲不茍的按照對方給出的計劃,將霍凌和公孫珣帶出了縣衙,就連要求留下的半個腳印也絕對符合標(biāo)準(zhǔn),說半個就半個,誤差絕對不超過一指。 唯一的意外,就是中途出了點(diǎn)小問題—— 烏/爾那和斯拉木并沒有見過霍凌,加上中原人在他們眼里長得都一個樣,即使有人給他們提供了霍凌的畫像,他們也鬧不懂面前的兩個人中究竟哪一個才是正主。 畫上的人穿的是白衣,然而他們帶回來的兩個人卻都是白衣服,而且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這讓他們怎么知道誰姓霍? 斯拉木向來都是大哥說什么就是什么,向來不動腦子的他突然被大哥烏/爾那如此嚴(yán)肅的問了這樣一個問題,感覺自己受到重視的斯拉木連忙瞪大眼,從左到右的將躺在地上的霍凌和公孫珣兩人好好打量了一遍。 然而直到眼睛都瞪酸了,斯拉木還是沒能看出兩人究竟有什么區(qū)別,再看看烏/爾那手中的畫,完全沒看出相似性的斯拉木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的問道,“大哥,我們不會抓錯了人,抓了一對雙胞胎吧?” “這兩個人長成這個鬼樣子,誰知道誰是誰?。 ?/br> “你閉嘴!”狠狠的拍了斯拉木腦袋一巴掌,烏/爾那翻了個白眼,“我們是不會錯的,錯得只可能是那家伙給的畫像?!?/br> “大哥,你的意思是說……姓霍的那家伙,又騙了我們?” 烏/爾那瞪眼,厲聲喝道,“說什么‘又’!你給我閉嘴!” 再次被教訓(xùn)的斯拉木也不惱,嘿嘿一笑的他并沒有閉嘴,而是直接改了口,“那么,姓霍的那家伙,騙了我們?” 烏/爾那:“……”他的弟弟為什么這么蠢? 強(qiáng)忍住不去懷疑對方究竟是否和自己一個娘胎出生,烏/爾那一巴掌將對方拍到一邊的角落蹲著后,他直接將手中的畫像鋪到了地上,看一眼畫像,再看一樣地上躺著的霍凌和公孫珣兩人。 “比畫像上的人瘦?肯定不姓霍?!弊屑?xì)打量躺在地上的霍凌,終于找到區(qū)別的烏/爾那忍不住擊了下掌,“我就說嘛,看他就是個欺上媚上(下)的小白臉,一看就跟姓霍的那家伙不是一家人。” 視線轉(zhuǎn)到一邊的公孫珣,烏/爾那自顧自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家伙跟姓霍的那家伙一樣,看著就是大燕人說的‘衣冠禽獸’,這就對了。” 確定了正主,烏/爾那將地上的畫隨手一卷就揣回懷里,他踢了踢蹲在一邊的斯拉木,“一邊去?!?/br> 斯拉木乖乖讓開后,烏/爾那直接揪住公孫珣的領(lǐng)子,單身將對方拎了起來。 直接將對方晃醒,在公孫珣滿臉迷蒙的抬起頭來的時候,烏/爾那隔著面罩朝對方咧嘴一笑,說起了并不標(biāo)準(zhǔn)的大周話。 “我就知道你醒了,姓霍的,我們來聊聊吧?!?/br> 隨著烏/爾那的話音落下,藏在觀音像后的葉曉,默默將原來拔/出的繡春刀收了回去——既然他們認(rèn)錯了人,那他就再等等吧。 葉曉縮回觀音像后面,屋頂上的青羽衛(wèi)也放松了緊繃的背脊。 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揪領(lǐng)子的公孫珣:“……?”發(fā)生了什么? 第36章 天選之子就是霍凌 早在烏/爾那試圖找出霍凌和公孫珣之間區(qū)別的時候,公孫珣已經(jīng)有了些許意識,還沒睜開眼就嗅到了帶著魚腥臭的泥土味,立刻意識到不對的他連忙放緩呼吸。 眼珠動了動,公孫珣在裝昏的同時,還試圖憑借勉強(qiáng)聽得懂幾句北疆話的語言天賦來弄清處境。 可惜,他只聽懂了“那家伙”、“瘦”和跟大燕話發(fā)音差不多的“霍”這幾個關(guān)鍵詞,還沒等他將另外幾句有些耳熟的北疆話琢磨出來,他就突然被人拎了起來。 “驚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嗎?”沒得到公孫珣的回答,滿臉不耐煩的烏/爾那單手拎著對方晃了晃,“你們這些姓霍的,怎么都這么弱不禁風(fēng)?” 公孫珣終于聽清這句帶著北疆口音的“姓霍的”,忍不住瞪大了眼。 公孫珣忍不住眨了眨眼,“你們……”再眨了眨眼,余光掃到一邊還處在昏迷狀態(tài)的霍凌,公孫珣果斷咽下了“是不是認(rèn)錯了人”的疑問,轉(zhuǎn)而問道,“是誰?” 斯拉木:“我們是……” 剩下的話,驟然消失在了烏/爾那踢過來的那一腳下。 及時止住自家兄弟的話,烏/爾那松開了拎著公孫珣領(lǐng)子的手,在對方將要落地的時候,他直接掐住了公孫珣的脖頸,“這不是你需要關(guān)心的問題。”冷笑一聲,他緊接著說道,“在姓霍的那小子過來之前,我們來聊聊你值多少錢吧?!?/br> “放,放開我?!惫珜O珣雙腳騰空,手下意識的扣上了對方手腕。 掙扎無果后,公孫珣這才意識到,他所驕傲的君子六藝1在見過血的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任何人在生死面前都很難從容,臉色逐漸青白的公孫珣,目光不自覺的掃過一邊還處在昏迷狀態(tài)的霍凌,他下意識的重復(fù)了一聲,“姓霍的那小子?” 烏/爾那完全沒注意到公孫珣的這一眼,還以為對方被他掐得翻起了白眼。未免對方真的當(dāng)場去世,烏/爾那連忙放輕力道,同時輕點(diǎn)了下頭,“說起來,那家伙應(yīng)該是你兄弟?” 呼吸仍舊有些困難的公孫珣還沒說什么,一邊捂著嘴的斯拉木放下手,連忙出聲提醒烏/爾那,“大哥,是侄子?!?/br> “我記得那天聽姓霍的那小子,說的是……”歪頭想了下,斯拉木下意識的模仿起了對方當(dāng)時的神態(tài),“我·那·令·人·嫉·妒·的·皇·叔。” 斯拉木一字一頓,說著夾雜著北疆口音的大燕話,試圖模仿對方當(dāng)時那傲慢而又自持身份,甚至還帶著點(diǎn)嫉妒的神態(tài)。 可惜,斯拉木的模仿不太成功,被插話的烏/爾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一邊生命掌握在烏/爾那手中,此刻卻不自覺想象“姓霍的那小子”是何模樣的公孫珣差點(diǎn)笑出聲。 對烏/爾那冰冷的視線一無所覺,斯拉木一邊輕擊了下掌,一邊自顧自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就是這個稱呼。” 下一秒,斯拉木被烏/爾那一腳踢得直接臉著地,“就你聰明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