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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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晃七八站,兩個人終于到了地方。 陸辛的那位朋友姓黃,人挺白,還有點(diǎn)微微發(fā)福,要不是臉上有一茬短短的小胡子,看著年紀(jì)應(yīng)該不到三十歲。 陸辛說他叫黃酒的時候,沈小甜以為他在開玩笑,可這個人也說自己叫黃酒,沈小甜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真名兒。 看見陸辛,黃酒也開口叫陸哥。 “這是我朋友,專門吃好的還聽故事,我給你來幫忙,你有什么好故事可得給她講講?!标懶潦沁@么介紹沈小甜的。 黃酒有些拘謹(jǐn),只是笑著說:“我的故事陸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沈老師想聽您講就是了,我自己笨嘴拙舌的。” 陸辛哼了一聲,說:“各人有各人的事兒,別人講課沒那個感覺……現(xiàn)在中午你店里還忙著吧,讓你店里那倆廚子一人給我做個拿手菜,剩下的等你不忙了再說?!?/br> “哎!” 剛走進(jìn)黃酒開的館子里,沈小甜就覺得自己眼睛周圍有些異樣的感覺。 一個服務(wù)生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大海盆從他們面前走過去,上面滿滿鋪著一層辣椒,紅的綠的,在滾油的作用下不停地釋放辣椒素。 黃酒開的是一家湘菜館。 “黃酒是帶了自己的兩個師弟來濟(jì)南的?!秉S酒去后廚打招呼去了,陸辛對沈小甜說。 “他們以前都是在長沙一家老字號當(dāng)學(xué)徒的,后來就出來一塊兒干,黃酒家就是濟(jì)南的,本錢是黃酒出的,店也是黃酒的,黃酒一直說三個兄弟一起發(fā)財(cái),店開了□□年了,終于能開個分店了,兩個師弟較上勁了?!?/br> 沈小甜默默聽完,問:“是兩個師弟之間有競爭么?” 陸辛想了想,搖了一下頭說:“未必?!?/br> 黃酒親自端了一份兒蒸臘rou過來,看看陸辛,他對沈小甜說: “沈老師,我們這臘rou是正宗湖南老鄉(xiāng)家里吊在灶臺上風(fēng)干的,絕對又香又正?!?/br> 他又對陸辛說:“陸哥,一個酸豆角炒rou末,一個剁椒魚頭,一個跳水蛙,您看怎么樣?” 陸辛說:“行啊,他們什么菜拿手我們就吃什么?!?/br> 黃酒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了一圈兒又回來了,這會他空著手直接在陸辛身邊坐下了。 “陸哥,你可得幫幫我,不然這回我兩個師弟怕是都要走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甜老師:我還在為我昨晚的宵夜懊惱o(╥﹏╥)o 下午好呀~~ 大家晚上見呀~~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山嵐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全ylq最a的小圓臉 40瓶;昕☆ 20瓶;憨憨是顆小甜豆 10瓶;半夜追文 4瓶;陳七夕vv 3瓶;洛笙、咕嚕咕嚕噗嚕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0章 剁椒魚頭 十來年前, 黃酒和很多被父母確定了在學(xué)習(xí)上沒有天賦也沒有出路的年輕人一樣, 開始糾結(jié)于“我能學(xué)點(diǎn)兒啥, 將來干點(diǎn)兒啥”。 黃酒的父親是開酒廠的,規(guī)模不大,可事業(yè)紅火的時候也能說的上是日入斗金,可黃酒上面還有個哥哥,不僅學(xué)業(yè)相對不錯, 早早考上了個二本大學(xué),學(xué)的也是工商管理專業(yè),怎么看都是將來要接班兒的。 一開始,黃酒的爸想讓他去學(xué)個酒店管理, 家里給他弄個小酒店賺錢, 可黃酒不愿意, 那年夏天和同學(xué)一起去張家界旅游, 他在長沙中轉(zhuǎn)的時候吃了個本地挺有名的湘菜館子,一邊兒被辣的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兒又驚為天人,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要拜師學(xué)廚藝。 他爹媽拗不過他, 被他抱著腿的師父也拗不過他,沒奈何, 就讓他留在了長沙學(xué)藝。 黃酒長了張聽話的臉,可事實(shí)上做菜也沒啥天分,好在他本分聽話,又有一雙從小察言觀色的好眼睛, 就算活兒做得不夠好,師父也忍了。 過了兩年,師父又陸續(xù)收了幾個徒弟,其中有兩個和黃酒的關(guān)系一直都很好,后來黃酒打算回濟(jì)南開飯館,也把他倆帶出來了,三個兄弟就這么搭伙干到了現(xiàn)在。 一開始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黃酒的爸給投錢租了地方,可干了半年沒賺著什么錢,自家酒廠的生意也不景氣,后續(xù)的投資就沒了影子,挺排場的一個餐館開不下去了,黃酒連自己小時候過年存的壓歲錢都拿了才付清了員工的工資。 可兩個背井離鄉(xiāng)跟著他來了山東的師弟怎么辦呢?黃酒覺得特別對不起他們,兩個師弟卻覺得沒啥,能跟著黃酒見見世面,他們也覺得很不錯了。 看著那倆人的臉,黃酒沒了招兒,硬著頭皮想了個主意,他要回去霸占酒廠里的食堂。 那個食堂本來是黃酒的舅媽管著的,百來人的伙食怎么也能摳出點(diǎn)兒油水來,黃酒的爸爸早知道親戚做事不地道,可黃酒家里他媽才是真正說的算的,一句“流也是流自家人手里”就硬是讓黃酒的舅媽在小食堂里把持了十幾年。 黃酒知道廠里很多人都對他舅媽很不滿了,就趁機(jī)鼓動他們,那些人也希望他這個“二太子”能出頭給他們撈點(diǎn)好處。 從小低眉順眼只在要學(xué)湘菜這事兒上執(zhí)拗過的黃家二小子,先是把自己的舅舅灌了個爛醉,又把自己的舅媽關(guān)在了食堂外面,搜東西,查賬,當(dāng)著整個酒廠上下一百多個人的面兒,他把臭了的蛋、爛了的菜、一看就灌了水的rou扔在了自己老子的面前。 黃酒的媽在家里橫了幾十年,什么時候在自己孩子身上栽過這么大的跟頭,一口氣兒沒喘上來,差點(diǎn)就中風(fēng)了。 自己親媽的半條命壓著,黃酒的膝蓋到底沒有打彎兒,他爸拎起一根凳子腿要揍他,結(jié)果就砸在了他一個師弟的身上。 混亂里還夾著舅媽的哭天搶地,舅舅的破口大罵。 二十二歲的黃酒懵了。 “我從出生,我爹媽就說我是他倆的一條后路?!?/br> 給陸辛倒了一盅酒,他對沈小甜笑著說,“我呢,也總覺得自己是有后路的,實(shí)在不行就回家么?要不是這么想,我也不會盯上我爸酒廠那個食堂不是?” “結(jié)果這么一鬧,我才發(fā)現(xiàn),人生在世,都是沒有后路的。我成不了我爹媽的后路,我爹媽也成不了我的后路?!?/br> 舅舅舅媽離開了酒廠,親媽住院了,酒廠里人心渙散,黃酒的大哥本來在外地談銷路,連夜趕了回來,當(dāng)著黃酒爸媽的面兒給了黃酒一個耳光。 第二天,大哥找到黃酒,把食堂的鑰匙給了他。 “我大哥說的明白,事情鬧到這個份兒上,酒廠的食堂要是不立刻處置好了,這個酒廠也就完了,他讓我管食堂,不是父母還惦記著我是他們的兒子,是這個爛攤子,誰鬧出來的,誰得解決好了。” 黃酒看著被砸爛了的酒廠食堂,再回頭看看自己兩個師弟,一個臉上帶著青,一個身上綁了繃帶。 突然明白,自己當(dāng)了二十多年的黃家的“酒”,從這之后就不是了。 “食堂跟餐館是兩碼事,我一開始想著是……嘿嘿,酒廠那邊兒給我的飯錢,我少克扣點(diǎn)兒,攢一攢,再用那個灶、那個油做了菜往外面賣,結(jié)果第一次去進(jìn)貨就差點(diǎn)被人坑了,因?yàn)樗拓浤侨耸俏揖藡尩年P(guān)系戶。” 黃酒既然帶頭砸了之前不好的食堂,就得把新食堂給撐起來,可問題比他腦袋上的頭發(fā)還多,最大也最致命的問題是他的兩個師弟只會做湘菜。 端上桌的剁椒魚頭選料用的是大花鰱,這種魚也叫胖頭魚,頭上的rou比較多。 “蒸魚啊,吃得就是這個魚頭的新鮮,黃酒你們家這個魚不錯??!” 黃酒嘿嘿笑了一下。 沈小甜吃了一口魚鰓上面的rou瓣,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嗆辣,卻是比想象中更鮮香美味,厚厚的紅剁椒和綠色的剁野山椒的味道略有不同,卻都是好好烘托著魚的頭本身的美味。 “這是大楊做的,大楊做菜,兩個字兒,地道,去年我們過年的時候一起回去看了師父,師父讓我們上灶給他做個菜,就只有大楊被師父夸了,離鄉(xiāng)十幾年還能做出一手正宗的湘菜,大楊這個穩(wěn)當(dāng),我是服的!” 大楊是黃酒兩個師弟中的一個。 陸辛又吃了兩口,抬起來看了一眼餐館貼在墻上的菜單。 “黃酒,我記得我上次來吃的時候,你們家菜色沒這么多啊?!?/br> 黃酒笑了一下說: “小營一直愛琢磨新菜,這幾年不是流行吃牛蛙么,他研究來研究去,弄出來的些菜還都挺受歡迎的?!?/br> 小營就是當(dāng)初替黃酒挨了一下凳子腿的那個師弟,那一下砸在了他的肩胛骨上,他帶著傷去了書店,就看怎么能做好魯菜。 看一個菜,回去做一個菜,因?yàn)檫B買菜譜的錢都掏不出來了。 大楊就給他打下手,洗菜、跟刀、打荷。 黃酒自己進(jìn)菜驗(yàn)貨,缺人切菜了他就切菜,做菜忙不過來了他就也上灶,他吃了十幾年魯菜還真沒做過,好歹知道個大概的味道,不放辣椒多放油醬,總能應(yīng)付了。 就這樣,他們?nèi)齻€年輕人跌跌撞撞把一個食堂給撐了起來。 過了幾個月,他們終于知道怎么能開源節(jié)流了,總前在師父那兒學(xué)的套路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大概怎么用,又過了一年,他們開始賺錢了。 就靠給這一百多個人出自費(fèi)的小炒只不過賺點(diǎn)兒小錢,小營會做的菜色越來越多,周圍有人辦個婚喪嫁娶也想到了請他們來幫忙。 開食堂的第二年,他們正式有了自己的營業(yè)執(zhí)照,開始接受電話訂單往外送外賣了。 “這個是小營做的跳水牛蛙,四川人做這個喜歡做香辣味兒的,小營做的是酸辣口兒,用的泡野山椒和酸蘿卜調(diào)味兒,別人家都做不出來?!?/br> 在吃跳水牛蛙之前,沈小甜又吃了一口剁椒魚頭,蔥姜蒜和豆豉讓魚的味道豐富又醇厚,配著米飯真的容易上癮。 再吃一口牛蛙,剛進(jìn)嘴里就是痛快的酸辣味道,牛蛙也是處理的很干凈,rou塊可以直接用嘴從細(xì)骨頭上吸下來。 吃完了rou,還覺得不夠,總想再拿一塊兒起來。 這時,沈小甜看見陸辛放下了筷子。 他問黃酒:“你這兩個師弟,就為了這個菜單子怎么排,沒少打架吧?” 黃酒剛剛還夸獎自己兩個師弟的笑臉一下子就清淡了幾分。 像是一塊兒涮了水的剁椒魚頭,或者一塊涮了水的跳水牛蛙。 “是,新店的事兒也是卡在這兒了,你是行家,我就直說了,其實(shí)從當(dāng)年在食堂的時候開始,我這兩個師弟就走了不同的路子,一個呢,守著老菜譜,一個呢,天天變花樣兒。 “尤其是去年從湖南回來,小營不服氣師父只夸了大楊,就跟大楊較上了勁。之前他們倆都在這個店里還好,不過是較勁,現(xiàn)在我要分一個出去,他們倆誰都不干,都跟我說,要是讓他走,他就真走了。 “唉,我也不知道這是啥時候開始的事兒,現(xiàn)在他倆還天天比著誰賣出去的菜多,都是自己家兄弟,這到底是怎么了?!” 沈小甜問:“因?yàn)槎缃肤~頭走了,這個店撐臺子的就成了跳水牛蛙,跳水牛蛙走了,這家店最好的菜就成了剁椒魚頭,所以他們都不肯走?” 黃酒看看沈小甜,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 傳統(tǒng)和創(chuàng)新這些年在這個店里互相爭鋒,仿佛變成了一個戰(zhàn)場,他們誰都不要當(dāng)退出戰(zhàn)場的那一個。 這和沈小甜一開始以為的劇本不一樣。 她抬起頭,像陸辛一樣看向墻上的菜譜。 聽了黃酒這么一說,墻上的菜名仿佛都不再只是菜名,而是一個個的士兵,他們分成了不同的陣營,帶著辛辣的濃香交鋒。 “陸哥,我找你來,就是想讓你看看,你要不要給他們個決斷,我們?nèi)齻€當(dāng)年那是守著一個破食堂都手拉著手一塊兒往前走的兄弟,怎么就能鬧成這個樣子呢?我答應(yīng)了要幫他們一人開一個餐館的,總不能我再繼續(xù)攢錢,到時候一口氣直接開倆吧?” 陸辛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劃過他自己干凈利落的下顎線。 這仿佛是他遇到了難題時的樣子,反正沈小甜之前是沒見過的。 “這兩個菜,哪里能分出高下來啊,要說調(diào)味,大楊的本事確實(shí)更穩(wěn)當(dāng),可他這個菜是成菜,小營這個菜是自研的,雖然后味上差了點(diǎn)兒,可我敢說小營的菜不愁賣……差哪兒了呢?” “如果實(shí)踐cao作上得分一致,不如……出份卷子讓他們倆試試?” 小甜老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