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好吧,除了魏知府頗得民心之外,魏公子也是這平江府數(shù)一數(shù)二的少年郎,長得好,性格好,還有一些詩作在坊間流傳,已經(jīng)從神童進化成了才子。 魏才子還在趕來的路上,不知道府城的百姓待他如此之好,可魏才子的父母這會兒就免不了要感慨萬千了。 劉楓早就已經(jīng)融入到平江府的圈子里了,可那基本上都是大家族和官家的女眷,跟這些普通的百姓,關(guān)系實在不太大。 做夢都想不到,居然還會有這樣的情形發(fā)生,話本子都不敢這么寫。 “夫君辛苦了這么多年,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劉楓聲音已經(jīng)有些哽咽了,眼睛里還閃爍著淚光,盡量克制自己,不讓眼淚掉下來。 在平江府八年了,夫君從玉面郎君熬成了現(xiàn)在這般模樣,不是說不俊俏了,只是跟八年前比起來,整個人真的是黑了不少,皮膚也變糙了不少,光看相貌的話,若說夫君是武將,可能也會有人相信。 作為枕邊人,她知道夫君這些年來有多辛苦,府城的大街小巷,附近的農(nóng)田,甚至是四個州城,夫君在這八年里全都已經(jīng)轉(zhuǎn)遍了,有時候夜里說夢話,嘟囔的都是衙門這些事兒。 在此之前,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還有人可以這么做官,用‘兢兢業(yè)業(yè)’都不足以來形容。 平江府這些年來的變化是有目共睹的,劉楓知道夫君的辛苦沒有白費,但是百姓的感念又是另外一回事,讓人欣慰之余,又免不了有些酸澀。 “好了,好了?!蔽簳r哭笑不得的抱住夫人,搞得他鼻頭都有點酸了。 兩個人感懷了沒多久,客人就上門了,趙家的、官家的、石家的…… 昔日平江府的四大家族來了三家,沒來的金家這幾年差不多算是沒落了,在整個平江府都在卯足了勁兒發(fā)展的時候,金家還在搞內(nèi)亂,各房互相扯后腿兒,誰也不樂意讓誰占便宜,好好的一個大家族,就這么被甩到后頭去了。 如果魏時沒有來平江府的話,可能金家不會這么快就沒落,但在昔日的四大家族里,肯定是頹勢最明顯的。 至于這發(fā)展最快的,自然還是趙家。 跟八年前比起來,趙涵已經(jīng)是趙家正兒八經(jīng)的家主了,不再是掌權(quán)沒名分。 魏時的很多計劃能夠順利實施,還真多虧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趙涵,作為平江府最大家族的家主,趙涵的配合和響應(yīng),可以說是讓他省了不少事兒。 另一個就是曾經(jīng)的關(guān)大人了,老人家前年就已經(jīng)去世了,生前,無論是做官的時候,還是致仕了以后,都幫了不少忙。 魏時投桃報李,關(guān)大人的孫子們,只要是夠了年齡的,都可以入府學(xué)讀書,如今的關(guān)家,都已經(jīng)出了兩位舉人了。 魏時本來還是想著等遠哥兒回來之后,挑一個好日子,再來請大家伙好好的慶祝一番,沒成想今兒大家就過來了。 大概也是因著這一場全城的爆竹‘狂歡’吧。 擇日不如撞日,魏時過去接待客人,劉楓這邊也吩咐了廚房準備宴席,還讓人在府門口擺了鍋灶,臘八粥和時珍小抄,府城的百姓都可以過來領(lǐng)。 這兩樣雖都算不得金貴,但也算是一份心意了,就當是應(yīng)了今日這景兒——全城同樂。 第137章 魏遠還真是在臘八節(jié)這一日趕回來的,相伴而行的還有魏時曾經(jīng)在燕縣的故人。 平江府以前幾乎是不過什么臘八節(jié)的,更不喝什么臘八粥,這個習(xí)俗還是在魏知府到任之后才有的,到任后頭一年的臘八節(jié),就在四個城門口施了臘八粥。 也就是從那一年起,府城這邊兒才陸陸續(xù)續(xù)興起了過臘八節(jié)、喝臘八粥的習(xí)俗,平江府的其余地方,倒都還是老樣子。 遠道而來的故人,跟魏時已經(jīng)將近快有二十年沒見過面了,一開始的時候還時常有通信,后來生活的圈子完全不同,共同語言也越來越少,關(guān)鍵是兩個人越來越忙,最近這些年已經(jīng)沒有書信上的來往了。 能夠再次見面,也是讓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甚至于,一開始魏時都沒認出來,這位居然是他年少時的同窗好友——黃學(xué)林。 也不怪他沒認出來,好友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曾經(jīng)那也是瘦瘦高高的一個人,如今這體態(tài)……真有幾分富商的感覺了。 “多年未見,黃兄別來無恙?!蔽簳r忍不住拱手行禮道,就像年幼時那般。 那時候他們都在何秀才的學(xué)堂里讀書,私底下很是喜歡用這些用這些大人的禮節(jié),好似那樣就相當于長大了。 黃學(xué)林都差點兒給昔日的好友跪下,按理來說,也該跪下的,他不過才有一個童生功名,勉強能算得上是讀書人,可這些年做的一直都是商人的事情。 昔日的小伙伴則是做了高官,封了伯爵,這差距可不是一點半點。 單就兩個人的身份而言,黃學(xué)林在路上就已經(jīng)想過了,見了面,兩個人還未說話的時候,他就先把禮給行了。 雖說昔日的交情不錯,可該怎么樣,還得怎么樣,他最討厭窮親戚拿架了,自己自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可還沒等他行禮呢,朝廷的航海伯就已經(jīng)先給他行禮了,當然這‘禮’跟‘禮’是不一樣的。 做了這么多年生意的黃學(xué)林一時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是以,差不多算是眼睜睜的看著平江府知府拱手給他行了個禮,而且還口稱‘黃兄’。 在過來的路上,他想過種種兩個人見面之后的情形,但也沒料到現(xiàn)在這樣,之前那些早就準備好的恭維之詞,那些原本是打算拿出來拉近感情的童年樂事,這一會兒都卡在腦子里了,壓根兒就說不出口。 黃學(xué)林長吸了一口氣,也行了一個同樣的拱手禮,他了解十幾年前的好友,如果還是那般品性的話,他如今跟普通百姓一樣行跪拜之禮,那才是傷人心呢。 “多年不見,魏兄還是跟當年一樣?!?/br> 跟當年一樣的脾氣性格。 他原本以為在仕途上步步高升,甚至稱得上是平步青云的好友,肯定已經(jīng)像他印象當中官場的老油子一樣了,剛剛見面時,看著這父子二人說話,他也有一種強烈的陌生感,好友不光是膚色變了,氣質(zhì)跟以前相比變化也特別大。 以前,那可是燕縣出了名的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現(xiàn)在整個給人的感覺卻是有幾分凌厲,還有幾分能干,哪怕是跟魏舉人說話的聲音帶了些慈愛,可仍然難掩身上的氣質(zhì)。 但是一個拱手禮,一聲‘黃兄’,好像兩個人又回到了當年在學(xué)堂讀書的時候。 只是現(xiàn)在距離那時候已經(jīng)很遠了,何秀才早些年就已經(jīng)逝世了,那間學(xué)堂也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了,當年坐在一個教室里讀書的同窗更是各奔東西,奔的最遠的應(yīng)當就是魏時了,來到了大靖朝的最北面,曾經(jīng)眾所周知的荒涼之地。 不過現(xiàn)在平江府這地界可算不得荒涼了,不然的話,他也不會來到此地。 能夠以一己之力改變一府之地,很難想象,這居然是他能夠認識的人。 故人重逢,除了一開始有些激動之外,剩下的時間還真有些尷尬。 一則是因為身份地位不同了,哪怕兩者都已經(jīng)盡可能的找回兒時的感覺,可仍舊是回不去了。 二則也是因為兩個人已經(jīng)太多年沒有見過面了,彼此都不清楚彼此的近況,就算是聊起來,對于彼此身邊的事情,也沒辦法給出什么意見。 倘若是年少時那會兒,遇到這樣的情況,可能很快就冷場了,但兩個人畢竟已經(jīng)年長了,一個為官多年,一個經(jīng)商多年,在有些尷尬的氣氛里,也照樣能夠聊得下去。 魏遠已經(jīng)隨著娘親和meimei去后院了,他也是經(jīng)過大爺爺引薦才知道爹爹這位故友的,對方原本就是打算到平江府來經(jīng)商,這回也算是搭個伴兒。 很難想象爹爹年少時的好友是這般性情,不是說商人市儈,不足為友,而是在爹爹為數(shù)不多的友人當中,沒有跟黃伯伯相似的,這一路上幾乎一門心思的都在打聽平江府的事兒,打算在這邊兒開上幾間酒樓,把黃家酒樓的生意做大做強。 而以往他所認識的爹爹的好友,基本上是不怎么把銀錢放在眼里的,甚至可以說壓根就不cao這些心。 爹爹也差不多是如此,盡管發(fā)條玩具和很多的東西都是爹爹設(shè)計出來的,但鋪子的經(jīng)營最終還是歸娘來管,爹爹是不怎么插手的,更不怎么過問家里頭的銀錢。 跟黃伯伯,應(yīng)當說是截然相反的兩類人。 可這兩個人在年少的時候卻是好友,見面的時候能讓爹爹這么激動,可見兩個人當年的交情,只是不明白這兩個人為什么會好多年不聯(lián)系。 ‘交際達人’魏遠,即便是離開了京城八年,可還是跟很多人都保持著書信往來,甚至還有友人專程跑到平江府這邊來看他。 在他這邊,無論是距離,還是身份地位,都不是交友的標準,文人交友,要看的自然還是詩詞文章。 并未步入仕途的魏遠,應(yīng)該還能算是比較純粹的文人,而且還是遠近聞名的才子。 少年時期的名聲,一點兒都不弱于幼時的神童之名。 也正是因為被吹捧的多了,哪怕有爹爹比量著,在讀書上也仍舊有一種‘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覺,兩年多以前出發(fā)去江佑府的時候,可是自信滿滿,打算要成為大靖朝第一個六元的。 可結(jié)果只有縣試那個頭名,之后,一個第二,兩個第七,沒有說是六元了,四場考試下來,小三元沒戲,大三元更沒戲了。 這對魏遠來說,稱得上是打擊了。 哪怕金榜題名,得中舉人,興致也不是特別高,之前爹爹就不打算讓他參加一年后的鄉(xiāng)試,而是再多等上三年,就是怕他一腳踩進同進士的榜單上。 那會兒他還總覺得是爹爹太過小心了,現(xiàn)在看來哪里是爹爹太過小心了,分明就是對他這個兒子有著清晰的認知,水平不夠,火候不夠,可不就得擔心成不了進士,反倒成了同進士。 要知道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可大著呢,‘同進士,如夫人’,倘若他去考個‘如夫人’回來,那可真夠丟臉的了,著實配不上他這‘神童’‘才子’之名,還不知道要被人怎么笑話呢。 本來,他還想著趁著沒入仕途的這幾年,好好的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領(lǐng)略一番祖國的大好山河。 可自打府試考了第七名開始,游學(xué)天下的計劃,還是算了吧,他考科舉可不是奔著二甲進士去的,就算不跟爹爹一樣考得狀元郎,那也得進一甲不是。 他就不信了,以他的資質(zhì),接下來這四年‘頭懸梁,錐刺股’,還能考不到一甲去。 所以,不管是白家的姑娘,還是趙家的姑娘,通通都跟他沒關(guān)系,婚姻之事暫且放到一邊,現(xiàn)在重要的還是要備考四年后的會試。 “成婚跟你備考有什么沖突,我同你爹爹當年成婚的時候,那也是在會試之前的事情,不也一樣沒有耽擱,只要你這么說,那沒參加完科舉,還不能成婚了?” 劉楓都不知道這孩子是怎么想的,再過兩個月,就是明年的二月初一了,到時候兒子可都十八周歲了,如果要等到參加完會試,金榜題名了,再考慮成婚的事兒,那時候可就已經(jīng)二十二了,加冠之禮都過兩年了。 除非是那種倒了大霉,接連被孝期耽擱的人,否則的話,誰會等到二十二歲才考慮婚嫁。 她當年出嫁就比較晚,可也是趕在了十八周歲之前,這世道雖然對男子更為寬容一些,但等到二十二周歲,肯定是娶不到同齡的女子了,只能是在小五六歲,甚至七八歲的女孩子里找。 不管怎么想,劉楓都覺得不妥。 魏遠這會兒自信心被打擊狠了,另一方面,也是想著能在四年之后重新證明自個兒,虎父無犬子,他沒比爹爹差太多,而且之前的名聲也并非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所以什么成婚,什么生子,這些都可以放到后頭去,現(xiàn)在要緊之事還是讀書。 他也不打算去什么京城了,不管是那些文人圈子里的前輩,還是他的那些好友,都不如爹爹了解他。 更重要的是,要說科舉考試,當世之人,誰能比得過自家爹爹,十七歲的大三元,從大靖朝開國開始,也就這么一位而已。 越是了解科舉的難度,魏遠就越是佩服爹爹,很難想象在十五歲之前,都沒有經(jīng)過名師教導(dǎo)的一個人,能在科舉上闖出一番天地來,所依靠的除了天分,更重要的還是自律。 他雖比爹爹多了幾分詩才,可是兩相對比之下,在科舉上著實不夠?qū)P?,也不夠用功?/br> 第138章 從別處到平江府這邊來做生意的商人,這幾年不是沒有,而且還挺多的,但大多數(shù)都是來此地收購商品,之后再轉(zhuǎn)運出去,很少有人像黃學(xué)林這般,是打算在平江府這邊扎下根的。 如果說,魏時這些年一直致力于科舉和仕途,那黃學(xué)林這些年的時間,則是大部分花在了自家酒樓的經(jīng)營上。 原本只開在燕縣的黃家酒樓,如今不光是柳州城有分店,好幾個府城都有,雖然還沒有到遍布整個大靖朝的程度,但已經(jīng)有十多家黃家酒樓在各處經(jīng)營著了。 黃學(xué)林這些年也算得上是小有成就了,這一次選擇到平江府來,一則的的的確確是看中了這塊地方,無論是經(jīng)濟,還是人口,平江服務(wù)最近這幾年的發(fā)展都是有目共睹的,二則也是奔著昔日好友來的。 家族生意做得越大,就越是明白這上頭不能沒有人,而且這上頭的人官越大越好。 倒不是黃學(xué)林起了要搶他人生意的念頭,而是在生意場上慣來如此,有人護著,這路子才能順順當當?shù)?,咱不搶別人生意,也不能讓別人搶了咱的生意不是。 所以他才為這事兒特意找了魏定,當年也是魏時介紹他跟魏定認識的,一開始在柳州城開酒樓的時候,還多虧了魏家。 由魏定找到曾經(jīng)柳州城的知州魏成大人,然后就認識了魏時的兒子,剛剛考中舉人的魏遠。 這也算是巧合了,倘若不是遇到了魏遠,魏遠又打算啟程回平江府,那他可能要再等上一年多,才決定要不要來平江府。 畢竟誰也不知道,魏時還能不能在平江府連任三年,主政官是誰,于商人而言還是挺重要的。 可碰到了即將要回江佑府的魏遠,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是不抓住,那他就白在官場上做這么多年的生意了。 早些年就是不太明白這些道理,所以才會慢慢跟魏時斷了來往,總覺得無話可說,無事可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