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可婆婆能過來,一則是母子情深,二則,不也是不信任她這個做兒媳的,不認為她能夠把夫君照顧好。 心眼從來都不是很大的趙氏,在很多地方就是容易想的多。 還是魏時兩口子好啊,遠在京城,壓根兒就不用被這些長輩管,更遇不到糟心的親戚。 想想魏時,再想想魏達,同父異母的兄弟倆,一個是庶子,另一個還是嫡子呢,這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無論容貌、性情,還是才能。 在一家三口的期盼下,錢氏來得還是挺快的,在燕縣,正五品的知州可不就是大官嗎,知州夫人自然也就是大官夫人,比知縣夫人還要高好幾級呢,不容小覷。 許是分別的太久了,初見面時,錢氏瞧著不光兒子和孫子飽含熱淚,就連兒媳那眼睛里也是泛著淚光的,她都能從中看到幾分期盼。 果然是遠香近臭,一塊兒在柳州城住著的時候,婆媳倆的感情可不怎么樣,如今分開才一年,兒媳婦就想她想到眼泛淚光了。 雖然有些不自在,可作為長輩,心里頭還是欣慰的,不負她千里迢迢趕過來。 “鵬哥兒可是比之前長高了不少,快過來讓祖母瞧瞧,這都一年沒見了?!?/br> 比起快要而立之年的兒子,老太太更稀罕的當然是孫子了,尤其這還是她唯一的孫輩。 老魏家果然是子嗣單薄,老爺就只有定哥兒這么一個孩子,到了第三代,仍舊是獨苗。 兒子這都二十七了,大孫子都已經九歲了,弟弟meimei的影子都還沒見著呢。 要不是自家兒子身子骨不好,她都想做主給兒子納一房妾室了,不圖別的,就為了為了老魏家開枝散葉,這代代單傳,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自家的老爺那也是納了妾的,只可惜一個有用的都沒有。 不似老二那般好運,兒女雙全,一嫡一庶兩個兒子,不過對李氏來說,就未必是什么好事兒了,妻妾之間少有和睦的,庶子爭氣,就算是能夠帶來足夠的利益,于正妻而言,也到底會有些意難平。 老太太一手拉著孫子,另一只手則是拉著侄子,這還是她頭一次見二弟的嫡子,雖然有心理準備,但見面的時候仍舊挺吃驚的。 人的相貌是爹娘給的,沒辦法選擇,可氣質就是慢慢養(yǎng)出來的了,一個人的性情如何,有時候看臉就能看出來。 魏達,比不過兄長,連他父親都比不了。 仔細問過了兒子和孫子的近況,又關心了一番侄子,這才到了婆媳倆聊天的時候。 趙氏何止是眼睛里淚汪汪的,心里頭的苦水都開始往外翻騰了,把兒子和魏達打發(fā)走,這才開始攥著帕子跟婆婆訴苦。 “早先到時還好好的,夫君雖說是忙了一些,可兒媳也能理解,一縣之地這么多事兒呢,但二嬸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把魏達送過來了,您沒見過這孩子,不知道他雖然跟時哥兒是親兄弟,可兩個人實在是不一樣,兩個孩子待在一塊,會耽誤鵬哥的功課不說,關鍵是兒媳還怕因此沾染上不好的習性……” 瞧著淚汪汪的兒媳婦,錢氏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呢,之后就越聽越是憤慨,很快就跟兒媳婦站到一條線上去了,同仇敵愾。 母親對兒子,祖母對孫子,心都是誠的。 “這事兒就交給為娘吧?!卞X氏說完之后,還抿了抿唇。 她這次過來,私心是過來看兒孫的,可老爺卻是讓她過來好好教育教育李氏的,別欺人太甚。 原本她還是不太想管呢,如今新賬舊賬一起算。 不管是作為長嫂,還是作為正五品知州夫人,錢氏都要壓李氏一頭,自家兒子在二弟手底下當差,可二弟在官場上還要依仗著自家老爺。 不論從哪個方面,錢氏對上李氏都有著壓倒性的優(yōu)勢。 這邊廚房里的飯菜剛呈上來,錢氏就已經派人去知縣府請二弟和弟妹過來了,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的。 “達哥兒這孩子也不小了,我記得時哥兒去柳州城的時候才十一歲,小小年紀就已經很有風范了,而且在送嫁的路上還能妥善照看長姐,這一點就已經勝過了很多同齡人,你們夫妻倆不能只管長子,幼子也得好好養(yǎng),做父母的可不能偏心眼兒,把孩子送到魏定這邊兒來算怎么一回事兒,他就只有一個兒子,還沒養(yǎng)出個條條道道來呢,不像你們兩口子,可是養(yǎng)出來了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 趙氏為了說這么一長段話,連手里的湯匙都放下來了,剛吃上口熱飯,就得停下來處理這糟心事兒,她這長嫂當的也真是夠難的了。 “做父母的,管生就得管養(yǎng),這樣的道理不用我說,你們兩口子也應該明白,老來得子,就更得好好教養(yǎng)了,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能陪他到什么年歲,還不一定呢,得讓孩子自個兒早早的立起來才行?!?/br> “我跟弟妹這么多年沒見了,一上來就說這個,我心里頭也是不愿意的,可是子嗣關系到整個魏氏家族,我不能眼看著你們忽視幼子不說,有當狀元郎的哥哥,當弟弟的若是混不出個頭來,那旁人肯定議論你們做父母的,沒盡心?!?/br> 錢氏說話,把的是弟妹的脈,處處把優(yōu)秀的庶長子帶出來,可不就是戳了嫡母的心嘛。 做女人的,一則是比夫君,二則就是比兒子了。 前者只能比上十幾二十幾年,后者可是要比上半輩子的。 第97章 一更 李氏被噎的都已經到了臉紅脖子粗的程度了,一雙眼睛都快要瞪出火來了。 她要是再不明白大嫂是什么意思,那就白吃這幾十年的飯了,不就是想讓她把達哥領回家去嘛。 還話里話外指責她和老爺偏心,魏時在柳州城白吃白喝那么多年,連娶媳婦的聘禮都是大哥兩口子出的,到了達哥兒這里,幫著看幾天都不成了。 到底是誰偏心。 大嫂自個兒都沒能把一碗水端平,有什么資格過來說她。 “這一個孩子是教,兩個孩子也是教,更何況叔侄倆就只差了一歲,學的內容也都是差不多的,放在一塊兒也不耽誤事兒,魏時當初不也是在柳州城讀的書嗎,他一個庶子,大哥大嫂都愿意幫忙照應,更何況是達哥兒?!?/br> 嫡庶有別,孰輕孰重,有規(guī)矩的人都應當明白。 要不是瞧著魏時確實是有出息,她才不會上趕著把兒子送到這邊來呢,別家府上怎么著都不如自家府上舒服自在,為了兒子的前程,她這才算是忍下了。 可哪里想得到這一個兩個的都推三阻四,小的不懂規(guī)矩,老的……為老不尊。 “二弟妹怕是沒好好管過孩子,這叔侄倆的確只差了一歲,但學習的內容可差了不少,我孫子四書五經都已經快過一遍了,達哥兒如何?你這個當娘的知道嗎?” 對這樣的人就不能手軟,自己給人家留面子,人家根本就不想要臉,何必呢。 魏達四書都還沒有讀完呢,他小時候身體不好,開蒙要晚一些,后來身子骨養(yǎng)好了,可各方面都頗為注意,晚上不能熬夜,早上也不能起太早,讀書的時間是間斷著來的,不能太累。 跟侄子的功課比起來,魏達確實落下了很多。 可他畢竟是小一歲,又是出于小時候體弱的原因,并非是不聰明,反正魏達是不覺得有什么,他就是還沒來得及學,有時間要把這些書都學完,肯定能超過那個在京城的庶子。 小孩子不覺得有什么,當大人的就不行了,這話比什么都戳心窩子。 就算是之前沒怎么管過魏時,可是稍微打聽打聽也知道,魏時八歲的時候,四書五經都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而且從小到大,都當得起‘勤勉’二字。 相比之下,自個兒嫡親的兒子,雖然腦子聰明,可這身子骨不爭氣,小時候生病真是把她給病怕了,再怎么想上進,可身體還是放在頭一位的。 在這一點上,李氏想的很是明白,什么都比不上兒子的身體重要。 可雖然已經做出了選擇,但也不是別人能說她兒子功課不好的理由。 李氏氣性上來了,一句話都不說,拽著孩子直接走人。 魏仁沒跟著妻兒離開,滿臉羞愧,向大嫂致歉,“都怪我,沒管教好她們,讓大嫂跟著cao心受累了。” cao心受累倒不至于,這一通懟,她這心里頭也痛快,尤其是瞧見李氏的臉色。 敢為難她兒子兒媳,敢耽誤她孫子的功課,懟一通都是輕的。 而且想想時哥兒那孩子,她也覺得李氏這個嫡母做的過分了。 至于二弟,還真沒什么好值得同情的,能被女人轄制成這樣,護不住自個兒的孩子,也保不住自個兒的銀子,男人做到這份兒上,也真是夠讓人瞧不起的了。 反正這兩口子是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她是真不想插手管什么了,只要李氏老實點,別打她兒孫的主意,也別沖著好不容易熬出頭的時哥兒使勁兒,她也不想繼續(xù)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魏仁用完了午膳才離開,難得是休沐日,平日里當值的時候都早退晚歸,今兒倒是自個兒溜達著去了衙門。 不去也不成啊,夫人在大嫂這兒受了一肚子的氣,回去指不定沖誰發(fā)火呢,他還是不往這刀口上撞了。 錢氏的到來,對于魏定一家三口來說,真是及時雨一般的存在。 魏達送回去了不說,李氏在府里頭攪風攪雨,可不往他們這邊冒頭了。 連天氣都慢慢變好了,一日比一日暖和。 錢氏的兒子、孫子就不說了,肯定是希望母親/祖母能夠留下來,兒媳婦竟也是舍不得婆婆走。 婆媳倆的關系,在這段時間算是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主要原因還是在趙氏這兒。 婆婆過來不光是解決了她的難題,這人也是怕對比的,跟二嬸比起來,她嫡親的婆婆真是越看越覺得可親,性情、品質、相貌、為人,無一不好。 這要不是夫君日日都要回府,她都要拉著婆婆抵足而眠了。 知州夫人就算是不用處理差事,可柳州城那邊人情往來也還有一大堆的事兒呢,更別提府里頭除了已經上了年歲的婆婆以外,連個能頂事兒的人都沒有。 再怎么舍不得兒孫,還有愈發(fā)親近她的兒媳婦,她也是不能夠在燕縣呆太久的,父子倆不在同一個地方當官,這天倫之樂她就享受不了太久。 小住了十多天,魏定一家三口的住處都變得溫馨了,錢氏挪了不少花草在里頭,一些景致也都做了改動,瞧著院子是越發(fā)有人氣兒了。 離別之日越近,錢氏就是越放心不下她那個妯娌,就怕這人舊態(tài)復萌,她這一走,可就沒了能壓制李氏的人。 兒媳婦是指望不上的,小心思挺多,可是太要面子,嘴巴上抹不開。 二弟就更別指望了,被人欺負的死死的,連借勢都不會。 她不能留在這兒,只能找個能留在這兒的人了,還有誰能比自幼就跟在她身邊的芳嬤嬤更放心,之前是她身邊的丫鬟,后來成了親之后,就做了她身邊的婆子,而且定哥兒幼時也是由這人來照看的。 這次她來燕縣,府里頭的事情就先暫時交給芳嬤嬤照管,等回去之后,干脆讓芳嬤嬤來燕縣長住,既能壓一壓李氏,另一方面,也能多幫襯幫襯兒媳。 打定主意,錢氏就著人開始收拾行李,這邊行李還沒收拾好呢,那邊驛站上的信就到了。 是柳州城那邊的來信,有一封是給她的,還有一封是給二弟的。 老太太去了。 —— 京城收到消息要比燕縣那邊更晚一些,魏母走的那天是二月十七,而魏時接到來信的時候已經是三月二十一了。 祖母的身體早就已經不太好了,最近這幾年一直纏綿病榻,病情時好時壞這么長時間了,死訊也在意料之中。 六十五歲的年紀,在現在這個時候,已經算是活得久的了。 魏時內心的惆悵要遠大于傷悲,他跟祖母接觸的機會不多,時間更不長,感情自然也就算不上有多深厚,比起祖母,他現在更擔心的是大伯。 本朝官員父母去世,按規(guī)矩是要丁憂三年的,除非圣上奪情,否則的話,不會有例外。 而三年期滿之后,原本的官位肯定讓人給占了,能不能起復,倒不是麻煩事兒,麻煩的是就怕到時候沒有一個好的位置,畢竟不可能空著一個官位等一個人。 大伯的年歲也不小了,在知州的位置上干了這么多年,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屆就該動一動了,如今趕上這樣的事兒,實在讓人沒辦法不悵惋。 祖母的兒子不止一個,父親也是要丁憂的,不過父親那個官兒做不做的也無所謂,父親本人就沒那么喜歡,對燕縣的百姓來說,不是壞官,也算不上好官。 至于他和堂兄,作為孫子是要為祖母守孝一年的,但是并不在丁憂的范疇里。 也就是說,在守孝的這一年里,他們照樣可以去做官,只是要遵守孝期的規(guī)矩罷了。 祖母去世,就算是不丁憂,于情于理,做孫子的都得請假回去送祖母一遭。 連同夫人和兒子都要一塊回去,姨娘倒是不必了,一則是身份原因,二則,姨娘同父親和母親,這三個人最好還是別見面,關系亂的跟一團麻線似的,見了面說不定又要吃虧。 母親對上姨娘,身份上就有著天然的優(yōu)勢,而且這優(yōu)勢還是壓倒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