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最近這兩個月,魏時把表格記賬的方法整理了出來,順帶著還有阿拉伯數(shù)字。 本朝民間其實已經(jīng)有阿拉伯數(shù)字了,從西域那邊過來的商人,把阿拉伯數(shù)字也帶過來了,因為便捷實用,本朝的很多商人也跟著用了。 不過算術書里是沒有的,朝廷也沒有用過,總體上來說,阿拉伯數(shù)字并不太為人知,也就是商人有可能知道。 表格配上阿拉伯數(shù)字,可以說是大大提高了記賬的效率和條理性。 魏時也沒別的了,就腦子里的這些東西還能挖出來,稱斤論兩,看能不能賣出個好價錢。 “方法是好方法,可以在工部推行,只不過工部用到的不會太多,最需要這東西的應該是戶部?!鄙蛑垡谎劬涂闯鲞@套方法的價值所在了。 也不為難學生,魏時什么性子他還是知道的,不是那種目光短淺之人,這套方法如果等到入了仕途之后再拿出來,更準確的說是親自去推行它,那獲得的價值是不可估量的。 現(xiàn)在這么著急就拿出來,肯定是有事兒。 朝廷最能用到這個方法的就是戶部了,而他大哥,則恰好是戶部尚書。 “這些東西的價值,不用老夫提醒,你也應該知道,你要是進了戶部,這完全能當塊敲門磚來用。” 別以為敲門磚是好找的,多少人即便是當了官,在衙門里頭也摸不到半點兒核心的東西,若是有塊兒敲門磚,那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更何況這東西本身也代表了一部分政績。 沈舟還不至于把這東西放在眼里,畢竟他已經(jīng)官至正三品,但是對于他這個學生來說,便是日后取得了狀元之名,進了朝廷,也是要從六七品的小官做起。 作為文科生,哪怕這輩子,算學已經(jīng)成為了魏時所有科目當中最十拿九穩(wěn)的科目,可他仍舊沒打算這輩子去做跟算術相關的東西。 一方面是因為興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算賬記賬在他這兒沒有什么成就感。 不像是工部,完成一個工程,想想就覺得成就感爆棚,或者外任做一個地方官,那做出來的功績也是實打實的,能看到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yè),這成就感就更厲害了。 所以,對于他來說,這東西的價值也就這樣了,真沒老師說的那么厲害。 如果這會兒能換些銀錢的話,他是相當樂意的,偌大的朝廷,獎勵一些銀錢給有功者,也不算過分吧。 魏時頗為含蓄的跟老師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含蓄個鬼,說來說去,不就是拿這方法去換錢嗎。 沈舟這輩子就沒為銀錢發(fā)過愁,包括衙門里的事兒也是這樣,他手里的工程那都是當今親自批過的,戶部尚書也是他親哥哥,哪個人敢卡他的錢。 是以,他就有點沒法理解學生了。 哪怕是想拿著方法換名呢,也別比那些銅臭強啊。 “你是想換處宅子?還是家里哪里有需要?這東西你先留著,不著急把它拿出來。” 著急要一大筆銀子干嗎,除了換宅子之外,他還真想不到別的可能。 從來都沒管過家的沈舟,對自己名下的產(chǎn)業(yè)也就有些大致的印象,城西他就現(xiàn)在這處宅子,城東那邊,應該是還有一處七進的宅子,學生真想換地方住,也不用找別的地兒,直接去那兒就行。 至于銀錢,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不動公中的,幾萬兩還是可以拿出來的。 魏時可不知道自家老師這么嚎,可關鍵是他不想吃夫人的軟飯,難道就能伸手拿老師的銀子了。 “不是宅子的事兒,就是……”魏時有些不好意思,照舊是相當含蓄的表達,表達自個兒不好意思花夫人的銀錢養(yǎng)家。 “這有什么,你就是在國子監(jiān)里待的太久了,連帶著把那些迂腐氣也學會了,花夫人的嫁妝怎么了,你現(xiàn)在花了,以后又不是不能補上,再說了這點錢算什么,兩口子何必分得這么清楚,說句不好聽的,甭管是你的,還是她的,等百年以后都得留給孩子。” 魏時當然明白自己這是什么心理,就是因為自個兒沒有,所以才會計較這些。 他要是產(chǎn)業(yè)無數(shù),銀錢一大堆,又怎么會在意這些小錢,花了就花了,他可以給夫人更好的。 前世今生,都沒有過暴富的經(jīng)歷,在銀錢上的小心計較,可以說也是這么多年養(yǎng)出來的吧。 魏時真覺得這是在占夫人便宜,如果角色顛倒過來,他是出銀子的那個,這一會兒就不會這么糾結了。 “學生這一時半會兒還調整不過來,您就當我是給自己弄個心安吧。” 魏時也覺得自己這種小市民的心態(tài)也真是夠了,但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此時就求個問心無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沈舟還能說什么,連自己夫人的嫁妝用著都覺得不好意思,他那些銀錢也就不用拿出來了,拿出來也是白拿。 “行了,把這些東西都收著,跟老夫走一趟,路上好好想想,見了戶部尚書該怎么說。” 第56章 一更 沈濤年長了沈舟十多歲,到了他這個年紀,戶部尚書其實已經(jīng)干不了太久了。 就算是這幾年不致仕,也在戶部待不了太久,這個衙門畢竟管著全國的財政,工作力度可想而知。 換言之,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可以養(yǎng)老的衙門,沈濤估摸著再有上一兩年,就得給新人騰地方了,至于他,不管是去禮部,還是直接致仕,反正對他來說,也都差不多。 一兩年的時間,還是可以把這法子推行下去的,說不準還可以在戶部多待上一年半載的。 跟弟弟喜歡水利,所以在工部待了二十多年一樣,沈濤對戶部同樣愛的深沉,幾十年就沒挪過地方,從員外郎一直做到尚書。 若是多挪幾個地方的話,他或許還真能摸到從一品的門檻,但是在戶部待了大半輩子,到了這把年紀,也就是停留在正二品上了。 他本人倒是沒覺得有多可惜,就是親人朋友不少替他嘆惋的。 “這方法好是好,但是具體能不能推行,怎么推行,還有怎么獎勵,還得看圣上的決定?!鄙驖鹊艿芨菀捉邮馨堰@法子拿來換錢。 全國上上下下哪個地方離了銀錢都轉不了,于家,于人,同樣也是如此,再說了,憑真本事拿錢,無可厚非,天經(jīng)地義。 兄長這么干脆利落,倒是讓有心替學生描補的沈舟無話可說。 得,這事兒反正是托付給兄長,要是兄長辦不了,那應該也沒旁人能辦得了了。 而且他素來信任兄長,定是能夠把這些法子在圣上面前賣個好價錢。 魏時作為沈舟的學生,當然不是頭一次見師伯了,不過這應該是最有存在感的一次。 “這法子你是怎么想出來的?阿拉伯數(shù)字,老夫倒是知道,就是沒想過能這么用,平時在家也接觸過賬本吧?!?/br> 這不只是接觸過的問題,沒認真鉆研過,也不可能提出新的方法來。 魏時確實是接觸過賬本,但這東西可真不是他琢磨出來的,上輩子的經(jīng)歷不能提,就只能是往下編了。 “學生之前看過家里的賬本,也幫著核算過賬,能想出這些方法,也算是誤打誤撞。” “誤打誤撞?”沈濤沉吟,這世上可沒那么多瞎貓碰上死耗子的事情,想來必是自謙之詞,“算學怎么樣?算了,老夫給你出幾道題吧?” 他也懶得聽那些自謙之詞了,有沒有真學實才,做幾道題就能見真章了。 魏時的算學水水平如何,沈舟這個做老師的當然清楚了,他雖然不教學生有關科舉的內容,只教水利工程方面的,但里面也涉及到了大量的計算。 不得不說,學生的算學水平是在他這個老師之上的。 就是不知道跟兄長比起來如何。 沈濤也算是算學愛好者,這一點跟時下大多數(shù)的讀書人都不太相同,主流圈子實際上還是把算學排除在外的,哪怕這一個科目已經(jīng)進入了科舉。 算學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只不過比較小眾。 沈濤早年的時候,也是想過成為一代算學大師的,只是能共同交流難題的人太少了,更重要的是他在戶部一待就是那么多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把官職做到了正二品,在算學圈子里頭就沒多大的名氣了。 對魏時來說,最十拿九穩(wěn)的就是算學題目了,還好,師伯沒有像老師當年一樣,直接給他出個策問題。 老師當年給他出的題目是關于黃河的治理,換到師伯這兒,那可能就是全國財政如何開源節(jié)流了。 想想身上的汗毛都快立起來了,更別提寫這么一篇策問出來。 好在是算學題目。 最近這小半年,國子監(jiān)的先生們給魏時出的算學題目,大都是比較難的,節(jié)約時間嘛,先生們已經(jīng)覺得,做簡單的題目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在浪費時間了。 但是跟面前這幾道題目比起來,國子監(jiān)先生們出的題目又顯得要簡單一些了。 一共五道題目,涉及到的知識點都不一樣,按照順序來看的話,難度也是在逐漸增加的。 魏時可沒有遇到挑戰(zhàn)的欣喜若狂,上輩子他數(shù)學成績雖然還不錯,可不照樣還是去選了文科,對數(shù)學可不是真愛。 這輩子也一樣,別看他在考試當中碾壓了同窗、同年,鄉(xiāng)試能考中解元,很大程度上就是沾了算學的光,誰讓那一年的算學題目出的刁鉆呢。 但對于算學的喜愛程度跟成績不是成正比的,這會兒瞧見了這些題目,魏時略略的有些……頭疼。 沈舟,沈舟壓根就沒看這些題目,不是他缺乏獵奇心理,而是有這個自知之明。 看恐怕也是看不懂的,何必費那個腦子呢,有這個時間和精力,他還不如想想安排誰去巡視淮河的工事。 整整一個時辰,用來打草稿的紙用了都得有二十多張了,魏時這才算是把自個兒的答案交上。 最后兩道題目實在是答不出來,而且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第一道題還是蠻順利的,這道題并不是特別難,就是牽扯到的計算量太大了。 至于那答出來的第二道和第三道,寫是寫上了,對不對的那就不好說了。 做題難,改題倒是挺容易的,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沈濤就已經(jīng)把紙上的答案看完了,而且還翻了翻那些草稿紙……太亂了,根本就看不清楚到底寫了什么。 五道題算是答對了兩道半,已經(jīng)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沈濤看完題目,再看人,他早就說,能發(fā)明出新的記賬方法來的人,絕對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不過這么個好苗子,在戶部才能一展所長,去工部的話,就有點屈才了。 不是說水利不重要,它也確確實實能用到算學,但畢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用不著把整個人都拴在那吧,需要計算的部分,算一算不就可以了,他這些年就沒少幫二弟的忙。 這孩子就應該拜他為師了,這才對路子。 沈濤越看越覺得可惜,二弟就收了這么一個學生,可他一個學生都沒收過呢,一來是沒有這個時間,二來也是沒太有興趣。 好不容易找到個有興趣的,他這也在戶部待不了幾年了,很快就能清閑下來,可是人家已經(jīng)是二弟的學生了。 君子不奪人所愛,他這個當哥哥的,也不太適合跟弟弟搶唯一的徒弟。 沈濤實在是覺得可惜,就二弟那個算學水平,可教不了這個學生,這不是誤人子弟嘛。 沈舟要是知道自家兄長是怎么想的,這會兒都能跳起來不可,他收魏時為徒,又不是要教人家算學的,再說了,兄長再是眼紅,這塊璞玉也是他發(fā)現(xiàn)的。 更關鍵的是,水利工程重要著呢,別拿豆包不當干糧。 “以后要是算學生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可以過來問老夫,你老師沒太鉆研過這些,就別過去問他了,要是有其他方面的問題,也盡管可以來找老夫,老夫就在京城待著,不會整天往外跑?!?/br> 這話說的,沈舟都不想搭理兄長,他是沒怎么研究過算學,可也是考中過榜眼的人,算學水平那還是過關的,至于往外跑這事兒,愛崗敬業(yè)還有錯了。 魏時倒是乖巧,一段話拆成兩部分,該聽見的和不該聽見的。 “行了,知道工部忙,你先回去吧,這事兒交給老夫來辦,魏時留下,咱們再合計合計這方法,別有什么漏下的部分。” 明日就是大朝會,他今天晚上就得把折子寫出來,把這方法給呈上去。 依著圣上的效率,最遲后天晚上,就得單獨召見他了。 把事情交給兄長,沈舟就放心了,這事兒不管怎么樣,兄長是不會讓他這個學生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