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另一方面他可是拜了師的人,雖然還在科舉的路上,尚未入仕,可是老師已經(jīng)正兒八經(jīng)的開始教他治水了。 水利方面的知識頗為復雜,足有幾千年的歷史,要學習治水,可以說是一件非常漫長而且繁重的事情。 當初在拜師的時候,魏時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學了,這會兒當然不可能敷衍,更何況他還拜了這個年代的治水名臣為師。 有這樣一個老師傾囊相授,他要是不好好學,那才是傻子呢。 老師忙的時候,也就只能給他畫畫重點,不懂的講一講,如今,好不容易老師不忙了,除了畫重點之外,還要做作業(yè)。 兩頭兼顧,而且兩邊都同樣重要,魏時可不就忙成了狗。 所以他不再去隔壁吃小灶,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因為不好意思蹭吃蹭喝,更多的原因還是這段時間太忙了,晚上睡覺的時間都往后推了一個時辰,哪還有功夫去隔壁吃小灶。 魏時腦子這會兒都有點僵,也沒問這倆人怎么就出爾反爾了,之前明明說不看的,現(xiàn)在又跑過來要。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課堂筆記上的內(nèi)容,他早就整理成注釋標注好了,這些筆記就算是丟了,也沒什么。 他之所以不直接拿標注好得四書五經(jīng)給劉鈺和曹安,是因為那些標注實在是太多了,有一部分內(nèi)容過于復雜,初學者很難能夠理解。 利利索索的把那些課堂筆記給拿出來,一整摞都放在書案上。 “都在這里了,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隨時可以過來問我?!?/br> 就這樣?劉鈺看著一摞本子有點傻眼。 “你最近好像挺忙的,都沒怎么過來吃飯,如果有問題能找得到你嗎,我總不能拿著這些本子去找先生吧?” “下了課之后,我大部分時間不都在學舍嘛,住在同一個院子里,怎么能找不著?!蔽簳r輕笑,“怎么,又改主意了?” 呲,就知道會這么問。 劉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答案,“還不是我爹,總盼著我們家出個讀書人,我這一時心軟,就答應他了?!?/br> 天知道他是怎么鬼迷心竅了,跑過來拿這玩意兒,不過想想考個童生的功名也不錯,他爹不就想讓他在國子監(jiān)里多讀些書嘛,若是考得了童生,說不定就不需要在國子監(jiān)繼續(xù)待著了。 別看劉鈺可以在國子監(jiān)里開小灶,上課走神沒先生管,功課不交也沒人問,可跟他以前比起來,這國子監(jiān)里的日子也不好過。 每日需要早起就不說了,關(guān)鍵是國子監(jiān)就這么大,什么好玩的東西都沒有,甚至連跟他能玩到一塊的人也就只有曹安,最多再加上一個能吃飯吃到一塊去的魏時。 總之,日子是要多悶有多悶,如果可以的話,他是真不想在這地兒待了。 “那行,什么時候讀書都不算晚,你在我這邊看書也行,把書拿回去也可以。”魏時除了早上會出聲讀書和背誦之外,其他時間一般都是很安靜的,所以也打擾不到旁人。 劉鈺隨手拿了一本,仔細翻了翻。 “我要是想考中童生的話,把這幾本書都看完,并且全都弄明白,這樣就成了嗎?” 好像也不是特別難,給他半年的時間,差不多應該就可以了? “哪兒這么容易呀,要想考中童生,必須通過縣試和府試,除了要把我給你的這些東西弄明白之外,關(guān)鍵是該背的東西得背下來,該寫的字兒也得會寫,這些是應付墨義和帖經(jīng)的,除了這兩樣之外,策論和詩賦也得要平時多加練習才可以。” 后兩項并不比前兩項容易,有的人考一輩子,都考不上童生。 “這么麻煩?”劉鈺立馬就起了退縮之心,他又不是考狀元,不過是一個童生而已,犯得著下這么多功夫嗎。 “這世上就沒有哪條路好走的,你之前說不入仕途,日后的生活自有家族幫襯,可不管什么東西,放在別人手里,哪有放在自己手里頭安心,你這一輩子可以靠著家族的幫襯衣食無憂,也不會被外人欺負,可你的孩子呢,你孩子的孩子呢,也指望別人提攜嗎?你的兄長們難道就沒有自己的孩子需要提攜嗎?跟侄子比起來,難道不是兒子更親近?!?/br> “古人說的好,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倒是自由自在了,想干什么干什么,可旁人卻要為了你的自由付出努力?!?/br> 魏時不認為人一定要走仕途,誰不想活成衣食無憂、自由自在的‘小公主’,但是對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甚至是對所有人來說,這都是不太可能的。 劉鈺還是小孩子心性,縱然出身武將世家,家族底蘊深厚,可跟劉家的兄長們遲早是要分家的,劉鈺早晚要成為一家之主,庇佑妻兒。 如果不入仕途,追求平生所愛也就罷了,可劉鈺壓根兒就沒什么喜好,喜歡吃美食,在這個年代可不能作為職業(yè)。 “我是父親的幼子,上面……” 劉鈺說不下去了,他上面有四個哥哥,他又是爹的老來子,所以爹娘向來是疼愛他的。 就像魏時所說,遲早有一天是會分家的,到那時他也會成為一家之主,就像……就像爹一樣。 劉鈺不是沒有想過未來的事情,只是沒從這個角度想過,爹可以護著他,哥哥們也可以護著他,可他竟也是要護著別人的。 魏時嘆了口氣,他本來也不想說這么多的,只不過瞧著劉鈺,十四歲了,還是一團孩子氣的模樣。 沒長大,也沒想著長大,整日就這么渾渾噩噩的,日子是過得足夠開心了,可也不能只盯著眼前。 別像他十歲之前一樣,以為生活真就這么安逸。 一棒子打在劉鈺腦袋上,希望這孩子真能覺出點什么來。 第44章 二更 魏時忙的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連吃飯睡覺的功夫都用上,住在同一個院子里的劉鈺,日??删鸵彘e多了。 下了課是基本上不翻書本的,上課的時候,翻不翻書本,全看心情。 是以,有著大把的時間和精力。 他也沒想著現(xiàn)在就開始寫策問、寫詩賦,也沒有開始著手背那些必考的書籍,就只看從魏時那邊拿過來的課堂筆記,而且是只在課堂上看,課下還是老樣子。 不過這也夠讓曹安驚奇的了。 幾乎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兩個人,興趣愛好大致相同,這每天的日常也都是差不多的。 結(jié)果小伙伴在魏時那里打了個轉(zhuǎn)兒,拿來了一整摞的本子,就跟往日不一樣了。 一直用來睡覺、發(fā)呆、看話本的課堂,什么時候也用來看正經(jīng)書了。 他是想著讓劉鈺把魏時拉回來,還跟以前一樣,三個人一塊吃吃喝喝,還能在一起聊聊。 不得不說,魏時跟他以前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外貌俊秀,說話溫文爾雅,像是端方君子一般,做事情卻不拘一格。 關(guān)鍵是他能感覺到魏時對他和劉鈺的好感,不是出于價值和利益,而是……怎么說呢,是一種天然的好感,像哥哥對弟弟,又像長輩對晚輩。 總之,這個只比他和劉鈺大了一歲的少年,很多地方都遷就著他和劉鈺,但有時候也會格外的有底線。 如果他有兄長的話,應該就是魏時這樣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在他心里頭,魏時也是排在劉鈺后邊的,從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可不能被魏時拐了去。 不就是看幾本書嘛,還是魏時幼時在課堂上記的筆記,肯定沒什么難度。 要么說是好朋友、好兄弟呢,一整摞的筆記,就算時間上有個先后順序,可是里面的很多內(nèi)容并不具備連續(xù)性,兩個人完全可以一人看一本。 偏偏這倆人非要擠到一塊兒去,座位挨著座位,左胳膊挨著右胳膊,兩雙眼睛盯著同一本書,這樣就高興了。 魏時也見著了這奇景,還真是兩個小孩子,瞧著還挺可愛的。 雖然是魏時幼時的筆記,但這里面的內(nèi)容,畢竟是把先生的講課總結(jié)概括了,記錄在這上面的,對沒怎么用功讀書的曹安和劉鈺來說,也不是那么簡單,也會遇到些理解不了的。 所以兩個人課下干脆就跑到魏時這邊來了,反正是住在一個院子里,順腿的很。 人來了,那食堂提供的加餐也得跟過來,除此之外,慣用的器皿、茶葉、糕點、筆墨,也都跟著搬過來了。 魏時瞧著自個兒這小小的外間,除了書架和書案這兩處地方,沒有被侵占之外,其他的各處都有了這兩個小朋友的東西。 著實無奈。 “光是看課堂筆記還不夠,還是得參照著原文一塊來,先把句子讀熟,然后再將其背下來,安排一個復習的時間,你們兩個人可以相互監(jiān)督嘛,這可比我當初自己讀書要強。” 別管什么樣的學習強度,有伴和沒伴的區(qū)別可大著呢,他這要不是被逼的沒辦法了,又比旁人多了十幾年的經(jīng)歷,不然肯定堅持不下來。 劉鈺這回不像之前那么抗拒了,看了小半個月的課堂筆記,也算是咂摸出了點味兒,這些東西沒他想的那么難,當然也沒有話本子那么有趣。 只是,看完這些東西之后,心里頭覺得踏實,不像之前一樣,心都是浮著的。 曹安喝了一口竹青茶,完全不把這當回事兒,反正劉鈺背,他就背,劉鈺不背,他也不背,沒什么好糾結(jié)的。 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這倆人還是挺讓人羨慕的。 不過,魏時自覺跟堂兄的感情也差不了多少,他們雖是堂兄弟,在一塊也就只待了幾年而已,可感情也堪比親兄弟了。 雖然兩個人一個在備考鄉(xiāng)試,一個在備考會試,可這中間的來信從未斷過。 大伯和堂兄的信總是一塊兒到的,千里之外能收到家信,讓人覺得暖心。 而他到京城這么長時間了,父親那邊只寫過來一封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 “李家那邊送來了帖子,你大舅母生辰,正好也趕上休沐日,請你過去喝杯酒,禮已經(jīng)給你備好了?!卑滓棠镎Z氣淡淡的道。 這是必要的人情往來,她雖然心里不太自在,可還是希望兒子能過去的,李家是書香世家,多少年積累下來的底蘊,不是魏家可以比的。 如果可以的話,她倒真希望,李家家主能把兒子當成是嫡親的侄子待。 不過,趁著夫人不在京城,兩邊多些來往總是有好處的。 魏時接過帖子,倒是也不覺得煩悶,他雖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是之前之所以選擇國子監(jiān),而非白鹿書院,不就是為了提前適應這些事情嘛。 “麻煩姨娘了,既然明天要去李家,那我今兒就得把功課交給老師,就不回來陪您用晚膳了,您也別等我,早點睡?!?/br> 魏時囑咐了一句,也沒急著走。姨娘看賬本,他就幫著在一邊算賬,連算盤都用不到,心里一合計,數(shù)字就出來了。 要么說是讀書人呢,白姨娘真真是覺得這讀沒讀過書就是不一樣,她這一年來也學了算術(shù),也學了一些做賬時要用到的字。 可一頁的帳,得來回扒拉好幾遍算盤珠子,一炷香的功夫能算完,那就算是不錯的了。 學的這些字,認是認得出來,可要把這些字寫出來,那就是為難她了。 瞧瞧兒子這算術(shù)的速度,寫出來的字這個漂亮勁兒,白姨娘萬分驕傲。 這可是從她肚子里生出來的。 白姨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愛穿素衣了,都說‘女要俏,一身孝’,她年輕的時候,或者說是在燕縣的時候,最愛穿的便是一身白衣。 但是在柳州城,住在人家家里頭,再穿一身白衣,可就不合適了,不過還是偏愛淺色,淺紫、淺藍、淺綠。 但到了京城之后,就慢慢的開始穿深色的衣服了,深紫色、藏青色,甚至于是她之前最討厭的褐色。 做了管家人,人情往來很大一部分也是由她負責,自然要穿老成持重的顏色,不能讓人看輕了她兒子去。 正如同這身上穿的衣服一樣,白姨娘很多方面都在下意識的做著改變,她的身份不能改變,能變的只有她這個人。 —— 白姨娘只去過李家一次,她自己不樂意過去,李家同樣也不太歡迎這個人。 不過倒是挺歡迎這個人的兒子。 生辰宴的規(guī)模要比魏時想象的小很多,可以說就是一個家宴,來的都是李家關(guān)系比較近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