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仵作驗過尸,那孩子百病纏身,體弱多病,哪里像朕的孩子!而且還是死前就咽氣了,靈……她那么喜歡孩子,即便是不……不……又怎么可能這般狠心?!?/br> 提起來那個名字,德寧帝有些難以開口,試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叫不出來。 索性用一個“她”來代替了。 說完這話,卻像是耗盡了自己全部的精力一般。 臉上露出來頹然的神色。 “既然如此,您為何不去尋找五皇子。其實他一直都在您眼皮子底下。您若是想找,一找便能找到。”林進琮僭越地說道。 為什么不找?德寧帝問自己。 那時他不過三十多歲,正值壯年。 而自己的這個兒子,生下來天上就有異象,被欽天監(jiān)斷言能左右國祚。又有民間的一個算命先生說他將會成為一代明君。 整個國家的命運都系在他一人的身上。 這對于帝王來說,異??膳?。 而他的母親又…… 見到兒子尸首時,他極度傷心幾度失控。 然而,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不是自己的兒子時,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擔(dān)憂。 這一晃,二十年過去了。 德寧帝沉默了許久,終究還是沒回答林進琮的問題。 再開口時,聲音沙啞,說:“你回去吧?!?/br> 林進琮慢慢站了起來,他剛剛跪的地方,已然有了透明的水漬。 這東暖閣雖然暖和,但卻沒暖和到這個地步。 朝著德寧帝施了一禮,林進琮轉(zhuǎn)身,說了一句:“五皇子是臣從火海中救出來的,但當(dāng)年那把火并非臣放的。” 說完,沒有回頭,一步步往前走去。 打開門,出去了。 他在賭,賭一個帝王的心。 他自是沒看到,年近六旬的帝王臉上露出來極為震驚的表情,險些沒站穩(wěn),扶著案幾才沒讓自己摔倒。 他一直以為火是救走五皇子的人順便放的,目的就是混淆視聽,以便成功救人。救出去就救出去吧,至少能活著。 但如今,他卻聽到了不一樣的故事。 若當(dāng)年那把火不是林進琮放的,那么只能是…… 她親手放的。 她寧愿死,寧愿帶著兒子一起死。 德寧帝雙眼漸漸無神,不知看向了何處。 過了許久,德寧帝道:“來人,宣林紹璟進宮?!?/br> 林紹璟接到旨意的時候,林將軍正跟他站在一起。 聽到口諭,林將軍趴在林紹璟耳邊道:“或許皇上不像我們想象的那么糟糕。” “嗯?!绷纸B璟簡單地應(yīng)了一聲,沒說什么。 他早已經(jīng)不是十五年前的那個他了。 不會再輕易相信他的父皇。 而他的父皇即便是想殺他,也沒那么容易。 宮里有他的內(nèi)應(yīng)和眼線,外面又安排好了一切。 隨后,林紹璟跟著內(nèi)侍入了宮。 進入東暖閣之后,雖然還未抬頭,但林紹璟已經(jīng)感受到了一縷目光。 那視線灼熱而又綿長,讓人忽視不得,威壓慎重。 許久過后,視線消失的那一刻,一句話響了起來:“你可知自己是誰?” “下官不知?!绷纸B璟頭未抬,恭敬地說道。 “把頭抬起來,讓朕看看?!?/br> 林紹璟終于站直了身子,看向了面前的德寧帝。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德寧帝,幼時他曾遠遠地看過。在兵部也見過那么一兩回。雖見過多次,但卻是離得最近的一次。 這便是整個國家的最高掌權(quán)者,整個國家的王。 亦是,他的親生父親。 也極可能是,想要殺了他和母親的人。 雖心中如此想,但林紹璟眼神卻顯得異常平靜。 如同平日一樣,看起來木訥而又呆板,毫無靈氣。 他雖然二十出頭,可這件事情卻在心中埋藏了十五年了。 十五年,足夠一個人把明面上的仇恨隱藏起來,不被任何人察覺。 乍一看,德寧帝有些驚喜。 仔細一看,又有些失望。 不難看出,這孩子身上有他們皇家謝氏一族獨有的長相。長得不像他的母親,更像他一些。 只是,雖有一個好的相貌,卻失了幾分精氣神,顯得太過呆板。 “把上衣脫了?!?/br> 林紹璟一句話沒有多問,也沒有停頓,直接把上衣脫了下來。 “離近一些?!?/br> 林紹璟往前走了幾步。 “轉(zhuǎn)過身?!?/br> 林紹璟又依言轉(zhuǎn)了過去。 德寧帝盯著這個印記,看了許久。 因著欽天監(jiān)的推算,還有算命之人的話。 在夜里,這印記,他曾看過無數(shù)遍。 除了她,不會再有人比他對這個印記這般熟悉。 突然看到時,他覺得不像,但恰恰因為跟幼時不太一樣,反而讓他覺得更真實了一些。 似乎,更大了一些,顏色也更深了一些。 但,形狀,卻跟當(dāng)年一模一樣。 正是因為這個印記,引來了往后一系列的事情。 想到往事,德寧帝閉了閉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許久后,說:“穿上衣裳吧。” 林紹璟依言穿上衣裳,轉(zhuǎn)過身,往后退了幾步,站在暖閣中央,慢慢整理衣裳。 就在他整理衣裳時,德寧帝說了一句話:“來人,傳朕旨意,將軍府三少爺林紹璟系朕遺失的五皇子,改名謝謙璟?!?/br> 林紹璟似是沒料到,當(dāng)年那個未曾見他一面就要殺了他的父親如今竟然這般輕易就認下了他。 手微微一頓,接著,跪在地上謝恩,平靜接受了這件事情。 德寧帝看著跪在地上謝恩的兒子,先是怔愣了一下,接著笑了起來。 他就說么,能被欽天監(jiān)推算出來會改變國運之人怎會如此平庸。 此時,楊槿琪剛剛坐著馬車來到了京城最大的客棧。 她身后還跟著她的二哥楊槿崇。 “小妹,我說你怎么這么愚蠢?好好的侯府不去,來這里做什么?”楊槿崇在后面念叨。 楊槿琪笑著說:“二哥,我剛剛不是跟你說了么,我要在這里等著相公?!?/br> “在哪里等不行,去侯府等也行啊?!睏铋瘸缋^續(xù)念叨。 “那不行,侯府雖然是我的娘家,但卻不是他的?!睏铋如鞯馈?/br> 從她被趕出來的那一刻,她就沒打算回到平安侯府去。 或者說,在沒得到林紹璟的同意之前,她不會去侯府。 林紹璟并不是將軍府真正的少爺,他們?nèi)缃褚脖粚④姼s出來了。 既如此,將軍府那個家想必也回不去了。 若她此時擅自做主去了平安侯府,林紹璟豈不是也會住在那里。 若真去了侯府,想必他行動會多有不便。 再說了那是她的娘家,平時去可以說是做客,如今再去,卻是被人攆出來的,拖家?guī)Э诘摹?/br> 林紹璟面子上多難看。 若他真正身份恢復(fù),自然沒人敢說什么,也不會說什么。 可他如今什么身份都沒有,再去侯府就不太合適了。 楊槿崇不贊同地說:“哎,小妹,我說你怎么那么笨呢?你如今還懷著身孕,住這種地方母親怎么可能放心?” 楊槿琪看了看客棧的上房,心想,這地方比她在將軍府住的還要大一些,哪里就不能住了? “你若真不放心,就回府給我拿些東西來?!?/br> “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