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這繁茂的景象,她已經(jīng)許久未見了??吹竭@些,仿佛那些個煩惱都已經(jīng)拋在了腦后。 正沉醉間,只聽“噗通”一聲,一個奴婦跪在了距她不遠處。 那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姑娘,都是老奴的錯,都是老奴的錯,老奴以后定會好好打掃,不讓這些花瓣污了姑娘的鞋面?!?/br> 看著仆婦眼中的驚懼,楊槿琪心咯噔一下。 “無礙,你且起來吧?!闭f完,又撿了幾句話,“外院打掃得挺干凈,你做得不錯。且,這花是風雅之物,不必時刻掃掉,落在院中也別有一番韻味?!?/br> 仆婦似是沒料到楊槿琪今日這般好說話,臉上露出來驚訝的神色,連忙應下:“是,奴記住了?!?/br> 等從外院走出來,到了垂花門處,楊槿琪忍不住問了一句:“紫硯,我從前都是這般可怕嗎?” 她雖然只在冷宮中待了三年,可這三年卻感覺比她之前二十多年還要久一些。那三年,她什么事都不做,日日坐在窗前,看著高高的圍墻發(fā)呆。 那時她怨過,恨過,哭過……到最后,漸漸平靜。 她竟有些記不得自己之前是何等樣子。 紫硯抿了抿唇,琢磨了一下,方道:“姑娘其實一點都不可怕,刀子嘴豆腐心。跟二姑娘正相反。” 聽到紫硯對楊妡的評價,楊槿琪看了她一眼,又因此刻在外面,不便多問,便說:“你倒是看得清楚?!?/br> 隨后,主仆二人說說笑笑回到了內(nèi)院中。 剛走到院門口,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從里面走了出來。 看到楊槿琪時,臉上露出來興奮的神色:“琪琪!” 聽著耳畔熟悉的稱呼,看著眼前似是好多年沒見的人,楊槿琪眼眶微微濕潤,哽咽道:“大哥?!?/br> “怎么哭了?我都聽母親說了,都是那起子小人作祟,看哥哥怎么收拾他們!”楊槿平有些著急地說。 他這個meimei,自小就是被嬌寵著長大。雖有些驕縱,但性子爽朗,臉上從未露出來過如此的面容。 可見是被人欺負狠了。 “是不是他們欺負……” 楊槿平話還未說完,面前的meimei就撲到了他的懷中。他哪里還有心思管那些個小人,只一心想要安撫meimei。 “哥哥在,哥哥回來了,你莫要怕,哥哥保護你。” 約摸哭了一刻鐘左右,楊槿琪的心情才漸漸平緩下來,甕聲甕氣地道:“嗯。” 她父親手握兵權,哥哥自然也是從武。只是,跟父親的勇武高調(diào)不同,哥哥顯得平淡許多。在外人眼中,正如哥哥的名字一般,表現(xiàn)平平,是個靠著爹混差事的紈绔子弟。 只有楊槿琪知道,前世在七皇子奪皇位時,哥哥在其中使了多大的力氣。他那前二十年的偽裝一夕之間全部扔掉,露出來真才實學。 她的祖父,當時也是手握兵權。許是察覺到形勢不對,在給嫡長孫取名字時,力排眾議,選了一個“平”字。 哥哥自小跟著祖父長大,學的也是一些中庸之道。若不是哥哥于文方面實在是平庸,祖父甚至想讓哥哥走文舉的路子。 祖父去世后,爹爹還是違背他老人家的意愿,把哥哥從文職調(diào)去了京城巡防處,做了個副統(tǒng)領。 許是受祖父教養(yǎng)多年,哥哥在巡防處表現(xiàn)平平。對此,父親很是失望。 只是,在兩年后,經(jīng)不住她的懇求,哥哥才表現(xiàn)出來驚艷的才華。 想到哥哥赴刑場前在她耳畔說的那句:“活下去?!?/br> 楊槿琪感覺自己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翻滾了。 她的哥哥是這天底下最疼她的人,即便被她連累得將要死去,依舊沒有怨恨,依舊對她放心不下。 “我沒事,只是太想哥哥了?!?/br> “真的?” “嗯,真的?!?/br> 楊槿平有些不信。只是meimei看起來跟之前變化有些大,又似是不愿再說什么??粗@副樣子,楊槿平?jīng)]再逼迫,把下人都揮退之后,轉(zhuǎn)而說起來其他。 “那七皇子就不是個東西,哥哥早晚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敢欺負我的meimei,呵!” 說完謝謙煦,又說起來林紹璟:“你也不必為了這件事情委曲求全。那將軍府的庶子也不是真的無辜,他那長兄想要對付他。你沒必要為了這些事情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都搭進去。” 提了一句林紹璟后,楊槿平又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了謝謙煦的身上:“那皇位之爭向來殘酷,咱們沒必要為了這些牽扯其中。七皇子你不必怕,將軍府庶子你也不必嫁。哥哥認識幾個不錯的兒郎,到時候你去看看,相中哪個便嫁哪個,不必受此脅迫!” “管他誰當皇上,咱們有先皇留下來的丹書鐵券,只要不做那造反的事情,永遠都不會倒?!?/br> 楊槿琪面上不顯,心中卻在苦笑。爹爹和長兄對七皇子的無恥程度真是太不了解了。有那丹書鐵券又如何,只要想滅族,隨便找一些證據(jù)都能證明你造反了。 不過,父親和兄長的話倒是提醒她了。 她的確沒有必要非得嫁給五皇子,她完全可以跟前世一般,站在一旁,以一種合作者的姿態(tài)助他一臂之力,以期早日讓七皇子出局。 即便是七皇子命中注定真的是真龍?zhí)熳?,在她父兄的壓制下,在五皇子這個比他更厲害的真龍?zhí)熳用媲?,估計也沒什么用。 想到這些,楊槿琪突然覺得豁然開朗。再看為她著急上火的兄長,突然想到了一事。 “嫂嫂診出來有了身孕,哥哥知道了嗎?你要當父親了。”這個孩子是她的大侄子,當年平安侯府被抄家時,他已經(jīng)十歲了。那時的他,非常平靜,一言不發(fā),站在哥哥的身后。只是一雙拳頭卻緊緊握了起來。 想到那個稚嫩而又堅毅的眼神,楊槿琪想,今生,她一定不會再連累家人了。 見meimei轉(zhuǎn)移話題,楊槿平先是怔忪了一下,隨后露出來笑意:“嗯,知曉了,母親已經(jīng)告訴我了?!?/br> “嫂嫂這幾日一直盼著你回來,你快去看看她吧?!?/br> 楊槿平見meimei似是跟從前不一樣了,想多問問她。但想到此去山中,半年未歸家了,妻子又有了身孕,便有些遲疑。 看著meimei眼中的催促,楊槿平道:“好,哥哥這就去。晚一些哥哥再過來,那日的事情你要跟哥哥說清楚了?!?/br> “知道了,哥哥?!?/br> 楊槿平摸了摸meimei的頭發(fā),朝著外面走去。走了不過兩步,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過身來,揮退了左右,朝著楊槿琪走了過去。 楊槿琪疑惑:“哥哥還有何事?” 楊槿平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下,還是說道:“我知道你跟二meimei關系好,也知你憐惜她自幼失了生母,并非真的如表面表現(xiàn)的那般討厭二meimei。雖然她從未害過你,但有句話哥哥還是要提醒,或許她并非像表面上表現(xiàn)的那般,你以后注意著些?!?/br> 楊槿琪突然想起來,似乎這不是第一次哥哥說起來二meimei的事情了。但她從來沒當回事兒,還覺得哥哥想太多了,如今想來,是她想少了。 “好?!?/br> 楊槿平見meimei比從前更加乖巧聽話了,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轉(zhuǎn)身離開了。 就在楊槿琪覺得謝謙煦或許不足為慮時,沒過兩日,宮里就傳出來了消息。 七皇子是被太監(jiān)冤枉的,那偷盜十皇子長命鎖的人正是那個揭發(fā)他的太監(jiān)! 第9章 玉佩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最為震驚的人是平安侯。 說實話,即便女兒言語之中表現(xiàn)的非常懼怕那位七皇子,又提醒他要小心對付,可在官場混跡二十多年,他并未把這樣一個人放在心上。 作為手握兵權的武將,他一沒造反之心,二不涉及黨爭,所以行事之間肆意得很。那七皇子不過是宮女出身,且那宮女還沒被封就早早地死去了。 跟生母為妃亦或者貴妃的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等幾位皇子比,差得太遠了。莫說他沒把這位不受寵的皇子放在心上,估計皇上本人都未必記得住這位。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皇子,突然做出來讓他意外的事情。偷盜之事他查過了,絕對是真實存在的。那位太監(jiān)也的確是見證人之一。那太監(jiān)少說也在宮中待了十幾年了,甚至要比那位七皇子還要有臉一些,怎么可能替七皇子背下來這個黑鍋呢? 突然,平安侯想到了一點。 “來人,去打探一下,那個揭發(fā)七皇子的太監(jiān)如今如何了?” “是,侯爺?!?/br> 半個時辰后,隨從回來了。 “稟侯爺,宮里傳出來消息,錢太監(jiān)自覺做出來這等丑事丟臉,已經(jīng)于昨晚自縊了?!?/br> 畏罪自殺? 不,確切地說,應該是死無對證了! “七皇子……”平安侯喃喃道,“看來本侯之前是小看他了?!?/br> 說完,嘴角泛起來一絲冷笑:“去把七皇子當長命鎖的當鋪掌柜,經(jīng)手的人全都給本侯找出來?!?/br> 吩咐完,又低頭寫了一封信,交給了另一個隨從:“把信送給楊太妃?!?/br> 哼!跟他斗,七皇子還是太嫩了!真以為這事兒就那一個太監(jiān)知道嗎? 不過,平安侯注定要失望了。 晚上,去當鋪的隨從回來了。 “侯爺,那當鋪早已經(jīng)關門,當鋪的掌柜和伙計也不知所蹤。奴才查了一整個下午,都沒能找到那些人的蹤影。而且,奴才去找的時候似乎還有另一波人在尋找他們。” 平安侯蹙了蹙眉。 楊太妃那邊倒是進展順利,已經(jīng)找到了一個小太監(jiān)。只是,若是沒有宮外的證據(jù)配合在一起,怕是又跟上次似的,被七皇子輕易開脫了。 “再去找!”再找找看,若是依舊找不到,那也要讓這個太監(jiān)出來作證。即便定不了七皇子的罪,也要讓他在皇上面前留下一個極壞的印象。 跟平安侯這邊諸事不順不同,另一邊進展非常順利。 “主子果然料事如神!”齊少源對著一名穿著粗布衣裳的年輕男子稱贊。 林紹璟摸了摸大拇指上的骨節(jié),垂了垂眼。暗道,并非是他料事如神。只是,雖然那日是第一次見那位七皇子,但那七皇子的眼神以及對那小姑娘的做派卻讓他非常不齒。 所以,多留了個心眼。 “嗯,明日就把掌柜和伙計送去京城府尹處。”林紹璟吩咐,“還有,宮里的那位老嬤嬤安排好?!?/br> “是,主子?!?/br> “對了,那日把我和楊姑娘迷暈的人有沒有找到?” 齊少源面露難色:“屬下并未在府外找到,不知那兩人是不是還藏匿在將軍府中?!?/br> 林紹璟微微蹙了蹙眉。他讓身邊的隨從找過了,并沒在將軍府中發(fā)現(xiàn)那些人的蹤跡。原本這些人也不甚重要,可一旦找不到,就發(fā)覺這事兒或許不簡單。以林紹鈺的本事,很難把人藏匿起來。那么,就只能是七皇子了。 想到那看起來不起眼的七皇子能把一個在宮中掌事多年的老太監(jiān)不知不覺的弄死,還讓那太監(jiān)背了黑鍋。 越發(fā)覺得那人不簡單。同時,也總怕他會有后手。 齊少源見自家主子面色不太好看,道:“主子,屬下覺得您不必為了此事憂心。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即便是那人真的把這事兒鬧開,您除了會挨罰,并不會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損失。相反,您還可以趁勢娶了那姑娘。那姑娘出身平安侯府,跟您正相配。這對于咱們以后……” 齊少源越說越興奮,越說越覺得這事兒百利而無一害。見主子這段時間一直不提這門親事,他便知主子是不想娶那楊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