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孟雨繁臉上受了傷，若讓楊爸楊媽看到了，肯定會大驚小怪，胡思亂想。

    沒辦法，楊笑只能給爸媽打了個電話，扯謊說他們兩人要過二人世界，今天就不回家了。

    楊mama特別遺憾，叨念著：“哎呀，我還給小孟燉了骨頭湯呢。你也是的，有事怎么不提前說，mama這湯一早上就煲起來了，要早知道你們不回來，我就不做這么多了……”

    楊笑也覺得愧疚，最后答應爸媽，這個假期一定回家喝mama做的湯，喝不完的打包帶走，給孟雨繁送到學校。

    掛斷電話后，楊笑和孟雨繁相視一眼，同時笑了出來。

    孟雨繁說：“這么騙叔叔阿姨，不好吧？”

    楊笑聳聳肩，無奈地說：“反正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騙他們了。”

    他們說過最大的謊言，就是隱瞞了他們之間的金錢關(guān)系，和那個謊言相比，回家不吃飯這種小事根本沒有可比性。

    孟雨繁：“還好我轉(zhuǎn)正了！要不然我下次去你家吃飯，肯定要緊張到露餡了。”

    “你才不會露餡。”楊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又順著他的頸側(cè)下滑，拉住了他的衣領(lǐng)。她的手略一使力，孟雨繁便順勢低下頭來。楊笑微微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輕輕一碰，“你可是我名正言順的男朋友——如假包換，童叟無欺?！?/br>
    孟雨繁摟住她的腰，正要加深這個吻，忽然身邊傳來一聲脆響。

    兩人動作同時頓住，側(cè)頭看去。

    只見在醫(yī)院走廊的另一頭，劉悅月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她左邊臂彎里掛著裝滿藥片的塑料袋，右手空舉，而在她的腳下，是一個屏幕碎裂的手機。

    “楊姐……”她狀似游魂，說話顛三倒四，完全是一副cpu過載的模樣，“黃老邪來了電話……臺里說……領(lǐng)導說……我想找你……你……你們……楊姐，你倆……啊對不起，我打擾了！”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要跑，可她看看腳下摔碎的手機，又硬生生剎住了腳步。

    “那個……”孟雨繁有些尷尬。

    “正如你看到的那樣?！睏钚σ娨呀?jīng)被她撞破，干脆大大方方承認，“我和孟雨繁在一起了。之前不知道怎么跟你開口，一方面是因為你是我的下屬，另一方面是因為你曾經(jīng)雇傭過他，我怕我和他的關(guān)系影響到你?！?/br>
    “……”劉悅月咕咚一聲吞了口口水，“不不不不不影響?！?/br>
    劉悅月（自以為）表面上穩(wěn)如老狗，其實內(nèi)心慌得一比——她這究竟算不算知道領(lǐng)導的小秘密了啊？以后會不會被楊姐滅口啊？

    楊笑用最簡單的語言宣告了孟雨繁的所有權(quán)，根本不在意劉悅月能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接受這么大的信息量。

    孟雨繁低頭看著矮小如暖壺的劉悅月，想來他的這位前雇主，今晚肯定要睡不著覺了。

    “好了，你剛才說誰給我打電話？找我有什么事？”楊笑轉(zhuǎn)移話題，問起了工作上的事。

    劉悅月像是被打通了什么xue位，瞬間跳了起來，從地上撿起那只被摔得屏幕龜裂的手機，急吼吼道：“是黃制片人找你！他說你的電話打不通，讓我聯(lián)系你！”

    “怎么了？”

    “有人在網(wǎng)上爆料，馮相上咱節(jié)目的時候，有私生粉大鬧場子，現(xiàn)場還見血了！”

    孟雨繁震驚極了：“這么快就有人爆料了？”

    算算時間，這就等于剛錄完影、那些觀眾一走出錄影棚，就上網(wǎng)爆料了！

    現(xiàn)在是自媒體時代，沒有什么東西，能比一場滑稽的丑聞傳播得更快了。

    楊笑倒是比他倆都冷靜不少，早在那位私生粉沖上臺的時候，楊笑就知道，這么重大的錄像事故，絕對不可能悄沒聲息的過去。

    她問：“然后呢？”

    劉悅月聲音里帶了哭腔：“現(xiàn)在臺里領(lǐng)導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據(jù)說領(lǐng)導震怒，認為這次事件給節(jié)目、給頻道、給臺里都帶來了非常不好的影響！黃老邪說，這次訪談從頭到尾都是你的主意，讓你全權(quán)負責、給上面一個交代??！”

    第66章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黃老邪這樣的垃圾領(lǐng)導。

    每天上班當甩手掌柜, 所有的任務推給下屬, 美名其曰“鍛煉鍛煉你們”；如果下屬的工作得到了上面的肯定，那他跑得比誰都快，領(lǐng)功永遠站在第一位；如果工作出了紕漏，那他立刻甩鍋, 絕對不擔一點責任。

    而楊笑就是被他推出來的下屬, 俗稱——“背鍋俠”。

    孟雨繁和劉悅月想要替楊笑抱不平, 楊笑搖搖頭：“這事確實因我而起。策劃案是我做的, 選題是我找的，嘉賓是我請的，邀請五十名粉絲入場也是我決定的。從始至終, 黃老邪都沒有過問?！f真的，”楊笑自嘲地笑笑, “我早有預料, 他會把我推出去頂鍋?！?/br>
    “咱電視臺到底是個什么破制度??！”劉悅月急得直跺腳，“所有臟活累活都推給編導做，論功行賞沒有你, 出了紕漏全給你……”

    “小劉, 這種話你可以當著我的面說, 但千萬不要再對其他人說了，就算你那些實習生小姐妹, 你也絕對不能說?！睏钚鹤∷脑掝^, “這就是現(xiàn)實, 這就是職場, 從來沒有絕對的公平?！?/br>
    孟雨繁擔心不已，他想幫忙，卻發(fā)現(xiàn)楊笑和劉悅月討論的事情他根本插不上話。

    他覺得自己簡直像個擺設(shè)——還說要當她的英雄呢，結(jié)果楊笑被欺負了，他卻只能在旁邊干著急。

    楊笑看出了他的落寞，示意他低頭，然后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頭發(fā)。

    他眼旁的傷口被透明的小膠條黏在一起，明明五分鐘之前他們還在開它的玩笑，可現(xiàn)在兩個人都沒有了談笑的心情。

    “乖，你別露出這樣的表情?！睏钚φf，“你在賽場上被吹黑哨的時候，我不是也幫不上忙嗎？”

    “可這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楊笑眼波流轉(zhuǎn)，淡然一笑，“在賽場上，我相信你能用自己的實力化險為夷；現(xiàn)在，也請你相信我一次吧?！?/br>
    ……

    楊笑開車把劉悅月和孟雨繁送回了住處，然后她立刻調(diào)轉(zhuǎn)車頭，駛向了電視臺。

    在此期間，她的手機都快被黃老邪打爆了。

    電話剛一接通，黃老邪就開始興師問罪：“楊笑！我想著你是節(jié)目組的老人，一直給你充分的信任。你報的選題，我從來不卡你，結(jié)果你就是這么對待工作的嗎？居然當著嘉賓的面，鬧出了流血事故？”

    楊笑啞然。

    黃老邪今天并沒有來棚里盯錄像，用他的話說——“你做了這么多期的節(jié)目，難道我不在現(xiàn)場，你就不會錄了嗎？”先不說他身為制片，這個行為多么荒唐又不可思議；單說今天錄制時，苗夢初可是在楊笑身邊的！

    苗夢初從頭至尾旁觀了那場沖突，也不知她怎么加油添醋的，居然讓黃老邪把這個小插曲定性為“流血事故”。

    又不是幾十個粉絲聚眾斗毆，哪里稱得上流血事故？

    楊笑強壓住怒火，解釋：“黃老師，今天確實有一個粉絲失去理智想要沖臺，但是被見義勇為的觀眾拉住了。受傷的是那位觀眾，我剛剛?cè)メt(yī)院看過他，他的傷……”

    “你別給我說那個觀眾的事情，我不關(guān)心！我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你什么時候能臺里一個交代！”

    “……”楊笑冷冷問，“您指的是什么交代？咱們節(jié)目是錄播，不是直播，今天發(fā)生的情況以前不是沒有先例，頻道里有相應的應對措施。該怎么負責，我當然會負責?！?/br>
    “你——好、好、好！”黃老邪氣急敗壞地說，“既然你這么有本事?lián)熑危悄憔蛽?！臺里那邊我也不管你了，你自己去和頻道總監(jiān)交代吧?！?/br>
    說完，黃老邪根本不理睬楊笑的回復，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著車載音響里傳來陣陣盲音，女孩冷笑一聲，踩下油門，在夜色中駛向了電視臺高塔。

    黃老邪不想擔責，把鍋全部甩給了楊笑。但對于楊笑來講，只要能應對好這次危機，這何嘗不是一次機遇呢？

    ……

    新年是法定假期，電視臺里外都空蕩蕩的。今天播出的節(jié)目都是提前錄制好的，除了要留值班人員以外，整個電視臺都沒什么人氣。

    《午夜心路》節(jié)目組的辦公室黑漆漆一片，楊笑打開燈，光明瞬間降落滿了這間不大的房間。節(jié)目組有六個人，六張辦公桌擠在一起，中間有擋板隔開，而這種小桌子，有一個很形象的稱呼——“格子間”。

    楊笑就是住在格子里的人。

    而現(xiàn)在，她要打破這個格子。

    她打開電腦，先迅速瀏覽了一遍網(wǎng)上的討論帖。貼吧、豆瓣已經(jīng)被這件事的討論帖填滿了，微博熱搜也在慢慢網(wǎng)上爬。

    馮相畢竟是cba圈里有名的流量運動員，粉多，黑也多。很多人借機發(fā)揮，渾水摸魚，借著攻擊節(jié)目組的名義，去攻擊馮相。

    因為攝影棚里不能帶手機，所以網(wǎng)上的爆料都是文字形式。那些文字爆料很快就偏離了軌道，在傳播過程中進行了各種各樣的想象發(fā)揮。都說三人成虎、眾口鑠金，那些虛假的爆料“互相印證”，結(jié)果就成了“實錘”。

    比如：“那個女粉絲是個富婆，被馮相睡過，給馮相買了一輛保時捷卡宴，又被他拋棄了，所以她才會大鬧節(jié)目”。

    拜托，馮相身高兩米多，他開卡宴？怎么開？開車的時候把腦袋伸出天窗看路嗎？

    比如：“那個男觀眾也是個籃球運動員，他是馮相的馬仔，忠心耿耿，馮相故意讓他出來擋槍?！?/br>
    擋槍？馬仔？他們是籃球運動員，不是古惑仔黑社會！

    還有人說：“現(xiàn)場血流成河，女粉絲手里亮了刀子，刺瞎了男觀眾的眼睛，血濺當場！救護車都來了三輛！”

    楊笑：“……”

    她心累極了，這些人這么會添油加醋，上輩子一定是個廚子吧？

    在熱搜討論串里，有個賬號名叫@小劉小劉絕不禿頭，跳出來說：“這些都是誤會！我就是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這些都是以訛傳訛的！現(xiàn)場沒有血流成河，也沒有救護車！”

    這個賬號一看就是劉悅月的。她一片熱心，想替節(jié)目組說說話，結(jié)果剛一發(fā)帖，就被無數(shù)噴子淹沒了。

    有馮相的粉絲說：“馮隊去你們節(jié)目組，遇到這么大的危險，你們官博居然到現(xiàn)在連屁都不放一個！你知不知道他拿過多少榮譽，他要是受了一點傷，cba就損失了一個巨星！”

    有馮相的黑子說：“什么垃圾節(jié)目，請這種垃圾人上？？呵呵，聽都沒聽過。這就叫引火燒身，這屎你們自己吃吧！”

    還有的完全是鍵盤俠、理中客，振振有詞道：“現(xiàn)場有一百個觀眾，有一百雙眼睛！大家都這么說，那一定是真的！你們節(jié)目組就是掩蓋事實真相！”

    沒過一會兒，劉悅月就把那條微博給刪了。

    可以想象，那眼窩淺的小姑娘，肯定委委屈屈的大哭了一場。

    這件事說白了只是一件小事，之所以會擴大到這種程度，其實和馮相的黑紅體質(zhì)有關(guān)。

    他們《午夜心路》在頻道里一直是小透明節(jié)目，臺里更沒幾個人知道他們。所以這次熱搜一上，臺里領(lǐng)導格外重視，要求他們盡快解決網(wǎng)絡(luò)上的爭端，并且以書面形式，詳細匯報這件事的前前后后。

    解決網(wǎng)絡(luò)上的爭端并不難——楊笑只需要把事情發(fā)生時的監(jiān)控攝像發(fā)出去，就能讓那些看出殯不嫌殯大的圍觀群眾閉嘴。

    但光有監(jiān)控攝像還不夠。作為節(jié)目組，她必須出具一份聲明，向大家解釋那位這件事情的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

    楊笑先去了保安部，從那里拷走了今天錄影棚的監(jiān)控攝像。

    回到辦公室后，她把那段錄像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在節(jié)目錄制到一半的時候，女粉絲突然“發(fā)瘋”沖臺，關(guān)鍵時刻，孟雨繁猛沖過來制住了她，保安們也一擁而上，把她扭送離開。

    監(jiān)控攝像頭安裝在攝影棚頂部，楊笑就像擁有了“上帝視角”，俯瞰著這場鬧劇。

    監(jiān)控里，孟雨繁靈敏極了，幾乎是瞬間就從觀眾席的最后一排竄了上來。而在他受傷之后，楊笑呆呆地立在原地，一直望著他的方向。

    屏幕外，楊笑伸手摸摸畫面中還沒有十厘米高的自己和孟雨繁，原本緊繃的神經(jīng)微微松弛了一點。

    從視頻中來看，那位女粉絲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正常，神色癲狂。

    絕大部分私生粉，都是這種腦子不清醒的人。

    但冥冥之中，楊笑總覺得有什么事情不對。

    她想了想，把監(jiān)控視頻調(diào)到了一開始的地方——從觀眾入場的地方開始看起。

    這批一百名觀眾，是分成兩部分入場的。一組是通過官微活動，抽取的五十名幸運粉絲，而另外五十名則是跟著群頭一起入場的。

    楊笑想當然地認為，那位私生粉出自官微活動，可監(jiān)控里，那位私生粉卻是跟著群頭一起入場的！